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三喃喃的念了声:“疼啊。”眼睛一直看着秦烈,眼泪一直都没有掉下来,只是憋的红红的,像是秦烈身上的血都涌到了他的眼里!
关卿朝把他往身边揽了揽,无话可说。他来的太晚,或者他内心里想让秦烈死的。想着冯坤能把秦烈杀了的,然后他来收拾残局,把冯坤杀了。无论谁死,对他都很好。现在换成冯坤死了,也行,这样他跟冯坤联手的事无人知道了。
只是没有想到沈小三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只带了一个人,沈乙,两个人就这么单枪匹马的往里闯,要不是他就在旁边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冯坤看样子恨透了秦烈,把所有的人都召集再了他的场子里,对付秦烈的去了一半,还有一半护场子,把整个赌城围得水泄不通,这两个人不怕死的往里闯。关卿朝没办法现了身,后来就是沈甲带着人赶了回来,于是他们就两派联合灭了冯坤。
关卿朝看着躺着死人一般的秦烈心里骂他:为什么这个家伙怎么死都死不了。这么多人了,还是死不了,简直是他的克星。沈小三还在叨念疼,像是神经了一样!关卿朝呵斥了他一声:“放心吧,他昏了,不知道疼。”这个人真是铁打的,这么多伤口现在才晕倒,真是!早不晕晚不晕,偏偏晕倒在沈小三怀里!关卿朝鼻子里哼哼。
沈乙半跪在旁边语气很凉:“他不是不知道疼,而是麻痹了。”
沈小三不解的看着他,沈乙想拍拍他,可是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放弃了,只好说:“他现在确实不知道疼。所以,别难受。”
沈乙的话刚说完,秦烈就犯病了,全身打颤,牙关咬得咯咯响,沈乙把毛巾塞进他口里,喊沈小三:“快帮我摁着他,别让他伤口挣开了!靠!竟然在这个时候发作!”
秦烈看样子很疼,动作整的很大,四个大男人委屈在后车厢摁着他,沈乙从剪的破破烂烂的衣服里舀出一支针剂来,就要往静脉里注射,老医生厉声喝住了他:“等一下,这是什么!”
沈乙满头大汗:“解药!他中了中枢神经的毒药!”
老医生喝住了他:“我知道!这是最后一针不要给他打!打了就没用了!”
沈乙手指哆嗦:“最后一针!怎么会发作的这么快!还有一天的!”
老医生伸手把秦烈打晕了,他才抽空回答他:“看他这个反应强度,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他失血过多,神经崩到了极限,所以催发了病根。”
沈乙看着昏过去的秦烈着急:“那医生,怎么办。有什么办法没有!他不能死啊!”
沈小三听见死字猛的抬起头来看他:“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秦烈你不能死!”他俯下身要去抱他,却发现没有下手之处,于是他抱医生的胳膊:“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死!我求求你救救他。”
老医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卿朝,沈小三的眼睛随着他去看关卿朝,关卿朝看着他不说话,沈小三,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正好!沈小三看了他一会,大概看出他的意思了,突然的跪下了,双手张了张又摆在了前面,看着他张了好几次口才勉强出了声音:“关总,我求求你救救他。”
沈乙被他吓住了,连忙把他往上扶:“小三起来!我们不求他!起来!”沈小三想看救命草一样的看着沈乙:“那怎么办!”
沈乙使劲的拖着他:“我们去看别人!别的医生!”他那一次发过誓,不会再让关卿朝欺负他的,他不会再让关卿朝欺负他的!,沈乙把他使劲的抱了起来:“不要给他下跪,我们走,我们去找别的医生!”
关卿朝像是冻僵了一样缓过神来:“不用走,不用求我,我不会为难他的。”看到沈小三看他,关卿朝转开了头吩咐医生:“韩医生,你救他吧。”
老医生点头:“恩,好。马上送医院去。”沈小三沈乙两人抱着老医生的胳膊连哭带笑:“谢谢你医生。谢谢你。”关卿朝下意识的咳了声,沈小三又抱他的胳膊:“谢谢你关总,谢谢你。”
关卿朝死死的看着他,沈小三的眼里很纯净,不是讽刺他,是真的感谢他,关卿朝心里恨极,沈小三,他在你心里这么重吗!沈小三满手是血,脸上都是,眼泪把血冲的一道一道的,关卿朝伸手给他擦了擦:“不用谢我。要谢,谢医生吧。”
沈小三果然没有再多看他回头抱着医生的胳膊:“医生,那你救救他。”
老医生瞪了他一眼:“恩,你们今天欠我的人情欠大了!以后记着啊!要还我人情。”
沈小三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只要他能好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他说的太低微,太绝望,像是他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秦烈了!
关卿朝咬了咬牙拍了拍他:“好了,别说了,先去医院吧。”沈乙爬到前面去开车。沈小三就蹲在车后箱拉着秦烈的一个指头,别的地方不敢碰,只是勾着一个指头,脸上的表情让关卿朝看不下去,关卿朝握了握拳头看向了窗外。
秦烈再次醒过来是三天之后了,沈甲坐在他床前跟他报备,冯坤叛变一事完美落幕。
秦烈靠着床脸色还是白的话还是很条理:“人数清点了吗?总共多少人。”
沈甲点了点头:“冯坤父子,以及手下78人死亡。伤了20个人。这些人都是些小喽啰,在外面看护场子的。”
秦烈看着他笑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血洗这样的事不能让你在现场。”
沈甲看着他叹气:“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全部都死,死了78个人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了!”
秦烈点了点头:“那一晚有没有闲杂人伤着?”
沈甲叹了口气:“有,那一晚太混乱,所以误伤7人,死一人。”
秦烈皱了眉:“死的人查清楚了吗?有警察介入吗?”
沈甲摇摇头:“我安抚了,死的那个是个赌徒,家徒四壁,我给了他家人一笔抚恤金。”
秦烈点了点头:“让夜城暂时停止营业吧。”
沈甲苦笑:“早就停了。小三让停了,说以后改行了。”
秦烈笑:“改成什么了?”
沈小三端着药进来:“改成游乐城吧。”
秦烈单手接过他的碗:“你想去玩啊。”想扶他的却发现动不了,另外一个胳膊还是抬不起来。
沈小三赶紧摇头:“不是,我多大了啊,不玩这个了。我只是觉得那些用具丢了可惜。那个大转盘什么的改成玩的呗。”
沈甲笑笑:“那些都是赌场里的东西,改成游乐场不好。太浪费了。”
沈小三遗憾:“那还要建赌场啊?”
秦烈低头喝药,没有答话,夜城成立了10年,已经形成了,现在说不干太浪费了。那么多的财力物力人力流水似的投了进去啊!冯坤就是贪污的这些年,每年交给沈园的钱都有个一亿。那他挣的更不止这个数了。这是个暴利行业。不是说倒就倒,说散就散的。
沈甲看秦烈不说话也知道这件事他们决定不了,得问问沈爷,于是跟他讲笑话:“要不,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你卖废品吧,好吧,算算能卖多少钱?”
沈小三郁闷:“我怕我还没有运到废品厂就被警察拦下了。”
沈甲哈哈大笑。
秦烈喝完了药,沈小三把碗接了过来:“秦烈,你也不同意改行吗?”
秦烈看着他:“你刚才都说了,这些东西被警察看见要没收的。赌场的性质比较特殊,不能随意的处置,而且,冯坤突然的死了,留下的不止是个烂摊子,还有一系列别的问题,比如欠人家的钱什么的,我们就算要改行,也得慢慢来是吧?”
沈小三听话,只要你跟他讲道理,他就能听得懂。听着秦烈的话,沈小三点头:“好,以后再说。”
秦烈摸摸他的头:“好了,我药也喝了,饭也吃了,你去那边休息会,我在这里看着你。”
沈小三说不过他,又被他绕开了话题,于是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现在是秦烈当家,他老爹终于恢复了秦烈的权利,恩,那么现在一定是很安全的了吧。恩,他想的问题一向是很简单的,危险没了,他就彻底的放松了,一放松就想睡觉了。
秦烈看他困意上来,笑着逗他:“好了,去睡觉吧。我还有事跟沈甲说,你去睡一会吧。”
沈小三点头:“好,那你们说,我去隔壁屋睡。”秦烈看了他一眼,他冲他笑了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秦烈有些心疼,那些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可能对自己还跟以前一样毫无芥蒂。不能了啊,如果不是这几天自己伤成这样,他不会靠自己这么近。秦烈心里难受就没有叫他,只是点了点头:“好,去吧。我让沈乙在外面看着你。”沈小三笑着出去了。
70.心疼
隔壁屋是老医生的办公室,老医生看他进来嘱咐他:“先把你的药也喝了。”沈小三很头疼,他的药是中药,很苦。老医生用笔在病历上画鬼符:“沈小三,肺部有个洞。直径2厘米……不好好养着还能活5年……”沈小三端起药开始喝,老医生叹口气:“我并不是奉关总的命令非要逼着你喝。我是个医生,我行医已有40年了,在我手里的病人,我都希望他们能够根除病根,能够健康。”
沈小三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老医生摇摇头:“你这个病根如果不好好治,是要留一辈子的。你难道喜欢一辈子喘不过气,一辈子咳嗽吗?”
沈小三摇头:“我记着了。以后都会按时喝的。”
老医生终于笑了:“恩,这药喝上三年再说。”沈小三嘴角抽了,就知道最后是这句话,三年啊,每天三碗,是不是挺痛苦的。
关卿朝来的时候沈小三已经睡熟了,老医生跟他打了个招呼,替他守在了屋内。关卿朝替沈小三安排的这个病房别有用心,老医生的办公室,就连沈乙沈丙都只能站在门外。
关卿朝并没有做什么,一是沈小三睡相太不好看,口水湿了枕头。二是,太不真实,沈小三睡在床上安安稳稳的太不真实,一切都跟梦一样。他的梦里总是那一个片断,沈小三拿着花瓶横脖自尽。沈小三从船上掉下去,而他没有了气力抓住他。
关卿朝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双手交握,把额头抵了上去,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这些天过的不好,快要分不清梦里还是现实了。
没有做那个梦之前,他对沈小三的感情很简单很直接,沈小三在他的眼里,第一面印象是很漂亮,符合他一贯的审美,如果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估计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可惜,他是沈爷的儿子。于是这便成了带刺的花。棘手,且不讨好。犯不着为了一个人得罪沈爷。至少不是现在得罪。
沈小三给他的第二印象是白痴,第二次见他,是被他抓奸在床,沈小三看着他的眼神有一瞬间他觉得很奇怪,惊慌失措不足以形容了,抱着被子的手都是僵直的。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他那时也故意的吓他,明知道他已经白痴到连自己的老底都抖出来,自己还是欺负他了,让他把那些话重新说一遍。他咬着牙看他,仿佛是不相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他那时候确实很恶劣,心里幸灾乐祸,沈爷的儿子啊,竟然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这个话传出去,沈爷就算不气死,也会被羞死的。自己这么有恃无恐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而他就那么轻易而肯定的承认了他是,他是只喜欢男人!
他还记得自己在门外听见时那种感觉,哭笑不得,而他的监护人秦烈的表情就更加的丰富了,估计当时跟自己一个想法吧?只不过,他肯定比他多了个想法,那就是,沈少爷只喜欢男人,那他不是得天独厚!
呵,那个笨蛋真够笨的,估计回家得挨打。看秦烈脸黑的那个样子,沈爷肯定更厉害,回家得一顿好打。果不然第二天沈爷请他吃饭时,他也去了,有意无意的问起沈少爷来,沈爷的脸果然黑透了,那么那个笨蛋一定被打惨了。
见到他时才知道更惨,直接开了瓢啊,头上10厘米的疤痕,他当时就愣了,这张脸啊,就这么破相了!依照沈爷这种治法,连医生都不让看,这是想让他毁容啊,就算想让他看起来有男子气概,也不至于这样啊!他当时真的是觉到了可惜,所以愿意让自己的医生来帮他看看。结果那个小笨蛋不领情,压根就不看他,也不跟他打招呼,结果被他老爹又狠狠的骂了一顿,他揪着绷带低着头一声不吭。
关卿朝咬了咬牙,他的监护人秦烈总是扮演一个非常让人讨厌的角色,跟老母鸡一样的护着他,走到他身边跟他讲道理,果然那个笨蛋眼里只有他了,傻傻的,像是看着救命稻草一样。关卿朝那一刻心里很气,气秦烈,秦烈跟他是商场对手,每一次竞标两人都是楚汉对峙,胜负各有,所以,你看他关卿朝不比秦烈差到哪里去,凭什么这个白痴眼里只有秦烈啊?
再以后是杭州御园的合作,他再一次的经常见到他,沈小三不知都是本能的觉出自己对他的不怀好意还是怎么着,一直都离自己远远的。但是每次见他都有客气的打招呼,大概是又被他老爹教训过了,所以他见了自己不低着头一声不吭了,会打招呼了,虽然每次都一句话:“关总好。”恩,不失礼数,但是很疏远,特别是与秦烈相对比,这种疏远一目了然。因为他还是不看自己,不是低着头就是侧过去了,刚开始没有觉察,以为他就这个永远睡不醒的摸样了,直到后来看见他无意中看秦烈的眼神,才觉到了原来他还是眼中有人的。原来他看得人只有秦烈而已。
关卿朝知道自己心里别扭,借着那一次的技术答辩会议把沈小三奚落了一顿,看着他被自己的话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傻呆呆的看着自己,关卿朝心里莫名觉到了快感,果然欺负老实孩子有成就。老实孩子笨的要命,一个劲的跟自己说对不起,哈哈,对不起啊,他竟然还能跟自己说对不起,在自己做了那些事后,他竟然还能坦诚的说对不起。
关卿朝伸手摸了下他的脸,他没有醒,这几天太累了,秦烈那个混蛋昏了三天,这个白痴就三天没有沾床,累极的时候趴在他床沿打个盹。任谁说都不肯走。该死的固执!关卿朝及时的收回了手,他心里难受,难受的形容不出来。
他什么时候喜欢的沈小三?什么时候啊!没有预兆,没有过程,就跟自己贪恋他美貌一样没有任何的内涵,没有任何时间的积累,一下子突然而至。
他长得太好,好到第一眼能吸引他的目光。好像他全身上下的优点只剩下好看了,所有的智商换了容貌,他还记得那一次他回去的路上助理笑着打趣的话:“沈少爷实在是堪比贾宝玉了。”众人都随着笑了,他那时候也笑了,只是跟他们笑的不一样。他们笑得是他的白痴,笑得是他: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
而自己笑得是他真真长的好。贾宝玉之名当之无愧。
曹雪芹夸草包的话完全可以用在他的身上: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他以前看这句话时笑曹雪芹懂什么啊,有这么样的人吗?杜撰出来的吧。可是见了沈少爷后才明白,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一个人。长的好皮相的人多得是,可是能笨成这样的也不多,也许是傻了才能有这样的神情吧,怒时而若笑,瞋视而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