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喝了不少酒,不停地喝,黄随云认为柳逐阳喝醉了。
齐宁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逐阳心里难过,抓走他的楼老大跟他一起长大,在他心里跟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想不到最后落得反目为仇,对方一心想杀掉逐阳伤我的心。”
原来如此!黄随云同情地看着柳逐阳。
醉了,醉了……柳逐阳跟林彬都醉了,黄随云恶毒地想,喝醉酒的老妖怪会不会突然显出原型?
柳逐阳醉了,当家作主的齐宁立即吩咐酒吧里的服务员之一给林彬叫了一辆计程车送他回酒店。齐宁扶住柳逐阳抱起雪狼上了一辆红色的奥迪,谁知道刚一上车,醉醺醺的柳逐阳立即坐直了身子把雪狼搁在他的膝盖上,皱起眉头把雪狼的爪子举起来细瞧,“我觉得这只狼的四肢好像不能动,是不是被挑断了脚筋?”
11
齐宁帮他系好安全带,拧了拧他的脸颊,问:“没喝醉?”
柳逐阳摇头,脸上带有疲意,过了半晌才问:“楼老大怎样了?”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过问。”齐宁嘀咕,苦笑了一下,说:“他被班长救走了,我想不到班长居然为了他,枪口对准我。”
柳逐阳安慰似的拍拍齐宁的手背,靠着车椅闭上眼睛,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狼毛。
“你要养狼?”齐宁问。
“嗯。”
“小黑皮在家,不担心狼会咬伤他?”
“林彬没离开北京,这只雪狼必须留在我身边。”柳逐阳嘴角一歪,笑了笑,说:“今晚把它丢到老六家,有清荷照看应该没问题。”
柳下溪、邹清荷!黄随云激动得全身哆嗦。
“雪狼好像有点不对劲,先带它看兽医去。”
黄随云张着可怜兮兮的狼眼,盯着齐宁猛摇头。
齐宁果然了解它的心思,摇头道:“林彬既然把这头狼送给你,肯定不是一头病狼。可能它饿了吧,或者是坐飞机晕机也说不定。不知道林彬从哪里捉到它的……”齐宁突然住嘴,没往下说,一头狼听得懂人说话,说出来只怕没人会相信。把这个问题深化细化,得出一个结论:林彬这个人相当可疑!唉,对方好心好意救了柳逐阳,自己反而怀疑他……“逐阳,你干嘛要装醉?”齐宁问。
柳逐阳冷哼一声,扭头望着窗外。
“怎么啦?”齐宁追问。
“林彬,常偷看你。”
齐宁大笑,左手握着方向盘,空出右手抚摸柳逐阳的头发。然后揽过他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黄随云太难堪了,这这这,真替他们脸红!
“清荷,我带一只雪狼给你玩儿。”门还没开,柳逐阳就在门外叫了。
黄随云想不到齐宁有老邹同学家的钥匙……
“噫?怎么了?”齐宁问柳下溪。客厅里的人真不少,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就像死了亲人一样难看。
“清荷的朋友,突然消失了。”柳下溪的目光落在柳逐阳怀里的雪狼上
“突然消失?怎么一回事?”齐宁跟柳逐阳同时出声问。
“清荷的室友黄随云昏迷不醒已经有两、三天了,今天我们带他回家。那时我们正在客厅说话,突然听到‘不要’的惨叫声,还以为他醒来了。进客房一看,他不见了。床上只留着本该穿在他身上的睡衣睡裤。”
黄随云明白了,意识或者说灵魂跑进雪狼体内,人型的肉身同时消失。这是不是表示,只要林彬下在狼身上的禁锢消失,他就能变回人身了?如果自己有能力在灵魂状态时进入了人身的话,想必狼体会自动消失。唉,想到有这种可能让他非常懊恼,只怪自己一直不肯接受身上的怪异不肯好好修炼。不然哪会像现在成为鱼肉由人摆布?以后一定要认真修炼!不能让自己的亲朋好友无谓地担心。
“好一头白色的狼狗,毛皮没有一点杂色!”姜远华看着柳逐阳怀里抱的白白一团,好奇地走过来。
黄随云翻白眼。
齐宁发现柳下溪的目光一直盯着雪狼看,也跟着看。他们俩人同时见到雪狼在翻白眼。
“它是狼!雪狼。不是狗,真没见识!”柳逐阳撇嘴。
“它是哪里来的?”柳下溪的眉头一拧。
“逐阳的朋友送的。”齐宁随口道。去年柳逐阳被楼歌绑架,柳家的人不知道。事后也没跟柳下溪他们提起。柳逐阳失踪的日子,他们还以为他去外地旅游了。
“白色的狼背着灰色的狼,无声无息地在大街上狂奔。”柳下溪突然道。
“什么意思?”齐宁感到莫名其妙。
柳下溪看了一下满屋子人,有些头痛。他这个人啊,很在意自己的清静空间。家是私人领域,不喜欢用来接待客人。可惜自己的同居人是一个热心的青年,很喜欢招朋唤友……“你们先回去吧,我跟齐宁有话要说。”他对姜远华等人下了逐客令。黄随云突然消失,他已经没心情招待他们。
丁随显比其他几位懂事一些,知道柳下溪有些话不能对他们说。走到柳下溪面前认真道:“有情况,有难处一定要跟我们说。就算我们帮不上大忙,能用到的地方一定要开口。我会让他们几个不要在学校胡说,会帮老黄请假先瞒住学校。唉,老黄今年恐怕不能毕业了。”
“少咒我。”黄随云忿忿地想。心里还是蛮感动的,老丁果然是靠得住的朋友。
屋子里只剩两柳、齐、邹四人外加一头通灵性的雪狼。
“小邹,给你三哥弄点醒酒的东西喝。”齐宁往沙发上一倒,吩咐道。
“我又没醉。”柳逐阳辩驳,突然想到邹清荷弄的醒酒小点心也很好吃,就不知耻地点头催促道:“清荷快去弄。”
柳下溪接过柳逐阳手里的雪狼,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问齐宁:“它有点问题,是生病了吗?四肢很明显不能动。不对,就算生病也不应该是这样子。”
“我检查过了,它的皮肉、骨胳、筋脉都没问题。没见有皮外伤、骨折,也不像是中毒。应该不是生病,它的症类似类肌肉无力症患或者小儿麻痹症。不过,更怪异的是这头狼听得懂人话。”
“懂人话?”柳下溪把雪狼放在茶几上,蹲下身与雪狼平视,问:“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雪狼点头,兴奋地热情地盯着他看,让柳下溪产生错觉:这头狼很高兴见到他。
这一下连柳逐阳、邹清荷也围了过来。
看到邹清荷,雪狼把头摆向他,伸出狼舌……
“它看着清荷在笑!”柳下溪跟齐宁对视了一眼得出这个结论。
“难道雪狼认识他?”柳下溪惊跳起来,被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吓住了。见邹清荷把手伸出来摸了摸狼头,狼舌卷起舔着清荷的手腕。邹清荷笑了起来,另一只手握握狼爪,“你好。我叫邹清荷。”
雪狼点头,复又摇头,泪水突然跑出眼眶。
“天!”众人失声惊叫。
柳下溪重新蹲下,对着雪狼的眼睛道,突然一字一句道:“你是黄随云?”
雪狼猛烈地点着头。
四人同时失重,分别坐倒在地上。
柳逐阳摸着自己的左胸,说:“幸好我的心脏没问题。”
齐宁翻身站起来,端了一杯水,一口灌下,然后又坐回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雪狼。
邹清荷抱着雪狼哭了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子?”
“清荷,先给它(他)准备吃的。”齐宁道。
柳下溪站起来,奔回书房,拿了一叠自己整理有关黄随云的资料,跑了下来。
“嗯。”邹清荷擦干眼泪快乐地进厨房去了。
柳逐阳低声道:“他还是那么容易满足。”
“对清荷来说,黄随云就算变成狼也比消失不见来得让人安心。”柳下溪了解邹清荷。
“难道黄随云永远只能是这个样子?”柳逐阳伸出指头弹击着雪狼的头。
雪狼摇头。
“有法子变回来?”柳逐阳眼眼亮得跟星星似的。
雪狼点头。
“什么法子?”齐宁追问,雪狼摇头,齐宁拍着自己的脑袋,“这个问题太蠢了,你现在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雪狼点头。
“我来问。”柳下溪拍拍齐宁的肩,请他让出位置。
“好。”
(以下的对话是柳下溪提问,雪狼回答。点头为是,摇头为不)
“把你送给我三哥的人是不是抓你的人?”
“是。”
“以前见过他吗?”
“不。”
“知道他抓你的理由吗?”
“不。”
“你那天离开四合院是不是去找仇青?”
“是。”
“设陷阱对付你的人是不是仇青?”
“不。”
“知道仇青是什么人吗?”
“不。”
“认识一无大师吗?”
“是。”
“你认为他有办法救你出困境吗?”
“是。”
“你是人吗?”(不带侮辱性质,纯粹是为了尽快了解真实情况。)
“……”(没摇头也没点头)
“你是狼吗?”
“……”(没摇头也没点头)
“也就是说你无法清楚地认识自己?”
“是。”
“抓你的人是不是有特殊能力的人?”
“……”(没摇头也没点头,沉默,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黄随云判断林彬是妖怪,可惜柳下溪的话里没有提到。)
“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抓你的人使用的幻术(‘幻术’这个词柳下溪想了许久才说出来,柳下溪这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到现在还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能是‘幻术’或者‘高级催眠术’他没有把自己的怀疑深化下去,用很平和的态度接受目前发生的一切不可思议之现象)?”
“不。”
“你能自行变身为狼?”
“是。”
“这种能力是生下来就有的吗?”
“不。”
柳下溪明白了,“是从甘肃回来的那个夏天,你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是。”
“你父母知道你的异常吗?”
“是。”
12
柳下溪松了一口气,他的父母知情不需要多费口舌解释。他放下手里的问答题,苦笑着对齐宁说:“去年从山西回来,刘持平老师送了一本今译本的《山海经》给我,其中就有大禹的父亲鲧能变身为黄熊。想不到现实中真有这种事。把黄随云(意指雪狼)送给三哥的人是谁?三哥怎么认识他的?我们得先调查他。”
“法籍华裔,在南美认识的,中文名叫林彬。嗯,这个人是有点怪,他一个在法国长大的假洋鬼子普通话讲得太标准了。还有……他的眼神太冷冰了,身上带有股邪气。”齐宁托着脑袋,另一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柳逐阳的肩膀。仔细地把认识林彬的过程说了出来。
柳下溪也说了黄随云的遭遇,他的推测离真实情况非常贴近。
柳下溪把挂在墙上可移动的大黑板搬过来搁在地上,用粉笔写着:假言,林彬就是袭击黄随云令他变成一头狼的罪魁祸首。假言依据:与黄随云回答之中得出的结论。借证,齐宁认为林彬此人有疑点,可信。借证依据:因为是齐宁说的口供,可信度高达七成以上。事件的相关人物:林彬、黄随云+狼、仇青、周念农、一无大师、三哥、齐宁、清荷、溪(他自己)……想了一下又把楼歌的名字加了上去。建立人际关系图谱,得出仇青、周念农、一无大师、楼歌四人为独立因素,可以先抹除不理。柳下溪在刷楼歌的名字时,突然停下来,想了一下决定保留,并重新把一无大师的名字写上去放在角落。人际关系图谱先是两个独立的圆圈,之一林彬→狼→三哥→齐宁;之二狼=黄随云→清荷→溪。再加上相互牵连形成第二层关系,即:林彬利用仇青对付黄随云,林彬——黄随云建立连线。三哥和自己是亲兄弟与齐宁、清荷构成一个团体。林彬以前并不认识三哥,在楼歌事件中与三哥成为好友……是无意还是另有目的?结论:林彬接近三哥怀有其他目的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偶然巧合。
“三哥,你跟林彬提过想养一只雪狼?”柳下溪问柳逐阳。
柳逐阳正吃着醒酒的小点心,一边羡慕地看着雪狼餐盘里的食物,听柳下溪问他,想了一下道:“我都不知道世上有雪狼,怎么会跟他提?我只说过想养狼,又没说要挑什么颜色的。不过,我有跟他说过,他的外衣要是搭配一条白色的围巾会更有型。”他的目光落在柳下溪右手的食、中两指上……柳下溪正无意识旋转着粉笔哩,转得好快…… 柳逐阳眼睛一亮,扭头对齐宁道:“齐宁,我想到了!”
“什么?” 齐宁正瞪着雪狼看,前爪不能辅助进食对雪狼来说很不方便。好心的邹清荷用勺子搭配好饭菜喂到它嘴里。
“黄随云四肢不能动,可能是怕他会用爪子写字!”柳逐阳说出这话,立即惊醒了齐宁与柳下溪。这两个人本来就是聪明绝顶的人,一点就透。
俩人,不,有三人,一起点头。
邹清荷激动地入下饭碗,摸着狼毛道:“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的,狼型的老黄肯定不能说话,但可以用爪子写字。”
“虽然四肢不能动,他还有嘴。”
齐宁兴致高昂地拿来粉笔,被邹清荷否决,他认为粉笔不能含在嘴里。
“下溪快点拿圆珠笔、白纸来。”柳逐阳吩咐道。
雪狼竖起耳朵,兴奋地看着他们,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呢?第一件事要告诉他们的是把一无大师找来;第二件事就是林彬是妖怪,实力强大,满口谎言……
愿望是美好的,事实是令人失望的。
跟残废差不多的雪狼想用狼齿咬稳圆珠笔,然后笔尖接触白纸,变成可供人识别的文字,这一流程太高难度太具有挑战性——办不到!
“老黄,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慢慢练。”邹清荷安慰道。
“有的是时间……我度秒如年啊!”黄随云只能无声哭泣了。
柳下溪重新回到黑板前,这一次写的是事件发生的时间与地点:三天前(上个星期天)黄随云从“我家”(这两个字特别圈了出来)离开,当晚没回学校。第二天才有丁随显看到他早上回学校……周念农的遇鬼……公交车上仇青的那番话……从这方面来看,整件事的起因之一在于星期天晚上黄随云的遭遇。写完,他回头看了看雪狼,雪狼在努力地练字。
“林彬为什么要把黄随云送给我?”柳逐阳问齐宁。他还没自大地以为当时随意开的一句玩笑话林彬会记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