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颗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于淘急忙转身快速跑出病房。
自小就没什么朋友的于淘，跟妈妈特别的亲，无论什么事情总喜欢跟她倾诉。
淘妈妈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每当烦恼的儿子对自己倾诉的时候，她总是温柔的微笑着认真倾听。长期以来，淘妈妈都是于淘的避风港。
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淘妈妈会离开自己，妈妈的存在是那么的理所应当，每次想到的时候她总是在那，不用找就能看到。
于淘跑到走廊尽头的窗户站住脚，他趴在窗台上用力吸着鼻子，不在压抑地大声哭了出来。
终于哭够了，他用力擦了一把脸朝医生办公室走去。他要知道母亲的病情到底是怎样。
小唐没有骗他，医生巴拉巴拉跟于淘讲了一大堆，还拿出好几张片子给于淘看，但是总结一下还是小唐的那几句话。
淘妈妈脑袋里长了东西，位置很不好，必须手术但是手术风险很大而且费用很贵。于淘耷拉着脑袋，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存款和能借到钱的朋友，最后都算起来却还只是个零头。
医生看惯了这样的事情，比于淘更狼狈的病人家属他都见过，所以对于淘医生谈不上什么同情心只是公事公办地把该说的话都说了等着于淘表态。
于淘盘算了好久最后只能心灰意冷地抬起头看着医生。
“手术做吗？”医生声音平板地说，“我建议你做，毕竟病人这样影响生活质量不说，对生命也是一种威胁。”
于淘没回答，暗暗握紧拳头用力咬紧后槽牙，脸上的表情很扭曲。
医生平静地看着于淘没再说什么。
“做！”这个字于淘基本上是从咬着后槽牙说出来。
“嗯，那我们安排一下，你也准备好费用吧。”医生的声音依旧平板，交代完便转身做自己的事不在理会于淘。
于淘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站起身拖着脚步走出办公室。
13、进退两难
于淘急匆匆地往住院部大楼外走，现在，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弄钱。
心里最急切的想法只有这一个，可是要怎么弄到这么一大笔钱，或者说要如何一点点弄到这么一大笔钱，他还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从于淘离开病房到现在，小唐就一直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似乎在犹豫。就这样跟了好一会，他终于像下定决心一样快走了几步追上于淘，伸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面带微笑神情和善地问：“于淘，你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冷不防的被拍了一下，于淘吓了一个激灵，猛地扭过身不误惊讶地怪叫出声：“小唐？！”
小唐还是一副和善地表情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哪儿啊？”
回复平静的于淘十万分的沮丧地回答：“我要想办法去弄钱，我……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妈就怎么受罪。”
小唐闻言认同的点点头，不温不火很平淡的问：“你认识能借你怎么多钱的人吗？”
小唐这话说的有点绕，于淘猛一听有点糊涂但随即就明白了，他紧要着嘴唇回答不出来。
是啊，谁能借自己怎么多钱呢？自己根本没有铁到如此的朋友啊！现实将于淘十分沮丧的心情折磨到了濒死的边缘，巨大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忽然于淘自嘲的笑了起来，呢喃着重复着小唐的话：“我认识能借我怎么多钱的人吗。”
不需任何人回答，答案就摆在那里。
站在一旁的小唐神情依旧平和，他只是专注的看着于淘脸上的表情从焦急无措到一片死灰，着期间他没试图做任何安慰，只是冷冷的看着。
“于淘。”小唐语气平缓，“我知道一个人，他一直在关注你，并且我想相信他一定很愿意帮助你。”说完平静地看着于淘。
此时此刻小唐的话犹如一根救命稻草，虽然单薄却也是希望，于淘的眼睛恢复了一时神采。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于淘满怀期待，又有些胆怯地问道。
小唐微笑了一下拉起于淘的衣袖，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他塞进车里自己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于淘紧张地坐在座位上，用力搓了两下手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小唐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坐立不安的于淘微笑着说。
“你还是告诉我吧。”于淘向副驾驶的位置探过身去，“我也好做做准备，毕竟是向人借钱。”
小唐神秘地眯起眼睛翘起嘴角，语调跳跃地说道：“你认识的哦。”
于淘闻言泄气地靠回椅背，心中暗自嘀咕：你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嘛。
好吧，既然小摊不想说，他于淘也不好在逼问下去，只能自己暗自揣摩。一个有钱，自己又认识的人……还非常愿意帮助自己……嗯……
周冲！！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蹦进脑海的名字竟然是这个自己以前叫做瘟神，现在暧昧不清的男人。
于淘被自己的想法窘了一下，小唐怎么会认识周冲呢，真是胡思乱想。他用力晃晃脑袋，晃跑这个想法。
“别胡思乱想了。”小唐看着后视镜笑出了声，“到了你就知道了，我不会骗你的，一定是个你认识的人。”
这次于淘老老实实的听话，没在想下去，将额头抵住车玻璃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车外向后飞驰的风景。
车子开了好久开进了一处别墅区，最后在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前停了下来。
小唐付好车费回头跟于淘说：“走吧，我们进去。”
于淘隔着车玻璃看着眼前的三层小楼，忽然产生一丝害怕，他犹犹豫豫地挪动屁股磨着下了车。
小唐按响门铃，一个身穿三四十年代白色制服的中年女子一脸木然地打开门，两只毫无生气的死鱼眼打量了两人一会，侧身让出路。
“我们进去。”小唐依旧满脸平和拉着于淘的袖子。
走进大厅，于淘胆怯地东张西望起来，忽然一丝熟悉感涌上心头。
及其恶俗的室内装饰，招财貔貅，风水鱼，镇宅兽一样不少的摆在宽大的客厅里，东南方的位置还摆着一尊财神。
“淘淘。”
正在四处张望的于淘闻声，一下子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又是疑惑又是不安地叫了一声那人：“李总！”
李总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是一贯温和慈祥的神情。他慢慢走近一双小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于淘，最后在他身边站定语带笑意地说：“淘淘，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于淘被盯得从心里往外呼呼地冒着寒气，他慌张地看向小唐，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小唐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站到李总身后样子十分诚恳地说道：“于淘，李总一直很关注你，他知道你有困难一直很想帮助你。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李总就知道了，他怕你会拒绝他的帮主，便让我暗中帮主你，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带你来见他。于淘，你看李总对你多上心啊。他完全不介意你在望江楼里做的一切，我想啊这世上估计再也找不到像李总这么与人为善以德报怨的人了。”
于淘闻言一股怒气腾地升上心头，脸色冰冷地回道：“李总对我，还真不一般啊。”
小唐佯装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顺着说道：“你能懂李总的心就最好了。”
哼，于淘冷笑了一声，转身就朝门的方向走。
李总并不阻拦，只是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你的母亲还好吗？”
快走到门口的于淘，猛地站住脚，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十万分的不甘心，用力握紧拳头。
李总见自己的话打动了于淘，便不再多言脸上带着得意的奸笑，拿起鱼食走到风水鱼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喂了起来。
此时小唐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于淘的肩膀，声音很低的贴着于淘的耳朵说道：“淘妈妈可还等着你救命呢。”说完笑呵呵地朝着李总的背影鞠了一躬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便快速地离开了房子。
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李总回过身对着于淘笑了笑，便走上楼梯。他肥硕的身影缓慢的消失在二楼。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就剩下于淘自己，他满心的犹豫却没有一个能说动自己离开的理由。
于是他迈着无比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梯，走进那个敞开着门等待自己进入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反手轻轻关上房门。李总在看着他，就像一条毒蛇盯着面前一定会成为腹中食物的青蛙，不急不忙的吐着芯子逗弄着，等着青蛙自己跳进嘴里。
于淘低下头，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跟前麻利地脱光衣物，把自己扔进柔软宽大的床上。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一弯如钩的新月悬在墨一般的夜空中。
于淘推开窗子，仰头看着这样的天空，心里空荡荡的。
他不想去想自己这样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无关对错也许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但是自己只选择了这条路，所以于淘不想自怨自艾他觉得自己没这个资格。
“你母亲我会派人帮你照顾的，你就先住这里吧，不要到处乱跑。”李总离开的时候对瘫在床上不能动的于淘说。
于淘闻言，只是乖顺地点点头。
李总满意的离开了。
于淘看着那个肥硕的背影，没有一丝的怨恨。虽然一开始自己确实是被算计了，但是最后的选择并没有人逼迫自己，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他如此想。
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在一堆衣物里响起。
于淘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有些艰难地挪动步子，挖出电话。
“喂，哪位？”于淘被自己过于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清清嗓子又问了一次，“哪位啊？”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过了好久才有点艰难的开口道：“我是周冲。”
“有事吗？”于淘漠然地问。
“你的感冒又复发了吗？”周冲关切地问，“我能去看看你吗？”
于淘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急忙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快速地转动脑子想着各种借口：“没事，我……我刚才跟朋友唱歌去了，把嗓子喊哑了，没什么大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唱歌？”很显然周冲并不相信。
“嗯……”于淘十分心虚。
静默，有些尴尬。
“那你注意休息，早点睡吧，我就先挂了。”周冲的声音没有起伏。
“好，你也早点休息。”
周冲轻轻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看着发出嘟嘟忙音的电话，于淘长出了一口气。为什么要骗他，似乎是一种本能……
周冲一脸痛苦地抱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他清楚的知道于淘刚刚沙哑虚弱的声音代表着什么，却有万分地不愿意如此想。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周冲痛苦地用力握着手里的电话低声呢喃着。
14、周冲的烦恼
接下来的几天周冲过得犹如行尸走肉，每天机械地重复着前一天的工作。
上班，工作，开会，下班，回家——回到那个于淘曾住过一晚的房子。然后整晚整晚的坐在地板上抽烟，直到抽得晕乎乎的才算放松了，闭上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反正是闭上了眼睛假寐了一会。但是这样的休息是短暂的，张开眼睛便继续抽烟，直到天亮。最后穿着前一天根本没脱过的西装继续上班。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徐海涛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放下手边的工作，走进周冲的办公室。
“周冲！你想干嘛？！”徐海涛一看他萎靡的样子心里就酸溜溜的，一开口语气非常的冲。
周冲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揉了揉干涩酸胀的眼睛看向面前怒气冲冲的人：“海涛……”
徐海涛用力拍着书桌，大吼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看看自己现在还有个人样了吗！你那身衣服多久没换过了。你那脸多久没洗过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个要饭的似的。你照镜子看看自己，脸色蜡黄眼睛里都是血丝嘴唇都干裂了，你说你现在还像个人吗！”
周冲苦笑了一下，不自然地拨弄了一下头发。
徐海涛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但是很快被他用怒气掩饰了过去，他俯下身与周冲平视语气有些缓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或许我可以帮你，别自己扛着。”
周冲翘起嘴角，或许他自己觉得这是一个微笑，但是在徐海涛的眼里却觉得是那么的无奈。
“海涛，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闻言一股挫败感涌上徐海涛的心，他大吼着站直身，有些受伤地看了他良久。最后徐海涛放弃了，“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多问，但是你现在的状态不对，你知道吗。”
“我会注意的。”周冲疲累地敷衍道。
“你会注意！？你会注意还用得着我站在这废话吗。你照镜子看看，你那是什么脸色，知道的是你心情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大病了呢。我告诉你，现在外面都风传，说你这个董事长病入膏肓，我们公司不久就要转卖他人。内部员工也是人心惶惶，生怕丢了自己的饭碗，都想办法找新工作呢。你看看你的影响有多坏，还在这跟我犟，你是诚心想把公司搅和黄了是不是。”
周冲心里本来就烦，现在被徐海涛一说那股烦躁的劲更加剧烈，他不说话只是咬牙瞪着他。
“你瞪我干嘛！”徐海涛对他的怒气完全不感冒，一把拽起赖在椅子上不肯动的周冲推着他往外走，“快回家去休息，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副样子，不然我扣你薪水。”
周冲任由他推着往前走，嘀咕着说道：“我是这里的老大。”
“我是你爸特意给你请的特别助理。”徐海涛顶了回去。
周冲烦躁地哼了一声说：“别拿老头子压我。”
“我拿老头子压你干P，我这是为公司形象负责。”说完用力把他推进电梯，末了又加了一句，“不养足精神别给我回来。”
电梯门缓缓关闭，周冲重重靠在电梯壁上，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他不想回那个房子，每天却又不由自主地朝那里而去，可是一进屋子就会想起于淘，想起他那嘶哑的嗓音。
周冲很郁闷，他觉得于淘对自己是有情的，可是如果有情为什么……为什么还跟别人……他想不通。
他开着车子又回到了那套房子，重重关上房门，走进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
周冲躺了好一会，一激灵坐了起来掏出手机，其实有好多次他都想再打回去问个明白。不过他不敢，他怕听到于淘说自己自作多情，他怕于淘承认爱上别人。
但是这事放在心里总是折磨，他握着手机好久，手心不知不觉出了好多汗。
哐当一声响，手机被远远仍开撞上墙壁四分五裂而亡。周冲再次重重躺回沙发，拉过靠背垫砸在头上，让自己与世隔绝。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转眼三天过去了。这期间打扫的大婶来过两次，但每次都恨不能多长出几只手快点打扫完快点离开。
因为周冲的低气压实在太厉害了，但凡靠近他五百米以内的生物胆大的会被吓昏，胆小的会被吓死。
大婶不想自己早死，便用比平时快百倍的速度打扫完，马上离开可能会发生命案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