佩妮摸摸自己的领子，走到唯夕前的座位坐下来。
唯夕抬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笑了笑。
“喝点什么？”
“拿铁就可以了。”
佩妮对着服务员说了话，然后双手抵住下巴，一脸期待的摸样看着唯夕：“想好了？”
“是。”唯夕点点头，前额的刘海遮住眼睛，看见他抿着嘴唇，似乎有些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来，“我们交往吧。”
说出后，他迅速咬住嘴唇。
一时冲动还是深思熟虑，他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他只是很想去确认，到底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心情。唯夕通常会在一件事情上思考很久，思考到想出答案，确认了，才会说出来。
但是这一次，他不知道怎么思考了。
面对德安，所有的都是混乱的。
“啊……”显然佩妮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但是很快她就在脸上堆满了笑容，“唯夕，你接受我了！我好高兴！”
“嗯。”
“我们在交往啦？”
“是。”
女生一遍一遍问着，少年一遍一遍答着，似乎都是在确认某一种心情，只是有些微微不同罢了。
晚上放学，唯夕说有些累先回宿舍。在佩妮的再三要求下，才勉勉强强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亲吻的时候，唯夕忽然想起了德安。
唯夕想想，自己的初吻是给德安的吧。
他吻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表情特别好玩呢。
回到宿舍，要开门的时候。唯夕忽然想起昨天那一幕。
潮湿的雨，混乱的气味。那些在心脏上蔓延到全身的痛，开门的力气忽然被抽去了一般。他轻轻吐了口气，插入钥匙，缓缓转动门锁。
里面依然没有光，但也没有了气味。黑暗的看不见，却不是好像有人曾经在里面缠绵的摸样。唯夕的一颗心略略放下来，走了进去。
抬头。“啊！”
对面床上有人！
“叫什么。”德安的声音从那边飘过来，冷冷淡淡的。
唯夕愣了愣：“你回来的好早。”
“等会就要出去。”
“哦。”唯夕走到灯旁，“怎么不开灯？”
啪。整个空间都明亮了，他转过头去，看见德安的瞬间呆住。
对方苍白的皮肤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一点。本来就薄的嘴唇也没有血色，一条细细的线挂在脸上。他瘦了很多很多，感觉明明过得很好，却很憔悴。
一头原本生机盎然的金毛，也变得好像没有了光泽。
唯夕觉得心里不舒服，本来冷战的味道，也逐渐淡了一些。德安恰好回头看他，也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唯夕发现，在他们没有交集的日子里，彼此原来变了不少，而没有发现。
他们到底多久，没有这样四目相对了呢。明明有不少亲密的日子。但现在却像是同一个空间中，瞪着仿佛无意踏入自己地盘的入侵者那样的警戒。
心里油然而生的悲哀。
唯夕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的时候，听见德安说：“你和佩妮在交往么。”
唯夕愣了愣，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喽？”德安挑了下眉毛，“真不错啊，那明明是我喜欢的类型，居然被你把到了。”
喜欢的类型。唯夕被这几个词刺了一下，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放下水杯，靠在桌子上，单手撑住桌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
“是啊，有时候想想，我也该找个女生了。”
“唯夕，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好么。”德安笑起来。
唯夕抿了抿嘴，微微扬起头：“我没有。”
“哈哈哈，好，你没有。”德安站起来，把脱掉的外套甩到肩膀上，“你随便交多少个女生我都无权干涉，但是你给我记住，你的全部都是我给的！”他说着，忽然大步向前。一只手撑住桌子，唯夕刚想说干什么，已经迅速被含住了嘴唇。
非常用力地一咬，感觉到对方的尖牙狠狠在自己的嘴唇上几乎要咬出血来。他低声呜咽了一声，德安已经放开。
“我真想弄死你。”德安眯了眯眼，在他耳边说，“我从来没想一个人死，但是我就是想杀了你。”
唯夕很久之后才明白德安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德安之后每次和他欢爱，在结尾的时候，总是这样重复：“我好想杀了你，好想咬断你的脖子，我们一起死掉，就不用那么辛苦地活下去。”他虽然从来没有行动，但是唯夕知道，他一定不是在撒谎。
要做很久很久的吸血鬼才会知道，死亡是中多么美妙的解脱。
他甚至在之后期待这么一天的到来，因为用永恒的生命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太累的事情。德安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永远是他最喜欢的。就像这时，他轻轻覆在他的耳边，低声细语温柔地说着，我想杀了你。他之后的每次都会想起这一次，德安温柔又无奈的表情，会在他的记忆中停留很久很久。
德安起身，留给他一个修长的背影。和重重的关门声。
和上一次一样，不欢而散。唯夕把全身重量都依赖给了桌子，靠着，想着。
一个报复意味的吻只会让心情更加糟糕而已。
……
佩妮和唯夕的交往的一个礼拜。
唯夕觉得自己的心情越来越差，看见佩妮脸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会不由自主想到德安。他努力地甩了甩头，难得主动地牵起佩妮的手。
“嗯？”
唯夕摇摇头，不做声。
佩妮忽然浅浅一笑，握紧了一些：“唯夕，晚上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么。”
“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哦，那，晚上7点我在食堂等你好么。”
唯夕想了想，点点头。
深秋时节天黑得非常快，唯夕约会一向非常准时。他站在原地，偶尔翻翻手机，几下，佩妮就来了。
佩妮穿着一件长风衣，下面是黑色的丝袜。唯夕看看她的下半身，面无表情道：“不冷么？”
“还好啦，一会会热啦。”佩妮笑着挽住唯夕的手，“走吧。”
唯夕被佩妮一路带着，到了学校花园的最北角。学校一直有很多的禁地，北角也不例外。唯夕平日中从来不来这里，他看着越来越黑的路和耳畔奇怪的声音，连忙拉住佩妮：“这里是禁地，不要进去。”
“相信我，你会喜欢的。”佩妮没有回头，她继续兴奋地拉着唯夕向里面走。
等到最后灯光全无，几乎是摸黑行走。他耳朵就变得更加灵敏，好像听见了流水的声音，又好像有歌声。然后，他便看见了光。
佩妮一直拉着他，看见光的时候，佩妮指着光，兴奋道：“看，那就是伊甸园呢。”
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个不大的花园。花园中间是一栋白墙的房子。外面被绿色的藤蔓缠绕，光便是周围映照在白色建筑上的灯，一条溪流围绕着房子，溪水之中仿佛是绚烂星空，闪烁着点点光芒。旁边盛开着各种奇怪的花。
明明是深秋，依然在绽放的花朵。颜色分外鲜艳，仿佛是吸引人去采摘。
唯夕想起它的名字，伊甸园。
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
“走。”佩妮拉他继续向前。
“喂，这是什么地方。”
“进去就知道了。”
唯夕进去之后，发现那只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房间。布置简洁，却是暧昧的暖色灯光。他进屋之后，便听见门锁住的声音，回头的时候，大门已经紧紧闭上。
“在看什么？”佩妮忽然捧住他的头，迫使他转过来看她。他对上她眼睛的一刻，看见一双完全不同于佩妮的眼睛。
唯夕微微一愣，的确还是佩妮的脸。他闻到了佩妮身上奇怪甜腻的气味，那不曾出现在佩妮身上。想的时候，佩妮又把他的头抬起，迫使他认真看着她。
“佩，佩妮？”
他忽然觉得自己脸红了，莫名其妙的燥热。
佩妮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让唯夕大为惊讶的是，她的一件风衣之下，便是黑色的内衣。性感的胸部暴露在外，让唯夕连连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你在干什么？”
话一出口，声音沙哑而轻。让他自己都一愣。
由下腹奔腾而上的热度，他现在感觉的清清楚楚。
他的脑中很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对佩妮产生了感觉，而是……“你身上的味道有问题。”
佩妮微笑了一下，扭动着上身前来：“你果然很聪明哦，唯夕。”
“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和自己的男朋友约会，不可以做点浪漫的事情吗？”佩妮笑了笑。伸手抚摸唯夕的脸，她的手触及脸颊的时候，就像个打火机，把他身上给燃烧了起来。
而且唯夕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膝盖发软，几乎倒下。视线模模糊糊，然后，他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
他的眼前出现了德安的脸。
金发的男人一脸温柔，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让他身上的火烧得更加快。
“你看见，自己最喜欢的人的脸了吧。”抚摸着他的脸的人说，“是谁？会是我吗？还是德安？”
唯夕努力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当眼前人从佩妮，又变成德安的时候。他忽然又不想那个人离开。不知不觉，被逼来逼去，他已经瘫软到了床上。
身旁的人很快覆了上来，闻到近在咫尺的鼻息。
德安，德安。
唯夕一刻不停想着他。
眼前的男人对着他笑得温柔，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德安。
“唯夕。”佩妮开口，“再坚韧的人，也无法抵挡住性的快感。看你一脸禁欲的摸样，我就想好好折磨你。”
唯夕的头上已经一层薄汗，他难耐地扭了扭，不知道自己的下身已经有了反应。
“看，这就是你的罪。”佩妮戳戳唯夕的脸：“色欲是每个人的原罪，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恶魔。”
“你是……恶魔……”唯夕终于找到了一丝清醒，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佩妮。她倒在唯夕的身边，笑得一脸魅惑：“现在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太迟了。”
……
……
赎罪。
德安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便听见门口丁玲桄榔的开门声。他一手撑着脑袋，继续咬着杯沿，在眼前琳琅满目的酒上来回地扫着，却忽然被一把夺过酒杯。“啪”一声放到吧台上。
德安懒洋洋地抬眼，看见一个不想看见人的脸。
但是他也同时诧异的是，这个高个子的额头一层薄汗，脸颊微微泛红，显然是急急忙忙赶着来的摸样。
对于那个总是冷漠表情的恶狼，这样的摸样实在让德安吃惊，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
“你还笑！”牙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我不笑，我不笑。”德安把那杯被拿走的酒又拿回来，重新把被子边缘含到口中，“怎么了，恶狼。我觉得你不是来请我喝酒的样子。”
牙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欠扁摸样的吸血鬼，冷笑一声：“下午的时候，你姐又和我哥在机场碰上了。”
“你们没把她怎样吧？”德安狠狠转头看他。
“你姐和我哥当然打了一架。”牙双手插袋，“而且你姐输了。”
德安冷冷哼了一声：“说重点。”
“然后你姐说，她怎么也联系不到你，说你一下午手机都关着，而她要去威尼斯办事。还好遇见我哥，叫我哥通知我再通知你。”
德安有点意外，转头看牙：“哈？”
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狼人来通知自己？
德安脑中忽然想起了恶魔，急忙放下酒杯：“她叫你和我说什么？”
“她让我告诉你，尼菲诗回来了。”牙顿了顿，“就是佩妮。”
德安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那么蠢过。
他应该早就想到那个女人接近唯夕的不怀好意，尼菲诗，佩妮。尼菲诗是七个恶魔之一，曾经和父亲有过一段情史。不过终究还是分开了。
妈妈每次说起这个女恶魔，总是咬牙切齿的摸样。父亲说起这个女恶魔，却带着一点点的惋惜和惊恐。家族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多提。千年圣战的时候，父亲放了她一马，让她没有彻底毁灭，那确实是一个错误。
谁都知道这个女恶魔重生之后，一定会带着她所有的仇恨和屈辱前来复仇。父亲怕是从百年之前就做好了这个觉悟。
但是他没有！
德安疯了一般，看着一只只放出去的蝙蝠飞回。等待着那些宠物告诉他，唯夕现在的位置。他只想知道，唯夕现在在哪里，那个笨蛋！为什么没有一刻让自己省心呢！
过半的蝙蝠飞回来，终于带来了消息。
德安让它们飞成网，坐着他特殊的交通工具，飞向唯夕所在的地方。
希望赶得及，他心中默念，他无法想象唯夕死在别人手上的摸样。那个笨蛋只属于我，那个笨蛋只是我的！
飞过校园的主楼，两座哥特式的尖顶建筑。在黑暗之中被灯光打得光明异常，高耸入云，向着天堂延伸的建筑，似乎是时刻在努力向着神所在的高度。
德安从来不信神，因为他是被神抛弃的种族。但是此刻，当他飞过那尖顶的建筑时，却忽然在心中默默祈祷。
神，救救他。一定要让我赶得上！
十四
“额……”唯夕低低叫了一声，用尽全力去推他身上的女人。
好热，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即使面前的女人如何告诉他，如果诱惑他，他都知道不能被这个假象所迷惑。
“走开，走开。”他使劲用力推着。
不料对方却忽然袭击他的脖子，猝不及防的时候。被狠狠咬了一口，他感觉到了疼痛，女人的牙齿真够尖的。
“呜……”他扬起脖子大口喘着气。
“德安，德安……”
“你果然在想德安吗？”佩妮从他的脖子抬起头，“他都抛下你走了，你居然还想着他？”
“不……不会……”
“你真是个笨蛋。”她摸摸唯夕墨黑色的头发。
“不要，叫我……笨蛋……”
“哦？”佩妮软软趴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呢？……”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见玻璃忽然破碎的声音，还没感觉到声音的来源，自己的肩膀被一拉，然后重重倒在床的另一边。
“啊！”
刚努力看清前方的人，就对上一双已经完全赤红的眼。对方的牙从嘴里露在外面，一脸狰狞的表情。配合着苍白的皮肤，和他不断喷涌而出的怒气。
一只变身的吸血鬼。
佩妮整个人都呆住，一动不动地被他压着手腕。
“为什么……你在这……啊！”
“你说为什么你不能叫他笨蛋？”他不动声色加重着手的力量，几乎要把佩妮那纤细胳膊扭断的力量，“因为笨蛋只有我能叫！”
“为什么我在这里？”德安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看她一脸惊恐的表情，“就是来杀你！你这个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