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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落体——by百年浑似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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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悔改的小攻倒追单恋他多年的小受,差点被小受反推并遭遇各种蹉跎的历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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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许久,岑舟 ┃ 配角:杨锐,松松 ┃ 其它:自由落体

第一章

整个上午,岑在旅馆的房间里坐蓐针毡,直到现在都没能从昨晚的一切中缓过神。

他彻夜未眠的大脑中有几个词不停地纷乱穿梭,还不晚,久,在一起,方琢,久,在一起,离婚……

他想他是把久挽回到自己身边了吧,自从在冰冷的车厢里他的手被久握起开始,自从他们额头相贴无言地拥抱着开始,自从他们下车后先找到这家旅馆安置,而后久打算独自去跟方琢说分手开始。

久原本是来见方琢父母长辈并给她的外婆贺寿的,这是对方家庭准备接受这个女婿的暗示。在这个当口提出分手,久无疑会被狠狠指责。

久临走时并没有对岑保证什么,只是淡淡道你先在这休息吧。岑想抓住久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想说如果你觉得太为难,缓些日子再分也不迟,我已经左右不是人了,我不想拖累你落个坏名声。但他犹豫再三,觉得哪句话都十分不妥,恍惚间久竟已走进电梯。

已经将近中午一点了,久还没有回来,没有电话或短信,岑觉得屋子里的寂静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只好打开电视制造些声响。不带感情的新闻播音反而让心中的惧怕无限胀大,让他逐渐觉得久可能是不会回来了,也许昨晚的拥抱只是暂时的妥协,是给追逐而来的他留一点面子罢了……

他想自己有什么好,这么多年都不敢正视久的感情,到久快找到幸福了又跳出来插手扰乱,他有什么值得久为他放弃方琢那么好的女孩。他恢心,害怕,简直必须马上从这里逃开,这样如果久不回来,他也不必在原地等得快要皴裂。但他走到门边就没再动过,手搭在门把上,门把从冰凉变到温热再到沾上冷汗。以至于刚有轻微的敲击声传来他就立刻拽开门。

久满面讶异,手还悬在半空。

岑看见他微肿的左脸,脊背发凉地暗叹一个文静女孩子竟有这么重的掌力,指甲还在久脸上留下两道略泛着血的划痕。

岑拉起久的手臂拖他到床边坐下。久垂着头,似乎并不打算交代他与方琢的事。岑去卫生间用冷水拧了毛巾,递给久。久没有接,岑的手僵在那里。

久沉声说,“分手我是分了,我还是没办法跟异性在一起,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同她讲。”他抬起头,眼眶发红,“我没想过会有今天,我根本没做好准备。来得太突然了,都不像你了……”岑的嘴角抖了下,想做出理解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久说我头疼,得睡会儿,说完径自和衣躺在标准间的其中一张床上。他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袋包子,没有拆封,可能是他走后岑去买的,因为放过几个小时,凉得连哈气都不见了。他很饿,他们都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但他累得没力气伸出手,只好闭起眼睛不看。在快睡着时他感到背后一沉,接着有冰凉的毛巾轻敷上左脸,终于缓解了跳突的灼痛。岑静静等着久的呼吸变均匀,拿开毛巾,毫不犹豫地在同一张床上躺下,从背后抱着久。有些挤,姿势僵硬,有被抗拒的感觉,但是温暖。岑再也无法支撑,沉沉入睡。

岑醒来的时候看见久倚着床头坐在他身边,房间很暗,他问几点了。

久说八点。岑听见久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平时他会笑,现在笑不出。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没被动过的包子,想起久的胃不能承受太凉的东西。他起身说出去吃饭吧,久点点头。

旅馆在南工大附近,之前学术交流的时候他们来过这里的建筑院,知道有几家餐馆不错。随便走进一家店,岑特意要了剁椒鱼头,久喜欢吃这菜,但在他们城市总找不到味道纯正的。

耳边是别人热闹的杯盘交错,他们只是风卷残云闷头扒饭。等食物消灭得差不多了,岑看着久说,“我和岳薇……”他斟酌着用词,想来想去只能干涩地续道,“我和岳薇协商离婚了。我对你……她全……看出来了。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久若有所思地搁下筷子,望向窗外,喃喃道,“这样真的好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岑在深夜的列车中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没感到任何喜悦。他正在考虑该如何跟方琢说分手,如何不伤她太深,同时不能流露自己的取向。方琢在临时回南京那晚他们接过吻,并不是第一次,但他仍然本能地感到些微恶心,他以为可以慢慢习惯的,但是终究没办法。他后悔自己不该拖累一个女孩到现在,结婚生子的生活从来都把他排斥在外。他嘲笑起那些不懂珍惜的男男女女,他害怕孤单想求都求不得的正常生活,有人竟玩弄来玩弄去随便就丢掉。他想就继续一个人呆着吧,自在逍遥也不差。可他挣扎多年终于甘心放下的人突然自己送上门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他不可能像小媳妇似的问岑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跑来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一直追问自己,你还爱他么,你还敢和他在一起么,你确定他不会再回头么?他猛然发现答案无处可寻,这几年他一直深信他们是永远不可能了,所以他在岑结婚后再也没妄想过同他生活。他知道岑对岳薇是很有感情的,他羡慕岑给她的爱。岳薇是聪明坚韧的女人,如果她回心转意要岑回去,他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他下意识地再次问自己,这样真的好么。

岑迫切等待答复的眼里带着自知理亏的无地自容,但已没有昨晚和中午时手足无措的慌乱。这才像他,久想。

“我等着你。”岑非常坚决地重复,“我等着你。”

久疲累地笑笑。他奇怪这鱼还挺辣的,熏得脸和眼睛都特别烫。

吃完饭岑让久先回旅馆休息,他去买火车票。毕竟两人手头都压着很多工作,能尽早回去就不要拖。他回到房间的时候久正盘腿坐在床上看《人物》,穿着短袖T恤和运动短裤,刚洗过澡。岑收回视线绕到另一张床边放外套,背对久说明天早上9点40的车。久回了声嗯,继续看电视。岑楞了会儿,去洗澡。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他豁然省悟自己昨晚是冲动追上火车,根本没带睡衣和替换的衣服。久见他立在浴室门前没动,从旅行包里翻出黑色T恤和短裤,说我这儿还有一套,你先穿吧。岑接过来回浴室里换上,他们身高差不太多,只是略微有点紧。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岑发现久还在看着这个方向,眼里是让他摸不清的情绪。

这时手机响了,久接起来,靠在床头,听的时候姿势放松,之后回话说,“恩,分了。”

岑心头一凛,在另张床上坐下,拿遥控器频繁换台。

“你八婆啊,分就是分了,还能怎么说?”久的语速很快,声音略高,岑却听出那里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意思。

“啊,你说中了,挨了一巴掌。

“少来,你欠我的饭不止一顿,这顿抵消。

“解脱?能解脱就好了,你别烦我我就解脱了。

“行了行了爷要睡觉,挂了。”

久摁掉电话,调好闹钟,就真的躺下要睡,趴着睡的姿势。

岑知道这是不给他可乘之机,这才发觉这两天厚到可以垒城墙的脸皮有点难以支撑。他关掉灯,把电视音量调小,脑子里回响的还是那句“爷要睡觉”。

久的言行一向比较文质,只有对很熟的人才会扯粗口,而那个很熟的人在本科毕业后似乎就只是岑了。岑转头去看久,在电视的亮光中隐约见他压在枕头上有些嘟起来的嘴和脸颊,毫无防备可以让任何人靠近的样子。他们明明只隔了一米的物理距离,岑却感觉是伸手触不到那么远。他笑自己还真傻,几年来总以为久身边是真空一般,显得非常孤单,其实哪可能,都是社会生物,大概早有其他“很熟的人”围在久身边了,而他连那些人是谁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晨来到火车站。进车站前排队的时候久问我的票呢,我拿着吧。岑说人太挤不好掏,没事我让一块儿剪了。剪完票经过第一次安检,岑径直往候车厅最里边走。走了一会儿忽然被拉住,久说你睡懵了?走过了啊,是5号厅。

岑扬扬手里的票,说没错,是8号厅。

久抬头看液晶屏再次确认,8号厅,南京到青岛,正想说绝对是你搞错,突然明白了岑的意图,在原地怔住。

岑说快走吧,就算回去也是周五晚上了,你还真打算周末两天加班啊。

久没动,说你疯了。

岑说没疯,就是有点走火入魔。拉住久的旅行包拖他朝候车厅走。他时不时自作主张的脾气久再熟悉不过了,现在竟觉得有些不习惯,好像必须重新去适应。久就这样一路被拽上火车。

硬座车厢很挤,走道里全是拿站票的人。有位很胖的大婶站在他们旁边,没过多久就蹭着坐下来,还显得挺理所当然。岑想人家也不容易,便往里边挪了挪,留出位置。久侧过身靠紧车窗,使他们并没有紧贴。他头挨在窗帘上,一直看着窗外。青岛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三年前岑结婚的时候,他在那里的海边被某种痛碾成了灰,那些灰已经化进海风和海水,他总觉得如果再去,它们又会不死不休地缠进心里,他不愿重蹈覆辙。

突然有温热的手掌隔在他的太阳穴和窗帘之间。久诧异地回头,岑说窗帘不干净,也咯得慌。久不满地说我没那么娇气。但岑没动。久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到站的时候是傍晚。跟南京古城的沉抑厚重不同,这里红瓦绿树,有碧海,有火烧一样的天,久恍惚觉得自己像从没来过。

在旅馆安顿好后岑问你想去哪转转么?

久说是你硬把我拉来,你没计划好么?

岑被刺着了,顿了下说栈桥去不去?

久说不喜欢。

岑哑然。他并不熟悉青岛,只是知道栈桥很有名。他去买票的时候一瞬间决定要带久来这里,他回想起结婚时自己安排研究所的朋友一起到青岛去,他以为那是帮久调节,现在他明白那根本是对久的折磨。他希望跟久重新来一次,如果可以,他想帮他修补过去那些伤痕。

“那……我没替换的衣服,再不换身上就馊了,跟我逛街去吧。”

久没否决,他们便去了商场。

岑拿着试好的衬衫走出更衣室,看见久在旁边打电话。他指指衬衫,用口型问“怎么样?”久比了个ok的手势,对电话里说“星期六我去不成了,你们自己去吧。

“真去不了,我被绑架了,人在青岛。

“行啊有本事你前来搭救小爷我。

“……别磨叽了,自己玩儿去。拜拜。”

岑划卡付账,无意地问,“你朋友啊。”

“恩。”

“挺关心你。”

“……”

“……我是不是耽误你什么正事儿了?”岑拎起包好的衣服,面色为难。

久说你没少耽误我,不差这一件。

岑被堵得接不上任何话。

久朝别的专柜溜达,拿起件V领T恤往自己身上比试,说明天请我去水族馆,可以勉为其难算你补偿了一毫米。

岑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久身边,说好。

岑有很多年没去过海底世界了。他对动物不是太热衷,久跟他正相反。久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他们家养了鸽子,猫,松鼠,虎皮鹦鹉。后来爷爷去世了,久没办法经常回家,宿舍不能养宠物,岑只好帮他往论坛上贴求领养的帖子,帮他把这些被爷爷视为手心手背肉的小东西送到好心人手里。那三只虎皮鹦鹉被教授和师母收养了,久探望教授和师母的时候就去逗逗它们,他自己却再没养过宠物。

他们走过巨大的圆柱展缸,里面有色彩缤纷的鱼。走过水母馆,被绮丽的蛊惑萦绕。走到蝠鲼的展池,久驻足在那,目不转睛地看。那巨大的菱形生物在水中巡礼,通体扁平,胸鳍如翅展开,前面细窄的开口收纳着看起来像杂质一般的微小鱼类,尾长如鞭。岑不理解这种看起来很有攻击性的生物有什么可爱之处。

“你很喜欢?我记得你只喜欢小动物。”

久说很喜欢,想养一只。

岑问这也敢养?

久说你不懂,他脾气超有意思,你不惹烦他,他就不会拿“翅膀”扇你,你要敢不理他,他会蹭过来撞撞。

岑说哎哟好个撞撞,咋办,一个顶咱们两个大,当被子盖可以,我可背不回去。

久说无耻。

他在笑。在幽暗的展厅内,淡蓝的水色映在他的脸上,让皮肤看起来透明可破。

岑感到喉头发涩,慌忙把视线重新贡献给那个怎么看也不像好鱼的扁菱形。

其他游客都蜂拥朝一个方向走,他们跟随人流去看热闹,发现是美人鱼表演。巨大的水池中有六位身材颇好的人……鱼,在游动。旁边的观众都在大声赞叹好漂亮。“人鱼”都戴着辅助呼吸的气罩,穿起来的鱼尾一看就很假,岑觉得这些全然称不上美感。久也只是静静观看,表情平淡。

“你说美人鱼有没有男的?”岑问。

“你跳进去,就有了。”久朝水池方向昂了昂下巴,示意他快去。

岑搓搓手,说那我去了,明天登报了,你当我经纪人。

久说别别,你身材是行,美貌欠缺,还是不要污染水缸了,免得人家批判我眼光太差。

你不是做什么都相信自己眼光不差么。岑颓唐地嘀咕,话里有它意。

久没接声。之后岔开话题说你知道么,美人鱼是一妻多夫制,学名儒艮,就算是美男鱼也很可能是剩男。

“真是社会进步,”岑低叹,突然新奇地问,“那剩下的是不是就那个了?”

“哪个?”久不明白。

“就,就是……”岑有点尴尬地抬手比划,“咱俩,这样。”

久捂胸口作呕吐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说着快步离开这个不可理喻的人。

岑邪笑着追上去,心头有点涩,眼里是甜的。

他们在海底世界呆了将近一天。出去之后买了第二天返程的车票。岑提议去吃烧烤,两人染了一身炭火味儿。回到旅馆之后久先去淋浴,一出浴室门就跟岑撞了个满怀。整个人被突然揽住,久才意识到这家伙是故意堵在门口的。

岑说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久慢慢卸下抵触,任凭岑用双臂箍着他。

岑将下巴贴在久的左耳边,过一阵子,侧头轻轻亲久的头发。久的发质有些硬,即使沾着水,也没有顺趴趴地贴在头上。比起平常打过发胶后竖起来的精神抖擞,此时只是略显慵懒地蹭着岑的脸,像雨后沾满水露的青草。

惊觉被什么硬物顶着自己,久猛地推开岑,力量大到让岑趔趄后退了两步。久楞住,看见岑的表情简直是惨淡。岑说我去洗澡,声音暗哑。久木然地从门边移开,岑没看他,低头匆匆逃进去。

岑在冷水下淋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把鼻息间久发丝的味道冲散掉。脑海里闪过走马灯一样的片段,是他们曾经唯一的一次深入碰触。促使他们那么做的并不是相爱,而是各自难以启齿的巨大愤怒。那天久的身体激烈地迎合着他,心却在顽抗地拒绝他。

跟刚刚一样,本能般深深扎根的顽抗。

岑走出浴室,看见久已经趴在床上入睡。他轻手轻脚地绕到自己床边躺下,面朝窗户,忍耐着不看久。他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很少把这句话直接讲出口,对任何人都是,他认为如果没有做出恰当的补偿,徒说这话更是对当事人的侮辱。他一直默默念着,对不起,对不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冷到发抖的身体催生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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