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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琅记+番外篇——by书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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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秦华琅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一枝妖娆的木槿在枕边绽放,带着清晨露水的明洌气息。这是,安妃最爱的花了。

秦华琅喜爱木槿,怕是也只能说爱屋及乌罢。

整个宫殿奢华而空洞,像是一只吃人的恶兽,张大了它的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吞噬着人的情感,记忆。

所以这里只能是宫殿,而不是家。

秦华琅的府邸一草一木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摆设的,有时候一盆兰草,一株木槿,都可能是秦华琅亲自栽种的。房间的床柜茶几桌椅都是他和安妃一起挑选的,他甚至会在每一件物品上刻下一朵绽放的木槿作为标记。

每每提起来,秦华琅都会不觉微笑,那里是家啊。他们约好的,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他就奏请靖帝,将安妃接回府邸来奉养。然后要带着安妃游遍大江南北,看尽繁华落尽。算是圆了她的梦想。可最终,也只能是奢望了。

想起记忆中的容颜,和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眸,秦华琅便觉得心脏如同针扎般刺痛。

是一种悲哀,更多却只是遗憾。

他本是薄情人,这世界并不是谁离了谁便不能活。世间悲欢离合之事他从小见得多了便也不觉的过于悲怆。

因果轮回,是自然的宿命。每个人都不能避免。

或许如他一般越过了光年,跨过了时空。

或许前尘往事皆散去,从新轮回。

遗憾的是他还没能好好奉养这位小母妃,难过的是她正值风华,却早早逝去。生前被困在这繁华的笼中,连死后都不能解脱,始终要带着这个冰凉的封号死去。

试问,除了他,还有谁记得起她的名字?

墓碑下长眠的红颜,永远停留在了死亡的瞬间,碑上也不过是停留着冰凉的安妃二字罢了。

他知道,她的名字唤作沈安槿,木槿花的槿。

他知道,她生命中所有的温暖全都给了自己,手心的微光,总归是要淡去的。她满足于他一天天的成长。

他知道,她总爱跪在佛堂前祈祷,因为在着冰凉的宫中,孩子就是她所有心血的凝结。她祈祷,祈祷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康健,像是所有平凡的母亲一样。

他知道,……

秦华琅的泪水盈于眼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花落人亡两不知,两不知。

“哭什么?”一双干爽的大手轻巧的拭去了秦华琅脸庞的泪水。对上那双因为流泪而迷蒙的明眸。

他哭了吗?指尖划过脸颊是冰凉的痕迹。秦华琅的目光闪烁,有着莫名的疑惑。

“什么时候醒的?用过膳了吗?”靖帝放缓了语气轻轻问道。

“陈之,备膳。”不等秦华琅回答,他又自顾的开始传膳。“朕想着也知道你才刚醒,朕也还没用膳,你就陪着朕一起用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众人替秦华琅梳洗。

靖帝看着少年顺从的沉默,忽然觉得有些烦闷。

回宫不过一日罢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又回到到了冰点。这样顺从而精致的玩偶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秦华琅。

他的华琅应该是意气风华生机蓬勃的模样,应该鲜衣怒马挥斥方遒的模样。

可看见少年较之前更为消瘦单薄的身躯,便又压下了心中的愤懑。罢了罢了,他们的时间还很长,足够彼此相知。总有一天……

他走上前,从一名宫婢手中捧起的紫檀木盒中拿出一块玉坠,约莫铜钱般大小,红色的丝线,稍短,坠子上是雕刻精美的木槿。然后牵起秦华琅的右手,将其轻巧的系在腕间。

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莹润的触觉,让秦华琅不觉一震。

“……这是……”

“这是补给华琅十八岁生辰的小礼物罢了,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靖帝满足的笑了笑。果然,还是玉器最适合眼前的少年了。

哼,不就是一块玉石,至于你那样宝贝吗?你既爱玉,朕就送最好的玉给你便是。

身后不知何时传膳回来的陈之默默吐槽:陛下哟,败家也不是您这样的呀。这是用雕刻玉玺的同一块玉料雕刻的呀……至少也有五百年了!不值钱???小玩意???陛下,您堕落了!!!

32、四皇子,中毒!

秦华琅安静的任由靖帝系好手腕间的红绳,然后稍稍后退了一步。左手无意识的摩挲着木槿精致的纹路。周围的气氛渐渐沉寂,靖帝只看见秦华琅的眼睫轻轻颤动的模样,悠悠然撩拨了他的心弦。

“父皇有心了,可惜苏篱还未满十八,何来补字一说?”秦华琅的声音平淡而温和。可他所说的内容却着实让靖帝愣了愣,“你……”

只见秦华琅一边想要解着手腕的红绳,一边低头说道:“苏篱是九月九日的生辰。父皇不记得也是正常的,毕竟苏篱是不过生日的。”

靖帝的眸光暗了暗,用手按捺住了秦华琅的动作。僵硬的道:“……对不起……”

“父皇客气了。”秦华琅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靖帝的手,可靖帝却握得更紧。

秦华琅只能是无奈的低头。“父皇有心了,不若就将无双佩‘送’给苏篱吧。苏篱……感激不尽……”

少年的声音像是泉水般清澈而温柔,可这般浅淡的陈述,却是一字一句的敲进了靖帝的心头。他怎么可能会记得住一个多年不引人注目的皇子生辰的,说是生辰礼物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说句实话,若非陈之每日提醒,他连宫中其他皇子何日出生都是不知道的,一般的皇子们很早便会找他撒娇或是由他们的母妃在自己面前索要。

只有他,只有他。只有他的生辰是被所有人回避的,就连陈之也遗忘。

“无双佩,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靖帝难掩心中酸涩懊恼的情绪,抓着秦华琅的手狠狠问道。

“……是”少年难得的直视着靖帝的眼。

“无双佩,是母妃留给我的周岁礼物。”那也是秦华琅唯一一次生辰。后来的岁月太节俭,他们需要打点的事物太多,宫廷就是这样一个捧高踩低的地方,钱权交易随处可见。

“……你若是养好了病,朕自然会交还与你。”靖帝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硬,习惯了发号施令,连安慰都如此别扭。

秦华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未束的发披散在脸颊,衬着他低头的姿势掩饰住了嘴角的苦笑。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从来都不会与别人商量。

无双佩其实的确是不止周岁礼罢了,只是时间久远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小母妃说过的话。那是沈家的族长凭证,代表着沈家的财富和权利。

即便是如今掌控帝国经济半壁江山的无双阁也不及沈家宝藏的五分之一。沈家向来是隐世之家,家族每一代只允许族长和五名族人走出隐居之地。并且未经长老考核,不允许将外人带入沈家隐居之地。

安妃是不爱提及沈家的,自她入宫为妃开始,便永远失去回沈家的资格了。即使,她曾是族长。她所依仗的只有身边仅剩的银钱嫁妆和这块无双佩了。

秦华琅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安妃提及沈家,也是周岁时。

从此,有关于沈家,她绝口不提。也只是怕徒增伤感罢了。

呵……就冲着无双佩上雕刻的沈家家徽,也该猜到了。难怪,难怪。有了沈家这么大的产业,靖帝何必要他小小的无双阁。

也许是秦华琅的表情过于自嘲,让靖帝心中不觉难受,可他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安慰身边的这个孩子。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陛下,已经不早了,让殿下尽早用膳吧。”陈之在靖帝身后略一躬身,低头说道。总算是将这僵硬的气氛缓和了回来。

“歇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用膳去吧。”靖帝上前一步,想要揽住秦华琅的肩将他向前带,不知是不是他心中的怜惜和后悔,他看着秦华琅单薄的身子,像是愈发脆弱,就像此刻,摇摇欲坠。

秦华琅也不多言,只是侧身避开了靖帝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重心不稳的感觉是如此真是的存在,还有……还有腹部扭曲的疼痛感。

一步,两步。秦华琅走得缓慢。陈之伸出手想要扶住秦华琅。却被秦华琅一手拍下。

啪——

声音格外清脆,但随后是靖帝惊讶的叫声。原来秦华琅跌倒在了地上。

“来人,宣太医!”

“华琅,华琅你怎么了?”靖帝快步走到秦华琅跌倒的地方,让他靠在自己的膝上。怀中的少年脸色苍白,唇色几乎泛紫。

“这是怎么了?疼成这样怎么也不说??”靖帝的心中涌起了阵阵惊慌。

可怀中的少年始终只是咬着下唇,额头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

“华琅,华琅?”靖帝用手摸了摸少年的侧脸,低声道“你到底哪里疼,我帮你揉揉可好?疼就说出来好不好?”

秦华琅用力摇了摇头,他应该是中毒了吧。没了母妃送的无双佩,连这样的毒都不能防备了。秦华琅心中一阵懊恼。若是没有猜错的话,着应该是“断肠”顾名思义,就是肝肠尽断而活活疼死。照这种症状看来,应该是昨日中的毒。

仔细想来,这毒与皇长子一行人是脱不了干系了。

“陛下,还是将殿下放回榻上吧,地上凉着呢,殿下的身子可受不住!”陈之匆匆叫殿前的小太监宣太医回来后,便见到不会照顾人的靖帝陛下居然还将四皇子殿下放在地上。

哎哟喂,我的陛下哟,您这到底是想要四皇子好还是让他更难受哦。有您这样折腾人的么?一边想着,一边跪下道:“陛下,请将四皇子交给奴才吧。”

靖帝却是一眼都不曾看到陈之似的,径直抱起了秦华琅,快步将他送回龙床。

只有这样抱着怀中的少年,才发现他真的轻得像纸片一样了。

难过、心疼、自责种种情绪在靖帝心中反复汹涌。

怒火却逐渐变得明晰。居然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茗妃,看来朕真是太容忍你了。

33、公子爷,断肠!

靖帝周身弥漫着极度阴翳的气息,连已跟随他多年的陈之都忍不住退后两步,低头躬身,姿态卑微。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响亮,靖帝远远瞥了一眼,见一名小宫女打碎了放在桌前的瓷杯忙慌慌张张跪下,仓促间向靖帝磕头哭泣。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原本清脆明丽带着少女特有的软语因为惶恐此刻听来格外尖锐刺耳。

秦华琅本就疼得厉害,身边的宫人布好了膳食便早早退下了,因此宫内也不过留下三名侍女罢了。他早已习惯安静的环境,此刻听到这样尖锐的嗓音着实难受。

靖帝的目光只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宫女,便又回到了秦华琅身上,见他的眉心蹙得更紧,心下只觉得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换了一个姿势,坐上了床,然后抱起秦华琅软绵的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伸出手用内力一下一下轻揉着秦华琅的腹部。像是见都没有见到那名小宫女似的。

这原本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若靖帝处罚了她也就罢了,顶多是廷杖二十罢了。可就是靖帝什么都不说这才叫糟糕,她可能会因此生不如死。

陈之见跪在地上的少女已经磕破了头,那张青春的脸上早已一片惨败之色,终究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这个孩子甚至还不如四皇子殿下那么大呢,想来四皇子也是不愿意因为他而迁怒的。

唉——陈之发出一声为不可闻的叹息,终究还是不忍心,上前走了两步道:“陛下——……敢问这不知死活的女婢应该如何处置……?”

靖帝没有抬头,只是低声沉郁的问道“陈之,太医怎么还没到?”

“回陛下,奴才……不知。”的确从太医院到长乐宫怎么说也应该花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有什么人敢在路上拦截靖帝要找的太医呢?陈之不觉蹙眉。

秦华琅已经疼得意识模糊,身体冷得发抖。只是凭借一种本能无意识的钻到了靖帝怀中取暖。靖帝运用内力在秦华琅身体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是了片刻缓解,秦华琅便靠得更紧了。靖帝见状,眼神微微发亮。

陈之大胆的看了一眼靖帝的神色,见其有了好转,这才敢接着道:“陛下,那这名宫女……”

靖帝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陈之:“这种小事还要朕来教你怎么做?”

“是,陛下……那奴才就将这不长眼的女婢撵出宫好了,来人呐,还有没有长眼睛,还不来将这女婢拖出去!!”

“奴婢谢陛下不杀之恩……”见此情景,那宫女更加卖力得磕起头来。

陈之退后,示意身后的两名宫女托起那名已经快要磕到晕厥的少女走了出去。这样的惩罚无疑是最好的了。

此刻秦华琅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靖帝见了,只有一边按捺住心中想要凌虐的欲、望,一边在心疼着这个疼成这样都不肯在他人面前示弱的孩子,双唇毫无血色,洁白的牙齿深深嵌入了下唇,鲜血淋漓,带着一种另类妖冶的美感,着实让人产生欲、望、原本修长单薄的身子此刻微微颤动着蜷缩在靖帝的怀抱,两人贴合得如此亲密,如此契合。仿佛生来便应该如此。

靖帝叹息了一声,只是更加拥紧了怀中的少年。一边低声说道:“出来。”

一个黑衣人应声从盘龙柱上无声跃下。跪地道:“暗五,参见陛下。”

“去,明日之前给朕一份详细的报告。”

“是,陛下。”一个眨眼,暗五便掠了出去,陈之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毫不知情。

几名太医很快便匆匆赶来,而靖帝的脸色已经黑得吓人。踉踉跄跄的跪地准备行礼。却被陈之制止了。

“还不赶快滚过来替四皇子诊脉?”

其中一个太医看了一眼身后的太医们,上前一步。那太医看着靖帝青黑的面色,立刻连滚带爬的跪到了龙床前。靖帝将秦华琅的袖口拉开,露出了一截白嫩的肌肤,然后便是一根悬挂着玉坠的红绳。

“怎么如此晚才来?”靖帝不悦的看了一眼准备诊脉的太医。

“回……回陛下的话,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茗妃娘娘那儿。实在是没人通知下官们……”

很好,茗妃,又是茗妃!!靖帝的眼神已然是一片深邃的黑。正勉强掩饰着黑暗背后燃烧的怒火。

“愣着做什么,还不替四皇子诊脉?”陈之在那太医背后轻轻踢了一脚,低声说道。

那太医匆匆给陈之挤出个感激的笑容,搭上了秦华琅的手腕。

只片刻,太医的神色就变得极端难看,冷汗从额际滴落发间。

“李太医,四皇子是何种症状?”靖帝开口询问。

“这……这……”李太医的眼神闪了闪,立刻又恢复到了满眼仁义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捏着自己下颔的胡子说道:“禀陛下,依微臣看来,四殿下本就体质偏寒,怕是食用了过多的寒性食物才会如此。”说着,他的眼神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部分太医,那些太医见此,一个个低下头附和。

靖帝虽然不懂这些医理,却也是知道秦华琅从昨日到今晨除了一碗白粥几乎任何食物都没有用过的,虽然心中恼怒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焦急道:“既然如此,还不赶快替四殿下开方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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