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可是有什么忧心的事,若是王妃不嫌弃,便说给我与墨棋说说吧。我们虽人微言轻,但王妃您这么闷在心里也不好。”沈希真透过梳妆镜开着正在给自己梳头墨琴,苦笑一声,“墨琴,你与墨棋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有什么话我也不瞒你。你也知道我如今的情况,自今上登基后,沈家如今已大不如前,偏偏旁系那帮子人又不省事,就连景琪和希晴,我看着也不是个能撑起家的主,我怕我这一走,没了个照拂,又出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小姐,你也别伤心,你呀,就别管那些操心事好好养身体不行吗?”墨琴看着沈希真皱紧的眉头,心下也是伤心,难过之余唤起了沈希真出阁前的称呼。“况且看如今王爷对茗少爷的关心,想来也会帮扶着点沈家的。毕竟茗少爷也是沈家的孩子。”
“景茗?”沈希真苦笑一声,“你道这大家族里又真有什么真情吗?有的不过是利益罢了,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为那帮不成器的家伙操心,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父亲。况且世人都不知道沈家还有这么个大少爷,而知道景茗存在的又怎么不知晓景茗在沈家过得是什么的生活。”
“王妃,你还这么年轻,王爷和上官神医的医术都这么好,你平时待人宽厚,一定会没事的。”
“就你这小丫头当我这么好,我要是真这么宽厚,也不至于随着父亲忽视景茗这么久,也不至于、任景琪这么欺负景茗。”
“王妃,这……”
“行了,不说了吧。去准备早膳吧,再备些糕点来,用完膳后,我们去看看逸儿。”
“苏林,父亲在家吗?”萧斯逸结束了晨练,正往屋里走,身后跟着苏林。
“回小王爷,王爷出去了。北边那发了洪水,冲了堤坝,皇上让人来请王爷去议事了。”
“我听说父亲昨天带回来一个人是真的吗?”
苏林想起王爷的吩咐,便也不隐瞒,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王爷带回来的人是叫沈景茗,他的身体不太好,王爷还交代了要是您有空可以去探望探望,只是不可累着他,那人喜静,不可太过吵闹。”
萧斯逸听了苏林的话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说,还说的这般详细。
“沈景茗?他和沈家也有关系吗?”
“回小王爷的话,那人也是王妃的弟弟,是沈家的长子。”
“我倒没听母亲提起过。“萧斯逸皱了皱眉,随后想到父亲向来不是个把麻烦往家带的人,便也释然了。随后,想到此人被父亲这般看重,不由产生几分好奇,“我可以现在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他此时正在书房,需要奴才给你带路吗?”
“呵,本少爷知道你有事要忙,你去吧,我还不认得去书房的路吗。”
萧斯逸免了门口守卫的礼,推开书房门,拐了个弯走了几步穿过一道珠帘,就看见了自己来此的目标。在平时父王休息的软榻上,躺着一个捧着一卷书的少年,萧斯逸打量着沈景茗,浅浅的眉,长长得睫毛,巴掌大的脸,虽然脸色很是苍白,但是仍给人很舒服的感觉,萧斯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他知道这个人的气息他很喜欢。榻上的人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萧斯逸发现那人有一双重瞳,虽然乍看有些不习惯,但是还是很漂亮。
“你是萧斯逸?”沈景茗抬起头就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身上穿着一身蓝色的练功服,倒是小小年纪衬出几分干练,略微一想便知道这孩子是谁。
“恩。”萧斯逸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少年的声音虽然有些清冷,但还是很好听就是了,
沈景茗笑了笑,招手示意萧斯逸过去。带萧斯逸走进后,沈景茗抬起手擦了擦萧斯逸的额头,“有灰尘,下次小心点,你父亲就绝不会这样。他一看就知道有洁癖,你把自己弄脏了当心他不喜欢你。”萧斯逸感受到额头的温度,,心下一暖,扬起笑骄傲地说道,“你可以叫我逸儿,父亲、母亲、皇帝哥哥都会这么叫我,我也允许你这么叫我。”
沈景茗愣了愣,伸手在萧斯逸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道,“真像包子。”
于是沈景茗就看到原本一开始故作大人状的严肃的脸一下子温度升高,脸颊一鼓,鼻尖一皱,变成了一只彻彻底底的包子。
萧斯逸和沈景茗原本正一人倚在榻上一个坐在榻上各自看着书,沈景茗是原本便这样的状态懒得动,而萧斯逸则是对沈景茗甚是好奇便留了下来。恰好萧斯逸看到一处疑惑的地方,无意识地问出了口,没想到沈景茗听到后一下子就说出了来历,说得很是有趣,还告诉萧斯逸一些有详细介绍的书名。于是两个人各拿着一本书,一人仍旧躺在榻上,一人坐在榻上,时而停下交流一下,倒是相处得很好。
“景茗,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真厉害。”原本萧斯逸该唤沈景茗叔叔,但是如今沈景茗一点也不想与沈家有什么联系便让萧斯逸换叫他的名字便可。
“我认字后就喜欢找些书看。而且我并不厉害,我只是平日没事看的书多了些,你要知道亲身经历过的要远比书上说的有用的多,而且书上的东西有时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何况你年纪还小,看的书还不太深,等你再大些就不觉得我厉害了。”
“恩,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说再过两年就带我出去走走,等我再大一些就可以自己去游历了。不过景茗还是很厉害。”
沈景茗听见萧斯逸提到萧越和笑了笑,眼神更加柔和,摸了摸萧斯逸的头,“你父亲把你教得很好。”萧斯逸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宇间却满是骄傲,“那当然,我以后也会很厉害的,就像父亲一样。”
正这时,却听门外传来声音,细听却是沈希真来了。萧斯逸站起身,看了眼沈景茗,向门外走去。沈景茗也不好再躺在着,想了想反正沈希真就算这会儿不知道他在这儿,事后也会知晓的,况且在这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不见得一直避着沈希真。便也起身来走到外室,正见沈希真牵着坐到圆凳上,墨琴正将点心摆在桌上。沈希真看见沈景茗,顿了顿,向他点了点头以示意。沈景茗也点头示意了一下,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也不看沈希真等人,发起呆来。明明在同一间屋内,却硬生生隔出两个世界。
“逸儿,母妃给你带了些糕点来,来尝尝。”
“谢谢母妃。”萧斯逸结果墨棋手中的湿巾净了净手,拿起一块糕点尝了尝,“母妃,很好吃,你也尝尝。”
“我刚才吃过些了,你吃吧。”
“恩。”
屋中安静下来,沈景茗回头看着萧斯逸就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块糕点,动作讲究毫不见一般孩子吃到美食的样子。又见他拿起另一种糕点咬了一口,正想着这孩子胃口真是不错,却看见萧斯逸拿起盛着糕点的碟子向自己走来,指着和他刚才尝了一口的糕点一模一样的点心说道,“景茗你也尝尝,这种糕点比较清淡,应该合你胃口。”
沈景茗看着萧斯逸呆了呆,随后笑了笑,拿起糕点尝了一口,果然甜而不腻,还散发着清甜的桂花香。“谢谢,很好吃。”
萧斯逸笑了笑,心想景茗吃东西也这么好看,看他那么瘦以后有好吃的一定不能忘了景茗,苏林说景茗身体不好,改天让月阳弄些味道不苦又有效果的不要来。
一旁的沈希真看着,神色莫名,敛了敛神色,想到了什么对萧斯逸说道,“今儿怎么不见周先生?”
“先生临时有事,传话来说晚些再来。想来和父亲一起在宫中议事。这算着时辰,也快到了,会和父亲一起回来也说不定。”
“周先生是礼部侍郎,平日也忙,每三天才给你上一堂课。不如母亲再给你请个教席吧?”
“母亲,不用了,周先生才学很好,逸儿能学到很多东西。况且很多东西逸儿自己看着就能明白,有什么问题不懂的就等先生来了问他。逸儿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逸儿说得对,他很聪明也懂事,这方面你便不要多管了。”却是萧越和回来了,正走到门口听见沈希真与萧斯逸的话,推开门便对沈希真这般说道。
萧越和进了屋,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穿着一件蓝色丝绸衣袍,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甚是威严,而另一人则着一袭青衫,一副书生打扮,眉宇间却是几分孤傲,整个人如一株青松。萧斯逸看见三人,上前依次叫道,“父王。皇帝哥哥。先生。”沈希真正要带着墨琴等人上前行礼,萧倾宇摆了摆手,“皇婶不必多礼,这不是在自家麽。”沈希真看了眼萧越和也不再说什么,垂首立在一旁。
萧越和看见沈景茗在场也不吃惊,见他只是看着自己,招了招手说道,“茗儿,过来。你身体还弱得很,不宜吹太久风。”待沈景茗走进后,拉起沈景茗的手确认还算暖和后说道,“给你介绍一下,穿蓝衣的那个是我的侄子,叫萧倾宇;另一个是逸儿现在的老师,周之谦。”
06.契合
周之谦刚给萧斯逸讲完课,萧越和便进门开口留了饭。周之谦与萧越和本是旧识,如今也是好几年没见,他想了想,便答应了。刚走出门,看见萧倾宇,觉得他神色有些怪异,想了想不知什么原因,便也先放下念头,毕竟他虽是天子近臣,私下关系也是极好,但很多事情却并非他能过问的。偏头却见门口倚着一个瘦弱的白衣少年,正是沈景茗,想着是否“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这少年穿衣的风格倒是与萧越和一致。他是那种耿直又孤高的人,对其他人的家事向来不关心,也是直到这两天才知道沈景茗的存在,对他不甚了解,仅仅知他从小境遇不好,但在他年少游历的日子里,看到的困苦之人不知凡几,也无什么特别之感。今日见了面,也只觉得是个瘦弱的少年,略带病态,眉眼间虽有些清冷,但看着仍温驯有余而无甚其他特别之处。却不知此时引得萧国陛下心绪不稳的正是这个仿佛一捏便会碎的少年。
周之谦给萧斯逸上课的隔间是萧越和原本处理公务的地方,打开窗户正临着一处池塘,端的是一派清爽的风景,更何况屋中笔墨纸砚也齐全,原先也没想到萧越和会回京,周之谦便毫不客气地选了那间房给萧斯逸上课。萧越和来后也没开口说要换个地方。待到周之谦要给萧斯逸授课的时候,萧越和便吩咐苏林将公务搬到了先前沈景茗看书的隔间,让沈希真离开后揽过沈景茗去了隔间。萧倾宇最近本是很忙,只是听说萧越和竟不顾沈家的颜面直接把沈景茗带到了王府,忍不住便抽出时间来了王府。
萧倾宇走在萧越和身后,看他来到隔间后,第一件事便是把沈景茗安置在榻上,沈景茗摇了摇头,对萧越和轻声说道,“我躺了一早上,总躺着也不好,你去做你的事吧。”气息微弱地以他的耳力都差点没听清,萧越和也不强求,坐到凳上,拿过桌上的公文便径自看了起来,沈景茗坐到他身侧,支起手,从他的角度,既可以清晰地看到萧越和的大半个脸,又不至于看到萧越和手中的文书。房中安静下来,萧倾宇望着两人,竟觉得两个人的气氛着实安好,那原本平凡清秀的少年在他风华绝代的皇叔身旁竟也相得益彰,好得很。萧倾宇在萧越和面前,也不会摆什么皇帝架子,拿起一张凳子,稍稍远离两人,也不浪费时间,闭目运起功来。带他运完一个周天睁开眼,就见萧越和左手拿着一份公文,右手放下笔,抬起手揉了揉额头,这是萧越和思考时常有的动作,萧倾宇正想着皇叔又遇到什么烦心事,却看见沈景茗停下手中磨墨的动作,走到萧越和身后,抬起手轻轻按摩萧越和两侧的太阳穴,视线落在萧越和如墨的发丝上。他先是一惊萧越和竟会允许他人如此亲近,随后看到萧越和闭着的眼舒展的眉头又愣住了,别人只见萧越和的冷峻淡漠不可接近,他也只以为他的皇叔无所不能,他只当那只是萧越和习惯性的动作,却忘了他的皇叔也是个人,自然也会感觉到累。他想,哪怕沈景茗身后拖着此时一堆麻烦的沈家,有这样一个人真心呆在他的皇叔身边也是好的,不,即便沈景茗身后拖着一堆麻烦的沈家,也是好的。
他知道萧越和曾经爱过一个少年,那个少年也拥有一双重瞳,只是最终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并没有在一起,他那时还甚是好奇竟也有皇叔得不到的。他原本以为萧越和只是基于这个原因关注沈景茗,又或者说他原本以为那便是沈景茗对萧越和的仅有的意义所在,但当他看到两人契合的动作,他想也许沈景茗对萧越和来说要比他以为的重要得多。
几人围着圆木餐桌坐下,萧越和首先坐下后,左侧坐着沈希真,右侧则是沈景茗,挨着沈景茗是萧倾宇,另一侧,萧斯逸坐在沈希真另一侧,旁边则是周之谦。平日里沈希真总要招呼着萧斯逸吃饭,就怕他挑食或者没吃饱,许是顾及到皇帝在场,今日倒安静,毕竟萧越和、萧斯逸可以寻常心对待,周之谦也不是迂腐之人,但沈希真可不敢仗着皇婶的身份逾矩。而若是周之谦、萧倾宇与萧越和几个大男人单独叙旧,倒也要大方得多,定要喝上几杯好酒。但如今倒是多了几人,气氛一下子静默下来,各吃各的。
但毕竟一伙人都在一起吃饭,有个什么动静也看得清楚,于是当萧越和夹了块鸡肉到沈景茗碗里的时候,除了萧斯逸还小没察觉些什么外都愣了愣。萧倾宇倒是最快回过神来,只是瞥见神色黯然的沈希真不由生出几分同情。而沈景茗倒也淡然,只是抬收对萧越和笑了笑,也不理会别人的视线,径自吃了起来。周之谦见了后,倒是觉得这少年心性不错,一般人可承受不起这般福气。
于是待萧倾宇第二次给沈景茗又夹了一口鱼肉后,除了沈希真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外,其余人倒是越发淡定了。倒是沈景茗开口说道,“你不用给我夹的,我有吃些荤的,一口荤的搭三口素的刚刚好。”
“哦。我倒看你一口荤的要陪九口素呢。我知你肠胃不好,但这菜都做得清淡,多吃几口也无妨,也好慢慢调理。我总要想些法子把你养胖些。”说道后面,竟带了些调笑意味。听得众人又是一愣,倒是沈景茗神色如常,夹了口青菜送到萧斯逸碗中,“我看小王爷有些挑食,你要管的可多着呢。”萧斯逸看着碗中的青菜,鼓起脸颊,但在众人注视下也只得不情不愿地吃了,吃到一半,却听沈景茗轻声叫了声,“包子。”惹得萧斯逸咽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这一番闹,倒是整个气氛都好了起来,连沈希真看到自己儿子的模样,也不由笑了起来。周之谦倒没想到原本以为病弱清冷的少年也有这般顽皮的模样。唯有一直注意着的萧倾宇发现少年看着萧斯逸的目光虽确有几分喜爱之情,但那眼底的温度却唯有在看着萧越和的时候才真正被点亮。
用完膳后,沈希真先行离开了。周之谦原本也想着用完膳后便告辞,但见萧倾宇颇为悠闲地坐着,想着左右手头无事便也不急着走。倒是萧斯逸吃饱后,跑到萧越和身边,说道,“父王,你刚回京不久,要不下午逸儿带你出去逛逛吧。”
“你下午不用练武吗?”
“反正逸儿现在左右不过是练些基本功,量也不大,大不了逸儿明天补回来就好了。”
萧越和却是不答,回头向沈景茗问道,“茗儿,可想出去走走?”
沈景茗原本饭后有些犯懒,但看见萧斯逸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好笑,点了点头答应了。
萧倾宇与周之谦也很久没有如常人般去街上走走了,要知道这两人才为官或为帝前,一个做惯了微服出行的事,一个可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此时听了也不由心动。于是四人又歇了会便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