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放下你的……
少年的话，一字一句地揉进了季浅佑的胸口。
“沐晗，陪我说说话好吗。”即使能够感觉到少年铿锵有力的心脏搏动，季浅佑依然没办法完全安心，他的口气带着一些委屈，叫人听了十分心疼，沐晗当然不会没有任何反应，他在黑暗当中笑得非常温柔：“嗯。”
“被维德关起来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季浅佑欲言又止的乖巧模样让沐晗宠溺地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痒痒的，有种撒娇的意味。
“宝贝，想了些什么，就说吧，我是你能够信任的人啊。”
“以前是我太摇摆不定了，所以给你们和自己也带来这么多伤害，对不起，沐晗，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如果我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可以重新开始吗……”为什么会在得知了沐晗被绑架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为什么会在沐晗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愿意奋不顾身地挡在他的面前，这都是……因为这个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时而撒娇的，独一无二的少年，在他的心中，有着一份爱的重量！
曾经血淋淋的记忆、还有那短暂的温情，不管是这个还未成年，与他相差了十三岁的少年的好与坏，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清晰起来，每一个表情都想要去珍惜……
听到季浅佑羞涩的表白，即使是旁敲侧击也十分激动，沐晗深深地捕捉住了季浅佑的嘴唇，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同样的心情，爱人小巧的唇舌与他的互相纠缠着，这时候口腔里的甜蜜和满满的爱意，都顺着喉咙被咽到了心里，激烈的吻，让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沐晗……”急促的喘息让男人心疼了，他搂着沐晗脖颈的双手也缓缓移动到了他的后背，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脱离了沐晗的怀抱、站了起来，他深深地抱住了少年，类似于轻叹的一声中，带着歉意，“可是……我发现我的心里同时装着如彦、碧兮，你和卞穆阳四个人，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也是你们……很荒唐吗？爱怎么能够分享呢，可是，你们四个我都无法割舍……”
沐晗的眼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
第二百一十七章：最后的我爱你
“大叔……这的确是个很荒唐的想法呢，同时爱着四个人，我该说你花心吗？可是……谁叫你是我这一生认定的宝贝呢，如果他们也愿意，我们五个人就一起生活下去吧……我只要知道，你的心里装着我就够了……如果没有你，我会疯掉的，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所以，别丢下我，好吗？”只是短暂地愣神，可仅仅是一小会儿，少年的目光就恢复了温柔，相反，更多的炽热的放不下的爱恋，他的话就像是一股暖
流似的，一点点注入季浅佑的心田——
别丢下我，好吗？
“傻瓜小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你是我独一无二的沐晗啊……”季浅佑原本忐忑的心放下了，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轻，黑暗里看不清季浅佑的脸，可沐晗能够想象爱人那发自内心的甜美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往上挑，可——
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浑身的细胞就像是在躁动不安地在他体内乱窜，头部好似要炸裂似的痛苦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沐晗？沐晗你怎么了！”明显感到身边的人不对劲……季浅佑着急地抓着沐晗的双臂，发现少年的浑身滚烫得可怕，而刚才还在说着甜言蜜语的少年，此时却抖个不停，这简直就像……这简直就像毒瘾犯了一样！
难道……这个笨蛋为了救他，将好不容易才戒掉的恶魔之吻，又注射进了他的血管里了吗？他怎么忘了，这个少年才身负重伤、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就算他恢复力惊人，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能够完全康复、抱着他连口气都不喘地跑了整整五百米！
“大叔……我没事，我不会对你再做那种事的，我还可以走，我们要一起出去……”激烈地喘着气，沐晗能够吸进的氧气已经开始变得稀薄，眼前的黑暗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够撑多久，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是伤、还被毒瘾折磨着的少年，却紧紧地拉住季浅佑的手，一步一步地摸索着黑暗前进——
季浅佑的眼眶湿润了，就是这样一个傻瓜，一个乳臭未干、还带着稚气的傻瓜，倔强得连一头牛都拉不回来、爱他爱得甚至可以连生命都可以放弃的笨蛋，他怎么可能不爱呢？灼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季浅佑伸手擦干了泪水，也是紧紧回握着沐晗的手：“嗯，一起出去……”
伊茉瓷就这么拖着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季正信，竟然还真的找到了那间发生了激烈打斗的实验室，然后猛地把门踹开，柔和的嗓音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这个时候阴沉得可怕：“维德，你他妈的给我看看这是谁！”
此时的维德……因为被改造成永远二十岁容颜的身体，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技能自然也会变差，为了一直让自己拥有比那些特种兵还强壮的身体，维德几乎是每天靠着药剂来维持自己的生命机能，所以一旦二十岁的模样失效，他就会变成一个样子比五十多岁的男人衰老上许多、奇丑无比的老妖怪！
原本挂在英挺的鼻梁上的面具，也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已经是白发苍苍的维德，下垂的眼角和满脸数不清的皱纹，就像树皮一样干枯恐怖，就连准备进行下一轮攻击的宁晨也都愣住了……他无法相信一个如此苍老的老人，竟然会有这么彪悍的身手！而且，那力气恐怕也不是人能够有的……
反作用？有那么一句话叫爬的越高，摔得越重……
“季正信？这种渣滓带过来干嘛？还是，你们想要一起死？”浑浊的眼睛先是不可思议地盯着突变的双手看，然而却又迅速地睨了一眼被伊茉瓷紧紧拽着，已经虚弱到快要咽气的男人……瞳孔里迅速地闪过了什么，其实他现在的样子……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只要他获得了永生，身体也会恢复成以往的样子，到时候的他，还是那个永远年轻的小伙子！虽然暂时的皮囊有些丑陋，但皮肤下依然有强壮结实的肌肉和爆发力……他依然是处在上风的王！
“你给我看看这个！”伊茉瓷甩给维德的东西……就是那本隐藏着一切不为人知的荆棘爱恋的日记本，季正信的命估计也只剩下这几分钟了……他希望维德能够在他死之前，看到他不知道的事儿……至少他现在，是在为这个爱他，却不敢靠近、不敢说出来的男人惋惜。
这个男人……是用生命在爱维德！
因为不想让他当一个被世界抛弃的流浪者，所以季正信选择了出卖自己的灵魂，把自己的妻子拖下水，为他做那些肮脏的事情也在所不惜；
因为事实被一个又一个的不幸所扭曲，所以季正信选择了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即使被维德百般侮辱也没有一句怨言，在痛苦里挣扎了几十年……
如果是赎年少时一次醉酒犯下的罪，如果是替残暴的父亲还欠下维德的情债，那么这么多年来，那个男人，真正的流浪者，应该早已经还清了吧……
虽然是极其不愿意的，但维德看见那个泛黄的本子时还是愣了愣，然后他皱着眉头随意地翻了一页，却在看完了里头的内容之后脸色大变，纸张快速地跳跃着，男人的眼睛里也是越来越多的错愕——
“我喜欢维德，真的。”
“‘我爱你’这类的话，可能这辈子都说不出来了。”
“但只要是为了维德……我爱他，爱惨了。”
“如果维德的愿望是永远活在这世上，那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他实现的。”
“维德，我终于明白了你的名字的含义，流浪者……我不能跟你说，其实你并不孤单，你也没有被这个世界所抛弃，你只是遇上了错的人，如果能够永远地活下去，也希望你，能够像我爱你一样爱一次自己。”
那个平时只会用怯懦、悲哀的眼神望着他的男人，却在最私密的日记里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真正的情感……他以为这个软弱的男人只会一昧的顺从他，因为他从来都只是像个没有任何反应的玩偶似的，所以他对他的仇恨才会越加越深，根本不知道……那是对他失望到了极点、心已经死了的表现！
只有一次又一次伤害回应的爱情，就像剧毒的罂粟，明明不该相织的两个人的命运，却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季正信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
趁着宁晨陷入过去回忆的时间，宁晨把箱子塞进那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血液分离机里，然后来到爱人身边，轻轻地把为了给他争取时间而遍体鳞伤的爱人，他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伊茉瓷：“我先带铭出去，然后赶去救情，晚秋应该也有行动了，所以瓷，赶紧跟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季父的惨状后，他突然不想杀那个让他的宝贝变成这样的老男人了。
“我知道。”伊茉瓷轻轻一笑，盯着宁晨小跑的背影望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实验室里除了冰冷的仪器，还有几十具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尸体，他的眼睛对上了那个悔恨着的男人的眼睛，“如果跟着自己的心走，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维德像疯了似的扑过去，抱住那个满身是血的、奄奄一息的男人，这一刻，即使是伊茉瓷，他也能感受到维德强烈的后悔：“信……信，你醒醒，醒醒啊……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一直做着那些让我厌恶的事情来激怒我？我也想好好地跟你相处下去啊……可是为什么你在伤害了我之后，却还是能够心安理得地生活下去呢？你这个混蛋……你给我醒醒啊，信……”
五十多岁的男人，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相见的那天，那天，那个面目清秀的男人，热情得对他伸出了双手，没有奇怪的眼神，就算他不理不睬也不减半分的温柔——
因为爱着，所以更恨，那个男人凭什么能够获得幸福，而自己却要背负着流浪者这个名字度过一生，没有温暖，没有人来关心爱护他，他一个人在空荡的死城里漂泊，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他们甚至还有了另一个孩子……从来没有一种如此想要把人撕裂的情感，从维德的心里猛地窜出来。
因为恨，他选择了伤害，忘记了是他自己将自己的心关闭起来，拒季正信于千里之外，他明明一刻也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然而自己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所受的苦怪罪于他的身上……
一直包容着自己的，从始至终都是正信啊。
“混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说？我和你认识了三十多年啊！你对我的心意，也就是我对你的心意啊……信，你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让我又是一个人，信……”握住男人的手，维德的眼泪劈里啪啦地落下来，撕心裂肺的呼唤，悔恨的一字一句。
当我们拥有幸福的时候，我们不择手段地逃避着；当我们快要失去一切的时候，我们不择手段地挽留着。
怀里的男人只是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睛，干涩到说不出任何话的喉咙，却还是努力地用唇形描绘着他此时心中的话语——
“我……爱……你……”
……
第二百一十八章：现实与梦境
明明是最感动人、最美好的三个字，维德却觉得这几个字有千斤重似的，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然而他只是更加地抱紧了一动也不能动、连呼吸都微弱的可怜的季正信！
“信……我也爱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对不起，对不起……”已经过了知命之年的男人，却哭得像个还未发育成熟的少年，泪如泉涌一般的，惊慌失措地用身体抱住怀里逐渐冰冷的男人，“信……信……”
一遍又一遍的低喃，温柔似水，怀里的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却微微地向上扬起，“维德……你……不是……一个人……”
如果我通往地狱的道路，我会虔诚地向上天祈福；
如果我们能够在来生相遇，我一定牢牢抓住你，永远也不放手；
如果……
“好好……活下去……”干裂的唇艰难地勾勒出最后一句话语，男人的手轻轻覆上了维德的眼睛，即使那双眼睛不再灵动，即使那双眼睛没有昔日的深邃，即使那双眼睛从来没有温柔地看过自己……还带着鲜血的手指，想要把男人眼角的泪水擦去，却……
像是有什么东西似的，咸湿灼热……从男人的眼角悄悄流落出来……溶进维德黑色的袖口里。
男人的手毫无预警地垂下，季正信的头微微偏过……紧接着的，是维德歇斯底里的大吼——
“信……信……”
生命就像一个被打开了绳结的气球，一点一点地流逝……维德无法相信怀中的、冰冷的男人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猛烈地摇晃着男人的身体，但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
“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寂寞地在黄泉路上的……我会给你做伴……”踉跄地爬起来，维德把男人的尸体抱在怀里，然后一步一步，沉重的脚步，如同在演绎一首死亡的哀歌，而他的身后……已经是一片火海。
永生……原本只是想给自己实验以后，让季正信也能够获得的东西，这样他们就可以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了……然而，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要那个荒唐的东西，如果人真的能够长生不老，那么见证了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去的他，岂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人——
从不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沐晗和季浅佑心中一惊，加快了逃出的脚步，现在……沐晗整个人几乎无法行动，他的身体整个依靠在季浅佑单薄的身躯上，神智仅有最后的一丝清醒，然而却依然克制着心里另外一个自己的肆虐，忍受着脑袋和全身上下的剧痛，支撑着没有倒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爆炸声越来越响了，如果照这样的速度，他们都会被炸成碎片的！
“大叔……别管我……你快跑……”沐晗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话无异于放弃了自己生还的机会，但他不能让自己拖累了爱人！如果季浅佑能够成功地逃脱，那么以他的死来换，是百分百的值得！狠心地甩开了与他十指紧扣的手，沐晗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浑身都像快要爆炸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