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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你长大——by夏木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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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看了看手表“不早了,你回不回去?”“好吧!”他突然觉得李先生并没那么可怕。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下班经过,就顺便来坐坐。你呢?”“瞎逛”

李先生对夏木很照顾,过马路他会为夏木挡着对面冲过来的汽车;公交车上拥挤时他用身子保护住夏木以防被挤压到;有空位子必定是让给夏木,自己却站一路;吃饭时全部点夏木爱吃的菜;为夏木一根一根挑着鱼刺。

夏木说他很喜欢跟李先生在一起,而又不敢跟他在一起呆的太久,因为他身上有太多自己的影子,有些不忍视怜悯在里头。

李先生邀请夏木去他家里做客,他没拒绝欣然接受。

那间面积不大的屋子里被李先生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卧室中李天航的照片摆在最显眼的位子上。李先生从冰箱里拿出冰镇饮料、冰镇水果还给夏木递过去一条毛巾。李先生这些举动让夏木觉得温暖。

李先生自己端着茶杯,像是自言自语说起他的一些经历。

2006年李先生34岁。也许跟出生环境和后天保养有关,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10岁。

李先生全名叫李玉岩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

家里三个孩子二女一男,父亲老来得子一直将他视为掌中宝。或许家里阴盛阳衰的缘故,李先生从小言谈举止便有点女气,小时候模样漂亮,两个姐姐还会经常给他擦脂抹粉穿裙子,久而久之,难免有点性错位。

李先生8岁那年,认识了比自己大一个年级与二姐同班的男生——刘洋。李玉岩对刘洋一见如故,刘洋见到李玉岩也是一见倾心。两个小孩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写作业、一起游戏形影不离。可是好景不长,短短一个月后,刘洋家里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搬走。李玉岩就一直在刘洋的故居等候,一直等到现在,那个刘洋仍未出现。

“他可能就应该是我同志倾向的启蒙吧!”李先生轻轻呷口茶水。

上了初中,李玉岩只和女生在一起玩,本身自己的声音很尖说话很妩媚,自然而然会有不少男生嘲笑他“二椅子”,午休的操场上、放学的路上、甚至有些调皮的男生拿弹弓打碎李玉岩家里的玻璃,然后喊一句“李玉岩是二椅子”撒腿就跑。15岁正是少年心智养成的阶段,李先生备受着心里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闷闷不乐的成长着。

调皮的男生越加嚣张,从嘲笑李玉岩“二椅子”到最后干脆大张旗鼓的问“李玉岩你是同性恋吧?”每当有人喊完这句话班里所有人就跟着起哄,“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喊声此起彼伏震荡着李玉岩的耳膜。

实在无法忍受同学的欺凌,他便向老师求助,老师语重心长安慰李玉岩“放心老师会为你讨回公道的!”老师负责任的审问每一个同学,大家口径出人意料的一直”我们没说过!”,老师转而板着面孔的质问李玉岩,李先生无言以对,只好站在门外罚站。

李先生说他记的很清楚,那天细雨绵绵,调皮的男同学幸灾乐祸的趴在窗台上冲李玉岩做鬼脸,李先生在门外浑身被雨淋湿。那时候,刚巧有一个持着红伞的女孩去厕所方便,李玉岩尾随其后,跟进厕所里,女孩看见有男生进来吓的脸色发白,李玉岩流着眼泪掏出自己的家伙,不停的在女孩面前摆弄,密封并不好的厕所里,雨滴从棚顶一颗一颗落在李玉岩的脸上跟咸咸的泪水混杂在一起划花自己的脸。“流氓啊”声音传到教室里,校警领着一众人把李玉岩围起来乱棍的打着。“我不觉得疼,反而觉得我赢了!我在女生面前耍流氓了!我不是同性恋了!”

厕所事件后,李玉岩被勒令退学。李先生的父亲被气倒瘫痪在床,没过半年就西去了。

李先生的大姐夫拖关系把他弄进电视机厂,做机床工人。当年住在集体宿舍,6人寝,李先生对床的尚喜春跟李先生特别谈得来,进厂一年俩人亲如兄弟,情到深处无怨尤,李先生偷偷塞在尚喜春枕头下面一封表白书,尚喜春看到信后吓的立刻把信交给车间主任,车间主任又把信传给部门领导,这封信就这样一级传到令一级的手上。当时正处于严打时期,工厂开大会对李玉岩进行批评处理,批斗大会结束李玉岩虽然没被开除,但“同性恋”的传闻也已闹得满城风雨。

原本跟母亲一起住的大姐提出分家,二姐夫要跟二姐离婚,母亲险些去找老父亲,事已至此,又能怎样?老母亲又托关系在乡下给李玉岩找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老妈说她只想报个孙子,这辈子就这点愿望要李玉岩必须满足。

就这样他跟这个女人生活了八年,第九年,李玉岩老婆的表姐二婚,表姐夫正是尚喜春,东窗事发,女人便寻死觅活,“那就离婚吧!”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李先生说34年人的身子,兽的生活。“上天赋予了我们这种人爱的能力,甚至是爱的才华,偏偏忘记给我们爱的权利。”“这就是为什么今天你问我找到了吗,我说没找到的原因。”“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爱的资格,好比我,尤其年龄大了,自身条件又不好,想找个伴儿比中彩票还难,挨一天是一天,总不能死吧!”

第三十三章

“所以你就以找家教为名骗在校大学生?”“这种行为很变态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完,夏木一下子想到了自己。“那天吓到了你吧!”李先生很抱歉的说着。

两个人聊了很久,李先生聊完自己又讲很多他儿子李天航的事情,他说今年李天航已经13岁了,一直都由李先生老母亲照顾着,父子二人五年未见,书桌台上的照片也是5年前临走时照的。“二姐告诉我,这孩子现在特别自闭,年龄越大越不合群。”话没说完李先生就已经泪流不止。“我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夏木不忍去看李先生,隐隐约约中那个拭泪的仿佛是若干年后的自己。“你想他吗?” “不想!”李先生的回答夏木并不意外,“只觉得对不住他,苦命原来真的会遗传,我还在炼狱中挣扎着,如今又拉一个无辜的人下水。”夏木双手握着杯子,找不出任何宽慰的话来安慰李先生。宽慰的话在错综复杂的命运面前,假仁假义的让人恶心。

两个人聊到午夜,夜太深,李先生挽留夏木住下,还保证绝对不会图谋不轨。看李先生诚恳忠厚的样子,还有他刚才叙述的那段凄凉的经历,夏木早就没有任何意识去防范这样一个被命运捉弄的无故人。

夏木,那一年你靠在我的肩上说“浩子,如果没碰到你,我会是第二个李先生,或早或晚。”

一张床,两张被子。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过了一夜,就连呼吸都那么柔和平稳。夜里起风,李先生小心翼翼的为他加一张被子。早上起床的时候,洗手间里摆放着全新的牙具、毛巾,桌子上准备着油条、豆浆,还有一张便条,“夏同学,见你睡的香甜,不忍打扰,我上班先走了,冰箱里有新买的西瓜、蛋糕,床头有一张李健的 CD,无聊之时可以听听以作消遣。走的时候狠狠拽一下门就可以。——李玉岩”

吃过早餐,夏木把屋子打扫一遍,冰箱里的西瓜切成一块一块的,又重新放回冰箱。5月初的阳光零碎的洒在餐桌上,雪白的字条,阳光中轻盈如羽毛,圣洁如水晶。夏木找来一支笔在字条下工整的写着“CD我很喜欢我拿走了,谢谢你,李先生!”

“死孩子没救啦!”见夏木回来我没好气的嘀咕着,夏木没搭理我。

“夏木,你电话昨天落寝室了吧,刘宇打来好几个电话,好像很急。”小河北提起昨晚的事情。

“哦”他正要开门出去,刘宇便闯了进来。

“夏木”刘宇声音嘶哑,“什么事儿?”“你嗓子怎么了?”

“别……提……了”嘶哑的声音听着那叫一个揪心。“上火啦”刘宇用气息发着音。

“夏木,今晚送别晚会我肯定去不成了,你替我上台吧!”

“扯淡,这怎么能行?”

“没事儿,我跟那头打招呼了,你替我顶一下,唱什么都行!”

“行吗?”

“行”

刘宇临走前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又是作揖,还告诉夏木一定要记好演出时间和演出地点,千万别去晚了。

中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没去工地,躺在床上大睡特睡。

夏木接了两条李先生发来的短息,然后一直很安静的躺在床上。外面雨在下,寝室里闷热如蒸笼,雨点拍打着窗子,留下一道道水痕后才缓缓落下,那千万颗水珠,就像千万双眼睛,窥视大千世界的万紫千红,他们的迟疑,或是因为太过留恋吧,之所以飞蛾扑火的去留恋,归根结底在于所知甚少,不是吗?

他从阳台一堆废品中掏出积压很久的吉他,擦去吉他外套上面厚厚尘土,轻轻的撩拨着,如泣如诉的琴音,勾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封尘严实的过往就轻而易举的被低沉的琴声开启。

“小点声!”我不耐烦的对着练琴的夏木吼着,“让不让别人睡觉了?”他仍旧没里我,收好琴也倒在床上睡了。

下午六点多雨停了,空气清清爽爽的,徐徐微风如甘洌的溪水。

夏木拿着琴来到广乐楼音乐厅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舞台旁边的刘宇招呼夏木赶紧去后台,“这么晚才来?下一个节目就是你的!”,夏在后台负责服装的同学给他换下专为演员准备的服装,还有一个学姐在他脸上擦脂抹粉。“如果爱情是个漩涡,无法将自己解脱……”从台前传来好听的歌声。

“是宁海路122号乐队主唱齐昊磊吗?”一个女生兴奋的跑过去看。歌曲唱毕,台下一片欢呼,男孩的声音有点像郑钧,有点嘶哑有点慵懒。

夏木上台他下台,两人打一个照面,男生很热情的拍着夏木的肩,“兄弟,加油!”“嗯”19年以来很少有陌生人这样鼓励夏木。舞台上夏木的脸蛋上擦满粉红,不均匀的口红把夏木画的像个小丑,他朝台下鞠躬,撩拨几下琴弦,第三个弦很没出息的断了,台下一片唏嘘,粉红的脸蛋后面又多了一层绯红。“用这个”齐昊磊几个健步跨上舞台把自己的吉他交给夏木,“兄弟,好好唱!”好美好的笑容。

“你消失的那天晴朗无雨

空气质量据说是一级

这个城市少有少有的洁净

我以为你只是出去呼吸呼吸

你的抽屉慌乱如昔

你晒在阳台的衣服

你的头发还缠绕在梳子里

你的开门声随时会响起

我等了又等还是一片空寂

时间匆匆中断直到死去

没有来得汹涌在我心里

那时的你在那天不曾失去

我淹没在没有边的爱欲

我溺在街中无休止的倒叙

追逐背影追逐相似的步履

每一个晴朗的天气

都长满疼痛的标记

我溺在街中无休止的倒叙

追逐背影追逐相似的步履

每一个晴朗的天气

都长满疼痛的标记”

演出结束,在后台夏木把吉他送还给齐昊磊。

出现在夏木面前的这个男生齐昊磊,是机电学院一体化工程专业2002届学生,也是宁海路122号乐队的主唱,弹得一手好吉他,曾经代表江苏省参加全国大学生吉他比赛并获得全国最佳吉他手的称号,刚才他递给夏木的这把看似很普通的吉他,则是吉他大师李延亮在当年比赛结束之后亲自送给他的。

“吉他给你修好了,喏,试试音准!”没想到一首歌的时间,齐昊磊居然把琴修好了。夏木接过齐昊磊的吉他轻声说“谢谢学长!”

大一下班学期夏木只报了一门叫做“社交礼仪”的选修课,整门学科18节课夏木一堂都没去听过,小河北耳提面命拽着他耳朵“今天老师给押题,再不去你真就要挂啦!”

五月中旬气温越来越热,扒下几层皮都不爽,老师埋头读着课本,干巴巴的内容没有丝毫营养。夏木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他跟小河北属于来晚的那波人,前面的好位子上课之前就被别人抢先占领了,旁边的小河北睡的香甜,教室后门不时有迟到的同学进入,“这没人吧?”一个很轻的声音,“没有”夏木低头在本子上划下重点部分,“喂,兄弟,怎么是你?”身边的男生轻轻的用手指点着桌面,夏木抬头一看,对面那个小眼睛一身运动装帅气的男生美好的冲他笑着,“学长?”“学长,你怎么也上选修课?”“大二那年欠下来的,一直没有机会补!”齐昊磊做出很可怜很无辜的搞笑表情。

“最后那排说话的那个男生起立!”夏木起身,糟糕,又是那个赵老师。“夏木,怎么又是你?”老师鄙夷的看一眼夏木身边的齐昊磊,夏木不想老师当面揭穿自己,不想自己的身份吓到齐昊磊,“老师不好意思,我不说了,认真听课。”夏木毕恭毕敬,语气诚恳。“坐下吧!”夏木在座位下面坐着鬼脸,“老师都这副德性!”齐昊磊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课堂上两人聊的火热,下课以后夏木忘记叫醒趴在桌子上睡熟的小河北,扔下他一人继续在教室里大睡。

夏木说肚子很饿,两个人便去了大成名店的麦当劳,两份巨无霸、两杯百事可乐,夏木习惯性的揭去百事可乐的塑料杯盖,抽出夹在巨无霸中的菜叶,抬头间齐昊磊跟他一样拔出吸管、扔掉菜叶,“你也不喜欢用吸管?”夏木惊喜一笑,“麻烦!”

时间倒转半年,夏木一定会天真的把这种相似的生活习惯称为缘分,并且会渲染更多个人情感在里面,此时此刻,他把可以幻想的空间压缩到最小,在爱情迷途中受过太多的伤,他渐渐懂得,所谓的缘分,只是那万分之一的偶然,真正的缘分则是转身后各奔天涯的那段永恒。

“刚才你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齐昊磊对那首歌很关心。

“《寻人启事》”“你自己创作的?”“不是,梅婷主演的电影《阿司匹林》的插曲!”“电影一定很好看吧!”“很烂的电影,插曲真的不错!”夏木吐吐舌头。

“学长,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还在纠结中!”齐昊磊晃了晃手中的可乐杯子,杯子中的小冰块当当作响。“工作很难找吗?”“也不是,我更想走音乐这条路!”齐昊磊很认真的看着夏木。

这个22岁得男生有超高的琴艺、好听的声音、非同一般的音乐天赋,他把音乐当做生命的全部,他把梦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在象牙塔里,每一个人都把梦想当做生命的全部,并为之全力以赴。过了冲动的年纪,迈过青葱岁月的门槛,梦想的分量却已不及一袋大米、一瓶酱油的重要程度。

是生活越来越粗糙,还是我们越来越没胆量?

第三十四章

小河北回到寝室,把书本一扔便倒在自己的床铺上,我当时正坐在牛涛的电脑前网上预定酒店。“怎么就你自己,那小子呢?”“跟别人去吃麦当娜了!”这段日子小河北新女友的需求特别旺盛,弄的他每天一副睡不醒的模样。“男的女的?”“男的”“你认识吗?”“没见过!”“网友吧?”“不晓得”“长什么模样?” “跟你差不多!”“操!说正经的!”“大哥,我像开玩笑吗?”“这真他妈是吃一百颗黄豆没有豆腥味!”小河北没继续接我的话茬,掏出手机接听一个电话, “主席,对,哦,好,我马上到!”听他毕恭毕敬的口气就知道又是学生会那群“领导”们有指示,“干鸡8去?”“查寝”“你他妈天天比我都忙!”“生活嘛,没办法!”“上来给我带包烟!”我点上烟盒中最后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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