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三这个笨蛋听了很感动,终于下决心:“那沈乙你推我去看看他。”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吧。
沈乙推着他又走了一大段路,寺院里最精密的院子,铁桶一样的严实,院子外站了沈园的保镖,两排,整整齐齐的,黑压压的,把沈小三吓着了,缩在院子门口不敢往里进了,这个阵仗太想电视里的三堂会审。沈小三看着这些人,再看看关着的门语气都怕了:“沈乙,我们还是回去吧。”
沈乙把他连轮椅整个都搬起来了,越过了台阶把他放进了院子里,这下沈小三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沈乙低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没事,别怕。秦哥在里面呢,他也许会有难的,你难道放任不管吗?”
沈乙靠着他的脸,几乎再靠近一点都会亲上去,可是只差那么一点了,秦烈喜欢的人他不能抢,秦哥,他叫了这么些年,念他的情,认他的恩。跟着秦烈的这些年,他几乎没有吃过苦,所以那一声秦哥他叫的心甘情愿。如今他有难,他不能看着不管。
沈小三看着慢慢打开的门点了点头:“好。我们进去。”
那个被关的严严实实的门被缓慢的打开了,沈小三离得太远只看见里面黑洞洞的,佛寺圣严,可是有时候看起来很吓人,沈小三看着屋里跪着的整整齐齐的人时有些想笑,他老爹这是干什么啊,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让他的属下说跪就跪啊。这样的场景他害怕,每一次跪着的场面一定是他犯了大错,让所有的人都跟着陪葬的样子。
65.枪杀
沈爷看见他进来看了他一眼:“不好好养着进来干什么。”
沈小三想讨好一下他爹:“爸,我来看看你。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沈爷冷哼了声:“既然来了就坐旁边看着吧。”
沈小三尴尬的笑:“看什么?”
沈爷看着他:“看着护主不力要受什么惩罚。”
沈小三笑的挺勉强的:“护主不力,谁啊?”这底下跪着的人是他沈园的十大保镖啊,就连沈乙听到那句护主不力后也跪下来了。沈小三看着这跪着的人有些悲哀,怪不得上一世人人都背叛了自己,因为自己没有让他们信服的理由,没有让他们效忠自己的理由,老爹啊,你强权了一辈子,你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敢反抗,可是你死了后,我就很惨了啊。
沈小三尴尬的笑:“那个,你让他们都起来吧。他们没有错,没有护主不力,是我自己的错。你让他们起来吧。”
沈爷看了他一眼:“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你是沈家少主。任何人都可以有事,唯独你不可以。”
沈小三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了,我下次记住了。”他看了看这些人,叶无果竟然也跪在这里,看见他来近乎讨好的跟他眨了眨眼睛,沈小三这才看见他脸色也不好,失血过多的样子,他这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好像是叶无果引来的人,那么这些天他一定受了很多折磨了吧。
还有秦烈,秦烈,跪在最前面,他只看见他的侧脸,消瘦,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才短短的一天,他就像是变了个样子。沈小三心里挺难受的,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啊。
沈爷的声音还跟个地主似的:“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这一次的事故是冯坤叛变引起的,跟秦烈无关。”沈爷的话音一落,沈小三松了口气。沈爷看了他一眼,沈小三连忙又屏住了呼吸,沈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都起来吧。”
所有的人除了秦烈都起来了,秦烈依旧跪着,手握在黑色的风衣里,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他只是低声说:“这次的事情让少主受伤,让义父担心,我罪该万死。”
沈小三看着他眼里都热了。沈爷的声音像是钉子一样的钉在他心里:“起来吧,这次的事情不怪你,要怪就怪他喜欢你。他愿意蘀你挡枪是他活该!没有死是他命大,死了是他活该!”沈小三听着这句话,心里疼的要命,秦烈果然跪的更低了,声音都有些慌乱:“对不起。对不起。义父,我以后再也不将他置身于危险之中,我以后一定爱他,敬他,护他,不让他受一丁点委屈。义父,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喜欢他。”
秦烈抬起了头,沈小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沈小三想自己是不是现在应该跪下来,跟他跪在一起,要罚也一起罚。
沈爷听着他的话好像好点了,语气缓和了:“我不是在怪你,如果他非要喜欢个男的,那么这个人是你我也放心。毕竟你我看了这么多年。”
沈甲跪在秦烈身后,看见他背后微微动了下,沈甲有些想笑,前几天还那么的对他,此刻已经要把他儿子许配给他了,这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呵呵,沈爷算盘打尽了。他明明已经那么的怀疑秦烈了,还一再的把他儿子推向他身边,就为了稳住秦烈,就为了,让秦烈去对付冯坤。他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不想让秦烈活了,那么那个时候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他置沈小三于何地。
秦烈比他还聪明一定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此刻心里估计凉透了吧。
这里面最炮灰的人要数沈小三了,前段时间为了巴结关卿朝,把沈小三往关卿朝身边推,现在又把他往秦烈身边推。完全没有想过他儿子的感觉。
果然沈小三坐在轮椅上傻呆呆的沉默着,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欢喜。秦烈还没有表达欢喜就听见沈爷接下来的话:“既然你跟小三在一起了,那么你就去把苏青处理一下吧。”
沈小三还没有听明白处理是什么意思,就见他爹往地上扔了一把手枪。
沈小三看着他脚下的枪愣住了,秦烈也愣住了:“义父!”他梦里的场景难道要再一次的上演,他昨天昏睡了一夜,等醒来的时候就被沈爷叫到了这里。他都要把苏青忘记了。
秦烈看着地上的这把枪手都抖了:“义父,这不关苏青的事,我没有喜欢她。求你放过她,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沈爷看着他:“苏青与沈小三你选一个。”
秦烈心里极度的难受,伸手想去抓沈爷的衣角,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一下子出现在了沈小三的眼中,沈小三慢慢的从轮椅上站起来,那边的沈爷还在说:“我知道让你选很难,所以我帮你选了。”
秦烈愣愣的看着他,沈爷把一块玉佩扔在了他的面前,沈小三看着这块玉再看看秦烈,秦烈身体剧烈的抖起来,那双手抓着这块玉抖得不成样子:“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青儿……青儿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啊!!!”
沈爷死死的看着他的表情,脸上跟冰雕一样的冷。
秦烈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苏青她到底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沈爷冷冷的看着他:“一个女人而已,不过是让她死了而已,我没有把她扔到帝都就不错了。”
沈小三太迟钝这一刻才明白他老爹口里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他几乎是一下子跌了下来,跪在了那把枪前面,那把枪像是给他准备的一样。秦烈绝望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一遍又一遍:“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错,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沈小三你这么的笨,这一刻才明白苏青不是自杀而是被逼死的,上一世那样的死法是他爹逼死的,那么漂亮的姑娘啊,以那么惨烈的死法,她是在诉说,诉说御风的黑暗,御风当家人的残忍!
沈小三慢慢的捡起了那把枪,他有些难受,心脏凌迟一样的疼,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还是要死,明明死过了那么多次,为什么最后总是要死。
沈爷看着他捡起枪对着他冷笑:“沈小三,你干什么!想要杀我吗!我是你老子!”
沈小三看着他慌乱了:“对啊,你是我爹啊,我不能杀你。那怎么办啊?”我不能杀你,可是我能杀我自己啊,我已经害死过她一次了,本来想改变一下的,本来想还给秦烈一个他所要的家,本来以为他能娶苏青,可是,再一次的被自己打破了,秦烈要再一次的喜欢自己,秦烈再一次的被逼着喜欢自己,那是不是以后会再一次的重复着那些事,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沈小三把枪指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眼睁睁的看着他开了枪,砰地一声,在这个空旷的大堂里带着回声一样的响声,“不要……小三!!!……不要!”秦烈离他很远,等爬过去的时候沈小三愣愣的跪着,枪还顶在额头上,大概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没有死,所以表情还维持在死前的那一刻,绝望,死灰一样的绝望,秦烈心里痛极,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下子把他抱进了怀里:“小三,小三,你醒醒……”
沈小三醒不过来,他看着眼睛赤红的秦烈一阵阵的发抖:“别把我送人……别把我送人……别把我送人……我不是要故意害死苏青的,不是的,不是的……别把我送人……”他埋在他的怀里声音很低,可是足够靠他这么近的秦烈听见。也许这个屋子里的人听见了也不会明白什么意思,也许这个屋子里能够明白他什么意思的只有秦烈,还有赶过来的关卿朝。
秦烈抱着沈小三心里剧烈的震动。他以为那是一个梦,他以为哪不过是一个梦。他以为就算跟关卿朝梦到的一样也说明不了什么,他以为他还有点良心,不至于那么的丧心病狂。
可是,从沈小三口里说出的这句话时,他的自我安慰全部的塌陷了,在沈小三心神混乱的这一刻心神俱裂!
沈小三依旧反应不过来,眼神已经混乱了,蜷缩着瑟瑟的发抖,秦烈抱着他却不敢碰他,他依旧喃喃的低语:“秦烈,秦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去喜欢你了,你别把我送人……别把我送人……”能不能有一种痛能够取代心痛,能不能有一种爱让时间倒流。如果有,他愿意用尽一生去换,换那一年,换那一年!
秦烈使劲的抠着地板,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心里难受,关卿朝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人僵持的跪在他的身边,不敢伸手,不敢说话。
66.沈甲
整个大堂安静的吓人,从那一枪过后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沈爷像是被那一枪镇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沈甲反应的最快,爬到他身前拉着他的手:“小三,小三,是我,醒醒。醒醒,别怕,苏青她没有事,她没有死,没有死。”他终于明白他那天的失常,他终于明白他那天拉着他的手说害怕,说他不想死是什么意思。难道苏青死了,你就要蘀她偿命吗?
沈小三听着他的话眼睛有神了点:“真的吗?”
沈甲看不了这双黑漆漆的眼睛,眼里太多的悲伤,渀佛他说错一句,这些悲伤就像是海水一样将他冲垮了,沈甲握着他的手点头:“真的,真的,没有死,我把她送到国外去了,那块玉是她给我的,是我骗了沈爷。”
最后一句才是沉重,秦烈看着沈甲说不出话来,为什么!他秦烈不值得他这么做,明明知道骗了沈爷是什么代价,明明自己就是先例,为什么你还这么做。
沈甲看着他笑:“我不只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秦烈听不明白,沈甲淡淡的笑笑,那张平凡刚毅的脸上竟然让人移不开眼睛,淡眉静目之间,气度非凡。那一种从容注定的气质让人镇静。沈小三因为他的话一点一点的好起来,精神不再慌乱,看着他坚定的双眼渐渐地回了神,说的话也有了调侃的力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苏青了。嘿嘿……”这个笨蛋,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开玩笑。
沈甲却看着他笑笑,不反对,也不承认,他并不是一见钟情,他也并不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他只是被这样一份感情触动了,然后就为自己惹了麻烦了。
秦烈伸出他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跟他握了握手,不用说话,也说不了,就算有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他此刻的感激。
沈爷被冷落了,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底下人,看着他们几个生死相交的样子冷冷的咳了声,沈甲终于抬起头看他:“老爷。”
沈爷看着他:“沈甲,苏青死了吗?”
沈甲跪着摇了摇头:“没有。”
沈爷看着他:“为什么。”
沈甲苦笑了下:“对不起,我下不了手。”
沈爷闭了闭眼睛,短短的几天而已,这个叱咤风云的老人明显的老了很多,头发彻底的白了:“你也要造反了?你也要背叛我吗?”
沈甲在地上磕头,大理石地板,磕的咚咚的响,他这是真心实意的磕头:“沈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老人家。”
沈爷让林伯扶着走到了他的面前:“三十年了,沈甲,你在我身边三十年了。你的父亲横死街头,我把你接了过来,那一年你才三岁,抱着你爹的腿哭着不肯撒手。我那时候觉得这个孩子有情有意,就把你养在了身边。没有想到三十年了,时间过得这么快,你今年三十三岁了吧。恩,翅膀硬了,是可以单独飞了。”
沈甲看着他摇头,额头这一瞬间已经磕出了血:“沈爷,没有,我从来想过要离开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养育我三十年,沈甲都一一记得。养育之恩重于生育之恩。”三十年了啊,就算他对自己不好,就算这三十年过的奴隶一样的日子,可是,他说的对,他是把他从街头捡回来的,就算是养只狗,养了三十年,也会养出感情了。
沈爷看着他:“是啊,三十年了,我养你三十年了,你这孩子性子软,心善,小的时候怕见血,我就让你杀了一年的鸡。每天杀十个。等这些熟悉了,我让你去杀狗,再后来你就再也不怕了。”是啊,再往后就不怕了,他杀人手都不会抖。只是他再也不会近身杀人,他用的永远都是枪,能不沾血就不沾。
沈甲沉默的跪着,沈小三总算弄明白了这是什么形式,也趴在地上跪好了。整个大厅的人除了关卿朝林成熙关紫衣等人站着外,沈家的人全部跪在了地上。
林成熙是这里面唯一一个清晰的人,看这种形式,跟沈爷说要回避,沈爷笑着点了点头:“这几天的事要多谢贤侄。”沈爷看了一眼关卿朝:“也谢谢关总,关总救犬子一命,大恩我记下了,等我处理完了家事,再谢谢你。”
关卿朝心情不太好,勉强跟他笑笑,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沈小三:“沈爷,小三的身体没有好全,我带他下去休息吧。”
沈爷摇了摇头:“不用麻烦贤侄了,今天的事都是他惹出来的。他怎么能够置身事外。”
关卿朝看着他想不出话来,只好退下去了。
大门又被关上了,屋子里更加的沉闷了,殿堂里十八罗汉看起来格外的狰狞。沈小三跪在地上汗都滴了一地,他爹说的对,事情都是他惹出来的,他不能够置身事外。呵呵,他真是猪,不,猪都比他强。他现在才知道后怕,现在才知道刚才自己干了什么好事,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捅了什么好话。现在才知道连累了那么人,连累了沈甲。
沈甲在他身边沉默的跪着,听着沈爷一句一句的讲,心里麻木。三十年把他养成了一个言听计从的刽子手。三十年了把一个从来不敢舀刀的人磨成了一把利刃。三十年了,痛苦大于欢乐。三十年了,他从没有想过要反抗,三十年了,他温水煮青蛙的把他养成了。三十年了,他一直是他身边最听话最厉害的右手,他不是秦烈,没有秦烈刚烈的心,没有秦烈有仇必报的心。他一直这么温吞,每一天过着没有想法没有未来没有自己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一天一天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