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影消逝,瞑幽高兴了:“这玉帝终于开窍了,真是难得!”
“不,”闻多情低下头,眸光闪过一丝担忧“以他的性子,就算有这种想法,也不会做的这么急切,他如此反常,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是说他们夫妻会有危险?”韩宇皱眉问。
“要母仪仙界,哪会那么容易,她还有很多困难,”闻多情转过身子,难的,何止她一人“她能不能在整个仙界立足,不能单靠别人,自己选择的路,就算瞎也只能走到底了。”
“姑爷,”韩宇凑上来“你们怎么来了?”
瞑幽一口茶没咽下去,全喷了出来。
“我这次来,是要把一样东西交给你的。”跳过韩宇的称呼,闻多情直接说正事。
“您说。”韩宇拍拍胸脯“一家人何必客气。”
“瞑幽……”
“怎么?”瞑幽缩缩脖子,他的手刚伸到书架上,就被先生点名了,但,那把短剑是真的很吸引人啊!
“……就麻烦你照顾了。”
“好啊好啊!”瞑幽跳起来,一把抽出书柜中的短刀“我最喜欢照顾这些东西了!”
…………
“你说什么?”瞑幽疑惑的看着闻多情,短刀还握在手中“照顾什么?照顾谁?谁需要照顾?”
“瞑幽。”
“你说啊!”瞑幽大吼“你倒是给我说啊!”
……
“谁?是谁?!”瞑幽铺上去,抱着闻多情的手臂“你刚刚说了什么?你回答我啊!你说啊!”
“我有事情。”半晌,闻多情开口。
“你,你有事情?”瞑幽后退一步,笑着开口“不就是有事情吗?我跟你一起去,对不对?又不是逛青楼,我不影响你什么的吧?”
“瞑幽,你……”
“你总是这样!”瞑幽后退一步,声音哽噎“无论做什么,从未问过我的意思,你自以为是的做好你以为对的事情,可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不是!帮我脱仙籍,帮我出六界,没错,我很开心。但我开心的,不是那些事情带给了我什么,而是,那些事情是你做的,是你为我做的!这才是重点,这才是重点,你懂不懂?!”
“我不懂。”闻多情转身,不再看瞑幽一眼。
低下头,刚刚的嘶吼用尽了瞑幽全部的力气:“你不懂,你怎么可以不懂,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难道你还不明白?先生,聪明如你,怎么还不懂?执手一世,要执手才能走一世!”
爱,是相互扶持,患难与共,而不是,一个人扛所有的罪。
先生,难道你还不懂?
一记明光闪过,瞑幽被定住身子不能动弹,闻多情不再回头,隐了身形离开。
“先生不可以!”
身后,是瞑幽撕心裂肺的喊声。
79、水月地牢
暗无天日的背景,跳动着的火焰,是地府最大的特点。
奈何桥下的眼泪淙淙流过,却不能留住匆匆而过的脚步。
禁令解除,阎罗王的事情又多了起来,每日都要上朝,倒是有几分怀念被幽禁的日子了,整日审审小鬼,喝喝凉茶,小日子过的挺悠闲。
下朝的时候,遇上医仙,他特地来打听瞑幽近况,阎罗王只用了不知道三个字便搪塞过去了。此刻想想也是挺没礼貌的,医仙怎么说也是出于关心。
但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无心回答,下朝的时候,玉帝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阎罗王一眼,本以为他会留下自己商议事情,不想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了。
阎罗王的心七上八下,今个早朝玉帝宣布了郝流枫重新继任太子的事情,并且特封了皇孙,贺喜声响做一片,他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毕竟那是自家小子做的事情,玉帝承认了,比什么都好。
前些日子派去打探消息的小鬼回来汇报说瞑幽跟着先生去了,阎罗王的心刚放下不久,又提起来了。
浑浑噩噩的坐着轿子回了府中,下了轿子就直奔后院,顺便吩咐小鬼们不要来打扰。
左右也是这两天,躲也躲不过。
步履匆匆的阎罗王赶到后院时,纯白长衫的人已经等在客厅,背对着他,目光看的,是墙上的画。
听到脚步声,闻多情不回头,开口道:“瞑幽说见过自己娘亲。”
“在哪里?!”阎罗王大惊,自己亲眼看着她消逝的,瞑幽在哪里看到的。
“呵呵,在梦里,”闻多情回头“他占用王母魂魄,看到过去那些事情,自然也看到了自己母亲。”
阎罗王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只是太快了,快的让人看得不真切:“也好,他见过白羽,也算了了他一桩愿。”
“阎君,或许我该称你父亲,”闻多情低下头,向着阎罗王行礼“您务必看着瞑幽,别让他做蠢事。”
阎罗王沉默,静静看了闻多情好久之后却反问:“要动手了吗?”
“嗯。”闻多情答“之前预计好的,不想出了变数,现在瞑幽已经跳出六界,我也安了心,可以毫无顾忌的做这些了。”
“毫无顾忌么?”阎罗王转过身子,看向墙上的画,画中的女子依旧柔和的看着他“瞑幽难道不是你的顾忌吗?”
看见闻多情不语,阎罗王长出一口气,叹道:“我和瞑幽,都是被你们遗弃的人。”
遗弃么?
闻多情沉默,地府的瞑火跳动着,倒影在他的眸光中,让人看不清里面流动的是什么。
“你要做的,没人拦住,只是,你要想清楚,你苦熬了这么多年,痛苦比谁都了解,万一败了,受苦的就是瞑幽。”阎罗王说完,将白羽画像放下来,缓缓抚摸着她的脸庞,白羽轻笑。
“咔哒”!钥匙自画中脱落,阎罗王弯腰捡起,将钥匙摩挲很久,才小心翼翼的交给闻多情。
“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接过钥匙,闻多情不抬头,只是出声询问。
“瞑幽不是看到了吗?”
“没有,偏偏没看到最重要的那一段。”
“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阎罗王苦笑“私心想,那小子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每个人都有封存的记忆,不愿想起,不愿提及,不愿给人知道。
阎罗王吹开杯中漂浮的茶叶:“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什么都没看到,故事都是听人零零碎碎的提起的。”
“我早该想到的,”闻多情抬头,歉意的笑笑“若你在场,必定会阻止惨剧发生的。”
“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阎罗王起身,送闻多情出门,将一块铁牌交到对方手上“如果事情没被玉帝发现,这块令牌可以让你在整个地府畅通无阻。”
“谢过了,”闻多情捏紧手中的铁牌弯腰行礼“真抱歉,要拉您淌这趟浑水。”
水月牢位于地府最深处,有了阎王的令牌,他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目的地。
想起上一次来的场景,闻多情心中依旧有些后怕,幸好他抽身及时,不然,就葬于此处了。
远远看水月牢,烟雾缭绕,若不知它是地府最可怕的牢房,或者闻多情会赞一句美的。
五色芍药根部提炼出的毒汁洒在水月牢的四周便生成那些缭绕的雾气,吸食了毒雾的人,身体没有大碍,真正出问题的,是思绪。
就像闻多情所说的,它勾起你心底最黑暗的东西,那些痛苦的回忆会再度重现,那些你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会眼睁睁在你眼前发生。这些都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它可以将你曾经有过一瞬的邪恶念头挖掘出来,然后在心底种植,看着它生根,发芽,然后迅速的流传遍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就算你清醒过来,它依然可以在冥冥之中牵引着你的怨恨,控制你的行为。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若非纯良无丝毫污染的人,谁能安全的通过那道雾障?
上一次的硬闯,已经让闻多情了解了个大概,钥匙拿到手了,只要穿过那层雾障,问题就不大了。
用来保持头脑清醒的赤练蛇胆已经给瞑幽做了药,现在他手上握的,只有半面铜镜。
割了手指,闻多情将血滴在镜子上,暗无光泽的铜镜受到血的喂养,开始慢慢显现出一丝光辉,闻多情不敢大意,将另一根指头割破,铜镜开始闪出一些光辉,照出闻多情严峻的面孔。
像是饥饿了很久的猛兽找到猎物,铜镜贪婪的吸食着滴落在面庞上的血液,神的血,异样的美味,薄薄的光环笼罩在他的头顶,铜镜中的影像越来越清晰。
终于,正面镜子闪出耀眼的光芒。
闻多情脸色露出一丝笑,不枉他丢了半条命才抢来的东西,为此,整个魔界都在追杀他。
这面镜子叫做阴阳镜,一半在闻多情手中,另一半搁在太行山,两面镜子相互通贯,能够传送一切东西,包括那些无法琢磨的。
将镜子握的牢牢,闻多情开口:“日月之光,星辰之辉!”
整个天地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日月星辰都朝着一个方向匆匆而去,一时间,太行山耀眼无边,百里生辉。
日月星辰照不到仙界,所以依旧明亮,一个早朝让玉帝费神费力,虽用眼神警告了阎王,心里依旧不踏实,才喊了宣旨官,不想有小侍步履匆匆的进来,差点撞翻奉茶的小侍。
小侍报告了人间的见闻,本以为玉帝会拍案而起,不想他只是在原地踱步,微微思考之后道:“马上派人去太行山查看,无论那里有什么东西,能夺则夺,能抢则抢,实在无法,就把那东西毁了吧!”
玉帝依旧是玉帝,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做出最犀利的决定,得不到,就毁了,也是他一贯的行动宗旨,他奉行了几百万年的东西,怎会一时改过?
冷静的吩咐一纵天兵去太行山,玉帝另拨天兵一队向着地府而去,行至半路,才发现不见郝英俊的踪影。
光芒通过阴阳镜传送,照亮了整个地府,不,传过来的不止是光芒,还有灼灼热度,三界最明亮最火热的东西照耀着水月牢周围氤氲的雾气,终于,缥缈的它们都化作水滴落进水中。
雾气去的差不多时,闻多情封了阴阳镜的光辉,朝着水月牢的深处走去,奈何桥水流过此处,他走的小心翼翼,防止沾上那些怨气。
八卦排列的石阵不是他的对手,破阵一直是他的强项,跳过石阵,前方的流水声更大,闻多情第一次走到这里。
接近水月牢的时候,闻多情的眉心突然闪过一丝痛楚,紧接着,一阵麻木来袭,眼前一片黑暗。
忙翻起手掌克制,然而,晚了,只是一瞬,他,应该是失明了。
“谁?!”偷袭者看到自己成功,这才从黑暗的石块后面出来,待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大吃一惊“是你?!”
闻多情看不到人,只能凭借声音来判断,隔了多年,那人的声音却是沙哑不少,他摸黑着开口:“想不到你也在这里,清逸。”
“多情!”被喊做清逸的男子忙扶着闻多情,一只胳膊揽了他的腰,扶着闻多情向前走“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你的见面礼,给的真特别。”任由清逸牵着,闻多情不担心自己的眼睛,清逸的一把针出神入化,虽刺到关键部位,要复明根本不是问题,他的医术比起清逸,还有些差距的。
“你到学会嘴滑了,这不是我的特点么?”看到闻多情的一刻,清逸便知道他和无情有救了,声音不自觉的也放松了。
“他呢?”
“在里面,”清逸低低的出声“今日的劫数刚刚过去。”
转过阴暗的门,只听到水滴低落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铁链的哗啦声,再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无情。”闻多情开口,看不到人,却听到铁链的声响。
“你……怎么会……是你?”声音由顶端发出,断断续续的,似在呜咽。
吊在半空中的铁牢里,一个人影匍匐在那里,光线太过阴暗,看不清面庞,头发散乱的披了一肩,身上的衣服斑斑点点都是血迹,刚刚历过劫的他说那句话,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傻瓜,不是我还会是谁?”闻多情抬头看了一眼铁牢的方向,虽然失明,却还是习惯的用眼看东西,将袖中的东西钥匙掏出,塞给一边的清逸“去,打开笼子。”
“你的,眼睛,怎么了?”
“咳咳!”清逸尴尬的咳嗽两声“我失手戳瞎的。”
似乎放了心,牢中的人影松了一口气,半个身子靠在牢栏上。
接过钥匙,清逸飞身上去,一掌劈开铁牢,一根绳索自牢中人的琵琶骨上穿过,速战速决才是重点,清逸咬咬牙,将钥匙插进他的背部。
“咔嗒!”锁琵琶骨的锁开了。
清逸两只手向外拉开,闻无情不堪痛楚叫出了声音。
搂紧再经不起折腾的人,清逸飞身至闻多情旁边:“我们快些走。”
“你先走,我听音摸路。”
“好!”清逸开口,抱紧闻无情向外走去。
没有风声,没有响声,甚至毫无预兆,一个东西穿透闻多情的背,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
转眼,闻多情被吊在半空中。
这便是神下的咒,生生世世,总有一个人在受着惩罚,救走了闻无情,穿起闻多情,没有人逃得过。
这一切做的毫无生息,半昏迷的闻无情毫不知情。
清逸转头的时候,整个人呆在当场,怀抱着闻无情不知所措。
闻多情看不到只能拼命的冲他摆手,要他赶紧离开。
紧接着,整个地府震动了。
半昏迷的闻无情终是察觉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清逸一把搂紧他,向着身后空空的气息开口:“多情,跟着我,别走丢了。”
听到这话,闻无情终于放了心,昏了去。
跟着昏去的,还有被吊在空中的人。
80、小赌豪赌
狠狠心,放弃被锁着的闻多情,清逸抱紧闻无情向门外走去,被阴阳镜照射的雾气还未升起,趁机出去。
跳过奈何桥水的分支,步子刚刚站稳,整个地府再度抖动,零零碎碎的石片和灰尘跌落下来,清逸迈开大步,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一路上,竟未发现一个看门小鬼,清逸的眉头越皱越紧,步子,迈的更加谨慎,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自已幸运的关系。
行至阎罗殿的时候,吵杂的声音渐渐明显。
清逸使了个法术,将闻无情变小,自己则幻做地府小鬼的样子一摇一晃的前去阎罗殿。
凑热闹不止是凡人的特殊癖好,连地狱的小鬼也有同类爱好。
整个阎罗殿围的水泄不通,清逸使了好大的劲才混到挤到人群半中间,将身子缩在两个小鬼中间,只露出半只脑袋,看清中间的情形时,清逸整个人愣在当场。
阎罗殿的正中央是个巨大的罗盘,罗盘上坐着一个红衣男子,一只手托在罗盘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倾在这只手上,另一只手扶在曲起的膝盖上,乌黑的青丝披满整个肩。
离红衣男子不远的,是仙界的玉帝,他依旧是原来的黑色锦衣,就连袖口也是绣着一模一样的龙纹,他定定的看着对面的红衣男子,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光来。
“要玩么?”红衣男子出声,声音里有一丝丝轻笑,还有一点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