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之，这里才是往璧雨山的路……”风凌无奈地指向东南方
“啊，哦”卿之从不因此色变……
……
终于可以见到你了吗？在相隔了近百年以后，在思念了三万多个日夜之后
卿之，我们终于可以相见！
我似乎已经嗅到你在接近的气息
……
月，明如玉，大似盘，风轻云淡，夜幕黑蓝如绸，零星点缀着星光
“卿之，那个小鬼在那个宫殿里，有头龙看着”
“哦”
“诶，你去哪里？！”
卿之迷茫回头：“进去，把他带走啊！”
“额……”
“难道风风你打不过那头蠢龙？”
“额，不……”
“那走吧”这样多直接多省事啊！反正不用我动手……
风波宫里，流心被禁锢了力量，趴在地铺上睡得正香
龙随风安静执着地坐在厅堂里，他在等，直到他出现的那一刹那，他知道他将获得救赎，他的心将不再空落
他要把他锁住，他将不允许他再离开！
哦，不能得意忘形，他稍稍敛住想笑的欲望
“吱呀——”就像跨越了无数的纪年，宫门缓慢打开，浓重的月光流了进来，更猖狂地占领这间宫殿，混着夜明珠的光辉，宛若白昼降临
甫一见这间宫殿，卿之有点恍惚，似乎很久以前他曾在这里痛过、哭过、笑过
他摇头轻笑，那算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龙随风迎着月光望去，那是两个人
一个一身白衣，苍颜白发便生光，数万年的时光将他打磨得温润却隐隐透着犀利的锋芒
一个蓝发如瀑的少年，身着白色衣袍，长袍边缘处晕染着蓝色的烟华，如梦似幻，蓝色的细丝在衣袍上绵绵缠绕，绘成聚灵阵法，使得少年更是灵气凛然
他很美，美得不似人间所有，龙随风曾经见过他，那是父皇曾经寻找查探过的少年，只是眉间多了一枚妖异的紫砂
但那都无关紧要，龙随风陡然站立而起，死死地盯着那个少年的眼睛
眸似蓝水，光波漾漾，星光难比，无情还似多情
你是否以为，自己换了一身长袍，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你是否以为，自己点了一颗眉砂，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比以往更长的蓝发，比以往更大的双眼
比以往更甚的慵懒，比以往更显得冷淡
呵，我的卿之，你以为你换了样貌，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丑也好、美也好
我还是能够找到你，我还是能够认出你
你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一切
我的卿之，你终于重新站到我面前
穿越了那么久的岁月，你终于再次站在我眼前！
他站起得太急动作太大，以至于椅子翻到，发出尖锐的响声，刺破了宁静的夜晚，他想唤他的名字，他想喊出“卿之”，然而这个名字似乎沉寂了太久，他无法将他吐出，因为他此刻站在他面前，所以他现在无法将他吐出
但是他清晰地听到，那个他思念了许久许久、太久太久的名字，就在他的胸腔里回荡
流心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看到了他的神……
“卿之哥哥！”他是如此欣喜，他刚刚在梦里见到他，他刚刚在梦里见到他的天神一样的卿之殿下，打败了那个臭不要脸的死妖怪！
他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似乎从没有被禁锢过力量，他是如此轻盈地欢喜地奔向他的殿下，他的神……
龙随风什么都没有做，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其实不喜欢他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吐出，他其实不想看到有人接近他的卿之
但是他现在只是站着，只是看着……
卿之微笑着看着那个少年跑近，然后红着脸怯怯地站在自己面前：“卿之哥哥，你来啦，我那个，其实没有能帮你报仇，我是不是很笨啊！”
这个少年明明比自己高一点，却如此幼嫩的摸样，他伸出修长细嫩的手，亲昵地抚摸他的头发：这就是自己要守护的，我要守护的、为之牺牲的，整个妖境当中的生灵
流心脸刹那红得滴血
他转眼看向里面的青年，唔，身材很魁梧嘛！不错不错，可惜就是表情太傻了一些，果然是蠢龙一只
他看他半晌没有反应，轻声细语：“风风，我们走吧”然后款款转身，仪态优雅，风流自成
风凌和善地对那头傻龙笑笑，表示对他的呆傻的理解：卿之果然妖孽！
流心愉快地兴奋地转身，冲他做鬼脸，无声地说：死不要脸的臭妖怪！
风风？龙随风一刹那间以为是喊的自己，他从胸潮澎湃、激动不已中恢复清醒
他听到自己声音冷硬有些僵，就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话似的：“你想去哪里！”
然而这落到别人耳朵中就不一样了，就好像他是他的主宰一样，就好像他一定会听他的一样，就好像他还欠着他的一样，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的生硬着
卿之眼眸一眯，有冷光闪过；风凌脑中一闪，璧雨山
流心立马咆哮，也顾不得卿之还在旁边：“你那是什么口气！你个死不要脸的臭妖怪！”
就像受委屈的是他自己，流心鬼鬼祟祟地觑了卿之一眼，拽拽风凌的衣袖，小小声：“风长老，他自己承认了，是他把卿之哥哥害成那样的！！”
风似乎在眨眼间变得凌厉阴冷……
那个人就是你吗？那个伤害了我们都宠爱的卿之的人原来是你吗？
卿之的步伐只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前移，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使他回头
若有过往、若有曾经
那也已经随风而逝了
我已经忘记，你也无需执着
龙随风见状，心下涌过恐慌，你还是想要离开吗？
他急忙追上来，试图抓住卿之的衣袖，然而风舞间，那截衣袖恰好从指缝中溜过，他没有抓住，他大喝：“你给我站住！”
世界一片静默，风停，月寂，光华依旧，没有人回应他的喝声，前方的三人只是沉默，他看不到流心愤怒到颤抖的身形，也看不到风凌因隐忍而暴突的青筋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当中那个少年，纵使他模样大变
他软下声音：“卿之，留下来”我喜欢你啊！我爱你！我很想你！所以留下来可好？
流心率先忍不住，他扯住卿之的衣袖：“别理他，就是这个人害你！”
风凌手中动作如电，却在杀招将出的刹那，被卿之制止
月华笼罩着这个少年，他曾经丑到不堪入目，他现在美得仿若天人
然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叫蓝卿之，而他，龙随风只爱蓝卿之
他看着他的动作雅致到仿佛细心雕饰，却又无比自然
他对上他的双眸，星子也比不上他的眼睛柔亮
他看到他露出盈盈的浅笑，仿佛初见时，他笑说“天气不错”时一般冷淡而无奈
他说：“请问，我前生认识你吗？”
我前生认识你吗？我前生认识你吗？
我认识你吗？我认识你吗？
我不认识你了啊，我已经不认识你了啊！
不过一句话，不过一句疑问，却将龙随风从见到他的喜悦的仙境中打入无边地狱……这么多年的等待、那么多个日夜的思念，都是笑话，都是空华！
卿之，你还能更残忍一点吗？龙随风感觉到喉头似乎涌起一阵腥甜，双目酸痛，他一时不敢说话，他一时不敢眨眼
在我思念你的时候，你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
在我思念你的时候，你忘记了我，真是好冷酷的笑话啊
不要如此对我，太冷太疼，我其实无法承受
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如果我前生认识你的话，真是抱歉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我是新生的蓝卿之”
新生？为什么会新生？那个小鬼不是说你没事的吗？龙随风心痛如绞
但是，就算你是新生的，我也想要，把你留下，让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不希望以后的生命里，再不见你的身影，再不闻你的声音
就如当初随心他们忘记了也还记得彼此的感觉一样，你肯定不会彻底把我忘了的！
卿之回身欲要离开，龙随风探出手，终于握住他的一截衣袖：“我不许你走！”
他的声音如此坚决，似有哽咽，痛与惧隐含着，恳求与命令同存
“忘了就忘了吧！我不想追寻，你也该放弃了”卿之的声音淡然宛若空气的喟叹
他叫他放弃，他让他忘记，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你若留下，你若愿意让我爱，你若愿意爱我，我就听从你的命令，现在，我拒绝！
他不松手，坚定地不容推移地诉说：“我不许你走！”
狂风骤然刮起，他曾经用风追上了卿之，但现在，这风不是属于他
风凌终于再无法忍耐：你竟还想让他落到那个地步吗？你从不曾愧疚懊悔过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伤害他？现在，你又有什么立场来留他？
风柱凝结，狠狠撞击在龙随风的胸口，他未闪未避，只是想抓住那截袖子，以及袖子的主人，然而结局一直是如此的残酷，那截袖子，从他紧握的手中滑落，他没有一直抓住！
“卿之！”如此彷徨
“卿之！”如此急促
“卿之！”如此卑微
但是，我的曾经，我的过去，都已经没有了呀！我的使命与你无关啊！
所以，我不会回头
风凌的修为比他高出不知多少，他抗争着，总是惘然
他能做的就只有在他的攻击之下，一次次倒下，一次次站起，即使口吐鲜血也没关系，即使流尽生命也没关系，我要追上你，我要留下你
“卿之！留下来！”求你留下来！
杜鹃啼血，子规哀鸣
风，愤怒地咆哮
血，凄凄地流淌
但是他坚持着向他伸出手，他向他乞求怜悯
但是不够，不够，你永远不知他曾经怎样的绝望过，他曾经怎样的痛苦过
他早就为你流尽鲜血，他已经为你献出生命，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他是没有死，所以你不知道就在十几年前，他还在夜夜承受天谴之痛！
曾经，只有痛苦，你不知，你已经没有跟他说曾道今的资格，你早已失去让他回头、让他留下的权利
龙随风趴在地上，浑身鲜血淋漓，他挣扎着伸出手，他痛苦地呢喃出声，他说：“卿之，不要走，求你，不要离开我”
泪水，鲜血，相互交融
空气中是谁的声音在低语，是谁的声音在轻叹，然后静静地飘散
流心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追上了卿之的步伐
风凌也仅是止住他前进的努力
那个人只是踏着洁净轻稳的步伐，踏着属于他的天梯，终于化为光点，终于彻底消失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上苍，求你怜悯，求你告诉我，这仅是一场虽有重逢的噩梦
冷漠的苍穹之上，启明之光闪现，黎明即将来临，光明将赐福人间
他无力颓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右手掌虚握着，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这是一场救赎，他以为他将重归光明
但是事实将他打入了黑暗中，似乎永恒
而执行者，就是那个他心心念念期盼着的来救他的人
蓝卿之，你好狠，你好狠呐！
可是，即使痛苦，你也没有力气恨他，你也没有勇气恨他！
因为你是，如此的爱他……
第二十七章：决心
天已亮，整个风波宫前一片狼藉，如遭巨灾，龙随风如同已死一样躺在院中
龙随心闻言赶到的时候，见到就是这样的状况，也顾不得考虑为什么没有听到一点动静之类的问题了，连忙派人找御医，自己把他搬进了忘忧宫
龙随风受的伤很重，但是只要花时间休养就可以恢复了，虽然风凌愤恨，也不可能诛杀下一任的妖王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那个御医如此叹息着
他没有死，却比死了还要让人担心
“大哥！”倚在床上的龙随风眼珠动了动，扫了他一眼，就转回去，继续盯着窗外，目光空洞茫然
啊，就是这样，龙随心无奈地叹气
跟他说话根本就不理会，终日不是看着窗外就是研究自己的手掌
心病……龙随心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蓝卿之出现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龙随风一眼：大哥的品位还真是诡异……
不过那只妖怪那么厉害？能够把大哥打得这么凄惨还不惊动众人？
他试探性地出声：“是，蓝卿之吗？”
龙随风的目光恰如黑夜里骤然闪出的电光，似乎所有的力量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完全恢复
龙随心退了半步：好可怕……
他咽咽口水：“是蓝卿之把你，额，我是说，是他，把你打成这样？”
龙随风的眸子倏地又黯淡下去，终于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声音低哑难听
龙随心无语了，硬着头皮：“那是？”
“……”转头，沉默，压抑
“大哥有蓝卿之的消息了吗？”
“……”气氛更加沉凝，哀伤已经将龙随风笼罩
“蓝卿之出现过了吗？”
“……”那个月光下的少年
“大哥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以及他毫不留恋的背影
龙随心有种预感，他再问下去，他大哥就要垮了……
在等待了那么久以后，我终于有了你的消息，并且终于能够与你相见
我是如此的肯定着，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
然而你却告诉我你已经忘记
你从哪里来？你将去往何方？
这些于我，都还是谜
现在我该到哪里再去找你？我是否还有勇气去找你？
三万多个日夜已是极限，我还要再等多久？
是否会终我一生都无法再看到你？
“你也该放弃了”呵，言犹在耳
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放弃？你告诉我怎么才舍得放弃？
能够如此果决残酷的，只有蓝卿之你一人
你要我怎么放弃对你的爱情？！
我爱你，我爱你啊
如果万法诸天可以听到我的呼喊
请求你们让他回来
黑暗凝滞到让人无法喘息
残破、腐朽、鲜血淋漓
那是烙在灵魂里的伤痛
那是融在魂魄里的血泪
纵使数度重生、几度轮回
也无法真正彻底磨灭
他们将化作噬人的魔
不容挣扎、不得反抗
只能站立在泥沼中
无力地感受他们恶心的触感
任由他们狰狞着渐渐覆盖、直至没顶
窒息……
“卿之，醒醒，卿之……”是谁在拍他的脸？是谁的声音如此焦急？
眼睛打开意思缝隙，清浅的阳光流淌进入
“阿右？”蓝卿之有些迷惑地揉眼，手上有些湿意，他眯眼摊开手，水渍？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右桓皱着眉，眼里有些担忧
“好像吧”卿之安慰地笑，“没事的，不用担心”
难道是出去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混蛋家伙？右桓心里烧起一把熊熊之火
也许上次不应该出去的吧！
那个人，卿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却沾染着些微忧郁的气质，那个人的影响实在出乎意料了
为什么当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里吐出，心会剧烈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