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莫扯了扯外套的领子，里面的衬衣根本不能御寒，他只有用手揪住领口进风的位置，没想到自己也会沦为偷衣穿落荒而逃的田地，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
不许哭，不许哭！许莫在心里怒吼：许莫，你没有资格哭，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你犯贱是你犯贱！
无助的靠在小区门口任由冷风吹落眼泪，他有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难道他脸上写着我是出来卖的几个字吗。
早上早起上班的人路过许莫身边纷纷议论：不久前就看到这个男孩在附近一家的门口哭，现在又跑到这里来了，是不是神经病啊。还有人接着说看样子不是有病的吧，好像是家里有人出事故死了就到事发地点去怀念，估计就是这种情况。
路人说说看看就走了，许莫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了，他双腿发软却又有伤蹲不下来，听了路人的话，他心如死灰，我的家人死了，我的哥哥不要我了，我的周正阳他死了。
周正阳离开浴室，外面红红的百元大钞撒的满地都是。周正阳叹息，不敢见你，我只是希望给你一些补偿。只是简单围了浴巾，周正阳默默的拾起地上的钞票，每捡一张就说一声对不起，整整九十九次。还好他拿了一张，至少可以打车回去。
考试九点开始，而许莫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再参加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回寝室。
打开宿舍的门，屋里只有唐宋在窗前拨着电话焦急地跺脚。
感到有人回来，唐宋转身，“小莫！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考试就要开始了。”
许莫苦笑，干涸的唇好像裂开了，舔一舔，有一丝血锈味，“快扶我躺下……”
唐宋赶紧将马上要倒下的许莫扶住，看他一脸憔悴，“小莫……”
“什么也别问，你能把我弄到床上吗？”四个人的床都在上边，下边都是书桌和柜子。
唐宋感觉到了许莫浑身滚烫，他知道许莫不想说的一定问不出来，也就不再问，只是他烧的太厉害了。
“小莫，我们去医务室好吗，你看起来烧得很厉害。”
许莫无力的摇头，幽幽的看了唐宋一眼，“就让我死了吧。”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次。
什么！唐宋瞪大眼睛看着许莫，他不敢相信许莫会说出这种话。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唐宋就从粗重的喘息声中听出了些什么，知道许莫当时和别人在做什么，今天本来还想逗他两句呢，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才对啊。
许莫闭上眼睛，两行泪珠滑落，“你也不信我，没想到我竟然这么失败！谁都不信我！”
看许莫要推开自己，唐宋连连说：“我信你我信你，昨天那个周正阳！你们之间怎么了？”
借唐宋的力，许莫挣扎着爬到床上，躺下就再也不想动，轻轻摇头，“我尽力了，上一次是我先放手，这次他是真的不要我了。这样也好，我们以后再无瓜葛。”不仅是说给唐宋，也是说给许莫他自己。
唐宋愣愣的不知如何回答，也算是听出了些头绪。到了一杯水放在许莫床头，喂他吃了一粒退烧药。许莫的状态他不让人放心了，他决定不去考试了，就在这里陪着他。
“不用陪我，你昨天考试就睡过去了，今天可不能再因为我不去。”
“可是……”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我刚是开玩笑，不会做傻事的。”许莫艰难的扯了个笑容给唐宋。
拗不过许莫的坚持，唐宋只好一个人去考试，临走时轻轻关上了房门。
上一世我抵不住压力最先放弃了这段感情，放弃了你，现在你全都讨回来了，或许我们真的没有缘分，现在我们真的两不相欠了。许莫觉得太累了，沉重的闭上眼睛，曾经的信誓旦旦，错过了一次就不要有第二次，真的是异想天开。
虽然昨天和周正阳撕扯的时候受了点伤，但许莫没有女人那么娇弱，只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好得多了，下午的时候去了学校的公共澡堂。这时候大家都在考试，很少有人来洗澡。看到自己身上昨夜的痕迹还没有消，生怕被人看见，他只好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的冲刷自己的身体。
周正阳这几日根本无心工作，眼前总是浮现出许莫满脸泪痕不断挣扎的样子，耳边不断回响起许莫的问话，“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他？为什么心里这么愧疚这么不安，难道我真的误听误信错怪他了。周正阳找到阿飞的电话，查许莫的事情不能再耽搁了。
再见到阿飞已经是两天以后，周正阳把玩着已经被自己摔坏的许莫的手机，阿飞带着一个男孩子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
“大哥，我特意回来谢谢你。”阿飞腼腆的笑了，“我还专程带着小余一起来。”
平时总是冷冰冰没表情的阿飞竟然也会这样笑，说真的，周正阳有些意外，更何况还带着个人来，好像有些面熟。
“你这次打架受伤就是为了他？”周正阳抬眼看阿飞身边的人，上次见面没机会问，“你叫小余？”
没有开口，那个男孩子就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也不理会周正阳，对着阿飞说：“喂，你说的乖乖待十分钟就好，没有说还要回答问题吧。”
阿飞一脸尴尬的拉住小余的手臂，对着周正阳说：“大哥，他就是小余。”
周正阳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阿飞，他肯定是没有用力，要不然以阿飞的体格和身手这个叫小余的早就机哇乱叫了。
小余挣扎着被握住的手臂，见挣不开就放弃了，把脸扭向另一侧不看阿飞和周正阳。
“大哥，多亏有你，不然我和小余现在已经被大金抓住不知道会被他修理成是什么样子。”阿飞这几天一直在休养，他胸口中了一刀，差点殃及性命，周正阳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他和小余的藏身之所。
“现在没事就好，以后别那么冲动。”
“谢谢大哥。”
阿飞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小余就一脸不忿，把手机伸到阿飞面前，“你看看，时间已经到了，我要去逛街了，你走不走？”
阿飞给周正阳做了一个抱歉的眼神，把小余拉到外边。
周正阳对这个男孩子没有丝毫的好感，他不明白阿飞怎么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连命都不顾。只看到阿飞给了男孩子一张卡，小余跳起来亲了阿飞一口，活蹦乱跳的离开了。
差不多的年纪，怎么看都没有许莫来的顺眼。
送走了小余，阿飞接着来向周正阳回话。
周正阳问他：“你和小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为了他去找大金的麻烦。”
阿飞回忆小余，眼中是饱含的爱意，“小余在店里被大金那群混蛋看上，他们变态的，喜欢虐待。我知道小余受不了的。”
答非所问。
“他是店里能出街的招待，你还为他拼命？”他可以有好多男人女人，周正阳相信阿飞和他一样也忍受不了背叛。
“我爱他就能接受他的一切，他的过去已经翻过去了，小余也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他答应过我以后会好好干挣干净钱。”
考试结束就可以各自回家了，学校里的人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唐宋和许莫再三告别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
目的地是北方的一个小城，舅舅和舅妈在那里。许莫坐在嘈杂的火车上，看着相依相偎的白发老人在拥挤的人流中仍是紧握着双手，听到哺乳的母亲轻声哼唱童谣安抚怀中的婴儿，还有黑瘦的回乡工人，心情竟非同一般的平静，他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无果的感情。
人的一生，爱情不是唯一的主题。
第十四章：内情
周正阳知道阿飞是真心喜欢这个男孩，虽然不太喜欢但这毕竟是阿飞的私事他也不好太过干涉，只是问了一些他们之间的基本情况。
阿飞告诉周正阳，小余是个孤儿，被捡回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多余两个字，捡他回来的妈妈，就把多余当他的名字，还把他当自己儿子养活。可是那个女人已经失踪好久了，小余什么也不会做，为了活命迫不得已才出来接客。
周正阳没料到这个小余背后会有这么一段故事，沉默了一会儿，对阿飞说：“那就给他找个别的工作，实在不行了就来这里，售房部虽然辛苦些但是好好干的话收入也不错的。”
阿飞很高兴周正阳能够给小余这个机会，连声道谢。
“你今天就先回去，他的工作你给他安排。”周正阳很放心阿飞的能力，既然送他这个人情那后边的事就交给他自己处理。
正准备转身，阿飞突然想起来周正阳交代他的事情，“老大，你让我查的那个大学生，没有什么问题，很平常的人。”
“是吗？”周正阳这些天也猜得差不多，其实还是怪自己钻牛角尖，真正静下心来想想许莫真的是很寻常的大学生的样子。
“这是一些关于他的资料，他跟着他舅舅舅妈生活，家庭情况不是太好，还有一个坐牢的妈妈。”
周正阳默默的翻着许莫的资料，阿飞真是专业，竟然还有许莫从小到大的学籍照片，一张张都是清秀生涩的面容。
“好吧，把这些留下。你回去吧。”
“谢谢你大哥。”阿飞临走前再次向周正阳道谢。他出门时轻松的背影都能看出他真的很开心，想不到一个硬汉竟然会被一个男孩子吃的死死的。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真相，周正阳甚至没有办法生气，事情已经被自己搞成这样，已经没有再为此发怒的必要了，只希望不要带给许莫太大的阴影。
他已经决定了，处理完最近的工作一定要亲自去找许莫，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啊~~快抱我~~”一个男孩子娇滴滴的声音。
“怎么这么急，一定是那个阿飞不能满足你吧。”酒店的卧房里传出阵阵声音。
“前一阵子他受伤，一直没有过……”
“你还真是的，这么饥渴。那我来满足你。”
过了好久声音才静下来，他们静静躺在床上品味无上的快感。
已经晚上了，小余的手机一直关机，阿飞怎么也找不到他，本来还想快点告诉他已经帮他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好庆祝一番，现在只能默默地看着面前的饭菜一点一点冷掉。
“多多，你最近从阿飞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没有。”男人坐在床的一边抽烟。
床的另一边，一个男孩子正光裸着背数钱，头也不回，“他不是一直在养伤嘛，没有在周正阳身边跟着。”
“哦……”
那男孩子撅着嘴巴转过来，眼神幽怨，“话说回来，老板你很不喜欢我吗？”
“怎么这么说？”
“你上次让我去陪的金哥是个虐待狂，说什么money多多的，差点没把我整死。你怎么这么狠心……”
男人弹了弹烟灰，“你不是没死吗，还落了个便宜保镖整天对你爱护有加。我给你的补偿够吗？”
“我不介意老板你多给点儿。”男孩微笑，给手中的一沓钱响亮的一吻，“我早就知道这都是你设计好的，阿飞也是你叫去的，你想让周正阳和大金闹翻了。”
“我就喜欢你这小脑瓜，聪明。”男人起身穿衣服，顺便捧住男孩的脸亲了一口，“上次你没有爬上周正阳的床，但是能跟他身边的阿飞好上也不错，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谢老板~~”男孩子马上笑靥如花，顺手拦住男人的腰，“我还有一个情况没告诉你，你想不想知道啊~~”
男人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笑眯眯的拿过自己的钱包，又拿出几张百元大钞，在男孩面前晃了晃，“你这个小滑头，这些够不够？”
“够了够了！”男孩子一把抢过那些钱，很陶醉的闻了闻上面的味道，仰头对男人说：“还是您最大方。”
“好了，赶快说吧。”
“其实也是小事，就是之前周正阳也和你一样要查人。”男孩把钱放在一起摆齐了再查一遍，“他让阿飞帮他查一个叫许莫的大学生，就是我在大金那儿的那天晚上。”
“许莫？”
感觉到男人顿了一下，男孩抬眼，“怎么，老板认识他？”
看男人没有回答，他很快就转移话题，“那个阿飞简直把我当成他买来的老婆了，哪儿都不让我去，要不是看在他为我受那么重的伤，我才不跟他呢，每月只挣一点点钱。”
“你就好好的听他的话，钱我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嗯。”
等多余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开门的时候阿飞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多余感觉到阿飞一定是生气了，悄悄的走到他背后，用手蒙住他的眼睛，贴近他的耳畔，“猜猜我是谁？”
阿飞抓住多余的手，开始时紧紧地握住，渐渐的就变为轻轻的摩挲。
“飞哥~~”多余撒娇，“你别不理人家嘛~~我就是逛街逛得久了些，我到处跑跑货比三家还不是为了给你省钱。”
阿飞将多余的手拿下来，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轻轻的唤他：“小余，以后早点回家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多余心里嘀咕，什么家不家的，就这么个小小的两居室，能算的上是家吗，你家老板是买房子的，怎么就不能给你一套大的好的！总是这么说，听得让人心烦。
“小余，今晚不用你做饭，我都做好了，你别嫌不好吃。”阿飞想拉他的手，却被多余一下子甩开，“都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叫我小余，叫我多多多好听，别人都那么叫你怎么就学不会！”
阿飞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不再想以前那样和他吵，看向多余的眼睛，“我只想让你觉得我跟别人是不同的。”
多余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谁说一个粗人不会说好听的情话，这句怎么听都要比床上的那些要好听千万倍。
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风平浪静的神色，搂住阿飞的脖子在他脸上香了一口，乖乖的说话：“不知道是你做的饭比较好吃还是我比较好吃……”说着还在阿飞的腰侧挠了一把。
阿飞一把将多余打横抱起，向卧室走去，“好不好吃也要先尝了再说……”
卧室里的大餐被品尝的津津有味，而餐桌上费了好大力气才做出来的几个菜只好可怜兮兮的被冷落了一夜。
许莫到家的时候是下午，走在楼道里就听到嘈杂的麻将声。
打开门，屋里烟雾缭绕，舅妈和几个牌友边抽烟边垒长城。
“舅妈，我回来了。”
许莫的舅妈嘴里叼着半截烟卷，眯着眼睛看牌，也不理许莫，“杠！”
倒是旁边一个胖阿姨，用胳膊肘撞了撞许莫的舅妈，“你外甥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扬了扬手中的烟，“赶快赶快！”
知道舅妈就会这样，许莫没有说话，拿着小小的行李包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看了看空空的房间，许莫叹气，这里倒是什么也没变。
不知是谁，一声高亢的喊声：“胡啦！给钱给钱。”
“今天手气真是背！”舅妈的声音。
接着就是轰隆轰隆的推牌声。这个房子一点也不隔音的。许莫从小就在这种环境下成长，拼了全力想要离开这里，没想到这里却也算是自己受伤后的一个避风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