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所以恐慌,但是对方的声音如影随形容不得他再发呆乱想,“在卖菜,嗯?”
“是。”
戊戌觉得,连他自己都很奇怪的觉得,他的房子是白盖了,习绛绝对不会一个人住老村长的家,一定会名正言顺的住到戊戌的新家,虽然他并不觉得习绛有那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但是人家自己这么觉得,他这个主人反倒一点办法也没有,倒是北冥小海见到习绛以后很有可能躲回去。
“那一起吧。”习绛突然抿着嘴,华丽丽的挽起袖子,墨发乌衣,形容倜傥,瞬间就吸引了过路玩家的目光。
“哎?”
“一起啊!”像是怕戊戌不明白,习绛取下嘴里的草,扔在一边,颇有兴致的在戊戌身边站好,看到戊戌呆呆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浓的化不开。
新手村的新手不多,但是采集材料路过的人却不少,这些玩家中有男有女,花痴却不少,路上无数的目光,有的有意有的装成无意扫过来,扫到戊戌就跳过去,直接定格在习绛脸上。
习绛的神情从容镇定,全然没有一丝被围观的窘迫,笑容也不再是惯常的慵懒肆意,他温和的弯着嘴角,眉眼带笑,表情如沐春风,好像是真的很享受一样,有人过来,他就问的谦谦有礼,“您要哪种呢?”声音淡如春水般惑人。
于是路过的玩家纷纷掏钱买菜,有人买完就走了,有人舍不得还站在原地,习绛便会问,“您还要?”言下之意就是还要就掏钱,不要了快走人让个地方出来,断不会被人占了便宜去。
戊戌被无视在旁边良久,当了半天旁观者,终于发现习绛的问话原来很有技巧,“您要哪种呢?”直接杜绝了我不要这种回答,原来带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的人也就不好意思不买了,真的好意思说不买的人也不好意思多站了。
不知道为什么,戊戌脑中有点糊涂,好像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曾问过他:“你什么时候跟我走?”也是这种让人说不出不的问题,不知不觉就会被他牵着走,却甘之如饴,饮鸩止渴一般的无力。
“您要哪种呢?”“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什么时候听过呢?!
……
美人效应很是显着,忙了一通,七竹篓的蔬菜居然卖个精光,习绛毫不在意的把钱全给了戊戌,戊戌也就不客气的收下了,他知道习绛有钱,不差这几个,6银币300铜币,真不少啊,他还从来没在游戏里拿过这么多钱,现在不光种子钱有了,还可以添置一点厨具和农具,不能总用老村长的。
23.夜色茫茫
北冥小海在家中饿了一天,一直处在兴奋中就忘了吃中饭,又在屋子里玩了半天,最后累了就睡了过去,醒了发现饥饿值满额,这才知道事情大条了,想叫乐天,却发现乐天早就下线了,只好怀着悲壮的心情给戊戌发条信息描述一下自己不介意吃他做的并不大好吃的醋溜白菜的心情,没想到戊戌根本就没回复他。
现在连醋溜白菜也吃不上了,北冥小海觉得他快饿死了,谁叫自己既能吃又饿的快,偏偏激动了一天体能消耗的特别快,腰带里还连一颗大米都没储备,全给了乐天和戊戌,而平时一副宅男模样的戊戌竟然这么时间不在家就算了还不甩他,院子里倒是有一竹娄的西红柿,可是他现在动不了。
如果让老哥知道他成了田园世界绝无仅有的甚至可能是第一个被饿死的人,而且还是作为一个生活玩家,他就别混了,老哥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把他的游戏仓没收。
北冥小海的生命值在慢慢的下降,原来饿死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
奄奄一息的时候,戊戌的信息终于来了,“对不起,我刚看到,我已经回来了。”如果不是习绛今天的表现太抢眼,戊戌不会没看北冥小海的短信。
惦记着家里那群还小的鸭子,他应该早就回来了,当然这些北冥小海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只能在心里怨念。
当然同时回来的还有习绛。
北冥小海抱着老哥扔给他的烤鸡腿没命的啃,习绛靠在门框上,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咬着一根草意味不明的看着自己小弟,戊戌看看情况,觉得有那根鸡腿北冥小海很快就能生龙活虎,便带着新蒸的大米喂他的鸭子去了。
屋内,北冥小海的饥饿值已经降了一半,他还有点饿,这会儿他就是连戊戌的醋溜白菜都能吃下去两盘,但是看到老哥的眼神,他不敢再要了。
“老哥,我是不是很丢人?”
“你说呢?”习绛闲闲的把问题丢回去。
“我只是太激动了,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自己的房子,好不容易有了,我特别高兴,老哥你不知道,树都是我自己砍的,不过床这些都不是我做的,嘿嘿,我的布置和乐天的一样,本来打算下午去搞点材料做点窗帘什么的出来,老哥你刚刚看见了没,戊戌养羊了,等我的技能等级高了就能薅羊毛了,话说回来,因为我太激动了,消耗了点体能,下午没注意又睡过去了,一觉醒来才发现我快饿死了……”
北冥小海的声音越来越低,自己也知道这是件很丢人的事,作为一个生活玩家竟然差点饿死,大约和被尿憋死是一个等级的。
习绛突然站直了身子向他走来,北冥小海吓得缩回身子,还不忘偷眼看他,看到自己小弟这个样子,习绛的语气有些无奈,“我怎么会有个这么笨的小弟。”
话音刚落,北冥小海愕然的发现床上多了很多熟食,有米有菜有肉,都是成品,种类还齐全的不得了,不由得大是嘴馋。
“不过还算有点长进,知道自食其力了,都收起来吧,再让我听到你快饿死的新闻,这游戏你也别玩了。”习绛抱着胳膊在他头上敲了敲,便转身出门去了。
北冥小海哇的大叫一声扑到床上抱住那一堆美食,幸福的快晕了,老哥夸他有长进,还给了他很多美食,嗯!其实老哥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又给钱又给吃的,果然他就不是捡来的吧,还是有个哥哥好啊。
今天不是满月,半个月牙儿昏沉沉的挂在当空,被漫天璀璨的繁星包围着,越发显得暗淡,这样的月色丝毫不影响草原上的风情,铺天盖地的萤火虫提着灯笼一闪一闪的飞在空气中,应和着远处的阑珊灯火,美好的让人叹息。
习绛甫一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草原夜色,为了各种各样的事,他时常奔走在各大有怪的区域,还是第一次在晚上见到生活玩家的领域,他静静的站在门口晕黄的烛光中,看着不远处细心给鸭子喂食的戊戌,一时竟觉得这里朦朦胧胧的带出点他曾经熟悉的岁月静好的味道。
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做生活玩家,这种生活当真是城市硝烟比不了的,美好宁谧,这世上总是有人只追求简单的幸福,其中就有他那单纯的弟弟和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可他不是,他太贪心。
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戊戌的正面,不过想也知道他现在一定是在温和的笑着计算该喂多少才够,他对农事一向细心,种地养动物全都亲力亲为,每次下地回来都流着汗一脸满足的笑着,每每看到这个笑容,习绛都会想起一个词叫幸福,知足的毫无芥蒂的幸福。
那时候他从没想过这样一张总是对他带着温暖笑意的脸会有一天满面淡然的对他说,“我不会记得你。”
那一刻,戊戌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迫的他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来想挽留,却强迫自己没有上前,到底没有拉住他远去的衣角,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唯有叹息,过了许久才颓然放手。
习绛自认不是容易感伤的人,可是那一刻他真的发现,原来一刹那真的可以沧海桑田,你不是你,可我却还是我。
很长时间,这个场景都是他心里的结,长长久久的伴随着他,带着闷钝的痛意,有时候他会梦到戊戌,梦到他面带微笑的站在无边的绿野里凝神看着他,突然那笑意就没了,一瞬间就变成冷冷的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他的戊戌,那个总是对他无限包容的戊戌,面无表情的对他说:“我不会记得你。”他安静的醒来,眼前黑暗一片,夜漫漫,长寂寥……
想起过往,习绛心中涩然,多难得,我再遇到你!
戊戌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给自己当观众,给鸭子喂完食,又抱着一只羊羔坐在圆凳上看着远处发呆,他的手顺着羊羔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羊羔舒服的咩咩叫了几声蜷在他怀里慢慢睡着了。
顺着戊戌的视线,习绛看到远处有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点了个篝火,照在两个人身上忽明忽暗,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偶尔有不清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过来,夹带着爽朗的笑声,让看的人也跟着心情明媚起来,习绛看看戊戌,果然看到他嘴角带笑,面目神往,看在他眼中,竟有些落寞,习绛心中一动,真想就这么走过去抱住他,可是到底忍住了。
夜晚的风带着一些凉意梦幻一般扫过,沙……沙……
24.晨间
习绛真的没走,自来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住下了。
他倚在墙上,望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状似很无辜的说:“真不巧,小弟那边是单人床。”戊戌抬眼看他,见他半低着头,半张脸映在明灭的火光中,看不清表情。
他好像走到哪都喜欢靠着东西,身形总是懒洋洋的,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再加上他总是肆意的笑容,活脱脱就是一个招牌,招牌上写着‘我是习绛’这四个字。
戊戌认识的人之中再没有哪个能有习绛这么本事能把诸多不和谐变成和谐,偏偏戊戌到现在都觉得习绛身上的味道很亲切,却又说不出是哪里,这便是他不讨厌习绛接近的原因了。
其实戊戌很想说,我这里也是单人床,只不过大点,但是他没说,习绛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管怎么样我就住这了怎么着吧,识时务者为俊杰,戊戌乖乖的闭嘴。
习绛突然也抬起头看向戊戌,有那么一瞬间,戊戌觉得他似乎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脆弱,凝神再细看时,习绛却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带着戊戌所熟悉的随意,弯眉望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被那目光望着,戊戌逐渐的有些不自在。
夜里很静,连隔壁的北冥小海都静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声音,门外断断续续的传来草虫的低鸣,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戊戌认真的听着虫叫声,眼皮渐渐有点沉。
“呵,我睡觉了。”
习绛随手关上门,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脱了靴子优雅的躺在外侧,又拍拍床内侧,低笑了一声说:“你要站着睡?”说完,依旧笑眼弥漫的把戊戌望着。
突然摆出这种笑!妖孽啊,这人绝对是个妖孽,戊戌摇摇头,绕到床尾,慢吞吞的爬上床侧身躺下,腰间一暖,戊戌习惯性的抖了抖,身后又一声轻笑,接着是习绛的低语:“你呀……”之后就没了声音,慢慢传来习绛平稳的呼吸,手还稳稳的握在戊戌腰上。
习惯了习绛的存在,没多长时间,戊戌也睡着了,他睡的很安稳,一晚上没有做梦,所以第二天睡醒的时候神清气爽,转了个身发现习绛已经不在了,早间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屋子,形成一条短小的光带,衬的室内亮堂了许多。
壁炉上放着一只碗,袅袅的冒着热气。
戊戌走过去打开窗户低头看去,原来是一碗粥,新做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饭香,用中等大小的青瓷碗乘着,碗的外圈写着玉食楼三个字,玉食楼他知道,是滨海城最有名的大饭店,听说很贵,这么大的谱,除了习绛他也不认识别人了。
推开门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习绛,倒是北冥小海站在院子里春风满面的锻炼身体,看到他出来,笑嘻嘻的打招呼,“戊戌,早啊。”
“早,习绛呢?”
“没看见,走了吧,老哥很忙的,不过不知道每天都在忙什么?”
“他吃早饭了吗?”戊戌端着那碗粥发愁,不用猜也知道是习绛买回来的,这粥很贵,花掉他腰带里所有的钱都不够买一碗,偏偏碰巧是他爱喝的蔬菜粥,喝还是不喝呢?
“我看是给你的,乘热喝吧,我老哥钱多的很,多帮他花点没关系,我就经常花他的钱,不花白不花,真的,赶紧花,你花不了我帮你花,我也是有本事的,我花钱的本事一流,真的。”北冥小海边说边做扩胸运动,忽然又大叫一声,“老哥乃怎么这么偏心,为虾米没有我的?我也想喝粥,想吃肉,咦,对了,老哥昨天给了我很多。”
给他的?习绛给他买粥?
这粥是放在壁炉上的,他睡醒的时候习绛已经不在了,难道说习绛是特意早起去滨海城给他买的粥?戊戌有点奇怪,奇怪归奇怪,既然是给他的,那就权当早餐吃了。
“戊戌,乃说老哥是不是看上乃了?”北冥小海突然跑过来凑到戊戌跟前神秘兮兮的说了一句戊戌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话。
“呃?”
“你说老哥是不是看上你了?”北冥小海纯洁的眨眨眼再接再厉。
“噗!”
“别,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喷我干什么?这油汪汪的鸡大腿,不能吃了,呐,送给你喂鸡好了,话说乃为毛这么激动?是我老哥看上你又不是我看上你,戊戌,以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老哥的坏话都收回,其实老哥很不容易的,我们家的钱有一半是我老哥挣来的,我小时候他还失踪过一回呢,回来以后身上全是伤,吓得我哭了好几天,而且昨天我快饿死那会儿也是老哥救的我,救命之恩要涌出泉来报,总之你千万别跟我老哥说我说过他的坏话哦,就这么说定了。”
本来,戊戌正在凝神听北冥小海说习绛受伤的事,没想到他话锋一转又回到他差点饿死这件事上,一口粥噎在喉咙里好不容易咽下去,不由得佩服他转变话题的本事实在是一流,多么风马就不相及的事他都能自然的转化。
戊戌觉得北冥小海说错了,花钱绝对不是他唯一的本事。
感叹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北冥小海绕进去了,因为他们谈论的重点已经从习绛是不是看上他直接过渡到了不要把北冥小海说坏话的事透漏给习绛,他喝完最后一口粥,把思绪拉回习绛是不是看上他这件事上来。
戊戌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习绛对他有点不同,而且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不同了,但是说看上就真的有点言过其实,他清楚自己长的不丑,但是还没到能让人一见钟情的地步,尤其是被习绛这种人才风流的人一见钟情,几率太小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思考的结果就是,北冥小海的推论是错误的,习绛不可能看上他,所以,喝完粥戊戌自然就把北冥小海的话忘在一边。
北冥小海见他对自己的话没什么反应,也转身走了,边走边念叨,“我老哥一定是看上你了,老哥眼光还不错嘛,能看上我的大好人恩人,话说我的纺织技能最近没怎么练啊,老哥最近磁场没以前高了,我就没以前勤快了,可见我真是个受虐狂,……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大好人恩人!这形容词有点怪,戊戌摸摸鼻子,撒了点米饭在地上,看到鸭子都被吸引过来地头啄食,估计米饭的量差不多了,就打开篱笆门放几只羊出去喝水。
戊戌护短护的厉害,坚持等它们长的再大点才能放养,一直关在院子里,羊羔们难得放风,见到篱笆门打开,白棉花球一样跑过去挤在一处,好不容易挤出去,撒丫子就跑,有一只跑过系统设定的界限被弹回来,弯腿趴在地上满是不解,趴了一会站起来继续跑,又被弹回来,来回几次终于晃晃悠悠的回头喝水去了,“咩”。
信步走进林子,路过林子口上,戊戌放了一盘醋溜白菜给红尾巴毛,红尾巴毛也不容易,能一直吃着醋溜白菜一点怨言都没有,不是口味特殊就是有苦难言,可是戊戌也没办法,他的厨艺本来就一般般,熟练度又不高,除了醋溜白菜还真的做不来别的,他要是敢把乐天做的食物拿来喂鸡,一定会被乐天的口水冲走冲回来再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