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斯逸心道,原来不是真聊不来,而是踩了景茗的禁区,即便是好心,也是多事了。他与叶洛绝本也不熟,闻言,也不太过在意,想了想,道,“我知晓你对我比对别人要宽容得许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孩子。从现在的情况看,你倒也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孩子。你若愿意,也可以把我当做朋友。这样,普通人拥有的亲情、友情、爱情,我与父亲就能够给你。你若不喜,不理会他人也没什么……你休息吧。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沈景茗看着萧斯逸离去的小小背影生生显出几分窘迫来,不由笑了笑,倒是真心的愉悦。
26.“狗血”
沈景茗倚在萧越和怀中,看着场上二人过招,忽然觉得很是无趣。午后的阳光还很烈,打在身上,稍觉不适,沈景茗眯了眯眼,偏过头,在萧越和颈窝处蹭了蹭。
“可是渴了?”
沈景茗微微抬头,正看到萧越和的下巴,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才说道,“不渴。”
“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反正,结果也是知道的。”
沈景茗笑了笑,不作声。萧越和抬了抬手臂,配合着沈景茗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位置。
这边两人浓情蜜意着,旁人却没有这般好心情。
林青浩微皱着眉,看着台上两人,观其形势,若无意外,当是那郑昆赢了。想到这里,眉间褶皱又加深了些。虽说如无韵宫这样规模较大的门派皆有一个推荐的名额,但事实上,这些个大派都自成一体,鲜少真正插手门派之外的事,更别说竞逐这盟主之位。这也是江湖中的不成文的规定了。这次无韵宫竟推了这么个人出来,还是个男子,着实让人看不透。何况,郑昆此人,却是不知是何背景。无奈武林中总有群人被称作游侠,向来居无定所、独来独往。他以此为依托,旁人有心查探,也是无从下手。
扫视了眼周围,众人面上一般磊落的模样,或严肃或微笑,却无人知其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待看到雍定王那处,不由愣了愣。许久前,林青浩便听闻过关于雍定王的诸多传言,而他与沈景茗的畸恋,可算是其中最为不堪的。更何况坊间流传,有些还甚是下流。他虽知传言并不全是实情,但他为人颇为守旧,也是看不惯两个男子在一起的。更何况那个少年与雍定王妃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在里头。前几日,亲眼见了二人,姿态却甚是大方,风采也是耀人,虽同为男子,却也相配的很。如今看两人间旁若无人的亲密,默契非常,无端让人生出艳羡来。
且不管他如何作想,台上比武已有了结果。不出所料,确是那郑昆胜了。
这几日得上官月阳调理,虽还有些滞障之处,但总得来说,也能发挥出正常水平了。林青浩,站起身来,向台上那人拱了拱手,朗声道,“小友可要休息片刻?”他虽为江湖中人,却确有几分气度涵养。
反观台上那人,闻言却是不答,不复之前一副礼貌诚恳的模样,颇为倨傲,倒似脱下了层伪装,实打实地变了个人。言语见也颇为猖狂。
“林盟主有心了。这休息却是不用了,这武,我看,也不用比了。”
众人闻言眉头一皱,却仍是那林青浩的小弟子,个性急躁,听言立马站起身,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要这盟主之位罢了,难道各位不清楚吗?”
台下不乏老资历又有本事的人,听那郑昆语气不佳口带挑衅,当下不满,正要驳斥,却觉一阵乏力,竟无力调动起内力。见那郑昆立于台上,嘴角含笑,眼中讥讽,当下有一人怒道,“郑昆,你这是做什么?”
“诸位若是看得清形势,就快些归顺于我,否则,若是执迷不悟,就休怪我无情了……”郑昆说着,挥出一剑,方才说话那人喷出一口鲜血,神情霎时萎靡,在座的哪个是没有些眼力的,观他这一手,心道这郑昆竟从一开始便藏拙了。郑昆看着那吐血之人,神色间颇为得意,轻抚着剑,斜睨了那吐血之人一眼,“宋老,该是审时度势之人才是。”
“不知宫主如何解释?”林青浩见郑昆如此狂妄无礼,心知与此人已是说不通了。将矛头对向无韵宫宫主,望她给出个解释。
那无韵宫宫主周卿可倒真是个美人,只是此刻,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却是不善,毕竟这郑昆是无韵宫推荐的人。却是不知,此事,无韵宫在其中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周卿可此时也是强撑着药物侵蚀,却是对此毫不在意,无视众人敌视的目光,只是看着台上此时春风得意的郑昆,说道,“郑昆,你所求之事,我已应允。现今你既已得到你想要的,便该将允诺我的事实现了。”
“呵呵,宫主倒是个痴情人,自己与一众宫人的毒尚未解,却仍一心惦记着渲柳主人的消息,不知那渲柳主人究竟生得如何不凡?”
“你当日允我事成之后,便告知我他的消息,莫非你想骗我不成?
“骗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那渲柳主人的踪影,如何告知于你。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是愚笨,当真不假。”无韵宫中人对于周卿可一向听服,这次郑昆一事宫中虽有人不满,但最终碍于宫主的权威没有反对,不想背后竟是周卿可一己之私。看着周卿可怒极羞愤的表情,郑昆调笑道,“惹美人生气真是不该。那渲柳主人纵有千般好,又如何比得上个活生生的人。宫主长得如此貌美,真是让郑某忍不住心动。郑某虽不才,却自信能够满足得了宫主,总比那水中月、镜中花要来得体贴。”
周卿可一向自傲清高,郑昆此言对她已不亚于淫语,又见他拿渲柳主人比较,当下怒道,“你这般猥琐小人,只会行些卑劣之事,连渲柳主人一根手指也比不上。”
“哼,我便找出那渲柳主人又如何,传言中那人以面罩示人,如今又隐迹十年,说不准有什么隐疾呢。”在座不乏有人见过当年渲柳主人的风姿的,虽不曾见其模样,通体高华贵气却是至今不能忘,确实是郑昆此人所不能比。只是那渲柳主人十年不现,却不知郑昆要如何寻得。众人被郑昆算计,此时倒真心希望渲柳主人能够现身,好生打击一番这小人。
却见郑昆朝着林逍尧一行人走去,剑指其中一人,无视林逍尧冷厉的目光,对着沐眠不怀好意地一笑,说道,“郑某可是听闻渲柳主人与这位沐眠公子关系匪浅呢,想来这位小公子定能为郑某解惑的。”
沐眠自小便由师傅护着,从未经历过这般情形。当下眼圈一红,张了张嘴,却是不说话。他不欲泄露萧越和的身份,却见那长剑已在师兄脖上留下一道血痕。看向萧越和的方向,却被阻挡了视线,只看见男人与少年被风吹起的长发黑白交缠。张了张眼,低下头,忍住流泪的冲动。“嘶”的一声,耳边传来师兄隐忍地呼痛声。他原本脑中混乱,此时再不及多想,开口道,“我说,我告诉你……你放下剑……”
沐眠低着头,只能听闻他隐隐地抽泣声,郑昆邪肆地睨了眼周卿可,却是不着急,颇为淡定地等着沐眠开口。
不想沐眠还未开口,一旁却有人开口道,“你今日即便得逞了,这里的人也必定不会服你。倒头来岂非一场闹剧?”语气平稳,声音也是好听的,末句尚带着些玩笑般的疑惑口吻,只是在此情景下,却是显得突兀了。众人寻声望去,但见萧越和几人稳坐如常,开口之人正是沈景茗。
之前,萧越和便派人挑了个不易被注意到视线又好的地方,因此,直至沈景茗开口,众人才注意到萧越和几人。当看见萧越和几人竟是毫不受药物影响,郑昆脸色一变。旁人见此,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希冀。郑昆眼中闪过一道狠戾,放下了抵在那人脖颈处的剑,却是一笑,倒是显出几分之前藏拙时的温厚,“这倒不劳烦这位公子操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这瓶中乃是苗疆蛊毒,平日里虽不显,但每当月圆之夜,若是没有解药,却要承受嗜心之痛。有这药物控制,何愁他们不听话。”郑昆说着,眼角却是看向上官月阳,见他眉头微蹙,想来也是对这蛊毒无能为力。却是没有看见上官眼中的嫌弃。
沈景茗听言却是轻笑,“你武功不错,手段却是拙劣得很。”
郑昆自以为有了依仗,心中稍定,闻言,面露不悦,却是对萧越和道,“这江湖人、江湖事,闲散得很,只怕王爷想管也是有心无力。王爷还是莫要管这闲事,早些回了。否则,莫怪我郑某无理了。比这蛊毒还厉害的毒,想来王爷也不舍小王爷与这位沈公子生受的。”
萧越和闻言,冷眼看了眼郑昆,只一眼,就看得那郑昆浑身一颤,气势锐减。段青松等人见此情景,心中却是渐定。虽未见萧越和开口,但几人到底比之那郑昆有些眼色,当下笃定郑昆惹恼了雍定王,已注定败局。只看雍定王会如何处理了。气氛又沉寂了下来,连之前沐眠轻微的抽泣声,此时业已停了。
27.身份
“月阳。”萧越和唤了一声,并不多话,抬起手示意了一下,上官月阳明了其意,得了指令站起身来,旁若无人般向林青浩走去。郑昆心觉不妙,欲上前阻止,刚有动作,萧越和一眼扫来,竟是不敢妄动。却见上官月阳到了林青浩跟前,拿出一精致圆腰玉瓶,打开木塞,置于林青浩口鼻处,看其情势,竟是当场解气毒来。眼见着上官月阳走向下一人,郑昆脸上青白相接,心中恼怒,只觉得自己像被戏耍的小丑一般,转眼成了笑话。先前他听闻雍定王前来的消息,生怕出了变数,暗中打探,得知其此次出行只带了身边几人,上官月阳医术再厉害却是不会武艺,遑论还有一七岁稚儿。更何况不管他萧越和平日如何威名赫赫,江湖与朝廷始终互不干涉,早已成了不成文的定律,任凭他雍定王的名头再大,怕也管不了武林之事。此次机会又是难得,郑昆只考虑了片刻,仍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进行。却不知萧越和究竟有何依仗,行事如此任情旷放,竟是完全不把旁人看在眼里。如此轻易便破了他的局,轻巧得如一出荒诞剧。
眼看着林青浩等人逐渐恢复了气力,郑昆面色一变,发出一阵哨声,那原先无力趴在桌上的人中竟窜出数十人来,其中一人竟向上官月阳掠去,欲乘其不备劫持了他,亏得上官机敏,挥袖洒出一把粉末,那人虽不知是何物,却也不敢领教,足尖轻点,退了回去。而一旁也不知从何处出现十几个黑衣人来,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来,细看,其目光呆滞混沌,分明是些死士。只片刻,就将郑昆围在了中间。这边郑昆实力大涨,反观萧越和等人,却是呈寡不敌众之势。林青浩几人虽是解了毒,一时半会儿的却仍是出不了力,见此情形,心中暗急,不想郑昆竟还有暗招。
虽暂时得了安全,形势又看来亦处在了有利地位,但郑昆的脸色却是极差。那数十人他笼络的个中好手,或威胁或利诱,皆隐藏地极深。他原本打算明面上以药物控之,再由这些人隐在其中,暗中监视,如此,则更为万无一失。谁想,竟遇上此等情形,只得暴露了。而那十几个黑衣人,若被人知晓了来历,怕是……
心中这般想着,面色又是一沉,心中暗恨,却又拿萧越和无法,当下平复心中恨意,平静了神色,对萧越和道,“今日之事,若是王爷肯退一步,郑某也必定以礼相待,绝不为难,还望王爷三思而行。”说着,眼神瞥向一旁的沈景茗与萧斯逸,暗含威胁。
却见萧越和拿起桌上茶盏,悠悠然呷了一口,气度大方、举止优雅,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皇家气派,丝毫不为郑昆言语所动。郑昆见此,心中暗恼,见其形容出众,气度悠然,竟生出嫉妒心来。再热不住心中烦躁,厉声道,“王爷莫不是真要参和这武林之事?”
萧越和淡淡一笑,抬眼看去,眼中却是寒光乍现,让人不敢直视,“朝廷虽一向不能全然制约江湖之事,但也绝容不了尔等如此猖狂。而况你真当自己所做之事无人知晓吗?”萧越和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需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却不知齐国皇室的死士,你是如何驱使得了?”
郑昆闻言,心中大骇,这批死士即便在齐国朝中,也是鲜为人知,因此他才敢在此关头唤其出现,增加自己的砝码。却不想他国皇室隐秘竟被雍定王如此轻易到道来。当今天下,唯齐国与萧国地缘广阔、国力强盛且实力相当,有逐鹿天下之力,其余小国不过各选阵营依附于二者。早听闻雍定王权势通天、手段了得,只以为是夸大之词,不想所言非虚,甚至竟隐隐有天下在其掌中之势。
林青浩等人虽不知萧越和如何得知那黑衣人的来历,但也知萧越和所言非虚。看向郑昆的眼神更为不善,他们虽是江湖草莽,偶尔也会出些侠以武犯禁之事,却从不会越过心中底线。郑昆勾结他国,又以如此卑劣手段夺取盟主之位、欲掌控武林,已确确实实惹了众人厌弃。
萧越和扫了眼众人神色,牵着沈景茗站起身,绕过桌子,站在郑昆对面,气势卓绝,冷淡简傲,只一个眼神,顷刻将郑昆一众比了下去,原本晦暗紧张的气氛竟就在这雅重举止间消弭了大半。萧越和意味不明地一笑,开口道,“况且本王也算是半个武林中人,如何参合不了这江湖中事?”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耳畔宝剑出鞘声响起,眼前剑影闪过。再看去时,那十数个黑衣人额头上流下一道黑血,顷刻间尽皆倒了下来。竟是在瞬间同时毙的命。郑昆此时眼中已盈满恐惧,那些死士虽没有自我思想,但是武艺却是高超、没有痛觉身带毒性,如同怪物。现在竟顷刻间毙了命,毫无反抗之力。旁人眼中也是惊惧难掩,再看向萧越和时,只见他手中持一把长剑,阳光打在其上,却无反光,剑身上无一滴血液沾染却给人以嗜血之感,让人心中冷然一颤。
“越殇剑……”一旁喃喃一声,打破了沉寂。
气氛沉寂下,众人自然也听到了周卿可这一声低语,却是再一次陷入静默中,渲柳主人的佩剑出现在雍定王手上,人人都想到其中联系,却谁也无法说出这一联系。雍定王竟就是渲柳主人!渲柳主人就是雍定王?
“不知本王到底可不可管一管这江湖之事?”虽是问句,语气却是极为霸道。此时即便是郑昆笼络的一竿江湖人也不由退了一步,渲柳主人虽隐迹十年,但当年风头可谓一时无两,当年跟随其侧的能人不计其数,渲柳山庄代表的不仅是一处住所,更是一种权势与力量。然而随着渲柳主人的隐匿,渲柳山庄也逐渐封闭,当年无人知其来历,十年来,却是连消息也匿迹,而正才是让众人更为畏惧的地方。谁又能料想,渲柳主人与雍定王爷竟是同一人。众人心中略想,其势力所及,竟是不能想象,不由更为惶惶。
郑昆听到这一问,心中不觉可笑,那齐国三皇子听闻渲柳主人此人,竟还让自己暗中打探欲笼络之,可在今日之前,又有何人能想到渲柳主人与萧国雍定王之间的关系。一朝功败垂成,郑昆心中自是不甘,恨恨地看着萧越和,扫过一旁倚在萧越和身侧的沈景茗,心思回转,拿起手中之剑竟是向着沐眠而去,眼看着便要刺到,郑昆微张着眼,心中涌现快意,即便是死,他也决不让萧越和好过。却不知从何处伸出一把软剑,“哗”地一声已缠上了剑身阻住了上前之势,郑昆正待用力,却是浑身一滞,只觉周身幽冷,怕是身处幽冥之地亦不过如此了。抬眼看去,望进一双幽深重瞳,虽无狠戾之状却是淡漠到极致没有一丝情感,脖上传来一阵疼痛,似乎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郑昆瞪大了眼,张口想说些什么,只发出一声卡在喉咙中的怪声,意识已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