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下子愣住了。这少年……
本来以为是只猎物,没想到是个猎人。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会看走眼?!
黎安露着两只胳膊,右拳握紧,指节上满是鲜血。此刻,还有新鲜的血液,从那只拳头上一点一点滴落,掉在地砖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黎安神情恢复一片淡漠。
他抬起眼帘,向前扫了一眼:“狱警还有十分钟才来,趁这时间,不如活动下手脚。”
众人一听,均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嘿,既然这小子这么想玩,反正无聊,不如就陪他玩玩好了。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黎安是一把收在鞘中的利剑,平时绝少有出鞘的机会,然而一旦脱鞘……
A区,重刑犯囚禁处,暴力爱好者的集散地。这里多的是各路好手,拳脚功夫比黎安强悍的更是数不胜数。然而这一天,黎安狠戾和不要命的打法,依然让不少人吃了大亏。
当黎安被人重重击倒在地,头破血流,动弹不得的时候,他的身旁已经倒下一片垫背的。急匆匆赶到的狱警,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地砖上的血迹全部扫尽。
经此一役,黎安在纽约第一州立监狱中,名声大振。
那一次,黎安伤的很重,骨折、脑震荡、失血过多,使得他被抬进医务室的时候,完全成了一个血人,就连见惯大风大浪的医生都吃了一惊。
黎安在医务室中躺了整整一周才出来。
临别时,医生送一只烟给他:“年轻人,冲动的性格会让你在这个监狱里呆不下去。这支烟送给你,下次再想揍人,就抽烟吧。抽了烟,就什么脾气都散了。”
黎安接过烟,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儿,才别在耳上:“谢谢。”
从那天开始,曾在狱中名噪一时的黎安开始安分了。每天按时去采石场开矿,受到其他犯人挑衅也隐忍不发。别人见他好欺负,将自己的活都交给他干。黎安也不反抗,每天付出几倍的工作量,天天挥大锤,背石头。
开始时,背上皮肤还会被石头磨破。时间长了,结出血痂,一般的利器再也伤不了他。
这段时间是半年。
半年中,黎安多次被围殴。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将耳畔的那支香烟摘下来,撕开卷纸,抽出一些烟草放在口中咀嚼。
烟草味苦极,辛极,也异常呛口。然而就像那医生说得一样,被这烟草味一冲,黎安的脑子就会清醒。
他想到,他可以挨揍,可以被辱骂,但他必须在这狱中好好的活着,不能缺胳膊断腿。否则,二十八年后,他该怎么出去找回自己的徒弟。
半年后,黎安的烟吃完了。
他的体力练得极好,皮肤粗糙耐打,拳头也硬了。因而当有人再次嬉笑着对他拳打脚踢之时,黎安不再隐忍,一拳就揍断了他的牙。
(完)
监狱之中,暗无天日。黎安要将自己沉溺在烟草的辛辣中,才能维持一个正常人的状态,而不像监狱中的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都有点精神问题。
黎安没有钱,搞不到更多的烟草。他只有强壮的身躯和强硬的拳头。
几年中,黎安慢慢在狱中打出名声,整个州立监狱都知道,A区有个打架极其狠戾的小子,只要给他烟,他就能帮你揍任何人。他的拳头也许不是监狱里最硬的,功夫也许不是囚犯中最好的,但他脑子聪明,拳路刁钻,即使不能将对方揍的满地找牙,也每每都能全身而退。
大家都知道,那是个漂亮的小子,叼着烟的样子既颓废又俊美,他的肌肉不像某些壮汉那样发达,但却结实有力。
他时常沉默,眼帘低垂着,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很少说话。偶尔有人听到他说话,也是一句:“不要大中华,只抽万宝路。”
一年后,黎安把烟盒拆开,用香烟在纸板上烫出几个字,挂在监牢门口:“专业打架,揍一人,一支烟。五人以上团购价。”
过了几天,下面又加了四字:“假烟者死。”
闲暇时候,黎安待在隔间中,没有事做。他就把烟灰抹在天花板上,抹出三个字,然后躺在床上,盯着那三个字出神。
他看一会儿,会皱起眉,一掌拍上去,将那三字抹掉。
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捻点烟灰,写上:李嘉图。
黎安两手枕头,叼着烟,盯着那名字,轻声呢喃:“徒弟。师父恨自己,也恨你。我们都是大傻瓜,冲动的蠢蛋。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多忍耐一会儿呢?”
“要是早点学会抽烟就好了。”
“嘉图,师父坐牢了。这里很无聊,有点想你。”
“嘉图,等我二十八年。等师父出去了,再去找你。那时候,你还会认得我吗?”
突然,杀人犯扔过来一本杂志:“小子,你怎么对个天花板说个不停!快看看这个吧,看完就不想说话了。”
黎安抓过杂志一看,PLAYBOY,全本都是火辣的裸女照片。黎安失笑,将杂志扔了回去:“没兴趣,你自己看吧。”
杀人犯瞪大眼睛:“你开玩笑?这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一本!别人都没有!”
黎安淡道:“恩,没兴趣。”
一边说,一边捉了簇烟灰,在天花板上画:“嘉图,师父给你画一把散弹枪。你一直羡慕的大炮。”
杀人犯:“???”
四年时间,黎安在汗水和血水中度过。
他染上了严重的烟瘾,对烟草的味道入迷。他揍了很多人,收了很多烟。除去开头收的几只假烟,他终于集齐了万宝路烟盒卡片,功德圆满。
从十八岁刚入狱的嫩头青,到二十二岁成为A区一个小头目,黎安的日子过得很混沌,唯有天花板上的字越来越清晰。
黎安很想李嘉图。每天躺在床上,就会想起两人短暂的室友时光。尽管只有一年,却像有一辈子那么长。每一桩小事,每一句对话,黎安都能回忆出来。他有时候就想,也许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他就要靠这些碎末般的回忆度过了。
然而世事总是变化的很快,一个出乎意料的机遇摆在黎安面前。
那是总统选举的时期,监狱中人心浮动,又恰巧狱长人选发生调动,A区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囚犯们顿时蠢蠢欲动,就连平时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A区大头目们也一样。这些大头目们平时是不会出来干涉监狱中事务的,像黎安这样,靠拳头做点小买卖,他们并不在乎。只是这次,整个A区都躁动了。
黎安从别人的闲言碎语中听说,有个人要越狱。这个人是A区历史上判刑年份最长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不得不在州立监狱中待上一百五十年,如果他可以活到那个岁数的话。
对那个人而言,铁窗外的世界他这辈子再也无法看到。他如果想要出去,就只能越狱。而想要越狱,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适合的时机?
黎安把话听进了脑子里,他默默盘算这件事。每天只能抚摸那名字的感觉,实在比不上抚摸真人的感觉好。黎安很想出去,见见他的徒弟。
黎安俊美的外表常常令人忽略他超高的智慧和谋略,同样也让人忽略他的狠劲和果敢。没有见过他打架的人,大约想不到像他这样一个人,揍起人来会那么凶狠。
在心中打定主意后,黎安去见了那个想要越狱,并且大胆到将这狂妄野心告诉全监狱囚犯的人。一番交谈后,黎安获得那人赏识,并成为他的手下。黎安的工作是策划整次越狱活动,并煽动更多的人追随他们一起越狱。
黎安成功了。
一个月后,纽约第一州立监狱发生大群体暴动,重刑犯们的集体出逃引起社会巨大恐慌,北美法政界被震动,美国总统选举被迫延期。
准备越狱的前夜。黎安有话对杀人犯说。
他坐在床上,看着那杀人犯,想了想从床底翻出一个盒子,交给他:“送你的礼物。”
杀人犯接过纸盒,打开来一看,是一整盒万宝路烟盒卡片。他很困惑:“送这个给我干嘛?”
黎安:“相识一场,马上就要分开了,送点东西给你,希望你好运。”
杀人犯:“要分开了?你是说明天的越狱吗,你想留在这监狱里?”
黎安摇头:“不,我想让你留下来,不要逃了。”
杀人犯暴躁:“为什么?”
黎安:“监狱里好歹有吃,有喝,别人也不敢惹你。出去以后,你这样的IQ反而不好找到工作,也许过得还没这里好。”
杀人犯点头:“没错,我太聪明。他们不肯要我干活!那帮bitch。”
黎安:“而且明天的行动很危险,究竟能不能逃出去,能逃出去多少,我心里全都没数。”
杀人犯皱眉:“嘿,你对大伙儿可不是这么说的!”
黎安笑了一下:“我如果不那么说,还有几个人肯跟着我们越狱?哄哄他们的而已。”
杀人犯:“听不懂。但我一定要出去!我不会留下的!”
黎安点头:“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向。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杀人犯:“监狱里的饭,不好吃!”
黎安:“外面的饭,也许更不好吃。”
杀人犯翻出卡片,玩了一阵,忽然说:“我想回家,看我妈妈。”
黎安:“?”
杀人犯:“我把妈妈切成了一块一块,放在锅里。不知道熟了没有。”
黎安:“……”
杀人犯:“我想妈妈做的馅饼了。小兄弟,你说我把妈妈拼起来,她还能给我做馅饼吗?”
黎安:“……有点难吧。”
杀人犯点头:“手重新接过,不容易拿刀。”
黎安:“……”
杀人犯握着卡片,玩了一晚上。
黎安听着他玩,直到睡去,还听得到他反复的说:“我喜欢妈妈,妈妈做的馅饼最好吃。妈妈到哪儿去了。妈妈不见了。”
第二天,杀人犯在越狱过程中被狱警击毙。
黎安逃出生天后,才在新闻中第一次知道杀人犯的真名:维尼。维尼,温丝莱特。
真是一个童真的名字。
在那场轰动全球的大越狱中,黎安假装被采石场的石矿砸中,其他囚犯则在医务人员和狱警把注意力放在黎安身上的时候,以号为令,众人在那个超级重刑犯的带领下开始轰轰烈烈的逃跑计划。
囚犯们就像非洲平原上驰骋的角马,疯狂的向监狱外逃跑。狱警们就像潜伏在角马迁徙河流中的鳄鱼,他们手中有枪,可以随意击毙囚犯。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那逃跑的洪流。
囚犯们全都红了眼,不管眼前身后的枪口,也不管曾经的狱友在身旁被爆头。他们只是玩命儿的跑,嚎叫着离开这牢笼。
黎安便用这群人引开狱警的注意,自己偷偷解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务人员,换上他的衣服,以医生的身份平安地、在狱警的保卫下,离开了监狱。
自此重返人间。
第三部:站在巨星身后
第六十六章:惹毛他有危险(上)
教堂里,在史蒂芬和斯图尔特的婚礼上,黎安偷偷捏我下巴,用干燥的嘴唇轻声问我:“嘉图,would you marry me?”
我立刻傻了:“师,师父,你向我求婚?”
黎安:“恩。”
我(呆):“你认真的?”
黎安:“恩。”
我(呆):“可是……”
黎安:“?”
我(呆):“为什么?”
黎安:“……”
我一说这话,就立马觉得不对,赶紧改口:“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师父你不是说男人要先有事业才结婚么?怎么忽然又向我求婚了?”
黎安看了一眼教堂中央的史蒂芬,淡道:“师父是人,偶尔也会有冲动。你会眼红的东西,我不见得不想要。”
我:“可是,我是说,我们现在还年轻,结婚是不是还太早了一点?”
黎安:“我们和史蒂芬同年,不早了。”
我陷入了沉思。
在我沉思时,黎安忽然说:“电影圈,漂亮的男人很多呢。说不定,哪一天,师父就另外收徒弟了。”
我:“……”
黎安:“收个一两个,七八个,十七八个。”
我:“你想开山立派当掌门啊?”
黎安:“未尝不可。”
我怒了:“师父,婚姻乃人生大事,我们谈正经事呢,别开玩笑了!”
黎安深蓝的眼睛看着我:“嘉图,我很认真。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除了你,我目前没有任何想跟人结婚的欲望。”
我皱眉:“目前是什么意思?”
黎安:“嘉图,我妈妈过世很久了。我没有家也很久了。当浪子的感觉,很飘零,不好受。”
我:“……”
黎安:“我想给自己找个家,找个亲人。嘉图,你愿意做我唯一的亲人吗?”
我后来回想起来,当时黎安都那么说了,我再不答应简直就没天理了。可是我当时脑子里是一片混沌,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说出一句欠揍的话:“我们现在同居,不算有家吗?”
话没说完,我就心知要遭。
果然,黎安原本温柔的目光一下子冷却下来。他的长睫毛慢慢垂下去,嘴唇离开,松开我的下巴,坐直身体。
他淡淡的目视前方,面无表情,两手握拳放在膝盖处。
从那一刻开始,到吃婚宴,一直到回我们的住所,黎安再也不看我一眼。
吃完婚宴,与史蒂芬、斯图尔特告别时,黎安和我一一跟他们握手。史蒂芬还开玩笑的拍黎安的肩,笑道:“大明星,你和李的婚宴,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啊?”
黎安漠然道:“我们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看史蒂芬表情玄妙,连忙补了一句:“目前没有,将来还是有的!”
谁知黎安一点面子也不给:“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我立马就蔫了。
斯图尔特趁黎安没看见,偷偷拉我袖子:“你和黎安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
我:“他……他向我……向我……”
斯图尔特:“???”
我:“借钱。我不借给他,他就不高兴!”
斯图尔特迷茫了:“他怎么会向你借钱?他现在不是大明星嘛。”
我:“他的钱都归我管。要零花钱得向我请示嘛。行了斯图尔特,今晚好好享受史蒂芬的大蛮牛吧,哥走了。”
斯图尔特开头没听懂,听懂后一阵脸红。我都走出半条街了,他才羞愤的想要追上来打我,被史蒂芬一把提走。
回到家后,黎安一进门就冲澡,冲完澡就躺阳台,躺在阳台上就开始抽烟。
他耷拉着乌黑湿发,赤着脚。一手搁在脑后,一手夹着香烟,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一只烟灰缸。当我冲完澡过去看,烟灰缸里面已经躺了两三只烟屁股。
这速度。
我心生不忍,走过去:“师父,别抽了。抽烟有害健康。”
黎安抖抖烟灰,淡道:“你管不着。”
我:“……”
我叹口气:“嘿师父,别这样,你听我说……”
黎安抬手打断我:“不想听。你出去。”
我无奈了:“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