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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by月朗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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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自己去和萧雁南说放了自己,那是说什么也不敢了,万一再惹怒了萧雁南,那后果他如何担当得起?让如今最受宠的颜夕去说,一来成功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二则,即便不肯,也不至于会更得罪萧雁南,大不了再等待时机就是了。

他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豁得出去的性子,以前在将军府里时,为此便没少吃苦头,可这时母亲捏在人家手里,却由不得他不委曲求全、小心行事。

打发他走?这倒是好事!颜夕颇为心动,道:“打发你回去?理由呢?”

秦越溪道:“怎么都行,反正如今王爷数月不曾召见,想必是已经忘了我了,公子可以说自己不喜欢我,或者说我冲撞了公子,什么都好,只要能让王爷答应打发我走!”

夜里萧雁南果然又召的颜夕。两个人颠鸾倒凤,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颜夕伏在萧雁南胸前,吃吃地笑,不依道:“王爷,您可要了我的命了!”

萧雁南低声喘息着,刮了下他鼻子,呵呵笑道:“小妖精!今日是你想榨干本王吧?说吧,这么卖力,想要什么?”

颜夕也不兜圈子,道:“我今儿遇见十一公子啦!”说着皱起眉头,哼了一声。

秦越溪?萧雁南一怔,沉默下来。

颜夕道:“这人我看着就好生不痛快,倒是水月轩,我看着喜欢。王爷,赶了他出去吧,把水月轩赏了给我,可好?”

赶他出去?萧雁南过了一会才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颜夕未料到他会追问,愣了愣,道:“也没什么,我就是不喜欢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眼珠子冷冰冰的,死人一样,活像人欠了他似的!王爷,我估量着,他心里头忌恨着我呢!”反正目的是要赶走他,索性胡说八道一通。

萧雁南又问道:“他知道你是谁?”

颜夕点头。

萧雁南一时没有说话。却是想到了别处去。

那一日秦越溪为一句“侍寝”惊吓如此,他本已气得不轻,随后一跪受伤,他当时只觉得吃惊,过后却生了疑心,只觉实在太过巧合,怎么看秦越溪都像是故意的,是想要借此逃脱侍寝。

这事自然是愚蠢至极,可放在秦越溪身上,就绝非不可能!

只是他虽然怀疑,以摄政王之尊,却无论如何不能当真去求证此事,反复思量之余,不由得越想越是气恼。他这段时日这样宠着颜夕,除了确实为颜夕美貌所动之外,亦不无故意让秦越溪难堪之意。

但秦越溪却始终毫无反应,他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终于真正生了怒意,决意放下,只是要自己放了他去,那是休想!

这一回颜夕却说秦越溪在忌恨他,他那样的人,难道真的也会忌恨?

若是真的,不管他忌恨的是自己的移情别恋,还是单纯地忌恨颜夕如今的地位,只要他生了这样的心思,那就好办!

出神地想了好一阵子,萧雁南心里不见恼怒,倒有几分压不住的欢喜。

颜夕等了片刻,不见他反应,又是奇怪,又是不安,催促道:“王爷!”

萧雁南嗯了一声,道:“明日再说罢!”

第六章

第二日却是直接说到了水月轩里。刚刚入夜,萧雁南便径自去了水月轩。

秦越溪和玉安还在房里用饭。水月轩里只剩了两人,饭菜又殊为简陋,这段时间两人都是直接在秦越溪厢房的外间用饭了事。听见声响,玉安起身出来查看,迎出来瞧见,又惊又喜,忙忙跪下磕头。

秦越溪眼看着萧雁南走进来,心里惊疑万分,又见他身后只有一众侍从,并无颜夕在内,一时不知是否哪里出了纰漏,也只得先跪下请安。

萧雁南道:“起来。”目光扫了桌上一眼,便只有两碗饭,一盘素菜,一碗淡汤,一笑,道:“撤了吧,换些好的来。”

立刻便有内侍应声出去安排,另有人上去打起帘子,伺候他进了里间,端了椅子伺候他坐下,玉安急急奉上香茶。

萧雁南挥手道:“都出去罢!”

秦越溪站在里间人口处,看着众人依次退出,茫然不知进退。

萧雁南无奈地看他一眼,向他伸出手。秦越溪只得过去,就着他手,在他怀里坐下来。

萧雁南笑一笑,道:“腿上留了疤了?我瞧瞧。”一边说,一边径自撩起他衣襟下摆,将他裤子褪了下来。

自膝盖以下,一双小腿前面都留了纵横的条状伤疤,幸而不是太明显,只是淡淡的粉色,但放在这样一双原本光洁如玉的腿上,如玉之瑕,不免让人惆怅。

萧雁南看了一会,替他重新穿好裤子,轻轻在他脸上拧了一下,道:“就爱自讨苦吃!”

秦越溪垂下了眼睛。

他是故意的。任是他如何地下定了不反抗的决心,那一日,还是忍不住。怎么也忍不住!哪怕用的法子蠢笨得让人难以置信。

萧雁南不由得就叹了一声,心里柔情一点点地泛出来。来之前还想着要怎么对付他才好,这时见了他这副模样,那几分摇来摆去的心思竟不知觉地就散了,只拥紧了他,放柔了声音道:“以后,可别再闹了!”

来来去去地闹腾了这许久,也该消停了,不管是秦越溪,还是自己。

任性就任性罢!堂堂摄政王,倒跟个小孩子这般怄气做什么呢?这般折腾他,自己心里又何尝舒坦?

既是喜欢他,以后,便多宠着他些、让着他些又何妨?

就算是到了此时, 他也并不对过往种种太过后悔。他有自己的立场,既是要留着这孩子,不能给的,不能放任的,就都要清清楚楚地让他知道!唯一后悔的,是那一夜不该将人赐给齐飞,毕竟这孩子,是和旁人有些不同的!

对秦越溪的心意究竟,他即便不是一毫不知,至少也是似懂非懂。他只知秦越溪怨着自己,怨自己辜负了他一番真心,却浑然不知这怨究竟已有多深。

他觉出了自己对秦越溪的喜爱似乎又比前深了一层,便想着要多加恩宠,哄他回心转意,就如他曾对其余姬妾做过的一样,却始终不知,原来秦越溪要的,从来都不是他身为摄政王的恩宠。原来这一路的事所刻下的伤痕,早已不是些许恩宠可以抹去。

摄政王夜宿水月轩的次日,府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此事。实在是想不知道也不成,本已门庭冷落的水月轩,一夜之间便又门庭若市,多了大批侍从不说,赏赐之厚,更是令人欣羡。

秦越溪只躲在自己房里,连玉安也赶了出去,独自听着外面人声鼎沸,心里只是混乱。

昨日夜里,萧雁南和他说了许多话。回想起来,自到了摄政王府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自己说上这许多话。而有些话,便是以前两人至少在表面上情浓意好之时,也不曾听他说过。

他说道:“我带了你来,非是当真要你做人质,这你也是知道的。”后来又说道:“你爹爹那个人啊,现在还老实,以后如何,可谁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罪,我不说你也清楚。不过你放心,你,还有你母亲,无论如何,我总会设法保全就是了!”

难道他是一早算着父亲会背叛的了?

那,会是什么时候?

这千里之遥,鞭长莫及,他又拿什么来保证一定能护得母亲周全?

与水月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听香阁,这一日,这里同样十分喧闹,那是十二公子颜夕奉命自摄政王寝殿迁出,入住此处。

这一日夜里,萧雁南仍然临幸水月轩。

次日他晨起上朝之后,水月轩里迎来了稀客——十二公子颜夕,那满脸压也压不住的怒意,昭示了主人来此的目的,绝非贺喜或是谈心。

他见了秦越溪,第一句话便是:“秦越溪,你好手段!”数月不得宠幸,却借着自己几句话又勾来了萧雁南。他不知究竟为何自己明明是要赶他出去,怎的结果却如此南辕北辙,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秦越溪,绝对是利用了自己!

水月轩之得名,乃在于雁湖自南而北,穿府而过,水月轩临水而建,一侧更有曲桥直通湖心,尽头处建得有亭,春赏碧波秋赏月,岸边杨柳依依,繁花处处,景致可说是府中最佳,是以名之。

今日秦越溪便单独带着颜夕到了湖心亭子里,各自的侍从都留在岸上。两人的谈话,谁也不想给第三人听到。

萧雁南回府时已经得到消息,水月轩里倒还秩序井然,但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慌乱。

他沉着脸,快步走入秦越溪房里,见他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左侧脸上包了白布,齐飞面无表情,站在边上。他扫了齐飞一眼,目光转回到秦越溪身上,问道:“如何了?”

召来的太医一直守在边上,道:“十一公子脸上被瓷片划了一下,伤口颇深,倒是没有大碍,只是……疤痕怕是难免的了!”后面的话,诺诺地越说越低。一个男宠,听说还是王爷最宠爱的,脸上有了疤痕,这意味着什么?太医抑制不住地流下冷汗。

萧雁南点了点头,转头问道:“可查清楚了?”

出了这样的事,王升自然也早早赶来守着了,这时上前道:“回王爷,尚不知究竟。不过听说今日十二公子去水月轩时,脸色就十分难看,当时也只有他和十一公子一起在湖心的亭子里,没多久,就有人听到有瓷器摔碎的声音,随后十二公子独自怒冲冲地走出来,十一公子却不见出来。正巧齐小将军过来,就进去瞧瞧,结果却发现十一公子昏在地上,脸上……”

萧雁南仍是不语,只将目光转向齐飞。

齐飞声音低哑,只道:“雁南,你放了他去罢!”

萧雁南顿时脸上青筋暴起。齐飞所言,虽非怪责之语,这怪责之意却委实太过明显。何况还要自己放了他去?

齐飞闭上了嘴巴。

王升偷眼看萧雁南脸色,小心翼翼地又道:“小人已派人暗中在听香阁外面看着了,可要……”

他还没有问过秦越溪究竟,现在人昏着固然不能问,便等他醒了也不好问,伤在脸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好。反正这事不必再查,已可结案,虽然无人亲眼看见,却已当得“铁证如山”四个字。

萧雁南摆摆手:“不用,等人醒了再说。”

他心下冷笑,这颜夕,还真不知当自己是什么人了,连秦越溪也敢动!

“你放心,这一回是我疏忽了,往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这是对齐飞说的。

齐飞默然。

过得三日,萧雁南下朝回来,趁秦越溪换药时看过了他脸上伤势,没说什么,出来便吩咐带颜夕过来。

颜夕披头散发地被人押送过来,见了萧雁南就扑过来,大声叫冤枉。

萧雁南只冷冷看着他。

颜夕大声哭叫:“王爷,我没有划他的脸!我只摔了杯子,我只摔了杯子!后来,后来我就走了,我没划他的脸!”

萧雁南冷笑:“亭子里就只有你们两人,若不是你,又是哪个?若不是你,为何先时不喊冤?”

颜夕哆嗦着道:“我,我……”底下的话,却说不出来。

他前日要出门时被人拦住,那时已被告知秦越溪受伤之事,但他自恃貌美无双,萧雁南前段时日又委实宠他,先时只道就算是被人当作划了秦越溪的脸又如何?何况秦越溪伤了脸,势必不能再和自己争宠,他心里高兴,萧雁南又不在面前,便没仔细去辩解。谁知今日竟会是这个阵仗!

他喃喃地道:“有人陷害我,有人忌恨我,陷害我呢,王爷!我没有,没有划他的脸!”反复说了一阵,猛地抬头道:“肯定是我走后有人做的!王爷,也许后来又有人进去了,又或者,查查在场的下人,也许里面有奸细啊!”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了!自己和秦越溪,是萧雁南最宠的两人,一定是其余的姬妾男宠设的毒计,伤了秦越溪的脸,嫁祸给自己,一下子就把两人都除去了,多好!

王升摇头道:“十二公子,您自己也去看过了的,那亭子三面临水,只有一条曲桥可通,再不可能另有旁人避过岸上内侍的耳目进去的。后来是齐小将军先进去发现的,内侍们之中便有奸细,也没有动手的可能。”

若说是有人自偏僻之处游水过来,等颜夕走后动的手,他事后想想,倒不是不可能,可听内侍们说,颜夕一出来,齐飞便过去了,若是如此的话,一则时间太短,来人便来得及动手,也必来不及逃脱,二则,秦越溪总是知道的,既是他没如此说,那便是没有了。

颜夕再说不出话。怎么会这样?

萧雁南不再看他,吩咐道:“廷杖!”

颜夕顿时呆了。廷杖,最可怕的还不是刑罚本身,而是要去衣受刑!要一个男宠当众裸露,萧雁南,分明是不要他了!

萧雁南不理他凄厉的呼喊,走回房中,在床上坐下来,对秦越溪道:“直接杖毙,可好?”声音温和,仿佛说的事再平常不过。

秦越溪抬起眼,怔怔看着他,不觉得欢喜,却是一阵阵的心寒。颜夕虽然不是自己的朋友,可同床共枕几个月,曾经宠上天去的人,他也可以说杖毙就杖毙!萧雁南,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在他心里,颜夕和自己这样的人,原本就是贱如蝼蚁的东西?

自己竟对这样的人,怀过那般的心思,何等可悲复又可笑!

过往点滴,这时一一回想起来,才陡然间觉得心下恍然。难怪他能这样对自己,原来一开始就是自己会错了意!

外面已响起板子拍击肉体的声音,伴着颜夕陡然拔高的凄厉哭叫,和一声声“不是我”的抗辩声。

萧雁南执起他手,轻轻吻了吻,道:“亭子里就只有你们二人,还敢说不是他,可也真好笑,是不是?”

好笑么?秦越溪只痴痴看着他,说不出话。

外面颜夕的惨叫越来越尖利高昂,后来又渐渐嘶哑,慢慢变成断断续续的呻吟。

但是突然间,却石破天惊地迸出一句:“我知道了!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王爷,不是我,是他自己划的!”

萧雁南手上骤然一紧。

手像断了似的疼。秦越溪猛地咬住牙关,死死压下惨叫。恐惧在心头层层荡漾开来,怎么也压不住!

要怎么办才好?

监刑的王升大声喝斥:“胡说八道!十一公子又不是疯了傻了,怎么会自己划自己的脸?”

怎么会自己划自己的脸?颜夕原先也没想到这头去,一个男宠,伤了脸,那是什么后果?可亭子里就只有自己两人,后来也没有旁人进去过,若不是自己,那还能是谁?

他说时只是猜测,这一说出来,却越想越真。

是了,他要自己和萧雁南说打发他回去,他不是欲擒故纵,他是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呢!

可你个千刀万剐的,不想留就不想留吧,你害我做什么啊?

他声嘶力竭地叫起来:“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背上的板子还在不住落下,他哀哭了几声,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叫着道:“王爷,他根本不想留在这里呢,前一回,也是他自己来求我,要我和您说打发他回去的!他求我那会子送给我的东西,就放在我房里的箱柜里呢,王爷,您去查,您去查啊!”

王升呆了一下,目光瞧着里面,对着执刑的人做了个手势,板子缓和下来。

萧雁南脸上没有怒色,只盯着秦越溪的脸,缓缓道:“直接杖毙,可好?”

秦越溪木然没有说话。

颜夕无辜,他最清楚不过。可是这一句简单的话,他张了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可以不计较自己会受怎样的惩罚,豁出去不过一条小命,却无法保证母亲可以不受牵连。

施加于母亲身上的惩罚只有一次,那唯一的一次却痛得太刻骨铭心。如今在他心里,曾经最爱的这个人,即便不是洪水猛兽,也已相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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