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毁了,这门亲事再也做不得数了。”凌夫人轻声说。
“娘,婶婶,谢谢你们!”岳兰舒激动的又哭又笑,冲到沈宁身边把他扶起来,哭着说:“阿宁,你听见了吗?娘答应了!我已经没有了婚约,你不能在逃避了!”
满脸血泪的沈宁紧紧抓住岳兰舒的手,沙哑的开口道:“兰舒,兰舒……是我没用,对不起你!”
岳兰舒笑着摇头,伸手给他擦去嘴角的血。
“你便是我女儿的心上之人?”岳夫人上前,低头打量着沈宁。沈宁肤色微黑,五官平凡,身材高大壮实,就像一只笨拙木讷的狗熊。这样一无是处毫无特点的男人,竟能得到岳兰舒全心全意的爱。
沈宁在岳兰舒的搀扶下跪在岳夫人面前,给她磕了个头,道:“是,我叫沈宁。”
“好,沈宁,我问你,你可以为了女儿做什么?”岳夫人一脸默然的看着他。
“娘!”岳兰舒急了,娘是在为难沈宁么?
沈宁抬头默默与岳夫人对视良久,才郑重而缓慢地说:“我可以为兰舒付出一切,包括性命。”
岳夫人看着他,慢慢笑了,说:“这我倒是看出来了,单枪匹马就敢硬闯将军府掳人,你还是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个。不过——”岳夫人话锋一转,道:“我倒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疼我家兰舒一辈子。她不希望一个蠢材当丈夫,明白吗?”
沈宁一喜,忙道:“沈宁明白!”
“明白就好,你们两的婚事不能再拖。后日,你就得来将军府下聘,三生六礼一样都不准少,听懂了吗?”岳夫人其实也不想赶得这么仓促,可是岳兰舒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再拖下去被人知道了,岳兰舒以后都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沈宁明白!不用后日,明天,我明天就来!礼数一样都不会少,我绝对不会委屈了兰舒!”沈宁紧紧搂着岳兰舒高兴的说,那模样,简直是怕慢了一天岳兰舒就会跑了似的。
“得了,骁儿你陪着你姐姐回房去,脸上的伤要上药。”
一直站在角落的岳骁应了一声,悄悄捏了捏凌珣的手,小声说了句“我明天去找你”就走向岳兰舒,把她扶了起来。
“至于沈宁,周副将、陈副将,好生把人送回去,要是我的女婿在这节骨眼上除了什么事,定饶不了你!”岳夫人又对两个一个副将说。
“是,夫人。”两名上前,把重伤的沈宁送走了。
岳骁几人走了,祠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岳纵横的表情有些呆滞,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夫人一出马就把这件错杂又棘手的事情解决了。
凌夫人对岳纵横福了福,道:“大哥,我家老爷和不孝子多有叨扰了,今日事杂,弟妹我就先带他们回家了。”说罢又对岳夫人小声说了句什么,就示意凌伯韬跟上,领着凌珣和凌珏离开了。凌珏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完,她赶着回家教子!
“老岳,自己保重,小弟先走了。嫂子,留步。”凌伯韬对岳纵横一拱手,跟着自己夫人溜了。
偌大的祠堂就剩岳纵横和岳夫人,闷热的夏风吹过,岳纵横却觉得有些许凉意。
“等女儿的伤好了再跟你算账!还有珣儿,记得给他送药去!今天开始你就给我睡在书房里,你敢踏进寝室一步,老娘菜刀伺候!”岳夫人撂下狠话,气冲冲的走了。竟敢对女儿下如此狠手,不给他点教训就不知道谁是一家之主!
至于岳纵横一人风中凌乱,他究竟做错什么了?
岳凌两家的婚事,终究解决了。因为岳兰舒肚子里已经有了馅儿,两家人合计了一个借口。对外就说是凌家的大少爷负心,还没娶亲就跟别的女子好上了,还说什么非卿不娶非得逼着两家退了婚,还放话说要一个月内娶了那女子进门。岳家也不是好欺负,你凌家不是要一个月内娶亲么?那我们岳家就半个月之内把女儿嫁出去!岳家军里的第五营校尉沈宁,敦厚老实勤勉认真,对上有孝心对下有耐心,更听闻他爱慕岳家三小姐已久,如此品德优厚忠心不二的男子,便是岳家东床快婿的人选!
此消息方一出,那名叫沈宁的校尉便请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媒婆,由沈家的家长带头,前往将军府提亲纳彩。听说岳将军与那沈家老爷子是一见如故,见面不到一刻钟,此婚事便定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问名纳吉,请了京城三个最有名神算子算了两人的八字,得到的都是四字吉卦——天作之合!
既然老天爷都说是天作之合了,沈家打铁趁热,直接把大箱大箱的聘礼送到了岳家,顺带附上一纸红文,六月二十二乃是全年之中最好的黄道吉日。
六月二十二,刚好是岳家所说的半月内嫁女的期限。
从纳彩到请期,历时不过五天。岳家广发喜帖,六月二十二岳家的掌上明珠风光出嫁!
又听说,凌家人收到岳家特意送来的喜帖时,鼻子都气歪了。
虽然时间伧俗,但在岳家的大力帮忙之下,沈家布置的婚礼倒也华丽精致。
总之,岳兰舒和沈宁的事情是完美落幕了。当天夜里,岳纵横和凌伯韬在将军府里,一人抱着一瓶酒,一边喝一边长吁短叹,他们这儿女亲家终究是无缘结成了!
又过了一个月,轮到凌家办喜事了。听说女方家是书香世家,虽然父亲早亡,但也教出了一个知书达礼温柔娴淑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儿。凌家两老很是满意,人家姑娘来没进门,已经开始跟四方邻里赞不绝口了。
凌府。
岳骁和凌珣坐在张灯结彩的花园里,望着头上一轮明月。远处,是凌珏院子里传来闹洞房的嬉笑声。
凌珣用手撑着下巴望着满天繁星,轻声道:“终于结束了。”
“嗯。”岳骁点点头,说:“累了两个月,终于可以消停了。”
“我们……”凌珣顿了顿,沉吟了一会,才道:“我们以后怎么办?”
岳骁一愣,看向凌珣,凌珣依然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
“我们连自己的小家都有了,你说怎么办?”岳骁反问。
“哥哥和兰舒姐姐的事情都这么困难,我和你都是男子,将来遇到的阻力更大,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拜堂成亲。”凌珣有些迷茫有些痛苦,“将来的路上,就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可能,会失去很多人或事……”
“你后悔了?”岳骁冷冷的看着凌珣说,“你后悔了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凌珣知道岳骁误会了,想解释却被他打断了。
“其实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岳骁凝视着凌珣的双眼,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却如冰雪般冷:“反正,我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随时可以离开。”说完,便起身走了,留下凌珣一个人还呆呆的坐在原地。
“我什么时候说过后悔了?我只是,羡慕哥哥和兰舒姐姐,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还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凌珣低着头喃喃道:“我只是,很羡慕他们而已……”
可以把两人的爱暴露在阳光之下,可以光明正大的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有漂亮的礼堂,有喜庆的洞房。这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求得的了。
第三十一章:初尝云雨
夏至过后,雨天就多了。往往前一刻还是阳光普照,下一瞬便一个轰雷打下来,接着便是倾盆大雨,常常把街上行人小贩浇了个猝不及防。甚至还有好几天的天气是头顶上还挂着一个太阳,同时大雨“稀里哗啦”的下着。
连日来的大雨还没把岳、凌两大家的喜事消热,沿海便送来急报。自上次和倭国谈判无果后,倭乱日益严重,最近还收到密报,称那股扰民的倭贼已经与海贼勾结,进入福建与福建诸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沿海的百姓们民不聊生。急报一传来,皇帝龙颜大怒,马上传了诏令把才刚下朝的三品以上大员再次传召入宫。
凌珣在礼部衙门坐立不安,一到下衙门时间就跑了。虽然前几天他和岳骁又闹了些误会,但岳骁每天傍晚仍旧会在衙门门口来接自己回家,只是沉默着不说话而已。好几次凌珣都想开口解释那天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今天,他想好了去俩人的小家,有些事情,或许在属于自己的地方会比较好开口吧?
凌珣这样想着,跑出了衙门口却没有看到岳骁的马车。想到今天沿海来的急报,他以为是有事情耽搁了。可是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同僚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凌珣才知道岳骁今天来不了了。
想了想,凌珣步行走向慕卿苑。走到慕卿苑门口,凌珣望着大门口的两盏灯笼,没有推门而是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前方发呆。
还没坐一会,漆黑的天空“辟喇”一声巨响,银蓝的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的天,大雨毫无预警的倾盆而下,都把凌珣浇懵了。
坐在台阶上的凌珣愣愣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伸手抹了把脸,一手的水,不过一会儿身上就全湿了。
“你是在叫我回去吗?”凌珣低着头看地上泛出的水涟漪,低声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们闹得那样僵,朝上又有战事将行,他怎么还会想起我来呢?就算,在这里淋一夜的雨等到天亮,他也不会知道我在这里等他的……”
一人在雨中疾步跑来,当岳骁看到大门前孤独坐在雨中的那个身影时,心蓦地揪痛起来,鼻子一酸,差点哭了。
“小珣!”岳骁冲上前去一把抱紧了那瘦弱的身影,今日营中有急事,当他赶到礼部衙门时才知道人都走了。放心不下的他去了一趟凌府想看看凌珣是否安全到家了,谁知道门房却说没见着凌珣回府!岳骁不敢惊动凌家,只好一个人跟无头苍蝇似的在京城里乱转。先是去了书院一趟,没找到人又爬到了书院后山,把平时俩人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都没有见到凌珣的踪影。直到想起了那座还没来得及和凌珣入住的小家,一路疾驰而来,见到那熟悉又孤独的身影后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里反而越加的疼痛。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似乎一直在伤害凌珣,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可是,不管凌珣被他伤害的有多深,他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爱了凌珣这么久便是付出了最多,他总以为自己已经付出了够多了,所以下意识的想缓下脚步等凌珣跟上来——他希望对方能付出同等的爱。可是他却忘了,爱的时间久不一定就爱的最深,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凌珣早就已经走在了他前头。
“为什么不进屋去?”岳骁紧紧抱着凌珣,声音哽咽,“你身上都凉透了。”
凌珣没有马上和回答,只是回抱着岳骁,用同样的力度。头枕在岳骁的肩上,凌珣笑了笑,说:“你身上也凉透了,找了我很久?你去过衙门了对不对?你在外面找我,所以我在家门口等你,只要你还会找我,就一定会到这里来。”
抱着凌珣的双臂又是一紧,岳骁低头贴着凌珣的耳朵,声音嘶哑:“对不起……”为他过去的幼稚任性,为他曾经的不经意伤害。
凌珣鼻子一酸,抿了抿唇后,忽然在岳骁的脖子上狠狠一咬——这一咬真是下了狠劲的!岳骁痛得皱眉却没有阻止也没有躲开,等凌珣终于放开,他的脖子右侧已经多了一个醒目的牙印。
“好吃吗?”岳骁苦笑着问。
凌珣咂咂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味道虽然不怎么样,肉感还是不错的,而且尝得出来,跟我今早吃的猪肉一样新鲜。”
“你这小混蛋!”岳骁抱着凌珣哭笑不得,只好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假装恶声恶气地说:“今晚我要把你这只小羊崽拆骨入腹!”
凌珣搂着岳骁的脖子很是认真的看着他道:“你想吃我之前,我可不可以提个小要求?”
岳骁也装似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下,粗着声音道:“说!”
凌珣立马垮着脸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哀嚎:“能不能先给口饭吃啊?我好饿……”
岳骁:“……”
对于俩人忽然的到来,让慕卿苑里的三个下人有些手忙脚乱,由于三人平时吃的都很简单,两位老人家东拼西凑了很久才做出一顿像样的饭菜来。哑丫头早就去主院打扫,把之前那套簇新的大红被褥拿了出来铺在床上,点上了所有的蜡烛和灯笼。
祭饱了五脏庙,吩咐了那三人一声,岳骁便牵着凌珣在不大的院子里散步消食。走了四五圈后,饱腻感终于消去,岳骁才拉着凌珣回房去。
哑丫头跑出来,笑着比了好几个动作,然后就跑了。
凌珣好奇的看着岳骁,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夫人可以去洗澡了。”岳骁笑着说,不等凌珣因为“夫人”的称谓而发火,就搂着他进了主屋右边的一间小单间。凌珣进去了才知道是特地隔出来的洗浴间。小单间不大,入眼的便是一个宽大的屏风,描着鸳鸯戏水图,氤氲的水汽正从屏风后飘散出来。屏风旁是摆放干净衣物的桌案,前方则是一些洗漱的用具,整洁而干净。
岳骁关了门,转身抱着凌珣的腰,咬着他耳朵轻声道:“夫人,我们沐浴吧……”
凌珣满脸通红,却没有拒绝,随着岳骁推引的动作往屏风处走去。又不是没一起洗过澡,况且到了这个地步了,再矜持就稍显扭捏做作了……
走到屏风后面,凌珣惊得眼珠子都快脱眶了!那浴桶,大的太离谱了吧!有半人高就算了,看那宽度,足以容纳四个人还有宽裕。岳骁是打算再里面游泳吗?!
惊疑间,岳骁就已经开始为凌珣宽衣解带了。等凌珣回过神来要问,就发现自己已经脱得剩下亵衣,而岳骁正解着他亵裤的带子!
“你、你干嘛?”凌珣大惊,伸手要去抢救自己的裤子。
“当然是伺候夫人洗澡啊!”岳骁邪邪一笑,一手制住凌珣的两手,一手轻轻一扯——凌珣的裤子落地。
凌珣再一眨眼,亵衣也被解了下来。岳骁一把抱起凌珣,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然后干脆利落的把人丢进了浴桶。凌珣冷不防被人丢进了如此宽大的浴桶,喝了好几口水挣扎了好一会才被人提了起来。一抹眼睛看去,竟是也已经脱得光溜溜的岳骁跳进来了。
凌珣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想起上次他们一起洗澡岳骁就抓着他好一顿狎昵,他就有点心慌意乱脸色羞红。所幸岳骁除了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后就再也没有其他不规矩的动作,老老实实的为他洗澡洗发。等两人都洗干净了出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岳骁随意为凌珣套上一件过膝的干净亵衣,把一条干布搭在他的头上,说:“回房等我,我收拾收拾就来。”不等凌珣回答,就推开连接卧室的小门,让凌珣先进去。
凌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里走,洗浴间的小门就连接着主屋的里间,被一个屏风挡着,越过屏风就到卧室了。
侧头看到内室的窗还半开着,想起自己还没穿裤子,凌珣脸一红,忙走上前去关窗。
才刚把窗合上,背后就被人抵住,熟悉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岳骁一边吻着凌珣的耳垂一边问:“冷了?”
“……羞了!”凌珣没好气的说。
“哼。”岳骁轻笑,把凌珣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你从小就爱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