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得段家上上下下都对自己白眼相加。
只有段风尘……
他的确是个没有教养的人,但这却不只是他的罪过。他一生狠辣,也的确如木羽尘所说,只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所以他无所谓。
木羽尘一句话扯出他几十年的恨和痛,当时想也不想就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莫启文想要拦阻已经迟了,木羽尘双臂被捆在身后,又两天没吃东西,一路坐车过来,能撑着站在这里说话已是极限。勉强把头偏开,还是被结结实实扇在耳根。
顿时耳里一阵蜂鸣,眼前一花就要向前栽倒。
重心不稳的时候,感觉头顶在一个人胸前,抬头一看,唐仕寰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和母亲的谈话,走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唐仕寰知道目前的状态,自己和木羽尘还有母亲,一旦说出他们想知道的事,只有死得更快。只能死拖。已经和母亲商量了不管怎样先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说。
等抬头就看到木羽尘对着段启亥挑衅的眼神,而那个男人,鹰鹫一样的面孔显示出心狠手辣的个性,知道木羽尘现在一肚子火,开口就没好话,连忙跌撞地走过来,还是迟了一步,但总算挡住木羽尘将要跌倒的身体。
狠狠瞪着段启亥:“你他妈的给老子记住!”
段启亥目光却更加阴狠:“你们两个把风尘害成那样,今天一个也别想活。最好让你妈痛快把事情交代出来,省的吃苦。”
木羽尘在唐仕寰胸前执拗地抬起头,冷笑:“段风尘是被谁害的你心里清楚。是谁做了连累他的事让被肆爷的人找上门?是谁让他走投无路只好和我们在一起?是谁命令人开车子把他撞地半死不活……?”
莫启文看着段启亥阴森森的目光,心里盘算,看来段启亥对段风尘并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毫不在乎,开车撞人的仇估计他也存在心里,只是现在有求于自己,不好发作暂时也没能力和自己作对而已,这个人,终究留不得。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时候,肖肆又有没有全心全意信任过自己?
风吹走那片刻的愁思,莫启文已经重新调整了心态。
段启亥至少有一句说对了,只要能知道唐仕寰母亲掌握的秘密,自己手里就有了和肖肆相抗的筹码,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脱离他,既然已经走上一条不回头的死路,就只能自己打开一条新的道路。
事已至此,犹豫无用。
当下一挥手,一直伫立在旁边的几个男人顿时掏出枪直指唐仕寰和木羽尘,莫启文淡淡对还在一旁抽泣的女人说:“杨老板,你儿子已经在这里,你们谈心也谈够久了。如今,是不是可以把该说的都说了。”
杨念顿住哭声,恶声骂道:“莫启文你不得好死!你敢把我儿子怎么样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莫启文没有说话,只是手轻轻一摆,,砰然枪响。
子弹擦着唐仕寰的手臂飞过,鲜血顿时浸湿衣袖一片嫣红。
“儿子!!!!”
唐仕寰闷哼一声,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整个身子都发抖,依旧死咬着牙关不肯出声。侧脸对母亲摇头。
木羽尘倒抽一口冷气,拼命站稳身子支撑着唐仕寰摇晃的身躯。
额头的冷汗流过充满错愕的眼。惊慌地注视着唐仕寰痛苦扭曲的脸。
有时候,威胁不必用话语说出口,只要让人看到血淋淋的事实。
眼前飞溅的鲜血再也无法给木羽尘和唐仕寰任何遐想的空间,这是一个,他们无能为力的处境。眼前的人,也不是可以用言语应对的。
他们所涉及到的,是他们只有付出鲜血甚至生命才能明白的沉重。
42
杨念被这一枪吓得不敢出声,只怕莫启文对唐仕寰再做什么。
木羽尘也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
莫启文静静看着杨念:“还不说?”
眼看着枪口对准了唐仕寰一条腿。杨念嘴巴张了几次忍不住就要脱口而出的答案在唐仕寰一次又一次咬牙拼命摇头下又吞回嘴里。
“砰——!”又是一声巨响。
杨念还未看清眼泪就涌了出来,跪在地上哭喊:“不要打了,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啊!”
木羽尘随着巨响心里也是一抖,但依然坚定地望向唐仕寰,却发现唐仕寰并没有更痛苦的表情,眼里反而多了一丝疑惑。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等众人明白过来,一边持枪的男人才发出呻吟握着鲜血潺潺的手腕跪倒在地。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个高挑笔直的身影吸引过去。
尤其是莫启文,他的冷静,他的优越,他的高高在上全在迎面袭来的强大气压下瞬间崩散。
那个男人,金褐色的长发束起,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嘴唇诠释着无情的冷酷。黑色的风衣扬起,遮蔽了整个天地的光芒。他的眉眼都如结了万年的玄冰不动声色中,强烈的压迫感让整个场面定格般寂静无声。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儒雅翩翩的青年,再后面,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跳出来喊:“师兄!你真的在这里和这个二五八万的拽男人在一起……你没事吧……”
看到木羽尘身上的血迹,周闵芝大惊失色,三两步跑过来扶住木羽尘:“师兄你没事吧?哦……还好不是你受伤……谁打的?靠!莫启文你个孙子现在玩大了,你竟敢私藏枪支……额……那个,师兄,我先帮你松开哦!”想到自己这边的人也是带枪携弹,周闵芝结巴一下,才发现木羽尘两手还被捆着,连忙手忙脚乱的开始解绳子。
木羽尘忍着不适凝神看去,跟在他们三个后面的,浩浩荡荡不知有多少人,最前面的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烟。刚才正是他一枪在莫启文的手下扣动扳机之前,开枪击中他手腕。
木羽尘才叫一声:“师兄……”
莫启文已经苦笑开口:“当家的……肆爷……您……您来了……”然后又对肖肆身后的柳择甫涩然一笑:“三弟,你也……来了……”
早就应该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掌控,他的监视。
却依然想孤注一掷。
许久不见,莫启文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的感受,更无法言喻眼看到明明已经脱离莫家的柳择甫紧跟其后的感觉,那个人身后最靠近的,原本是只属于的自己的位置。
肖肆沉默不语。
好像在场的一切都根本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柳择甫还是波澜不惊的和煦笑容:“二哥,好久不见了。”
莫启文一个失神:“是……真的很久了……”
木羽尘急于和肖肆说几句话,看周闵芝满头大汗老半天也解不开,不耐烦地问:“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
周闵芝委屈地喊:“什么啊!这怎么绑的啊,怎么都解不开!”
杨念此时也已经跑过来扶着唐仕寰:“儿子,儿子你没事吧?这个绳子……妈这就帮你解开!”唐仕寰忍痛沉声说:“解不开,找个刀子割开。”
他和木羽尘被绑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已经试了无数次,怎么都解不开绳子,而他身上的刀子也在二人昏睡时被搜走了,这会估计是在那个圆脸男人身上。
木羽尘对周闵芝说:“丫头,看,就那个长得最猥琐的,扁他!把刀子要过来。”周闵芝顺着木羽尘的目光,笑嘻嘻地擦拳磨掌走了过去:“对不住了啊!师兄有令我也不得不听,以后报仇别找我啊!”
说着一拳就正正砸在那张圆脸上。
其他的人看莫启文不说话,也都不敢动手。
莫启文静静地看着肖肆,两年不见,他的眼越发深沉。他好像瘦了一些,也许,是在为自己搞出来的事烦神。叹气问道:“肆爷,您现在……还好么?”
肖肆终于开口,声音如面孔一样没有波动:“莫启文,记得老太爷曾经说过的话么?”
莫启文垂下头:“记得……他老人家说,要我好好辅助您,不得二心。”
“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么?”
“记得……您当初说,要我——安分守己!”
肖肆问罢,便不再开口。柳择甫轻叹:“二哥,你做这些又是何苦,难道主家有什么对不起你?”莫启文心里嘴里都苦成一片,肖家没有任何对不起莫家的地方,肖肆也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自己为何会走上这一步?
这么多年因为大哥的死,自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却永远换不来肖肆一个认真注视的眼神。
自己一直跟在他身后,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他,却从来不敢自夸比谁更了解他。
因为他,从来不给别人去了解的机会。
这么多的情绪,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
43
午后的风渐渐变大,在空旷的场所更是肆无忌惮的呼啸。
风中莫启文看着肖肆的目光一如从前般恭谨顺从。却也包含着许多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心绪。
周闵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圆脸男人扁成猪头一般,从他怀里摸出唐仕寰的短刀,一边擦汗一边开始割木羽尘手腕上的绳子。
木羽尘想要听肖肆说话,忍了很久没吭声,最后终于忍不住骂:“你想怎样啊!你是在给我松绑还是割脉啊?”
周闵芝心虚地胡乱帮木羽尘擦擦被自己乱刀割出的血迹:“这个真的很难弄啊!绑这么紧,都找不到空隙的……”
肖肆的目光终于落到木羽尘身上:“你怎么会牵扯进这里面?”
木羽尘心里一紧,张张嘴,想起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拼了命站直一些。他从来都不想被人看不起。
尤其不想在肖肆面前失态。
那样他会很难堪。
会觉得自己连跟在他身后追逐他背影的资格都没有。
唐仕寰冷眼望着肖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只要看到,就明白自己无法超越的男人。再看看木羽尘一脸受宠若惊欣喜异常的表情,心里不爽到冒火。冷冷地说:“是我家的事……”
肖肆看似不经意地转了目光。
只一眼,就让唐仕寰不自觉地收声闭嘴。
唐仕寰心里憋着火,却无法说出自己怎么会在一个眼神下就说不出话。
木羽尘怕肖肆怪罪唐仕寰,忍着胃痛压着嗓子说:“师兄……他是我……朋友。他家里,他妈妈被莫启文骗了,我是要陪他回家,半路被他们的人绑架,然后带来这里的。”
肖肆不再看他,转向段启亥:“你是段风尘的大哥?”
段启亥本来已不满莫启文对段风尘出手,但居人之下不得不强忍不快,这时看到莫启文对肖肆三孙子一样的态度,不由心里冷嗤:你莫启文平时装得跟大爷似的,还不是有吃瘪的时候!
再听肖肆倨傲的问话,心里更不爽。
张口就来:“姓肖的,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当初你答应段家的事我是一点没看见你做到!还让我弟背着肖家走狗的名声这两年四处挨打!你别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甭想捞着什么好!”
莫启文听得就变了脸色,连连用眼神制止,奈何段启亥说得口沫横飞,不管不顾!
等他说完了面带挑衅抬起下巴瞪着肖肆。
柳择甫心有不忍,笑道:“段家的老大和段老板倒不是一种性子。肆爷?他估摸着还不清楚这边的状况……要不,等段老板伤好了给他好好说道说道?”
肖肆冷眼望着段启亥色厉内茬的姿态,说:“不必烦劳段风尘,我会自己让他知道肖家在这地界上代表什么。”
莫启文还有要用到段启亥的地方,听说忙上前一步:“肆爷……我……”
肖肆一挥手,把莫启文后面的话都挥落尘埃。
这边周闵芝总算割断了木羽尘和唐仕寰手腕的绳子,站在他们身后扒着木羽尘肩膀问:“爷要出手?”
唐仕寰也是一脸好奇,扶起母亲揽着木羽尘站定。
木羽尘摇摇头,说实话他也没有见过肖肆对人出手。不过看莫启文那么紧张的样子,倒吸一口气:“师兄不会要杀人吧?”
唐仕寰白他一眼:“现在看到杀人还奇怪么?”
“那……”
几个人的猜测还未结束。
肖肆已经走到段启亥身前,莫启文拦又不敢拦,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段启亥受罪,摊着两手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
对上柳择甫同情的眼神,才突然想到自己是在为段启亥这倒霉催的担心什么?
该担心的不是自己么?
如今自己已经明摆着和肖肆泾渭分明,他难道还会放过自己?自己竟然还有空担心别人,是不是在自己心里还有一种惯性的思维,每一次,肖肆出手制裁某人的时候,自己还依然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角色?
自嘲地苦笑着两手擦了一把脸。
转身不再理会段启亥困兽般的哀嚎!
周闵芝早已大叫一声转身捂住脸。
木羽尘也被骇得脸色发白。
唐仕寰紧搂着他的身子,感觉怀里的身躯微微发抖。纵然自己并非没有见过血腥,但是……在现在这个社会,看到如古代酷刑一样的场面,还是忍不住脊背发冷。
段启亥此时手脚筋脉已经完全被肖肆挑断。
四肢还在血泊中不断抽搐。
鲜红的血浸湿了衣衫,混合了沙土变成令人作呕的颜色。
肖肆手指着咽喉:“这里的,先记着。你要仔细看清楚,肖家,到底算什么!”
莫启文忍住胃里的翻滚,拍拍衣服,不知怎的,竟然就笑了出来。
真心真意地笑。
“没想到,我最终也落得和大哥相同的下场,知不知道三弟能陪您走多远。”
能不能,连同我们的份一起,在您那条布满荆棘先祖的峡道上一路前行?
肖肆也不理睬,对木羽尘说:“你们走吧。”
木羽尘心里不舍,还想说什么,柳择甫已经说:“羽尘你先陪你朋友和他妈妈回家吧,后面……还有很多事。处理完了,我会联系你的。”
说着吩咐身后一人开车送他们回去。
唐仕寰早就看不惯木羽尘对肖肆的依依不舍。
听了这话,连拉带扯把木羽尘拽上车:“够了啊!你胃疼成这样,给老子悠着点!”
木羽尘还想争取一下,看唐仕寰黑如锅底的脸色,只好把话吞进肚子里。乖乖坐在他旁边。等车子开远了,回头已经看不清众人的面孔,只看到肖肆在风中笔直的身影。
44
一路上,唐仕寰只偶尔开口告诉司机路。
其他不管木羽尘怎么逗他也不开口。
周闵芝早在木羽尘上车前就钻了进去,死活不肯下车再跟着肖肆:“师兄你饶了我吧!再跟着那位大爷我真要被憋屈死了!他一直摆一张死人脸就算了,还一句话也不说。我都不知道柳哥和他怎么沟通的!我这几天说的话还没见你这一会的多!再跟下去我语言功能会退化的!”
木羽尘见肖肆也不在意有没有周闵芝,便也不反对。
这会小丫头坐在两人旁边,一脸神秘看着两人。木羽尘讲得口干舌燥,唐仕寰就冷冷来一句:“看你这么精神,胃不疼了?”
木羽尘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