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有主人了。
(你有病吧!?)
——又生气了,极端暴躁,灵识还算不错吧?如此说来我当是成功了,只是不听话又该如何……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别管,你只要记住你必须到洞外去,斩杀僵尸!
(果然有病!打僵尸提升战斗力什么的,那是游戏!)
——游戏是什么?
(怎么会有人连游戏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个星球的?)
——星?球?与蠢物言谈果然不易。
(喂!)
“对话”到此为止,张恕醒过来以后拎不清是做梦还是又幻听了,没有变成丧尸,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家拿充好电的手机电池,然后想办法去K市找爸妈。
张恕要忙,谢高文也要忙,只不过没告诉张恕他要忙什么,张恕裤兜里钱没用出去,把谢高文前一天递给他的又给回了谢高文。
谢高文煮了面条当早点,吃过后两人一起出来,估计外面也没有配钥匙的了,张恕犹豫了会,就把钥匙当着谢高文的面放回小屋门上边,这样不管谁先回来都可以进洞去,还约定了如果需要锁门,钥匙仍旧放回这个位置。
站在铁门里,胳膊一伸就够得到门头上夹缝,挺方便的。
在路口告别时,谢高文骑着三轮就走了,说去找点可以用的东西回来,张恕看着他背影有点纳闷。
这地方他又不熟,骑着车子到处转悠不怕碰到丧尸?
两人只是搭伴,非亲非故不好多问太多,只怕在谢高文看来小个子的张恕才是需要特别小心的那个,走前还叮嘱张恕随身带上防身的东西,他自己别了根长木棍。
张恕回到家里拿了手机,把电话本上的号码全都打了一遍,没有一个打通,就连表弟那都没人接电话了。
正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时候,张恕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还有钥匙碰到门的声响。
一个单位的人,叫不上全名但也能至少认得脸,张恕打开门站楼梯上往下面看,就见住楼下的老太太提着挂她脖子上的钥匙串在开门。
张恕放了心,忙叫:“王奶奶!”
老太太侧头向上,用一个不正常的姿势朝张恕看上来——
张恕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老太太放开钥匙,扒着栏杆往楼上“爬”上来,枯瘦的手指像鸡爪一样张开撑在地上,手脚并用。
张恕冲回家里,把门关上,隔门听着楼道里爬动的声音胆战心惊地想:谢高文从来没说丧尸白天不出来!他实在太大意了!这下!这下可是被堵在屋里了!
门上响起抓挠的声音,张恕连凑到猫眼往外看的勇气都没有,跑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站在对着大门的地方。
王老太太一直在门口不停地拍、抓、挠,伴着奇怪的喉音。
张恕站了足足半小时,心跳才平稳下来。
虽然不是防盗门,但铁门看来也挡得住,于是想找出办法逃出去。
这种小地方的厂区贼都不来,几乎家家阳台都没封,不如爬阳台下去。
张恕到了阳台上往下估摸了一下每层之间的距离,应该不难,但是等他人都挂到阳台外侧去,朝下面阳台看时却僵住了。
楼下就是王老太太家,她的老伴坐在阳台上的藤椅里边,身边飞舞着一大群苍蝇,眼睛闭着,不知道是死透了还是也变成丧尸了。
张恕不敢再下去了,无奈中往顶上看,他家在五楼,老房子只有六层,再上一层就是楼顶,就算他爬楼顶上去,要下楼还是会被王老太太堵住。
张恕只好翻回家里,听到屋里有动静,稍微消停点的王老太太又闹得厉害起来。
张恕无计可施了,茫然地坐到地上捂住耳朵。
也许她久了听不到声音会离开吧?
不知过了多久……
——连区区一个魔物都对付不了?
又来了。
——你是如何具有灵识的?
完全听不懂。
——不杀魔物,在魔界如何存活?
假如有对方的话,对方好像听得到他没说出口的话,换了一种方式问话。
(我连鸡都没杀过。)
——莫非你是魔血化形而来?
张恕想:他游戏玩得不多啊!没道理幻听会听到这种好像游戏NPC才会说的话。
——又是游戏,莫非魔界将杀戮当做游戏?
张恕听着指甲刮擦铁门的声音,慢慢地咬紧了牙齿。
——杀了她。
(闭嘴!)
——杀了她!
(我认识她!)
片刻的沉寂后,对方说:
——杀了她,我给你奖赏。
莫名其妙,没有理会那声音,张恕重新摸到别在腰带上的水果刀,踮脚靠近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以前有个鬼故事就是跟猫眼有关的,故事里的人用猫眼看的时候,鬼在那边也看着他。
张恕甚至做好了看到血红瞳仁的准备,但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有空空的楼道。
——错失了机会。
张恕忽然想起他这时候根本没把手放到腰部的奇怪伤口附近,怎么会?
——我需修行,岂能整日通过灵识与你说话。
拿定了主意,张恕问:你叫什么?我叫张恕,我已经告诉你了,该你说你的名字。
不过是幻听,所以张恕无所谓地把名字告诉了对方。
——云鸠。
果然是很NPC的名字。
那声音没了,张恕等了几分钟,门外一点声都没有,猫眼里也一直没看到王老太太,他握着铁门上的把,轻轻一转,打开。
脸上带斑驳黑块的老太太蹲在门口,张恕看到她的瞬间,她一声怪叫扑过来,张恕忙关门,可是慢了一步,被她挤了半截身体进来,双手狠狠地抓住了张恕的裤腿,脖子也竭力伸长,仿佛一头饥饿的野兽,用尽全部力气就只为了咬下张恕身上一块肉来。
一个老太太,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张恕的腿被她硬拉得靠近那张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嘴巴。
张恕本来还想把门关上,可是根本没有办法把老太太推出去,自己反而要被拉过去咬一口!
——杀了她!
不!
——杀了她!!
不!!
——杀了她!!!
她把嘴巴张开到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地步,好像嘴巴两边都撕扯开了,只为了狠狠地咬下去!
张恕的脑子都懵了,被“杀了她”那声音震得耳朵里边轰鸣,挥起手里的水果刀砍下去……
第五章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中,晒了不知多久的太阳,张恕身上才渐渐回暖。
那一刀砍到了王老太太的脑袋上,她松手的时候张恕没命地逃下楼来,再也不敢到任何阴暗的地方去,就找了块马路中间的位置,站了老久。
等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再几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
如果连H镇这样的地方都有丧尸,那K市的局面一定相当糟糕!
张恕害怕归害怕,但一想到爸妈在那,因为老爸病危,姨父一家也去了,他怎么能一个人躲回安全的地方心安理得?
硬着头皮,张恕小心谨慎地回到楼下,看楼道里没动静,打开自家柴房门,推出他的自行车,顺马路中间骑,往中心街去。
十分钟后,张恕在街头停下自行车,看着眼前垃圾满地一个人影也没有的街道。
路边商店的玻璃全被砸烂了,前一天水泥灰包堆出的墙还在,有几处很明显的红色。
张恕看了一会,继续往前骑,七、八分钟后,到了H镇去往K市的高速路口,收费站一样人去楼空,玻璃也是烂的,就连拦截车辆的横杆也断在路上,一看就是被车辆冲坏的。
骑上高速路,空阔的路上一辆车都没有,过去干干净净的路面现在丢着不少垃圾,回头一看H镇,安安静静的,好像只剩下他这么一个活人。
靠自行车去K市?等他到的时候正好天黑。
张恕只有折头回来,路过中心街街口,看到那一摞摞的水泥灰包,下车扛了两袋,随便找了被丢弃的绳子绑在车后座上,驮着回到仪表厂。
仪表厂很多年不景气,厂大门很少像其他两个兵工厂一样敞开,张恕回到厂区一看,靠厂大门口的门诊卷帘门被人撬了,里边放药的货架倒在地上,看样子不剩什么东西,但门诊更里边的几家商店看着还是完好的。
反正还有时间,张恕也不客气了,打算破门而入找点能用的东西。
卷帘门他弄不开,可几家商店后头院子里只有木门,很老式的两扇式木门,于是捡了一根长点的棍子在手,摸到后面去。
院子里还晒着被子,几家商店的后门都是锁上的,张恕放心了——这种外头的挂锁,里边不会有人。
但他还是长了记性,推开门缝,先用棍子敲几下门,看有没有动静。
听不到声音,才找了块铁片,卡进挂锁缝里,用劲朝外一掰,门就打开了。
厂里租出去的这种店铺前面做店面,后面是居室。
张恕料得不错,连院子里晒的被子都没来得及收走,屋里大部分物品都在,少的估计只是主人认为重要的财物。
他自己家不敢回了,只好搜刮别人家的。
运气不错,居然找到一包蜡烛和半袋子长虫的米,还有一个工具箱和一抽屉开过包装的药。
老实说,眼下无论什么东西对他都是有用的,但他就一辆自行车,还驮着两袋水泥,能带的有限,只好用主人家的床单胡七胡八地裹了一包,骑车的时候能耽在车龙头上,用一手扶着就不会掉。
张恕怕被丧尸进去,还拖了个大垃圾筒到门口放着,才跟破落户一样,前扛后背地,卖劲地蹬着自行车回山洞去。
那四百米土路只能下来推,要不都得散在路上,一样也带不回去。
回去一看,谢高文没回来过,张恕放了东西,又扭头出去。
这次,把那一家被他开了门的搜刮得差不多了,临走看到人家窗台上一盆辣椒,一道搬了。
尽管浪费了半天,可是坐在洞里擦汗的时候张恕还挺有成就感的,面前小山一样地堆着,被子也有了,晚上可以不用被冻得死去活来,洞里气温真低。
到六点多,太阳开始下山,张恕站到外头等了没多久,谢高文回来了,隔老远一看,张恕那点点炫耀的心情荡然无存。
谢高文推着三轮车,明明是只有一平米大小的车兜,居然……载了有谢高文两倍那么高的东西,两边还垮出来,不知道谢高文怎么捆的,捆得都有境界了!
这段土路没有房子,一边田地一边山,越靠山脚山石越大,小峭壁一样,靠田地这边稀稀拉拉几颗小树,藏不住丧尸,张恕就放放心心的跑出去,帮着谢高文推三轮车进来。
跟谢高文找回来的东西一比,张恕那点……不能看。
谢高文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跟张恕走着还说:“我转的不远,也不知道有多少合用,你是大学生,晚上你看看,捡能用的出来,我应该先问问你再出去,不知道弄了多少用不上的回来……”
张恕心里有些感激,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比他一个人强太多了。
结果到了洞里把锁一挂,谢高文忙不迭地拿着用一个布袋子特意单独放出来的热水袋给张恕,很憨实地笑笑,就忙着去煮饭了。
张恕拿着那个没什么温度的热水袋,心里暖了。
谢高文怕张恕嫌弃,跟张恕说了好几遍,把那些他从菜市场捡来的菜叶洗了好几遍才下锅。
有得吃,张恕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他家境不好,家里也不是顿顿都有好菜。
……见过丧尸,对肉类真的没一点想法。
简简单单煮了一锅,用花盆里的辣椒切碎弄了碗蘸水,依旧是很不错的一顿饭了。
吃完饭收拾东西,谢高文看到两袋水泥,高兴得搓着手说:“可以搭个灶出来!”
张恕拉水泥回来也是这意思,跟谢高文一说在哪找来的,谢高文高高兴兴的盘算着明天白天把灶弄起来,张恕却想到中心街上堆的其他水泥包,这东西大有用处,或者全弄回来……但他又想去K市,到底后一天干什么好?
第一道门和第二道门之间的隧洞是个L型,外头二十几米,里边只有十几米。
二门里边就像另一个世界,两个人都无意到里面去,哪怕里边有铺砌整齐的路面和墙壁。
这样一来,他们干脆就不开第二道门了,任它锁着,用棉絮在门外铺了两个简易床铺出来,当做生活区。
这天睡觉前,张恕抱上了热水袋,还泡了脚,热乎乎的钻到被窝里去,只是……那“声音”又来了。
——你如此胆小,那么今次奖赏我便给你一个可以提示僵尸靠近的符文吧!在魔界用这符文,大约自找苦吃。
张恕还没问什么意思,就看眼前一闪,手臂上一阵火烧样的疼痛。
扒袖子一看,又一个烙出来的疤。
张恕这次吓到了,腰部的伤来历不明,但他没跟“声音”联系在一起,这时候那声音才说完,手臂上就多了一个相似的伤口,要说二者之间没什么联系,是幻听,张恕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莫非……哪家逆天的游戏公司开发出了自主智能系统,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下载了“客户端”在身上?什么打怪,做任务,奖励……
即使这么想,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平白无故身上会多出伤口。
疼是挺疼的,并非到了忍不了的地步,而且也不影响他做事,只能被动地等着看往后还有什么要发生。
张恕翻来覆去想了半夜,火堆里木头烧光,炭火余温都快没有了才睡着过去。
天蒙蒙亮时谢高文就起来了,兴冲冲的开门出去,捡了几袋子碎石头回来,用水和了水泥就开始码灶台。
张恕三岁拜师,五岁进武校,一直到被家里叫回来,恶补了一年参加高考,十几年都在武校长大,身体里边就像被安了一只闹钟,每天早五点就得醒,前晚上想了半夜没结果,挨到七点被谢高文吵醒,精神倒也不差。
谢高文当过几年兵,退伍后回家种地,后来家乡的人都出去打工,他也出去,在沿海省份什么都干过,工地上的建筑工人,装修公司的下手,还会开车,跑过几年运输——为什么没跑下去,谢高文没说,张恕心里有数,恐怕是出了事故,吊销驾照才不得不去给人看大门。
不是多有用的人才,但什么都会一点。
张恕除了学武,教科书上貌似也没什么实用的东西,挂着个大学生的身份,即便大学课堂他还一节都没去上过,但谢高文还是觉得砌灶台这种活不能让他这个大学生来做,就算边上帮忙都不让。
张恕在旁边,谢高文好像还挺不自在的,做事带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张恕只好拿着手机、收音机从洞里出来,提着棍子出了院子,循唯一的山道往山上去。
H镇跟ZY村那边差不多,群山连绵,平地不多,中心街在的镇子就在湖边,是方圆几十公里内最平坦的地方,在这一片地区手机信号一般不好,张恕想到山上水塔下面去试试。
石头山,山路都是凿出来的,走了十几分钟就快要到顶了,张恕忽然停下来,跳上一块突出的石头朝几大块石头中间看过去。
第六章
这种山种不了地,只有最顶上水塔旁边有不足一亩的平地,但满山石头缝里长了不少本地人叫做“索梅”的带刺灌木丛,每年五、六月开始,结一种或者黑色或者金黄色的小果实,味道十分甘甜,只是吃过以后颜色很难去掉。
张恕每次假期回家,一个厂的同龄人邀他出来玩,常常跑到这座山上来摘索梅吃,吃得一嘴乌漆麻黑的回去,爸妈一看就知道他干嘛去了——一笑一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