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作出了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他咬紧牙关,憋出了一个字:「拖!」
外婆在一旁不说话,虽然不赞成丈夫的做法,但警察说的也是有理,任何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事主有得罪过甚么人吗?或者家中有甚么仇人?」警方对外公外婆进行笔录,一个便衣刑警拿着簿,认真地笔记着。
可惜想来想去,外公和外婆都没想到陈明到底会得罪甚么人。而商场上的,他们更是不懂。刑警问了一会就放弃了,决定把可疑的人物都查上一遍。
没有能够想到陈耀辉或赵明雅身上,对于王家来说,那一家子彷佛已成过去,外公听到陈启杰身亡了也只是愣了一下,笑笑转过身继续浇灌他的宝贝花朵。
在傍晚时,王雅跟罗泊斯坐着私人飞机赶回来HK了。
虽然离开HK已久,但人脉关系还在,罗泊斯一个电话在一小时后就查清了这件事和各地产老板无关,再一通电话已经查出了绑架陈明的的车号。
速度不知道比警察快多少倍 b。
有了车号,也是好办了。这时警方才出手拿着车号追查下去了,但可惜地除了在闭路电视上查到那一辆车曾在新界出现,驶往锦田至上水方向外,再追查下去就只得到一辆被弃置在郊区的失车。
线索断了大半,众人更是一筹莫展。
「怎么办?」王雅趴在罗泊斯怀内默默的哭着,而他轻拍她的背后,半晌无语。
「怎么还没有电话来?急死人了。」外婆握着老伴的手,也在默默的拭泪。
这时何方终于赶到回来,他背着一个背包,东西都还没放下,就焦急的打探起陈明的消息:「明明呢?有消息了吗?现在情况怎样?」
他其实比罗泊斯更早出发,奈何航班不给力,他干等了二小时才有飞机飞来HK。
「还没有消息。」罗泊斯沉稳地回答,现阶段根本无法寻找到陈明,只能等化验组的化验报告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了。
何方听到后几近虚脱,他摇摇摆摆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抚额仰天,把眼中的泪水眨了回去。
「你是谁?」刑警觉得很奇怪,这位人兄是那位啊?怎么自出自入这间屋?没听过这家人有甚么亲戚?
「何方,陈明的伴……朋友。」何方转过头,原想说是陈明的伴侣的,但眼角瞄到了忧心着外公外婆,硬是活生生的转了个弯,只说是朋友。
不喜欢被隐瞒的刑警眯起眼,疑惑地问:「朋友?」
「嗯,还有公司合伙人。」何方不管他的质疑,冷淡的补上这么一句。
「噢……」刑警挑挑眉毛,擦擦的在簿上写下甚么就回到另一边继续跟同事讨论着案情。
整个王家的气氛都是沉着的,没人说话,也没人打破沉默。除了不时刑警们的讨论声,大家都坐在电话旁等绑匪的电话。可是很奇怪地,一直等到大家的肚子都饿了,都没有来电。
「先吃饭吧。」罗泊斯开口,拍拍王雅的肩膀,扶着她起来。外公点点头,也同样地扶了老伴起来,何方虽然没有胃口,还是跟随大队一起去吃晚饭了。
另一边厢,陈明也不好过。没装到晚饭时他就被人打‘醒’了。瞬时间他先是悠悠的转‘醒’,发现口中的布已经被人拿了出来,使摆出一个惊慌软弱的表情的大喊大叫:「这处是那儿?!你们是谁?为甚么要绑着我?救命啊!妈妈,救命啊!」——充份表现出一个软脚虾大少的表现,陈明默默在心中为自己的演技而鼓掌。
「闭嘴。」‘老大’不耐烦的打了陈明一巴掌,把他的脸都打歪了。陈耀辉在身后看着浑身爽快,不禁咧开嘴笑了。
「你……你……你别乱来……我家很有钱的!你别打我,有甚么跟我叔叔说去,真的,他很有钱的,不要动我。」陈明声嘶力竭的表现着,一直把身子往后退,脸上满是惊恐。
陈明在身后狠狠的撞了自己一下,逼出了几……滴眼泪,再在身后拧了自己绑在一起的手指一下,立即痛得哭了出来——哦靠!我的娘啊,拧过了,要断了啊!
陈明这样落力的表演,‘老大’他们自然相信到十足十,‘老大’更是冷哼一声,看着陈明‘懦弱’的样子就各种不顺眼,伸出脚又狠狠的踢了陈明几下,陈明应‘脚’而叫,有多悲情就有多悲情,有多痛苦就有多痛苦,听得公鸡菊花一紧,头皮发麻。
陈耀辉倒是津津有味地听着,内心爽快得很。自从他知道自己居然有一个异母哥哥后,就看陈明不顺眼。凭甚么他就能大富大贵,而自己就要挨穷?现在风水沦流转,到他倒霉了,陈耀辉就觉得开心。
‘老大’踢了几脚还不觉得解气,又再狠狠的补上一脚才摆休。倒是公鸡有点心疼陈明那身肌肤被踢得红红肿肿的,狗腿的请‘老大’去吃饭才作摆。
「看你再怎么嚣张。」陈耀辉故意走到陈明面前啐了他一口,转身也一同去吃饭了。
顿时陈明也没有心情装下去了,这副情景令他想起了死亡之情。自己也是这样躺在地上,像狗一样乞怜那对母子的回眸一顾,可是至死亡,他或许只等到陈耀辉的这一句「看你再怎么嚣张。」吧。
瘫在地上的陈明沉默起来,另外三人也没有觉得奇怪,只当大少爷绝望了吧。吆喝着吃吃喝喝的,没有人理会陈明到底肚子饿不饿。
吃过饭后,‘老大’挑着牙,就嚣张的打了电话去王家。
王家那一边好不容易等来了电话,顿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王雅抓紧罗泊斯的衣袖,不知所措的看着电话。外公沉稳的看看四周,警察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才接听了电话。
「喂?」
「死老野,现在你的孙儿在我手上,乖乖的拿出四亿元来赎他吧。后天十二时,丢到清水湾公园,入口数上去第五个垃圾桶吧。」‘老大’拿着变声器,故意把声音改变掉。至于怕不怕陈明听过他之前的声音会认出他?他没所谓,反正在他眼中陈明已经等同于死人无疑。
「四亿太多了。我们需要几天时间去筹集。」外公抬眼看看警察,刑警跟他比了一个「拖」的口型,他低下头继续和绑匪周旋。
「好,就给你多二天的时间,要是星期一没有见到钱,你就等帮你孙子收尸吧。」‘老大’威胁完,就打算挂电话了。
「等等,我要跟我孙儿说话,要是他有甚么事,我一分钱都不给!」外公赶急的吼了一句。
‘老大’啧了一声,咕噜了一句:「老野就是麻烦。」伸了手递电话到陈明耳边,推了陈明一下,说:「说话吧!」
陈明立即又变得懦弱无比,惊恐的大叫:「外公外婆,救我啊!我不想死啊!救命啊!他们……」还没等陈明说完,‘老大’就拿掉电话,冲冲的说了一句:「不想他死就给钱。」然后立即收线了。
外公看着嘟嘟发响的电话筒,回望了刑警那边。警察摇摇头,表示追踪不到电话从何处打出的。
顿时一阵失望弥漫在四周,王雅忍不住再次低声啜泣起来。何方也是一脸烦躁,托着下巴,眼睛充满了红丝。
倒是外公一声低喝:「都甚么样?现在明明死了吗?还没有吧?!都哭甚么?不准哭,我们这时候更应该振作起来。不然甚么都干不到。」
罗泊斯也认同的点点头,开口说:「我已经发散人手去找了,很快会有消息的了,不要怕。」
外婆和王雅的情绪才好了一点,但何方依然没有搭话,托着下巴看窗外看了很久……很久……
105.绑架第二天
第二天了——何方眨着看向天花,虽然一夜未眠,但他却不感到疲倦。心脏一直抽痛的跳动着。
已经过去一天了,那些人对明明怎样?
一幻想到陈明被殴打的情景,何方的心就痛得要揪紧了衣服,瑟缩在床边发抖。
他后悔了,为甚么已经跟自己说过要珍惜眼前人,但没多久后又忘记了,依然投身工作忙碌到不停?
为甚么要放陈明回来HK?为甚么不跟他一起回来?
很多个‘为甚么’充斥在何方的心中,他真的后悔了。此刻悔恨得只想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做,才能帮到陈明?
「明明……」何方喃喃自语,彷佛透过空气的振动,就能传到在不知何处的陈明身边。
对了,明明有空间。何方霍然翻身坐了起来。尔后又懊悔的捶着床,他想起了陈明跟他提过空间在升级中,完全不能使用了,连蔬果店的供应也要暂停。
脑海中不断地掠过陈明的样子,有伤心的,有开心的,有睡着了的,最后定格在陈明答应他成为伴侣的那一抹温柔。
他说:「我们一起吧。」
眼神不安的闪动着,想要证明甚么似的,透过他的眼睛,何方又彷佛的看到了那卷缩在屋檐下的那一个小孩。
他的眼神也是迷茫而不安,发着高烧的脸红通通的,环着膝盖的手已经冷得僵硬掉了,可是他还是固执的守着那最后的防线。
自己抱起了他,他虚弱地低垂了双眼。长长的眼睫毛上滴着通透的水珠,一颗颗小珠在街灯的渲染下却似发出了最后的光芒,令他心惊。
那抹亮光又似在结婚时,他说着我愿意的那一刹那。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映照着他的侧面,微微低垂了的眼睫毛紧张地颤动。那一刹那间,他抬起眼说了愿意,握紧的双手彷佛像是虔诚的教徒跪在圣子的面前低声的祷告。光线在他身上围绕着,他的双眸坚定的看着未来,眼底却更像是要飘散了般的不安着。
何方想,他的确是一个混蛋。
许了他未来,却只顾放眼于自己的野望。
牵着他手,却任由他跌跌绊绊的在身后追着自己跑,自己就大步大步的向前走,从来没有回望过一眼身后。
想要照顾他,却总是忽略了他的感受。忽略了他也是一个男人,并不是那种任意让自己圈养在身边的金丝雀。
最终他追得累了,却像那个下雨天一样依然固执的想要抓着自己的手,不放开,也不退后。
他选择在另一个地方发亮,渴望能用另一种方法追上自己,再次牵紧着双手,一起白头。
可是自己却迟钝的以为他只是觉得闷了,轻易就松开了手。
何方想,那时的陈明是失望的吧。
阳光在窗外游离着,彷佛感受到室内的阴暗的情绪而迟迟不入屋内。小鸟已经唱起了歌声,何方有点羡慕它们的无忧。
敲门的声音划破了空气中的凝滞,何方一跃而起,打开了房门。
「出来吃早餐吧。」外婆脸容憔悴,眼泛红丝,低声的说着,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何方抿起嘴,无声的点过头。
外婆有点游魂似的走到隔壁敲响了王雅的房门,说了一样的话后,自顾自的走了下楼。
王雅看上去脸色也不太好,她有点担心地看着母亲的背影。现今不过七时多,可是母亲已经早起了,平时八时半才吃的早餐,现在就要吃了。
她回过头对何方点点头,转身退回房内,关上了房门,收十仪容。
何方也关上了房门,去梳洗了一番。奇异地一夜未眠,可是他的精神却依然的亢奋着。一天没有陈明安全的消息,大概整个王家没有一个人可以睡到一觉安眠吧。
陈明饿了一夜,早晨时身体已经呈现一点昏眩感。为了装得更娇弱,他决定把感觉放大十倍来演!
于是‘老大’一觉醒来,就发现他们的摇钱树灰白了脸色,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看样子更是离死不远了。
虽然说他们已经打算在事后就把陈明杀了,以绝后患,但人不能现在就死啊!至少要把钱诈到手上再说。
他踢了陈明几脚,口中不干不净地咒骂着:「喂,死了没?要死也不要在这处发霉?扑街,还不起来?!」
到他踢得差不多后,陈明才一脸迷糊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喊:「……饿……」
‘老大’此时才想起了自己昨晚完全没有准备到人质的饭盒,想必这个娇弱的大少爷已经饿到找不到北了吧。他低声又咒骂了几句,但最终还是不敢再动手动脚了,深怕把这个比花脆弱,比草还要易折的大少爷给弄死了。
他走到一边,伸脚把公鸡踢了下床,对方滚倒地上,顿时气愤又迷糊的揉着眼,口中一直在骂三字经。
「扑咩街啊,妖你老母,给我他妈的出去买饭。」‘老大’可没有陈明那么好脾气,直接扯起公鸡的头发一巴抽过去,还以颜色。
公鸡顿时清醒了,立即狗腿的哈着脸跟‘老大’道歉,一边跌跌碰碰的出去买吃的回来了。
陈耀辉此时也被闹醒了,他不满的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但回头一见陈明死狗一样的样子,他心情又爽快了。
他嘿嘿的笑着,蹲在陈明身旁,一边轻拍他的脸,一边说:「怎样啊大少爷?昨天晚上睡得不错吧。看你这副扑街样真令人他妈的开心啊。」
陈明毫无反应,沉寂着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陈耀辉也不满足,随手抓起一根棒子就想要敲下去。‘老大’原本无所事事的在一边看热闹,一见到这阵势就立即冲了过去抓着陈耀辉的手,反手一巴就抽过去骂道:「你这个白痴,顶你个肺,万一打死了他我们还他妈的怎样收钱啊。」
陈耀辉捂着脸,不服气的瞪着‘老大’低吼道:「打几下又不会死的,你以为他是豆腐啊。」
‘老大’那容许手下这样反抗他,当下就对着陈耀辉一顿好打,要不是顾念对方还需要留下来帮手,恐怕他真的就想这样打死陈耀辉了。
陈耀辉显然是欺善怕恶的主,被‘老大’打到只能大声求饶,丝毫不敢反抗。最后被‘老大’狠狠的推倒在地上,痛得半天都直不了身子。
陈明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他们内讧,心中却只觉得悲哀。他不能理解陈耀辉为甚么会这样恨他,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陈耀辉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一部分的过去。
难不成是赵明雅故意扭曲了事情,令他产生怨恨?
今生他已经避开了这一家人了,怎么命运还不放过他?
想到这样,陈明暗地里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公鸡花了多时间才把饭买了回来,此时陈明的胃已经饿到没有知觉了。
‘老大’解开陈明的眼罩,把饭盒丢在地上打开,然后喝道:「吃吧。」
被蒙住眼太久了,陈明被光刺得眯起了眼,半天都不能适应。虽然获得了一丝的自由,但陈明并不因此感到高兴,内心反而深深的恐惧起来了。他知道这代表了这班人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所以不在意脸目是不是被他看去了。这时他更知道自己不能等人来救,要自力更生。
陈明望向‘老大’。
‘老大’是一个挑染了金毛,满面疙瘩的中年男子。身上有化不开的戾气,眼神也是凶狠狠的直瞪着人发休。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身材不算壮健,但肌色比较黝黑。背心上已经发黄了,有些污垢也没有洗干净。他就这样叉手着看瞪视陈明,看到陈明回头望向他更是凶恨的骂道:「扑街看甚么看,吃你的饭。」
陈明装作害怕的一缩,扭捏着说:「你不解开我的手,我怎么吃?饭也不干净……我不吃叉烧的……肥……还有餐具也要洗……」叨叨唠唠的挑剔着,‘老大’的脸色越听越阴暗,但陈明彷佛没见到似的继续挑着缺点。
「顶你个肺,吃饭就吃啦,妖,有本事就不要吃。」‘老大’气得大爆粗口,伸脚又想踢陈明了,看到陈明懦弱的缩起来又放下脚,郁闷得可以。刚才才禁止了陈耀辉殴打陈明,现在自己总不能自打嘴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