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恨恨的骂了一句:“贱货!”
何步尧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又添了一句:“师兄说的极是。”
凌景动作忽然一滞,反复思索,直到渐渐紊乱,到最后他也搞不清楚,他刚刚骂的是何步尧,还是他自己。
“混蛋!”凌景越想越是愤怒,以至于渐渐失去理智,下身顶的更加用力,房间里回荡的啪啪有声。
“师兄!”何步尧叫的同时猛的挣脱开凌景的怀抱,错开几步警告道:“心绪不宁,照样也会引得阴丹提前发作。”
凌景这时喘着粗气,出了一身热汗,蒸汽似的往外冒,听了何步尧的话,一番内视,立即冷静下来,真气果然有紊乱的迹象。低头正巧看到滴在地上的几处血渍,抬头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何步尧见凌景此刻胸前大敞着,底下的身形一如当年一般健硕,但头顶的鬓角却已显露斑白,如今须发紊乱的样子更显出一副老态,心底没来由的泛起一阵厌噩,也不理会,径自走到桌边,为自己沏了杯茶一口饮下,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师兄,当年我也想这样问你的。”
凌景闻言心神俱震,手指着何步尧说道:“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还当上了宗主。”
何步尧自嘲一笑,轻蔑道:“当年师父一共收了七名弟子,其中以师兄你的资质最好,功力最深,而我是最晚入门的,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这个宗主的?要知道当年那七个人当中,就只你我还活在世上。”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何步尧语调中所透出的艰险与恨绝,仍然让凌景说不出话来。
“你……”等了半响,凌景也不敢将心中的怀疑诉说出来。
反倒是何步尧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脸无所谓的说道:“你刚刚骂的很对,我能上你的塌,你一走了之,其他师兄又怎么会放过我,相反倒是在烈火教的日子要好的多,伺候一个总好过伺候一群……”
听完以后,凌景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恰好在这个时候,凌熹归来,在门外呼唤,想要进来,他想都没想便大吼一声道:“滚!”
凌熹怀揣着一副忧愁的心匆匆赶了回来,谁知得来的却是这一下中气十足的怒吼,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得父亲大人生气了,顿时感到十分委屈。
跟在凌熹身边的刘小刁同样心情不佳,但此次全赖凌熹才得以脱身,见他这一,不由有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宽慰了几句。
凌熹在自己父亲那里碰了壁,错以为凌景当真中了邪,急忙召来管家凌叔询问,凌叔见他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连连宽慰几句,随即将凌景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一遍,听得刘小刁倒吃了一惊。
凌熹对凌景的出身一无所知,刘小刁却是清楚的,不由得佩服何步尧神通广大,这才不过几天,便将那位嚣张的凌大老爷收归帐下。
凌家有多少财富刘小刁并不清楚,他只知道晚上何步尧将他召去询问了一下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凌府门外的粥棚的规模便扩大了一倍,而那几间粮铺的伙计却不再向他讨要银钱了。
接下来的日子,刘小刁便整日躲在凌府不敢出来,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即便这样他也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之前被他救下的龟甲门前任堂主丰济的一名部下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潜入凌府再次被那些白袍仆役抓住,从这家伙嘴里刘小刁得知,丰济的妻子已经在延州被人凌虐致死,几个孩子也不知所踪,正道门派中的门主之争丝毫不比魔教逊色。
第八十八章:西行
新的一天早晨,天气甚好,艳阳高照,雪没有再下,长安依旧一副白色的装束,清亮喜人。刘小刁的情绪却恰与天气相反,心上沉甸甸的,合衣坐在床头看着窗外发呆。
临近年关,整个长安城都忙碌起来,因何步尧将施粥的范围扩大,还利用凌家的商路从南方收了一批破旧棉衣,运到这里免费发放,所以这个冬天长安城内几乎没有冻饿死什么人,为此长安府还特意发下表彰,给何步尧加了个员外郎的恩衔。
这造成的结果就是,城内的官家富室听闻黄员外郎身边还带了位小公子尚未娶妻,上门的媒婆差点将凌府的门槛踩烂。如果说前些日子刘小刁是不敢出府,那如今他是连房门都不敢出了,因为指不定凌府就有哪家的夫人前来做客,目的多是来相一相未来的女婿。
刘小刁不知道,这些消息会不会传入到裴楚一的耳朵里,但自己又不敢出去见他,只得整日在房里里唉声叹气,这郁闷封闭的时间久了,人也就变得呆滞起来。
隔邻几间的主卧室内,何步尧召集了一干白袍仆役正在说话,调度安排事情。在距离他不远的床上,凌景须发散乱的被捆束住手脚不住翻滚挣扎,许久之后白袍们纷纷退下,床上的凌景也安定下来。
“师兄,你这是何苦呢,熬得过这次,还有下一次,下下次……根据魔欲历代宗主的记录,在你之前有曾有一位泰山门主足足熬过了七次,可他最后还是自戮而死。”何步尧顿了顿,单手抚摸上凌景壮实的脊背,双目透着一股子寒光淡淡的威胁道:“你也知道,八宗大会在即,我需要你帮我夺下八宗之首,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想要舒服,就服下这枚‘化阳丹’!”
凌景微微抬头,眼睛里透出股愤怒,他的嘴巴上缠着跟布条,能防止他咬舌自尽却不妨碍他说话。
“我……吃!”从喉咙里嘶吼一声,他垂下了头。
何步尧闻言大喜,立刻取了丹丸给他服下,可谁知凌景也不含糊,连药丸带手指一口咬了上去,浓浓的血腥味顿时在他的口中化开。
何步尧手指吃疼,却是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看起来即便两根手指被咬断也丝毫不以为意,只用两只眼睛盯着他,眼光复杂,似款款深情又似无边狠毒。
凌景给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牙齿,颌和血液将那枚“化阳丹”咽了下去,从此以后,每个月他都必须服下一枚同样的解药,否则的话在他体内的阴丹就会再次发作,并且产生的痛苦将是现下的数倍,凌景十几年攒下的家业,自此尽入魔欲囊中。
当天中午,刘小刁便接到了何步尧的命令,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可让刘小刁意外的是,这次出发并非南下,反而北上,目的地更是让他大吃一惊,竟然是那赫赫有名的无双城。
再次出现在人前的凌景面色阴郁,好似一头随时都要择人而噬的野兽,只是上下收拾的干净,一身衣冠堪称楚楚,可即便这样,刘小刁也不愿靠近,好在凌家豪富,出行的车架几乎没有限制,凌景一辆,何步尧一辆,刘小刁身为“少爷”自也独自霸占了一辆,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吩咐下人,为正在养伤的丰济也单独准备了一辆,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装满财货的马车,照顾车马的伙计,随行的护卫,组成了一支长长的车队。
西北的道路不佳,但惟独去往无双城的道路路况最好,但由于西北战事频繁又处三国交界,是以每一支前往无双城的队伍都会雇佣大批护卫,小一些的商行也多选择结伴而行,所以即便是这样一支队伍,在外人眼中也不算扎眼。
出城三天,天地广阔,刘小刁的心情也逐渐开明起来,他本是闲不住的,如今可以忘记烦恼,自不会继续在车厢里闷着,便趁着这个机会学习骑马,他如今功夫不弱,人又聪明,轻易便学会了技巧,只可惜他身子没有长成,车队里没有专门为他定制的马鞍,又高又壮的大宛马骑不了,只能驾驭一些矮种马,这种马奔跑不快,但却耐力十足,在商队里多用来驮运货物。
这让刘小刁十分不贫,想着要找些牛乳来喝,快些长高。许是上天得悉了他的愿望,在第四天的时候,商队便遭遇了一支牧民,在一片池塘大小的湖泊旁,耸立着几个白色的蒙古包。
牧民们十分好客的招待了他们,双方交换了一些物品,而刘小刁得偿所愿的饮到了腥气十足的生牛奶,只可惜结果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告别了牧民,车队继续向前,在第七天的时候,遭遇了一股盗匪。
西北不若内陆,这里地广人稀,族群复杂,强盗们被称为响马,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其中大部分遇见商队便会拦截下来收取一些买路钱,只要不去反抗便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有时候响马的要求太过苛刻,商队无力支付,倘若商队的主人不那么怯懦,那么一场战斗就无法避免。
那股盗匪的人数并不太多,不过二十多骑,装备也堪称简陋,都穿着毛皮制成的衣服,一看就知道年头有些久了,都破破烂烂的。他们的要求是留下半成的货物以及一些粮食,其他人便可以安全通过,刘小刁曾向周围的护卫伙计打听了一番,得知这样的要求算是合理的。
但事情并没有朝着刘小刁所想的那样发展,就在两边交割货物的时候,凌景带领着商队护卫对那群响马突然发起了攻击,当场便打死打伤十几个,剩余的响马一看不妙,立刻四散而逃,凌景带着人追了半里地,没能追上。待他返回以后,刘小刁远远的看着他大笑着将那几个受伤的响马砍了脑袋,更让他意外的是,周围的人似乎对这毫不奇怪。将那些人的尸体扔在路边,收拢马匹,车队再次上路。
隔天,刘小刁正骑着马在车队外侧练习,远远的发现远处有一人一马一闪而没,又过了一日,同样的状况再次发生,他于是便开始留意起来,终于发现在车队的不远处,总有那么一二人跟着,他们时而汇合,时而分开,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好似是在监视。
刘小刁将他的发现告诉了凌景,谁知道凌大老爷嗤之以鼻,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相反还露出一副恼怒的样子,显然心情不佳毫无冷静。刘小刁见他这样的状况,觉得不大放心,于是当夜宿营的时候,便跑去见何步尧。
整个车队,最舒服的地方无疑就是何步尧的帐篷,刘小刁前去的时候,他的身子下面正压着车队里一个面貌清秀的小厮,在听取刘小刁报告的时候,也没停下折腾,弄得刘小刁也不时分心,一番话说的也断断续续。
好不容易说完,何步尧这才收紧勒在小厮腰间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钉”在他那巨物上,暂停下动作。
“这样啊!我知道了。”便没了下文。
刘小刁悻悻然的选择离开,返回自己的帐篷,一觉醒来,宿营地里人生骚乱,出去一看才明白,外间不远黑压压的大帐篷连绵不断,不过一夜的功夫,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
第八十九章:遇袭
野外宿营,除了要防止盗匪,还要防蛇虫野兽,所以早先在车队营地的周围挖掘了一条壕沟,此刻在凌景的指挥下,壕沟被进一步挖深,多出的土则堆成一堵土墙。
原本只持朴刀的护卫们纷纷从货车上取出强弓劲孥以及一捆捆箭矢,成套的盔甲还有盾牌,空出的马车则被拉到土墙旁边充做掩体,很快一座简易的营寨便拔地而起。
刘小刁自告奋勇,也挑了一张弓试手,谁知拉开却有些费力,弓弦张开一半便再也拉不开了,一旁的护卫倒也没有嘲笑他,递给他一把角弩,因为弩上装了绞盘,射的时候只需转动绞盘,瞄准以后扣动扳机即可,操作十分简便,即便臂力不强的人也能使用,但这东西的威力却十分强大,据说能隔着两百步的距离射穿五张牛皮。
“你们用这些,官府难道不管么?”刘小刁于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官府,对于民间兵器的管制十分严格,有明令的条文禁令,这样强大的弩弓显然能够轻易射穿官军的盔甲,必然在违禁之列。
伙计们闻言却是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护卫大声说道:“这本就是从官家的作坊做出来的,官府如果管了岂不是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刘小刁听完这才了然,贪污腐败无论在那个朝代都是永远存在的……
包围他们的是一支羌人部落,细细一数大约有小两千人马,车队这边不过三百多人,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在昨天夜里就发动进攻。
白色的蒙古包之间开始燃起了炊烟,那些羌人正在生火做饭,一些游骑零零散散的往营地这边掠过,偶尔发出一两声唿哨或是怪叫,不知道是在表示嘲弄还是示威。
“把我的弓拿来。”凌景一下跃上车顶,朝底下大喝一声道。
一个护卫迅速的跑了下去,不一会儿从车尾取出一张大弓,那弓的弓弦十分之细并且在太阳底下还反着光,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材料,使用的箭也不似周围平常的双头箭,而是带着倒刺的三菱箭,箭身也比普通的箭长出三分之一,只见那护卫一抛而上,凌景借住以后飞快的挽弓就射,拉开的似乎十分轻易,而那箭却是快如闪电,一声马啼过后,站在土墙上的人纷纷欢呼起来。
刘小刁闻声立刻爬上了车顶,发现原先在营地周围游曳的骑兵纷纷聚拢,而在距离营地四百步远左右的地方躺着一具尸体。
“都做好准备,等一会儿那些羌蛮子就要过来了。”凌景大叫道,在他的呼喝声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不少人拿着弓弩爬上土墙,还有一些人则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卸下一个个小小的油罐。
待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凌景就从车顶上跳了下来,几步闯入何步尧所在的帐篷,刘小刁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没过一会儿,那个车队的小厮就被凌景从帐篷里扔了出来,随后又过了一阵,何步尧换下了原先那身长袍,穿了一件贴身的棉衣一边系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凌景紧随其后,随后吩咐左右撤掉了那顶帐篷。
咚!咚!咚咚咚……羌人的营垒哪儿传出一阵鼓声,随后大队的骑兵从哪里涌了出来。
铜鼓的震响由远及近,一步步逼近壕沟,还没有接触,对方就擂起了战鼓,显然对凌景刚刚的那一箭动了真怒,眼前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
“把马照顾好,等他们靠近了再射,等我的命令。”凌景再次高声叫道。
第一个头戴牛角的羌族战士在视野中出现,他挽着一张黑沉沉的铁弓,双臂拉开,将粗糙的铁质箭头瞄向凌景的胸口。
“呵……喔……呵……喔……”越来越多的羌族战士发出低沉的吼叫,接连现出身影。他们披着简易的甲胄,黝黑的皮肤仿佛岩石一样粗糙坚硬,在他们的额头那些符咒般的纹身微微闪动着暗红色的光泽,眼睛则犹如跳动的鬼火。
一名手持骨制权杖的家伙不知道吼叫了什么,只听随后“气绷”的一声,那名最先出现的羌族武士松开铁弓,箭矢带着沉重的呼啸声撕开空气,朝凌景射来。
凌景举起大弓,看似随意的重重一挥,“咚”的格开了鉄箭,接着挽弓再射,箭矢笔直的划过数十丈的距离,重重剠进那名羌族战士的胸膛,穿透他的躯体,将他钉在地上。
这一箭仿佛宣布了厮杀开始的序幕,旁边的羌族战士无视于同伴的死亡,他们眼中闪动着嗜血的红光,嘶嚎着朝车队土墙这边扑来。
刘小刁手中的这类弩机力道强劲,一箭穿透了一名羌族战士的大腿,那个羌人几乎是立刻就栽倒在地,被身后的人践踏而死。车队中几乎有一半的人使用的是这类弩箭,一名护卫一箭射中了一名羌人的腰腹,由于弩箭的力道太强,穿透而过,又击中在他身后的另一个羌人,第一轮箭雨过后,地上就倒下了数十名羌人。
除了弓弩,先前挖掘的那条壕沟成了进攻方需要越过的第一道障碍,那条壕沟如今被挖得有一人多深,一旦进去凭一个人很难能够爬上来,而即便一些高大的羌人战士能够越过壕沟,后面还有一座堪称高大的土墙,从羌人擂起战鼓展开攻击的一刻钟后,还没有一名羌人能够冲上这道简单的称不上战阵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