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仕寰笑着靠近过去:“我怕你啊?”
木羽尘脸有点烧,很纳闷既然已经知道两人彼此的心意,不是该更自然才对?为什么听过唐仕寰生硬到死的告白以后,反而会处处别扭,每次他一靠近,自己都会不由自主的心慌。
33
“咳……你滚远点!”木羽尘别过脸推开唐仕寰:“总之……我……反正我现在知道就这些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唐仕寰看着他羞赧的表情,微微一笑。
双手撑在地上抬头看着群星半隐半现。“羽尘……等我们这件事结束了,带我去你练武的山上去,我想看看你究竟曾经是住在什么样的地方,看着什么样的风景。”
木羽尘微感讶异地看了他平静的侧脸一眼,很难想像这么诗情画意的语言能从这个粗毙了的土货嘴里说出来。拍拍他肩膀:“跟着本少,你语言水平见长!”
不待唐仕寰怒目,赶忙把头靠过去贴着他胸前闷闷地笑:“好……到时候,我带你去划船。山上还有一个很小的瀑布,师父门口有很多很多竹子,以前,我小时候,还拿竹子想掏个杯子出来,结果在手上划好长的伤口。那会我每天都很开心,只有想起我爸妈不在我身边陪我的时候,我就去瀑布边上,那里就算哭出来,也看不出眼泪。脸上头上都被水溅湿,但是师父还是知道,他总是冷笑着说我每次去过瀑布,衣服上都有一股眼泪的味道。我那时候还当真以为哭过就会在衣服染上眼泪的味道。”说完,自己吃吃地笑。
唐仕寰早知道木羽尘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的气势那么强,他现在,是不是在想家?想他的父母。他一定,从小就是被很多人万般宠爱着长大的。
虽然骄傲,却温暖。
想安慰,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纠结半天,把他环在怀里,还是一如既往说出欠扁的话:“你跟着老子,娘们气质也见长。没事喜欢爬人怀里啊!”
木羽尘狠狠在他肚子上捣了一拳。却不肯离开他手臂的环绕。
两人静静坐在漫天星光下。
木羽尘听到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嘶鸣。偏了偏脑袋说:“别人说幸福的时间总是很短暂,看来真是这样。”
唐仕寰站起一半的身子顿下看他,不可思议他所谓的幸福:“……麻烦你解释一下幸福的定义。”
他当然不会说和自己依偎在一起就是幸福,但是也说不定……唐仕寰有些期待同时也做好被雷的准备。
“抬着个半死人,亡命天涯,能坐下来休息一会难道不是幸福么?”
木羽尘的目光很是纯良。
只是嘴角勾着浅浅的无赖的笑——我就是不说你想听的话!
“……好吧……算你狠!”唐仕寰站起来,看着车灯越来越近:“我们先往那边小屋子后面躲一下,如果救护车开过去没找到再打电话。”
木羽尘担心拖延太久段风尘撑不住,一边跟着唐仕寰走,一边拨通了120说:“我是刚才打电话……对对,就是告诉旁边的,现在我们看到救护车了,麻烦你那边通知一下出车的人,就在……他们现在车子前面一点,高速路右边土坡下面……嗯,好的谢谢。”
电话刚挂断,救护车已经停在直线方向的高速公路上。
木羽尘连忙缩进小砖房的阴影里,和唐仕寰两人探头探脑看救护车上下来三个人抬着担架,急匆匆蹒跚着打起手电,一路找一路走下土坡。
唐仕寰低声说:“手机关了。”
木羽尘点点头,关机以后,看那几个人果然开始打电话,又过一会估摸着打不通,开始搬段风尘。
虽然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木羽尘还是屏住呼吸,直到眼看着他们一步三扭好不容易把段风尘抬上车,车子同来时一样夸张地尖叫着远去,大大出了一口气:“现在至少他暂时是安全了。”
唐仕寰盯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不作声。
木羽尘捅捅他胳膊:“干嘛!没死就出个气!”
唐仕寰欲言又止,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木羽尘皱起眉:“往哪里走?”
唐仕寰说:“不管怎么样,现在只能先顺着路往前走。等凌晨左右,估计能遇到货车看能不能搭我们一段,现在只能这么走一步是一步了。这地方拖下去也没意义。现在也不能折返。我们就走这种路反而安全点。”
木羽尘想想也无计可施,只好跟在后面向前走。走了几步问:“如果遇到车子请人家搭我们要不要给钱的?我身上现金不多,这附近又不能取钱。”
唐仕寰说:“遇到车子就说我们是出来旅游的大学生,下错地方迷路了。一般有点良心的都不会要钱,如果真遇到讹钱的狮子大开口,就扁他!”
“……掏钱我来,扁人你上,就这么定了。”
34
两人从月朗星稀走到东方发白,木羽尘几次走着都要睡过去,头一下一下往唐仕寰肩膀上点,始终没说一句要休息,唐仕寰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说:“到边休息一会。”
木羽尘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点点头。
唐仕寰拉着他坐到公路边,凌晨开始路上已经有运货的车子通行。不是反向就是拦了不停,但是现在倒是不用太担心跟踪的人。
只是不知道段风尘是死是活。估计半夜那场人为制造的事故已经登报,唐仕寰这会也累狠了。反而觉得精神。
搂着木羽尘,木羽尘一坐到地上就靠在唐仕寰肩膀睡过去了。
唐仕寰抽根烟,估计坐一会就能拦到车,倒也不急。望着时不时驶过眼前的车辆,慢慢思索着,现在的事情其实不要考虑那些势力背后的故事,其实到很明白。
自己老娘为了发财,通过教导主任和段风尘他那个倒霉催的大哥扯上关系。倒贴上莫启文的公司,结果莫启文这孙子来了个黑吃黑,先逼得教导主任跳楼。现在事情惹出来,又把责任都推到自己那败家老娘身上。
而且,段风尘的大哥做的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肯定和九曲茶楼有点关系。
还有一点就是自己老娘手上是有什么证据之类的东西……可是想想看,如果是自己老娘掌握了对莫启文不利的证据,都已经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也该拿出来做筹码了。
或者,莫启文既然能制造这么大动静的车祸,干脆把她做了灭口不是更快?
唐仕寰皱着眉头就只有这一点想不通。难道说,自己老娘掌握的不是对莫启文不利的证据,而是别的什么?
还是……
正思索间,一阵刹车声让他抬起头,一辆面包停在公路边,副驾上一个中年男人伸出肉墩墩的脸大喊:“哎——!你们干什么的?要不要搭车?”
唐仕寰连忙一手扶着木羽尘站起来,也扯着喉咙喊:“师傅,我们到前面进城,搭个车!”
木羽尘被晃醒,揉着眼睛拉住唐仕寰衣服。
唐仕寰忙把他拽起来:“先起来,有人愿意载我们,一会上车再睡。”
木羽尘也不知清醒没有,胡乱点点头,就跟着唐仕寰向车子走去。
那男人笑着说:“两个人两百块,愿意就上车拉你们过去!不然这附近可是一家人都没有。”
唐仕寰想了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回家问明母亲。只好答应:“行了,你们把我们送到公交总站。”
那人回头和司机说了声什么,转头又说:“我们到那地方可不顺路,要再加五十!”
唐仕寰心里窝火,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把人打一顿,自己也不占理,这种漫天要价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只好应承下来,那男人帮他们拉开车门。
等两人上车关好门,车屁股冒着烟朝前驶去。
木羽尘睡了一会稍微恢复点,问:“麻烦问一句,这里开过去要多长时间?”
那男人笑着说:“也不长,几个小时,哎,我说,遇上我们算你们运气,昨天半夜这条路上出了大事故,听说还死了人,我们是旁边插进来的。前半段全部戒严。你们不上我这车,再等一天也不一定能等到……”
两人听了他的话,心里都惊了一下,木羽尘问:“什么事故?怎么还死了人?车祸吗?”
两人明知昨天他们打趴下的人绝对没死。难道是摔那里没人管,结果死在那里了?要这么说……自己两个岂不是杀人犯了?木羽尘心里直发抖。
问话的语气都有点不稳。
唐仕寰想比稍微冷静点,但也是心神不宁。还是说段风尘那衰货没捱到医院半道就挂了?
男人说:“我们也是听今天的广播说得,说是昨天半夜前面出车祸,一辆摩托车开到对面车道而且车速太快,和一辆轿车撞上了!那轿车算是毁了,还是不错的车……切诺基什么的。”说着拧开水瓶喝了几口水。
笑容满面的转头问两人:“你们要不要喝点水?这边还有几瓶矿泉水。”木羽尘又渴又饿一整夜,之前的行礼都跟着段风尘的车报废了,现在嘴干得要命,说声:“那就谢了。”伸手就要去接,男人嘿嘿一笑:“五块啊!”
唐仕寰忍不住骂道:“我草!”
男人还是满脸堆笑:“小哥你也别气,谁养家糊口都不容易不是?看你们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何必为了几块钱委屈自己?”
木羽尘心里也气,但是从来没吃过这种苦,眼巴巴看着唐仕寰,唐仕寰也不好多说,在别人万一杠上了人家不载你那更完蛋。黑着脸点点头。
木羽尘递过十块钱:“水钱先给你,两瓶。要说你们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男人哈哈大笑:“这事儿也不是天天能遇到啊!说起来看你们这副样子是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在这片等车的?这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前后几十里都没一个人,你们是不是出来旅游的学生?咋能走到这片的?”
两人当然不好说自己两人就是昨天半夜事故的当事人。唐仕寰拧开水瓶一口气灌了半瓶,根本懒得搭理这人。木羽尘只好现编:“我们是倒霉啊!昨天搭一车子,开到前面半道他……”指指唐仕寰:“下车去解手,那司机突然跟我说他在下面叫我,我当时也没在意,就下车去看,哪想到刚下车那黑心司机就把车开走了!我们两个走了大半夜都没拦到一辆车。全身东西还都丢在那车上。”
唐仕寰对他编故事的能力又多了一层赞叹。
木羽尘喝了几口水,缓了缓,听那男人惊疑不定地问:“哎……等等,你说所有东西都落在那辆车上,那你们一会拿什么给我钱?”
木羽尘不由又好笑又好气:“你放心,钱少不了你的,谁钱包不是贴身装着的?”
男人这才又挂上笑脸:“那就好那就好,我说你们也累了,趁着这还有几个小时,睡一会,想听什么音乐我帮你们放。”说着就打开广播,车内顿时响起震耳的鼓点。
唐仕寰心里烦躁,皱眉:“关了,听这个谁睡得着!”
木羽尘笑笑。觉得眼皮又开始打架,慢慢闭上眼睛,听男人的声音好像隔着很遥远的距离说:“那不然听会广播?听听姓唐的小子你妈到底怎么样还是听听段老二是死是活?哈哈哈哈!”
35
木羽尘在昏睡过去之前好像依稀看到唐仕寰惊怒的表情,和那男人胖乎乎的脸笑得得意。
陈黎这两天眼皮跳个不停,跟老公说,老头子不屑一顾:“你那……你就是迷信,你说眼皮跳就是休息不够,你说你没事老胡思乱乱想什么呢!”
陈黎心里又急又气。但是又不确定到底什么事。
琢磨着要不要给木羽尘打个电话,又怕没事反而让儿子担心。
这天一大早,还没起床就听到电话在响。陈黎原本是个睡觉雷打不动的人,但最近总是心悸睡不好,听到电话就觉得和儿子有关,连忙爬起来去接。
话筒那边一个有些犹豫的女生很有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是木羽尘家里么?”
陈黎忙应着:“哎,是,我是他妈妈,你是哪位?找小尘的话他现在不在家啊!”
那女生嘀咕了一句什么,彷佛身边还有别人,停了一下才说:“嗯……阿姨,我是木羽尘的同学,这次羽尘的稿子不是通过复赛么,学校很想让他去参赛,结果他说家里有事请了长假,嗯……这几天我们也联系不上他,就想问问您家里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忙的。”
陈黎一听脑子就懵了!
木羽尘从小不怎么说慌,一旦说慌就是肯定有大事。
陈黎还很清楚记得木羽尘上一次说慌是肖肆要出国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山上家里两头说谎,就想跟着肖肆走。连机票都偷偷买好了。还好那时候年纪小,最后被他爷爷看穿狠狠臭骂一顿关起来。
那段时间他不吃不喝憋屈了很久。
直到接到柳择甫的电话劝慰才恢复过来。
这次又是什么事了。
要不是这女孩打电话过来自己还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陈黎一气加上几天来总是心慌意乱的担心,就骂了起来:“这个少八窍的二五!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现在撒谎是越来越能耐了!”
电话那边刘瑾深深舌头,转头小声对解晓蔚说:“骂起来了……他家里也不知道……”
陈黎深吸一口气,说:“同学,谢谢你啊!不然阿姨还被骗得以为他去认真准备比赛了。你们别担心,我们家里没事,回头找到他阿姨让他马上跟你们联系。谢谢你们这么关心他。”
说完顾不上礼貌急急忙忙就挂了电话。冲进卧室把老头子摇起来:“你还说没事没事!这不就出事了!你还睡啊!”
木尔兆被摇得头直发昏:“哎哎……你发疯啊,什么事你说啊!”
“你儿子不见了!”
木羽尘此时还倒在唐仕寰身上睡得不醒人事。
唐仕寰已经清醒过来。
知道那两瓶矿泉水肯定被人动了手脚,随便放两片安眠药进去也够自己两人睡一阵的了。可恨那胖男人一副市侩样好像一心只想捞点钱,自己竟然那么轻易就被人骗了。
看看四周好像是个小仓库,堆了些破烂的旧箱子,一股子霉味。两人都被捆了起来,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一想到唐延赟说过的他们现在没法对自己老娘下手多半会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不禁暗骂自己冲动。深深叹口气,看着木羽尘两天来明显憔悴不少的脸,现在却连抱着他为他擦拭污尘的能力都没有。
唐仕寰想,自己也许不该这么执着于木羽尘,也许自己所有自以为是的关心照顾,只会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为难境地。
他想看到的,是木羽尘满不在乎被阳光洒满的轻快笑意,而不是他强忍着不满对自己的姑息陪伴。
也许木羽尘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让他百无禁忌信赖的对象,却并非如同自已一般的感情。
即使没有现在这些七七八八的事,他们两个又能并肩走到哪天?他是个有前途的设计师,难道要因为背负了同性恋的丑陋名誉而被埋没了一世才华?永远不能出人头地。
还是两人一直躲藏着这不被世人接受的畸恋,而他们,又能隐瞒到哪一天?
在狭小阴暗的囚牢里,唐仕寰就那么定定望着木羽尘突然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