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看了两遍,路人乙自言自语道:“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啊。”他的神色看上去似是颇为失望,随手的。又将阳盘丢了回来,正正落在司南手上。
“OK,我初步同意合作了,下面商量一下内容和具体细则吧。”路人乙用不同于刚才的,非常轻松愉快地口吻道,“不好意思。刚才的条件,是我开玩笑的,东西还是你们来保管。”
司南笑了笑,将阳盘收了起来。
刚才月落话语中的一个词提醒了他:信任。
路人乙要他将阳盘交给他,表面上看,是要他们交出最后底牌,有可能来个刘备借荆州
虽然还没有能完全消除怀疑,但司南在权衡之后还是选择了信任。
这个条件。是路人乙给他们地考题,他自己并不怎么在乎冒险。但是这件事却扯上了整个帮派,假如没有绝对信任这个前提,就算有再大的利益,他也不屑参与其中。为了证明这个前提,路人乙釜底抽薪的提出了触动天然居底牌的过分要求。
假如司南没有将阳盘交给他或者犹豫太长时间,他虽然不至于与他们反目,但也绝对不会同意合作的请求。
他的部下、朋友、兄弟,不是那么廉价就能指使的。
平稳沉着的背后,富贵山庄的庄主在某方面有着极高的自尊
之后地谈话。在平和愉快的气氛中进行,因为双方在一开始就触及了最大地底限,在天然居先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后,路人乙也展现出了尽可能的配合。
具体细节的规划操作由正在作帮主和曾经作过帮主的两个人详细探讨,十分外行的两个人采纳了路人乙的建议,戴上面具参观整个富贵山庄。
带着两人参观山庄的是路人乙的助手,明日复明日,他虽然不太清楚这二人地身份。但因为路人的交待,还是很好的履行了职责。
而司南也渐渐发现。其实富贵山庄除了外表破一点旧一点,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窘迫,内部该有的设施都很齐全,桌椅虽然简单朴素,还有一点旧,但用起来十分舒适。
注意到司南的惊讶,明日笑道:“我们好歹是一个大帮派,虽然比起别的大帮派穷一点,但还不至于穷到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买不起,只是从帮主到帮内干部都不喜欢将钱花在无意义地华丽装修上罢了……呃,从另一个角度说,应该是以帮主为首,大家的品味都比较独特。”
数日后,在多谢地有心推动下,天剑山庄,天涯海角,快刀会,以及富贵山庄&天然居四方正式坐上了谈判桌,三大帮派与天然居握手和谈化干戈为玉帛,在敲定了几种不同情形利益分配的方案后,话题终于到了如何解开阴盘阳盘秘密这件事上。
因为不可能放心将自己所持有的部分交给别的帮派玩家,开心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四方人一起去找一个叫天机先生的NPC,以公证模式将碎片凑齐来,并与阳盘一同研究。
公证模式是彼此不信任的玩家在必须做利益交换或者别的需要第三方监视的行为时所采取的模式,需要找一个作为见证的NPC,游戏中分散着许多有公证权利的NPC,开心所提出的天机先生便是其中一个。
“天机先生是谁?”司南忍不住问道。
代替开心回答的是天剑:“此人我也听说过,这是一个很博学的NPC,不懂武功,他所住的屋子方圆一百米都是完全禁武区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公证人选,在禁武区域内,大家也没办法动武。”
小菜看向多谢,高蹈看向路人乙,他们虽然玩游戏玩得不错,可是在这方面的情报上,远不如大帮派的人,担心天剑和开心串通起来蒙骗他们,两人各自向自己较为相信的那个人征询意见。
多谢点点头,道:“两位帮主说的人我也知道,那天机先生年纪不大,行踪飘忽不定,但是所学意外的渊博,对江湖隐秘所知极多,很多NPC都向请教过。”
至于路人乙,则看了一眼身边的明日,后者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于是也对高蹈点了点头。
“那么,就去找天机先生。就算不能完全弄明白阴盘阳盘的秘密,也能多知道一些。”
前往天机先生的住所需要通过一条峡谷,峡谷前竖了一面石碑,立下规矩说每次来见天机先生的人不能超过二十人,否则他谁都不见,什么都不答。
于是四方人每方凑了五人,富贵山庄和天然居这边,路人乙让自己的部下全留在峡谷口,只有他一人进入峡谷,五个名额让天然居占了四个:司南,小菜,高蹈,随意。
二十人走到峡谷中段时,前方站着个中年男子,一身灰衣,神色谦和,气度超然。
司南道:“那个是天机先生?”看起来不像普通人。
天剑露出微笑:“看来我们运气不错。”接着他向众人解释原因,这件事估计其余帮派的人都已知晓,他所解释的对象,不过是司南几人而已。
原来天机先生行踪不定,很少在住所停留,前两年行踪尤其渺茫,甚至有人怀疑他死掉了,所幸几月前他又重新出现。天机先生不在时,凡有人带着疑问而来,他都让自己的仆人代为解答,那仆人虽然也很博学广闻,却毕竟不在住所内。
多谢怀疑的皱了下眉,虽然一下子就能碰见正主运气值得庆幸,但怎么会这么巧,他们一需要求助,行踪飘忽不定的天机先生就回来了?略一怀疑他又释然:他太多疑了,也许这真是一个巧合呢。
由那仆人引领着,众人穿过峡谷,一座青瓦白墙的屋子坐落在三面环山的空地上,入内见到了天机先生,那人长得比司南想象的还要年轻,大约二十七八岁,司南原以为这样的人不管怎么年轻也至少应该有四十岁上下,他们走进屋子时,天机先生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姿态悠闲的坐在花厅的窗边,左手执一柄展开的折扇,右手拿着一支画笔,在扇面上慢慢的描画着什么。
他身旁漆黑的桌案上立着一只白玉细颈花瓶,瓶中插着一支折柳,青翠欲滴,煞是可爱遮在窗户上的细竹编织的帘子半拉起来,能看见窗外的垂柳。
花厅摆设简单,除了天机先生所坐的椅子和窗下的桌案,就只有待客的两张藤椅,以及墙上两副水墨画。
灰衣仆人在面对众玩家时,一直表现得不卑不亢,直到站在这名青年面前,他才低下头,以谦恭的态度道:“主人,客人来了。”
天机先生看也不看司南等人,只淡淡道:“让他们等着,有什么事等我画完再提。”
面对如此嚣张的NPC,脾气火爆的青色愤怒立即要发作,多谢早有准备,重重拉了他一把,制止了他的冲动。好不容易等天机先生画完了,只见他将折扇随手往窗外一晾,将画笔交给灰衣仆人,这才转向司南等人:“找我何事?”
司南所站的角度比较偏,天机先生将扇面朝外摆放的时候,别人都只看见了这个动作,唯独司南却瞥见了他所画的内容。
那是遍地尸骸。
虽是黑色的墨迹,却忠实的描绘出了血与火的酷烈景象,浓重的腥气和杀意几能令人胆寒。
在这样清雅素净的环境中,用悠闲安然的姿态,画这样的一幅画,司南忽然间感受到一种奇异诡谲的气氛,灰暗压抑,阴森残忍,来不及多想,他抽出剑,刺向天机先生。
第二百四十七章::愿者请上钩
司南这一剑只想试试天机先生是否真的不懂武功,他没有忘记这里是禁武区域,攻击判定无效,正因如此,他才放手出剑试探。
他只想吓唬一下对方罢了。
众人的惊呼声中,剑尖触及天机先生的肩头,后者不闪不避,好像来不及移动身躯一样,就那么定定的站在原地。
司南意外的发现,禁武区域并未像从前那样令自己的攻击消弭于无形,内力运转无恙,云千重刺进了天机先生的肩膀。
司南大惊,连忙收招,可饶是如此,天机先生还是已经被他刺伤了,鲜血迅速染红白色的衣衫。
灰衣仆人怒目而视:“恶贼!你做什么?”
不光灰衣仆人,其余同来的玩家也或者不解或者生气,不明白司南这么做的用意,甚至有人几乎要对司南出手。
司南惊讶又不安的看着天机先生,思绪一片混乱:为什么禁武区域不发生作用了?为什么他要画出那样的画?他真的不会武功吗?是装的,还是他自己猜错了,误伤了不应该伤的人?
天机先生的神色还是那么沉静冷漠,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他先吩咐灰衣仆人去取伤药,接着转向司南,淡淡道:“你很吃惊?”
司南点点头。
“我先解答你的疑惑吧。”天机先生道,“禁武区域并不是不能使用武功。只是在武功作用在别人身上时系统判定攻击无效,且禁武区域使用武功不增长熟练度,这你是知道的吧?”
司南好像失去了言语地能力,只能继续点头。
“但是这个攻击无效判定只发生在玩家与玩家之间,玩家与NPC之间。以及NPC与NPC之间,则不受此规则限制。对NPC而言,是不存在什么禁武区域的。”天机先生嘴角逸出冷笑,指了指肩上的伤口,“就好像方才你攻击我,系统判定攻击有效。”
因为他是玩家。而他是NPC,所以他们之间发生的武力冲突,不会受到系统的干扰。
该死地死,该伤的伤。
司南让小菜拿剑刺一下自己,果然如天机先生所说,系统判定攻击无效,轻雪剑剑尖刺到衣服外便失去了力量。
虽说对方形迹可疑,但自己也做得过于莽撞,司南很抱歉的道:“对不起,刚才我太心急了。”
天机先生目光冰冷的看着司南。冷冷道:“我解答了你的疑问,现在该轮到你为我解惑了。本人自忖尚未丑陋至令人见而生厌进而杀之的地步。与阁下亦从无旧怨,阁下何以出剑伤我?若阁下不能给出令本人满意地答复,诸位便请回吧!”
他话音方落,便立即有性急的玩家叫出声来:“这是他自己干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天机先生冷笑道:“连坐二字,阁下从未听过么?”
于是又有人埋怨司南没事找事,简直就是存心来坏事的。
除了天然居等人和路人乙没有说话外,其余三方人皆将矛头指向司南,多谢沉默了一会。制止了自家帮众发泄情绪,对开心天剑道:“现在不是指责谁的错误的时候吧?我想司南有他自己的理由,何不听他说说。”
犹豫一下,司南才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说完后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只凭一幅画便无端怀疑他人,这理由说起来实在有些荒谬,但他想起那幅画。又有些不安。
画中的景象太惨烈了,尸体交错零落。没有一具完整的,有地断头,有的失去手或脚,有地被齐腰斩断,甚至有的露出骨头,似乎极尽了他所能想象的一切死法,看到这样一幅画,也怪不得他心生疑窦。
听了司南的解释,多谢略一沉吟,对正在让灰衣仆人处理伤口的天机先生微笑道:“可否借扇一观?”
出乎他的意料,只听天机先生冷冷道:“扇在窗沿,自行取拿。本人无愧于心。”
多谢道了声谢,拿来折扇,看了一下扇面后,露出惊讶的表情,接着,他抬头望向司南:“你刚才真的看见扇上画的是尸体?”
见他神色诧异,司南有些不安:“没错,怎么了?”
多谢叹了一声,将折扇倒着递给他:“你自己拿去看吧。”
司南接扇一观,扇面上哪里是他刚才所见地残肢断骨遍地尸骸?分明是一幅清新悠闲的早春踏青图,画中景色清幽,人物栩栩如生,只随意一看,便觉一股清越怡然之气扑面而来。
扇面上还有些墨迹未曾干透,像是在嘲笑司南的错愕。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司南涨红了脸,只能再次道歉,扇子在玩家手中轮了一圈,有几人看了之后都骂司南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为自己出手伤人编造借口。
折扇又回到司南手上后,天机先生的伤已经包扎好,他抬手抚着白色的绷带,以一种睥睨的眼色看着司南:“现在可看清楚了?”
司南只得再次道歉,天机先生淡淡道:“我也不要你还我这一剑,你们自行离去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天剑道:“天机先生,我们与司南虽然是一同前来,但并非同路人,他所做的事,似乎不应该牵连到我们身上。”
天机先生神色有些不耐:“你们是不是同路人,与我有何干系?此刻要求教于我的是你们,我心情不佳,不想为任何人解答疑难,阁下又能奈我何?”顿了顿。他语气稍有收敛,道,“你们先回去吧,隔个一年半载再来。”
真要有耐心等一年半载,也不用来找你了。众人如是作想。再度纷纷劝说,一直被同行玩家瞪着,司南无奈地道:“这个,刚才是我不对,我先出去一下。”他心说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出去后大概就能让天机先生眼不见心不烦了。
司南将阳盘交易给路人乙让他处置,自己走出天机先生地屋子。发现小菜也跟着出来了,奇道:“你不留在屋子里么?”
小菜抿嘴想了想,朝司南伸出手:“我想再看看那幅画。”那柄折扇也被司南一并带出来了。
司南主动离开后,天机先生地紧绷的神色明显舒缓了许多,又经众人一番劝说,终于松口:“你们要问什么问题?”
开心阐明众人来意,天机先生道:“关于阴阳双盘,本人确实知晓少许,亦自信有能力揭开其中谜题,敢问诸位可否将阴盘阳盘取出给本人一观?”
开心等人纷纷取出物件。放在天机先生身旁的桌上。
天机先生瞥了一眼,忽而冷笑道:“诸位是信不过本人还是信不过自己人?除开阳盘是真。其余三位竟无一例外取出伪造之物来糊弄本人,如此全无诚意,还是请回吧。”
原来开心、天剑和多谢取出的物件皆是让生活职业玩家照着他们所得碎片仿造地伪造品,他们还是不放心将费尽心思收集的东西这么轻易的拿出来,故而先取出模仿品,假如天机先生能出仿造品之中看出端倪,那就再好不过。
但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世上哪来这么好的事?
天机先生面上蒙了一层寒霜。变得比被司南刺伤后更为冷漠高傲:“既然信不过本人,诸位请回,我余天机从不勉强客人。”
见自己等人的行为彻底惹怒了这个NPC,多谢正想赔几句好话,忽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再度笼上他地心头。
今天发生的一切,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异样,可他却始终不能够心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想来找天机先生。天机先生就正好归来,虽然发生了一些波折。天机先生还是答应帮他们解答疑难……
就他所知所晓,司南并不是一个喜欢无事生非编造假话为自己开脱的人,他看了那幅画后向天机先生发起攻击,可能是看错了的缘故,可是怎么会差错得这么离谱?
多谢几乎想冲出门外向司南要来那扇画再仔细看看,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自信刚才已经看得足够仔细,绝无看错可能。多谢站在原地,苦苦思索。
从一开始悠闲怡然的画扇,到被司南刺伤后的讥诮,再到之后众人百般劝说下勉强同意解答疑难,接着发现碎片是假的,再度下逐客令……
以退为进。
难道……多谢猛然张大眼,看着冷漠高傲的天机先生。
请君入瓮。
多谢额角淌下一滴冷汗:假如他这番推测没有错,那么他们一开始就踏进了一个陷阱,一个不动声色布下的,无形无迹的陷阱。
愿者上钩。
眼看着开心和天剑要将阴盘碎片取出来交给天机先生,多谢大喊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