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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自扰——by佐左鸣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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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哲情绪不是很高,仔细看看眼睛还有些红肿,不过小班长什么都没说。吃过送行饺子,小班长和程远哲就出门了。两个人打车去学校,然后登记领东西,最后找宿舍。

程远哲分在2号楼703,他和小班长又拖又拉总算把行李弄上电梯,然后气喘吁吁的按下了7。

可能是照顾新生,两个人到了七楼找到703,居然是朝阳间。程远哲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对着宿舍门的时候,终于有一点点松动了。

小班长对他笑了笑,然后说:“开门啊。”

程远哲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门。

阳光一下顺着门缝溜到走廊里,让程远哲畏缩了一下。小班长在一旁鼓励他:“没关系啦,你紧张什么啊。”

程远哲点点头,这回用的力气大了一些,门一下子被推得半开。

里面已经有一个男生了,正在整理被子。他扭头转过来,眼睛在阳光里微微发亮:“啊——新同学?”

程远哲点点头,闷声不吭的把行李往里面拖。倒是小班长有点不好意思,接话说:“我们是大一的,你呢?”

那男生跳下床,跑过来帮着程远哲一起抬。“我也是!我是吉第,建筑系的。”

程远哲还是不说话,小班长只好说:“我们也是,哈哈。这——呃,这是程远哲。”

吉第点点头:“你呢?”

小班长求助似的看向程远哲,结果那人闷头搬箱子,看那样子在溜号,并没有注意两个人的对话。小班长顿了顿只好说:“赵宗琪。”

吉第对他笑笑,帮着把箱子弄进来,然后朝门口望了望:“就你们俩啊?这么点行李?”

程远哲终于抬眼看了看他,慢慢说:“我是新生,这是我朋友。”

吉第笑眯眯的看着他,很自然的说:“听口音咱三个都是本地的?朋友来送真好啊,我刚刚才把我爹妈赶走,我妈非要帮我铺被子,被人看到真是丢人死了。”

小班长抿起嘴巴,歪着头看到程远哲微微笑了一下。

小班长帮着程远哲收拾了一下,就要走了,他的电话一直在响,那头的人不知道是催命还是怎么回事。程远哲把他送到楼下,小班长故作轻松的拍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过不去的,遇见难事,总会解决的。”

程远哲点了点头,想了想才说:“谢谢。”

两个人互相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分开了。

学校的寝室是四人制,大家都是半大小伙子,一会就熟悉了。程远哲心里有事,不能很好的和其他人沟通,还好新同学都以为他是内向,也没太在意。

什么都收拾好了以后,程远哲跑出去给姥姥打电话报平安。老太太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大到好好学习,小到别被蚊子叮到会得大脑炎,又重新说了一次。程远哲很耐心的听了,直到老太太讲完。

放下电话,程远哲有点恍惚。他终于上了大学,他高中的时候,一直在想的就是,上了大学,就和肖冬恒表白。

那时他设想的很好,自己是个大人,成熟又稳重,他会对肖冬恒很好很好,像他小时候疼自己一样的疼他。

可是,肖冬恒却说,我不会喜欢上你的,我要去相亲。

程远哲垂下眼睛,低声说:“王八蛋。”

程远哲最不喜欢打电话,因为他不想用那部手机。可是自己现在又没赚钱,想换手机哪有那么容易。

肖冬恒的手机号就算不记在电话里,程远哲也烂熟于心。他装作自己不记得了,忍住想给他发短信的冲动。还好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都挺好的,吉第很温和,人还挺热心,是个几乎没脾气的人。冯盛懒懒的,和他说话很放松,因为他自己就很放松。刘大川特别豪爽,开学没多久就被任命为寝室长,天天大着嗓门带领全寝搞卫生。

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程远哲觉的他能暂时忘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虽然他心里总是有事,有时候笑到一半,他猛然想起肖冬恒,笑容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程远哲想起了自己欠肖冬恒的一千多块钱。有的时候,程远哲都怀疑,自己可能上辈子就欠肖冬恒很多很多钱,所以这辈子,肖冬恒就变本加厉的要讨回来吧。

17

大学的生活很轻松,很自在,走哪都是情侣,老师也不管。程远哲一开始见了情侣就浑身不自在,他看见男的和女的在一块就别扭,特别是遇见不讲究的,大庭广众之下接吻,就觉得很反感。

后来慢慢习惯了。上课有时候会有一对儿坐他旁边,又亲又摸,程远哲熟视无睹面无异色,隔着他的吉第都缩脖子,看见程远哲这么淡定,佩服的不得了。

“哎老三,你谈恋爱经验肯定丰富吧?都亲成这样了还像没看见。”

程远哲心里翻白眼,他倒是想谈恋爱了,也得人家愿意么。程远哲和吉第走的最近,他们大部分课都在一起上,两个人很合的来。

开学两个多月,年级里的人就算不认识也都混了脸熟。程远哲开始陆陆续续收到礼物,小点心啊,巧克力,情书,或者项链。他淡然的翻翻,情书简单的看看,然后撕掉,吃的就和同寝的人一起分享。

程远哲也很想谈恋爱,但是他不喜欢女生,真的不喜欢,而且他也没有勇气去坦白自己是同性恋,所以只能用各种理由搪塞。肖冬恒以前揍他说,这东西是会被歧视的,程远哲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对的。

他在大学里,说话变的慢了下来,每次想一想才开口,大家都觉得他是那种很稳重的人。其实程远哲最清楚自己,他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非常害怕,他不想被孤立,只能很小心的隐藏,注意自己说的话。

男生之间,讲的话题无非就是那几个,在寝室里天天能聊什么,自然是越和谐大家越喜欢说,程远哲兴致缺缺,只在一边听。没办法,他总不能跑出来评价哪个男生的身材吧,想想就觉得不对劲。

后来那三个人也很好奇程远哲为什么不恋爱,他支支吾吾大概说了一下肖冬恒,其余三个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老三条件这么好不恋爱,原来有个特漂亮特温柔的青梅竹马。程远哲很尴尬的笑,也没法反对。

小班长来找过他好几次,两个人一起出去玩。程远哲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放松下来,他潜意识里是不怕被小班长知道自己是GAY这件事的,所以比较随意。

开学这么久,程远哲都没有和肖冬恒联系,周末回家,也没在楼下遇见过。他不知道肖冬恒是不是恋爱了,他想问问姥姥,可又赌气不肯开口。

让他很伤心的是,明明肖冬恒可以和姥姥要到自己电话号然后联系自己,可那个人偏偏就不,安静的和消失了一样。程远哲每天晚上都要看看手机,带着一点点的希望。

程远哲想,他再也不和肖冬恒说话了。

肖冬恒的新工作做的很得心应手。

他本来就是学文的,读文章很快,审稿也仔细,再加上很干净的外表,一来就被办公室里的女同事们倾心所向,可惜他年纪小,很多女生对姐弟恋接受无能。

肖冬恒前几天去见了妈妈朋友的女儿,算是那种比较正式的见面,他带着礼物去的。那女生是个很内向的人,肖冬恒自己也不太愿意说话,两个人在一起,只觉得无话可说。

后来女生例行公事的问了一下肖冬恒家的情况,然后互留电话,约定要再出来……总算解脱。

妈妈回去很急切的问他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喜不喜欢,肖冬恒低着头,闷闷的说:“不喜欢,性格不合适。”

肖妈妈有点遗憾。她自己的婚姻不美满,所以对儿子一辈子的大事格外重视,朋友的女儿算是知根知底,小丫头很老实,如果可以,真是挺不错的一件事。

肖冬恒其实理解自己妈的心理,但是刚大学毕业就操心结婚的事情,也太早了吧。而且他才刚刚工作,目标是奔着主编去的,这个时候没工夫谈情说爱。

况且……还有个程远哲在那边等着。肖冬恒自己现在都没办法说清楚对他的感觉,只觉得一团乱麻。从前把他当弟弟,就算程远哲是同性恋也没有歧视什么的,总的说来,就是恨铁不成钢。可是程远哲也会长大,他的个头渐渐比自己高,说话也变的像模像样,肖冬恒很难再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

对于程远哲的感情,肖冬恒是很想无视过去的,但又于心不忍。他不讨厌程远哲,亲吻的时候会觉的有点飘飘然,这是被爱着的骄傲感。但是如果真的要他抛开世俗不顾别人的冷眼和程远哲走到一起,肖冬恒做不到。

他自认为对程远哲的感情还仅仅停在[不讨厌]上面,离喜欢都有距离,何况爱。所以他被亲吻过后都觉的很罪恶,觉着自己很奇怪,和男人接吻,对不起妈妈。

肖冬恒知道自己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有个很美满的家庭,有人知冷知热的和他在一起,互相照顾。肖冬恒是不会和程远哲在一起的,想都不要想。

他和自己说,这是把程远哲当弟弟疼,以前这么说,现在也是,去给程远哲买手机的时候,肖冬恒有些心虚,连挑都没挑,看看样式还不错,就赶紧买了。

他买完还把盒子藏在包的最底下,偷偷摸摸带回家,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打草稿怎么给送过去,该说什么。他怕程远哲误会,纠缠不清,却又很喜欢给他买东西,想把最好的都给他。

肖冬恒觉得自己不对,他放不下程远哲,什么事情都不由自主的操心,有毛病。小时候还能说得过去,现在程远哲长的和参天大树一样,一低头都有压迫感,哪轮得到自己操心。可是肖冬恒就是忍不住,怕他粗心办错事,怕他高考考不好,怕他忘记查分。

肖冬恒不想给程远哲希望,让他一直在自己身上费神,但总是控制不住。他从小到大被程远哲黏着习惯了,如果现在真的让那人对自己不理不睬,肖冬恒就算不肯承认,到时候肯定会气死的。

程远哲是他养了十好几年的宠物,只能黏着他的。

宝宝上大学,姥姥姥爷虽然想念,可是不用伺候他,真是一身轻松。

程远哲不在家,肖冬恒开始肩负照看老人的任务。老头老太太大病没有,姥爷的半身不遂也锻炼的能拄着拐杖慢慢走,肖冬恒要做的就是每天下班时,顺路去趟菜市场,把明天的菜给老人家买了。

姥姥每个月都给肖冬恒一千块钱买菜钱,肖冬恒天天记账,今天买了多少多少钱的芹菜,多少多少钱的苹果,然后月底给姥姥看。一千块钱老两口肯定吃不了,肖冬恒月底都把剩下的钱还回去。

肖冬恒对老两口是真有感情,小时候他妈妈工作忙,寒暑假都是姥姥养着他的。

买菜这事程远哲不知道,肖冬恒特意叮嘱老太太不要告诉他。如果说了,他再胡思乱想,搞的两个人都尴尬。

不过人老了,毛病就多。姥姥的老寒腿非常厉害,最近几年越发的严重,家里三楼,她下楼就得半个小时。程远哲不在家,老两口吃的也不多,一菜一汤就可以,但是宝宝周末一回来,老太太得做很多饭,菜量也是直线上升,做一次饭老太太两腿都累的直哆嗦。

程远哲又不傻,他着急学做饭,可这东西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他菜刀都不会拿,费了俩礼拜时间才学会炒土豆丝。

照这个进度,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可以给姥姥做满汉全席了,真不错。

程远哲自己心里很着急的,可是做饭这东西是个熟练活,他土豆丝学会了,但从削皮到切丝,然后起锅翻炒,没俩小时下不来。

一道菜就两个小时,等吃上饭,都该第二天了。

周末的时候好几次肖冬恒来姥姥家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就看到程远哲在厨房忙的满头大汗。姥姥和姥爷也满头大汗,饿的。肖冬恒看不过去,把程远哲扒拉开,自己上去做,程远哲在一边挺尴尬,嘴上直说,不用你不用你。

再后来,肖冬恒很恼火的发现,周末他去姥姥家帮忙做饭,好像成理所当然的了。

肖冬恒不愿意,凭什么给那臭小子做饭,要不是看老头老太太的面子……更气人的是程远哲居然不太愿意搭理自己,板着个脸在一边洗菜择菜,弄的肖冬恒特别憋屈。

一开始肖冬恒以为他是生自己气,或者不好意思,但是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是这样,不像是装的。程远哲看都不看他,当肖冬恒是透明人,自己闷头忙活。

肖冬恒越来越生气,一开始忍着,忍到后面实在不行,就开始挑程远哲的毛病。

“你去里面削皮不行吗,碍事。”

“洗菜声能不能小一点啊,吵死了。”

“往右边一点!我要拿盐。”

程远哲闷声不吭一一照做,肖冬恒觉的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发泄出来,眼冒金星。

他都不知道怎么了,程远哲这种做法很讨厌,让人生气又无话可说,肖冬恒本来就不是肯在宝宝眼前低头的性子,他索性一甩手,不干了。

每周末的饭肖冬恒都周五晚上提前做好,然后万事大吉。他不用再面对程远哲的阴天脸,真是不错。

肖冬恒是不会承认自己心眼多的,除非在程远哲面前。他虽然很生气,但绝不急躁,因为在最后的最后,程远哲总是会自己找过来。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固定模式让肖冬恒有在程远哲面前任性的资本,其实在某些方面,肖冬恒大概才算是被宠的那个。

程远哲很喜欢周末。

他可以和他的冬恒哥哥一起做饭,运气好了肖冬恒会留下来吃饭,一家四口和和气气……心里高兴。

程远哲知道自己开心,美的鼻涕泡都要出来了,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而且他还一直在对那个相亲的事情耿耿于怀,好几次他都想说了,肖冬恒你不去和别人约会么?可是光是想想就心疼了,哪问的出口。

程远哲不是故意板着脸的,他只是希望肖冬恒能来哄哄他,哪怕问一句你怎么啦?也算是关心么。可是程远哲其实早就知道的,肖冬恒怎么会这么听话。

他对肖冬恒周末不再来感到难过,还有失望。

程远哲等了好久,肖冬恒都没有再理他。他心里骂自己贱,却无论如何都没法再忍,程远哲迫切的想见那个人,想见得不得了。

周一晚上,程远哲躺在床上没有参与宿舍里的和谐小例会,只埋头编辑短信。

[我现在切菜快多了。]

他发的没头没尾,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头。这是程远哲第一次给肖冬恒发短信,手有点抖。

等了一会,那边回过来。

[你谁?]

程远哲一瞬间脸涨的通红。他气死了,虽然肖冬恒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号,可是能发这个内容的,明摆是自己么。

他赌气不想回了,可是等了一会又忍不住,只好委委屈屈的打字:[程远哲]。

这次那边回的更简单:[哦]。

程远哲看着这个字呆了一会,手指头使劲揪着被子,把他当成肖冬恒。他又骂自己贱,然后把手机狠狠的往脚边的书包里一扔,再用脚踩两下。

刚踩完,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程远哲瞬间就懵了,心里怦怦跳。他手脚并用又把手机掏出来,把刚才在心里骂肖冬恒的话忘在了脑后。

肖冬恒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程远哲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的回:[你为什么周末不来我家了?]

他等了一会,肖冬恒才慢吞吞的说:[烦你]。

这俩字看的程远哲热泪盈眶的。他觉的肖冬恒说这句话特别可爱,完全没有讨厌的情绪在里面。

程远哲忍不住了,他要立刻听肖冬恒的声音,立刻!马上!

他一掀被子,不管宿舍里的其他人,跑到卫生间里锁上门,然后给肖冬恒打电话。

电话刚连上就被接起来,肖冬恒压着声音说:“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我妈睡了都。”

程远哲激动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好,犹豫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说:“阿姨不是在隔壁房间吗,怎么会听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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