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在听了整件事情之后,太子仍然不敢置信,他沉默不语,一直在思索,将这段时间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全部串联在一起,想起从小照顾自己的秋姑姑许多次欲言又止的表情,摩挲着那块自己贴身收藏的血龙珏时那种哀伤的神情,庆帝之后那厌恶愤恨的表情,甚至是不久前那绝情的废太子诏,一切都找到了原因!太子不禁狂笑起来:“我到底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第二十二章:见面,血脉天性
高毓婷慌张地抓住太子的手,焦急地说道:“德林,德林,你不要这样啊,你这样让人……”
朱墨静伸出一手来抓住两个人的手,先对高毓婷软言说道:“高姨,你先不要着急,让我劝劝他。”高毓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朱墨静只是用力得按了按高毓婷的手,摇了摇头,高毓婷看出朱墨静眼里的坚持,慢慢松开手,担忧不已地看着太子。
太子红着眼,凶狠地嚷道:“有什么可劝的!你们还要我怎么样?疼我养我十多年的皇父不是我的生父居然还是我的杀父仇人!你们还想要我怎么做?去杀了他吗?这不可能!”
朱墨静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太子喘着气眼神凶狠地回视他,好像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两个人就这样“深情”对视着,很久之后,太子率先承受不住,别开眼去,朱墨静笑了一下,开口:“我们知道周永庆抚养你十多年,因为你母亲的关系,对你多有宠爱,你们父子关系也颇为亲厚。可是你要明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们也并不是现在就要你去杀了他或是怎么样,只是希望让你明白你的身份,你不是周永庆的太子,而是德帝陛下的血脉。”
太子仍是别转头不理他,假装听不见他说话,朱墨静也不去强迫他,只是继续说道:“我们也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你本来就有几个兄弟,现在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不是德帝陛下的血脉,但我师兄仍旧是你的堂兄弟,多一个兄长对你来说难道会有什么损失吗?”
朱墨静边说边仔细观察着太子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那么抗拒了,于是建议道:“现如今这状况你也回不去,不如这样吧,小白,你随我去见你的兄长如何?”
太子仍是没有回应,一边的高毓婷几次按捺不住想要开口劝说,都被朱墨静阻止了,他对着高毓婷轻轻说道:“高姨,这事一定要他自己做主。”
“可是他现在这样……”
“高姨,你要相信小白。他不小了,很多事情应该有所担当。我们不可能一直护着他啊!”朱墨静顿了顿,又道,“小白,若你还是不相信的话,更应该去了解一下实情,当年知道真相的人虽然不多,但还尚在人世,不如你亲自向他们询问如何?”
说完,朱墨静便不再开口,只等太子回答,太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你,但我要去见那些知道真相的人,让他们亲口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情。”其实太子心里明白高毓婷和朱墨静没必要骗你,但要他短时间内接受这样一个事实终究是不可能的,现在也只能拖延时间,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机会。
朱墨静对着太子微微一笑,道:“这样,一方面我在为高姨调理身体,另一方面,你也病了些日子了,也需要调理一番,不如等你们身体都好了,我们再走如何?”
太子是正中下怀,当下也没有异议。他有些迟疑地问道:“皇婶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高毓婷微笑着摇摇头道:“我不走,毕竟我一个大活人从冷宫里失踪了,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太子再次劝说高毓婷跟他们一起走,被高毓婷坚定地拒绝,太子也拗不过她,只能放弃这个念头。不过他有些挂念钟皇后,不管怎么样,皇后都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人,如今自己将要远走他方,于情于理走之前还是应该跟她说一下。他将自己的想法告之了朱墨静,但被他婉转拒绝了,毕竟太子现在的身份敏感,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将太子安全带离眼线众多的皇后寝宫。不过他还是答应太子会给皇后带个口信。高毓婷也支持他的做法,就算周永庆再怎么不好,也不能牵连别人,更何况当日自己住到冷宫之时,还是钟皇后多方照顾,自己才能有这样的日子,否则早已不在人世。她心里暗叹着,这周永庆有了这么好一位皇后还不知珍惜,居然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伦常,强夺兄嫂,实在是天良丧尽,禽兽不如。
太子本就不是什么静得下来的性子,之前虽然遭了这么多打击,但恢复起来也快,不出一月已然欢蹦乱跳了,高毓婷见了,甚为欢喜,心情也豁然开朗,在朱墨静的悉心调理下,身子也日渐好转。不过在无人注意时,太子的愁容总是没有退去过,这一切被假作不知的朱墨静完全看在眼里,他想了想,觉得高姨的身子也好了起来,太子早就想要出去了,现在的情况带太子离开应该是最好的时机了,于是留下一些丹药给高毓婷日常服用,同时给了高毓婷一张符纸,嘱咐她在他们离宫后一周将之烧掉便可传信于皇后。然后便带着太子依依不舍地作别高毓婷,出宫寻找太子的皇兄去也。
朱墨静带着太子先出了宫墙,随后找了个僻静无人的空旷之所,取出那面八卦镜,默念咒语,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血于上,八卦镜黄铜色的镜面瞬时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缓缓旋转起来,越旋越大,越旋越大,直至大到可以容纳十个人站立于上的镜面才停止转动,稳稳悬于半空,太子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一切,朱墨静抓起他的手将太子拉至八卦镜的中心,不一会儿从镜面中心射出一道柔和的黄光将两人一同笼罩,咻地一下两人便被吸入铜镜中,等二人消失后,八卦镜再次开始转动起来,这回是越转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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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庄
正在庄内练功的周德昊突然觉得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使他无法集中精神,他不禁皱了皱眉,索性停了下来,调息了一下,此时,一相貌丑陋,鼠眼塌鼻双耳招风,面上坑洼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他的门口。可奇怪的是,此人虽如此丑陋,可却并没有半丝猥琐自卑的气质,反而给人一种亲切可仅的感觉,似乎他只是个和蔼可靠的普通邻家大叔而已。周德昊见他出现,连忙向他行礼:“弟子给师父请安。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今日,你有熟人来访,且去门口相迎。”
“那人是?”周德昊疑惑地问道。
他师父微微一笑,道:“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
“请恕徒儿愚钝……”
“你去门口候着,不出片刻自有分晓。”
“是,徒儿遵命。”说罢,周德昊就去了大门口。
周德昊的师父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稀少的胡须,自言自语地说着令人头晕的话:“原来当年仙子所说之人是他,而非他,看来,我们都理解错了。”说罢,在原地晃了晃,不知其踪。
天下庄的门外,忽地出现一物,随着它不停旋转,面积逐渐增大,赫然是那面朱墨静所携带的铜镜,它在转至原来的大小后,便停了下来,从镜子的中心再次射出一道柔和的黄光,随着黄光的出现,地上也现出了两个人影。仔细一瞧,正是太子和朱墨静。不过太子的脸色不太好,小脸泛着白,似乎有些晕眩的迹象,约摸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传送方式,显得有些不太适应。朱墨静扶住太子,按了他的几个穴道,太子的晕眩感才有所减轻。此时的太子才有余力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树木葱郁,山峦起伏,山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好似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这里只有鸟儿在林间鸣唱的优美嗓音,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一切都那么的安然恬淡,令人不由自主的放松起来。太子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蓦地高喊出声“啊……”余音不断在山间回响,这一声似乎吼出了太子所有的伤心不甘愤怒与不安,在喊完之后太子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脸上露出了这几日来第一次发自肺腑的笑意。朱墨静见着太子的变化,觉得带他来这里的决定果然没有错,这孩子真的是受了太多苦了,太子也微笑着看向他,在欣喜于太子转变的同时,朱墨静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门口那个熟悉的人影,不觉露出了笑容,这一笑仿若阳光普照大地,太子突然见到他这样的笑容不禁都看呆了。而朱墨静混若不觉,只是看着他师兄说道:“师兄,我回来了。”
此人正是在门口等候的周德昊,他对着朱墨静点点头,视线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太子,而太子也正看向他,十多年未曾谋面的兄弟在这一刻第一次视线交汇,虽然距离不近,但两人的心湖都不禁震荡了起来,尤其是太子,感觉更为强烈,他的内心甚至在这一瞬间就清楚明白,这人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兄弟,他的兄长。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天性吗?太子不禁这样问着自己。
第二十三章:“惊喜”,师父收徒
两兄弟就这般“含情脉脉”地相互注视着,都为各自的容貌而感到惊讶,两人的轮廓眉眼甚至连唇角都是那般的相似,仿若是在照镜子般,若不是两人的气质大相径庭,而且太子又比周德昊小上三五岁的,不细看的话,当真觉得会是同一人。在同一时间,两人开口了:你是周德林(昊)?”
太子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周德昊虽然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但他挑高的眉毛分明显示出了他的诧异。然后两人又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是!”这回太子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一旁的朱墨静都忍不住笑了:“你们两兄弟倒真是好默契。”
周德昊冷峻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他抚了抚额头道:“哪里来的默契?不过是凑巧罢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仍是惊讶不已,难道真的是血脉天性的关系吗?真是堂兄弟的话,不会这般的巧合吧?太子甚至比他更惊讶,心中不禁想:这就是我那未谋面的兄长吗?
朱墨静见两人仍是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于是招呼道:“好了好了,我们先进庄吧,小白之前刚病了场,山里空气虽好,不过也挺凉的,还是先回屋再说吧。”
太子闻言,神色一黯,周德昊见状,心头微微泛过一丝不舍,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回身带领两人进庄,对朱墨静吩咐道:“师弟,你带他去朝南的那间房。让他不要随意走动,庄内按五行八卦布置,胡乱走动恐怕会引起……”朱墨静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吩咐:“师兄,你要是担心小白就直说,何必对着我说呢?他又不是不在旁边。”周德昊皱皱眉,说:“我不久就会出门,由你照顾他再合适不过了,何必多此一举?”
听他这么一说,朱墨静有些惊讶问:“师父没说吗?这段时间,不管去哪里,小白都会跟着师兄。”
周德昊闻言,眉间的褶皱更深,太子以为他不高兴,心下不喜,赌气道:“我又不要和他在一起,凭什么他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
朱墨静一把扯住太子的衣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只对周德昊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先去见师父吧。”
周德昊不语,只是改变了去向,往庄内深处走去。朱墨静扯着不情不愿的太子尾随于后。
在七弯八绕后(太子的感受,他已经快要绕晕了,打定主意要早点从这诡异的庄子里出去,要不然他肯定会迷路。)三人站了一间独立的木屋外,还未等他们开口,木门便”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没见过此等阵仗的太子吓了一跳,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三人依次入内,太子打量了下屋内的摆设,有些惊讶,这些摆设都极为简单,似乎只是天然石块随意堆放在一起拼凑而成的桌椅床,倒是三面靠墙的书架令人惊叹,每排书架都高达屋顶,而且目力所视之下,密密麻麻的书不只几何。太子不禁脱口道:“这些书不会真有五车吧?此时屋内传来了一阵朗朗的笑声以及和蔼的说话声:“小公子好生眼力。”
太子再次惊讶地朝发声方向望去,但见一容颜丑陋的道人正言笑嫣嫣地看着自己,而一旁的周德昊和朱墨静已然拱手行礼:“徒儿拜见师父。”这回太子就更吃惊了,如此貌丑之人居然会有两个相貌如此端正的徒儿,他天天对着就不怕觉得自卑吗?
此人似乎感觉到太子的想法一般,微笑说道:“佛语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吴某这身皮相乃是上天所赐,然五官俱全,且并无功能缺失,比之那些眼盲等诸多残缺者,我已很感激上苍之恩赐。”
周德昊和朱墨静对着太子投来不赞同的眼神,太子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没有恶意,没有恶意的,呵呵。”干笑了几声,岔开话题道:“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这里没有什么大师,若是小公子不嫌弃,喊我一声大叔如何?”
“师父,这……”周德昊出言想要阻止,他师父只是摆手阻止了他的话,太子想了想,说:“这不太好吧?毕竟你是他们的师父,我看要不这样吧,我也跟他们一起称你为师父如何?只是不知大师肯否收我这个弟子了。”
周德昊的师父摸着自己稀少的胡须,赞赏地点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罢,今日我便收了你这个徒弟。”
周德昊和朱墨静脸上都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而太子当即撩起下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道人温和地说道:“起来吧。”语毕,一阵柔和的力道传到太子身上,令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太子暗道自己果然没有拜错师父,听得道人又说:“你的两位师兄你也见过,为师经常闭关,有什么事都要听从两位师兄的吩咐。”在得到太子肯定的答复后,又继续说道:“这里的书乃是为师必生所藏,虽不能说收尽天下藏书,不过十之一二还是有的,你若是愿意,便先在这里看书吧。”用的虽是询问的话语,但却是命令的口吻,太子也不由自主的答应了。之后道人给了他一道符,有了这道符,他便可以说出自己想要的书而不用爬上爬下地找了。太子拿着这个宝贝早已欣喜地跑去一边尝试去了。
而一边的周德昊和朱墨静还没从自己又多了个小师弟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他们师父的吩咐就传到了他们耳中:“昊儿,静儿,如今他是你们的小师弟,以后要好好关照于他,待他如自己的亲兄弟一般。”两人闻言俱是一震,互相对视一眼,不作声,于是道人再次说道:“明白了吗?”
这回他们才明白师父是真的收了太子为弟子,两人这才给了他们师父一个肯定的答复。道人满意地摸摸自己的胡须,翩然而去,留下两人继续消化这一“惊喜”,以及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太子。
太子自此埋在书堆里没有出来过,真可谓是废寝忘食,而周德昊和朱墨静尚未从他成为自己的小师弟的冲击中缓过来,一时都无法适应彼此身份的转变。而他们的师父,吴道人倒是一点不着急,常常笑着看他们三人在那边尴尬地面对面。日子就在这样宁静中带着尴尬的氛围中度过,三人对于彼此的了解也加深了一步。太子的脸上也越来越多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不久之后,太子的暗影赶到天下庄,与之前跟踪周德昊而失踪的人一起与太子碰了头,虽然不满于之前周德昊的做法,但是在见到周德昊的真容之后,俱都震惊不已,尤其是看见了周德昊身边的王卫,见惯生死场面的几个人,俱都红了眼眶。几番闻讯之下,方知事情的始末。当年德帝的王卫一部分跟了德昊,而暗影则在秋姑姑的指示下跟随了太子。其实秋姑姑也是暗影一员,是德帝派她去保护敏妃的,王卫和其余暗影都是男人,保护敏妃并不合适,所以这唯一的任务就落到她的身上。但是,后来她不幸因病英年早逝,而跟随在德帝身边的王卫都在那场宫变中被周永庆的人杀死,所以在宫内知道太子是德帝子嗣的人也就只剩下太子身边的暗影了。加之要保护小太子,又无法与人接触,是以消息一直传不到宫外,而跟在德昊身边的王卫一方面要教导德昊,一方面要躲避周永庆暗中的刺杀,也没有时间联系。结果就造成了两方消息闭塞,周德昊和太子俱都不知对方真实身份。这下,太子真的明白,自己确是德帝子嗣无疑。不过经历过之前的打击,太子对此也淡然接受了,只不过有的时候仍然郁郁寡欢,更加埋头于书堆中不肯出来。周德昊没有对此表示出明确的态度,倒是朱墨静显得有些着急,不过这是太子的心结,一切都要由他自己去想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