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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白浪共联翩 下——by千帆狂舞落熔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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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再有过分之举,楚清源仍不愿当真反目,视他为敌。

正尴尬间,玉筝在外头柔声细语地禀报道:“王爷、公子,林管家与曲大夫拜见。”

有平南王在,无论是林意寒亦或曲悠,甚至玉筝,都不能如平日般随意进出广阳侯的卧房。

玉筝如此通禀,实际上也是向屋内人提个醒。

没有谁,比这小丫头更了解、更体贴楚氏父子。

果然,堂堂平南王顿时露出不悦之色,快速站起,轻轻一掌轰开窗户,人如游烟般飘飘飞出。

楚清源看着他那副如避瘟神的模样,缓缓吁了口气。

林意寒与曲悠进来时,屋子里只剩下广阳侯一个人。

玉筝乖巧,向来不搀和这些男人们之间的事,为三人斟茶后,径自告退离开。

曲悠医者仁心,见楚清源衣着单薄,先去关了窗户,顺便习惯性地责备两句:“秋寒渗骨,你就不要再考验我的医术了。”

楚清源坐回原来的椅子,笑着摇摇头:“我又不是纸做的,一个个如此紧张则甚?”他不待曲悠反驳,转眸瞅向林意寒:“泸州那边,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

管家皱皱眉:“回天教多了个左使。”

楚清源淡淡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姓沈,单名一个云字,武艺非凡。”何必老生常谈!

林意寒叹了口气:“陆文帛坐上了教主之位,据说,乃是这位左使力荐所成。”

楚清源眉目舒展:“林丘一死,回天教教主之位,便成了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沈云倒是深明这个道理。”他笑了笑:“陆文帛本为林丘的嫡传弟子,年纪虽轻,资历不浅,沈云既不想做什么教主,那此位自然非他莫属。”

林意寒点点头:“回天教里也因此闹了些小争斗,毕竟沈云手段高明,将一众宵小弹压得服服帖帖。”

楚清源懒洋洋地拈起茶杯,送到嘴边,停在唇畔:“还有什么别的事吗?”轻抿一口。

林管家犹豫片刻:“陆文帛虽然当上了教主,可惜还是救不得贺灵钧。”

楚清源似早就料中一般,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哦?”

林意寒继续道:“沈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头一日本已应允了陆文帛的请求,不知为何,当晚却险些一掌杀了贺灵钧,而陆文帛登上教主之位后,也是他领头要求尽快处死。”

楚清源微微蹙了蹙眉头:“这个沈云,倒是变了性子了。”

林意寒与曲悠互视一眼,有些不明白主子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年轻的大夫轻轻蹙眉,直接询问:“公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沈云的身份?”

楚清源微微一笑:“天底下,姓沈的人很多,可武功如此之高者,却微乎其微。”他慢慢站起身,负手在屋内走过两圈,见林意寒与曲悠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不再卖关子:“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年,沈府一场大火,烧死的只有沈朝云而已。”

曲悠微张嘴,目瞪口呆;林意寒更是吃惊:“这沈云难道……难道是……”

广阳侯好笑地看着二人怪异的表情,颇有些忍俊不禁:“若我猜得不错,沈云应当便是昔日的漏网之鱼……”他一字一句地吐出一个名字,一个对于林、曲二人、甚至是整个武氏朝廷来说都不算陌生的名字:“沈朝风!”

屋中顿时静默,楚清源也知道这种消息太过于震憾,对于曲悠与林意寒而言,一时无可接受再所难免,但对付回天教的主力便是他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此重要的消息是万万瞒不得的。

况且,沈云对贺灵钧的态度让他隐隐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或许,应该亲自南下去一趟泸陵了。

不经意地,他又想起适才楚芳群近乎于诡异的“热情”,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呆在京城,总免不了受其骚扰,倒不如暂时离开一段时日,也可让那个头脑发热的父亲好好冷静冷静。

重又落座,广阳侯微微曲指,一下一下看似漫不惊心地敲击着椅子扶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系列计划。

曲悠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喃喃道:“沈朝风……居然是沈朝风……”

林意寒瞥了他一眼:“太祖身边四员猛将,据说,这沈朝风不同于其兄沈朝云,也与贺将军、楚王爷用兵谋略大相径庭,当年若非享于安逸,沉迷美色,失了警惕,几乎除他不得。”

楚清源摇摇头:“沈氏兄弟为人豪爽大气,胸藏丘壑,却偏偏懂得虚怀若谷,韬光隐晦。其实,若非太祖皇帝一力不允,天下既定之后,沈氏兄弟本欲远离庙堂,重返江湖。”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事与愿违,终究落得个家破人亡、骨肉分离的下场。”最后一句话声音轻微了几分,似含着无限惆怅之意。

林意寒似乎对沈氏兄弟颇有敬仰之心,闻言十分不解:“可我观沈云之为人,怎与公子所言不符呢?”寅夜入牢,袭击一名手无寸铁、刚受过刑的重伤后辈,实是大失身份。

楚清源面带遗憾之色:“一夕巨变,沈朝风的心性总不似当年了。”他想了想:“意寒,你去安排一下,我要下一趟泸陵,三日内便走。”

林意寒愣了愣:“你要去泸陵?不成!”管家一向是极有性格的,便是对面坐着的人是自己的主子,也没有太多顾忌,直接否定。

曲悠也不同意:“大病初愈,千里迢迢赶赴泸陵,路途辛苦,万一旧伤再次复发,如何是好?”

楚清源斜睨他一眼:“你与我同去!至于意寒嘛……京中需要有人留下来坐镇。”他到底还是清楚目前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到达最佳的状态,曲悠说的话不可不虑。

管家更加不悦:“便是要去,我也要同你一起去。”

楚清源笑道:“京里的事怎么办?”

林意寒不依不饶:“还有贺家兄妹在。”

说得曲悠也笑了起来,楚清源自然大摇其头:“贺霜倒罢,贺徵性子尚不能独挡一面,意寒,你且留在京中,不用担心我。”

林意寒皱眉:“沈朝风岂是好相与的。”

广阳侯悠哉游哉:“你们莫不是以为我会亲自对付沈朝风?”

林意寒与曲悠面面相觑:“若非沈朝风,又何需公子南下?”

楚清源眼中神采跳跃:“我只是在京里头呆得厌了,静极思动而已。”

他说得极不负责任,可另两人显然都不吃这一套,曲悠不怕他秋后算帐,一针见血地指出:“公子怕还是放心不下贺灵钧吧?”

楚清源笑容不变:“他总是死不了的,我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眼珠一转:“此次我去,除了曲悠,还有两个人,也是必须带走的。”悠然道:“用他们,对付沈朝风,再妙不过。”

林意寒不解:“哪两人?”心里揣测着必不是手下那群杀手,莫非是朝廷中人?

曲悠耐不住性子:“公子快说!”

楚清源眉眼一弯,轻轻松松地道出两个名字:“潘绩、蒋维昌。”

管家愣住,瞅瞅曲悠,显然神医也陷入了迷惘之中:“他们?”

潘绩、蒋维昌,虽比不得当年的的四大猛将,在武氏皇朝内,却也赫赫有名,太祖敕封云麾、忠武之将位,据闻,与沈氏兄弟本为莫逆之交。

第三十八章:萧墙祸起

楚清源报出这两个人的名字,是完全出乎林意寒与曲悠意料之外的。定国将军府当年一场大火,不知情者以为是天灾无情,致遭祝融之祸,但内里究竟如何,林意寒与曲悠虽然并不是明白得特别详细,可这些年来一直在楚清源身边厮混,却也多多少少猜透了一些枝端末节的缘故。

总归,与当今圣上昔年能够坐得天下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联系。

只是,这些讳忌之事,广阳侯不愿明言,他们也不会傻乎乎地多问。宫庭之内,一向藏污纳垢。

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自古至今,莫非如此。

不过,这潘绩与蒋维昌究竟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林意寒与曲悠便不得而知了,只晓得此两人昔日与沈家兄弟,特别是沈朝风,交情非比寻常。

那么,广阳侯为何偏偏要带上这么两个人一同南下呢?

若一旦得知沈云乃是昔日的沈朝风,难道不怕潘绩与蒋维昌顾念旧情,不仅于事无补,反成祸患?

而且……林意寒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楚清源究竟是如何推测出回天教左使正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定国将军沈朝风的?

沈云出现得如此突兀,以往并无只字片语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便是回天教的人对其的认识也仅仅只有一个多月罢了,何况楚清源所知更为有限,月来重病缠身,行动几乎全部局限在这间卧房内,那么,沈云与沈朝风乃是同一个人的结论究竟从何而来?

他抬起头,眼睛望向楚清源,迟疑道:“公子果真确定那沈云便是昔日的沈朝风?”

广阳侯含笑轻抿香茗,狡猾地避开这个问题:“潘绩与蒋维昌当年同沈氏兄弟交情极深,对于沈朝风的谋略智计也是相当了解,带着他们,总能省去我多废手脚。”直接摆明对林意寒的试探置之不理。

曲悠显然还没有想到林意寒问题背后的隐情,只蹙了蹙眉:“公子亦知那两人与沈朝风交情甚笃,带着他们,我怕……”

楚清源摆摆手:“不用怕!我既然带上他们,自有他们不会倒戈的把握。”他将茶杯搁在几上:“意寒,南下之事你来安排。曲悠,难得出门,我们不必着急,你多收拾些物事,年前回来便可。”

管家顿时沈了脸:“公子……”

曲悠一脸得意:“那是自然,公子放心。”

林意寒拔高了声音:“公子……”他的不满还没有出口,却见玉筝急匆匆走了进来,冲三人敛衽一礼:“公子,端木公子在院外侯着,说是有重要的事,要求见林管家。”

楚清源皱皱眉:“哦?”他这处地方,除了林意寒、曲悠、玉筝三人,府内大小杂役、婢仆,包括林意寒训练的那些杀手都不能随意进出。端木明泽虽然深受林管家的信任,却也不敢放肆妄行。况且,此人不同于别的杀手,一向沉稳干练,乃是林意寒最得力的助手,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如此冒失地赶来,在广阳侯的院外催促求见。

再者,玉筝虽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因深得楚清源的喜爱,无论是在侯府,亦或于那群杀手面前,均颇有威仪。这些年来,小姑娘愈发地聪颖灵秀,如非事关重大,想也不会如此唐突地闯进来,打断三人的闲谈。

微一沉吟,见林意寒已然起身,广阳侯连忙制止:“你别走!”对玉筝吩咐道:“让明泽进来!”

小婢女应诺着退了出去,不一会儿,果然将一名黑衣劲装的年轻男子带了进来。

黑衣人见过礼,在林意寒的示意下简短地作了禀报:“宫里传出的消息,适才,竣王殿下持剑闯进了熙宁殿。”

楚清源忽地立起:“什么?”

熙宁殿,乃是皇帝寝宫,连着倚凤、御龙二阁,直通百官每日朝事的乾元宝殿,无论是谁,进入之前均需解刃卸甲,历来如此。

竣王武庭致忠武敦厚,平日最是守礼,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广阳侯一拧眉:“玉筝,更衣,我要即刻进宫。”

众人皆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多言,帮着玉筝替楚清源换好装束,惯常由林意寒陪同前往。

广阳侯不喜动人耳目,走的是皇宫东北侧比较偏僻的奉安门,只是今日宫中出了事故,奉安门前的守卫竟三五成群地聚于一处窃窃私语,楚清源看在眼中,微微蹙眉。

林意寒比不得广阳侯,未蒙宣召,不能随意进宫,只得在奉安门外耐心等侯。

无端画角严城动,惊破一番新梦。

奉安门距熙宁殿颇有一段距离,楚清源一路思索捉摸,心神不宁,遇宫人向其行礼亦作不见,如此约摸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远远便见平日雍容华贵、仪态端庄、素以贤德称惠的皇后竟然跪在熙宁殿屋檐下的台阶上,不禁皱起眉头。

有侍卫无知,上前阻拦:“陛下有令,任何人不许入内。”

广阳侯心中之气一时无可发泄,冷笑道:“你敢拦我?”衣袖一甩,那侍卫顿觉身不由己,人如陀螺般,旋转着摔倒在十步开外,半天爬不起来。

统领正在不远处巡防,适才来不及阻止手下的冒失,正暗叫晦气,此时见那侍卫趴在地上只是起不了身,心中亦觉此人不识好歹,匆匆赶来,先是瞪了那侍卫一眼,冲楚清源陪笑道:“他是新来的,不认得侯爷,还望侯爷大人有大量,不与这小子计较。”

宫中禁卫统领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广阳侯一向与之交好,闻言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无妨!”问道:“陛下在殿中么?”

统领侧过身,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陛下与竣王殿下都在殿中。”

楚清源笑容顿敛,神情间带上了几分沉重,点点头,不再多言,快步走到殿前台阶下。

此时,先前拦路的侍卫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已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统领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训斥:“你竟敢拦这祖宗的路,不要命了?”他恶狠狠地警告:“刚来那会儿,老子说的话还记不记得?”

侍卫稀里糊涂:“记得记得,将军说过,宫里宫外,有一个人最惹不得。”

统领凑近些:“谁?”

侍卫飞快地回答:“广阳侯。”

统领邪笑:“原来你小子记得还挺牢啊!既然如此,何来的狗胆敢拦他的路?”

侍卫张大了嘴巴:“他……他就是广阳侯?”

统领退后半步,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上上下下将那侍卫打量一番:“除了广阳侯,谁还能有那副相貌。”

侍卫怔住!

莫怪他不认得楚清源,只因被选来宫中也是这半个月的事情,广阳侯在家养病,确实未曾见过,只是……侍卫忍不住叹了口气,纵观天下,能得如此容貌者,除了广阳侯,还能有谁?

抬眼向前望去,远远的,楚清源正在向皇后行礼致意,母仪天下的女子缓缓站起,转过身来,那侧脸……年轻的侍卫忍不住摇头,竟比不得广阳侯七分。

统领倒也不曾过多责难他,见他痴痴地望着熙宁殿的方向,贼笑道:“小子,被迷住了?”

侍卫“腾”地红了脸,统领一个响指打在他头上:“侯爷也是你能肖想的?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侍卫吓了一跳,一猫腰溜回原处站着,只是那眼角瞥啊瞥,忍不住瞥向熙宁殿,恰巧正见着殿门大开,广阳侯一步踏了进去。

殿内,父子二人相对而立,太监宫女俱被赶到了宫外,楚清源推门进屋时,武庭致迟钝地回了回头,脸上的肌肉微微牵动着,似乎全身都在发抖一般。

武士暄仿佛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小源,你来啦!”随即无话。

倒是楚芳群,宛如无事人般坐于一旁,懒懒散散地斜倚着椅背,见着儿子进门,双眼一亮,勾起一抹足以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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