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等这次回宫,朕自会将恢复你的身份。不过,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准踏出你母妃的寝宫半步。”
“是,儿臣叩谢皇父恩典。”
“你先出去吧。”
“儿臣告退。”德鸿恭敬地倒退数步,才转身离去。庆帝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很快,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德鸿身后。
几日后,黑影又重新回到庆帝身边报告德鸿的情况,没有任何异常,庆帝对此将信将疑,仍是命令黑影时刻监视德鸿不得有误。其实黑影早已被德鸿的人给控制了,此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傀儡罢了。当时庆帝赐给德鸿的药丸,德鸿并没有马上服下,而是藏于袖中,在情人鉴定确是解药之后,并无其他作用后,才敢服下。他得意地想着自己穿上龙袍坐上皇位时的场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容易自我陶醉,须知爬得越高,摔得也就越狠。不知道当他发现他的计划被人破坏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第三十八章:苏醒,小静来了!
祭祀当天,卯时,庆帝已率众前往祭坛。禁军士兵手执兵器,神情肃穆,步履稳健,护卫在车辇左右。内廷使役人员高举各色旌旗、幡幢、宫扇和伞盖随伺,冠盖云集,五彩斑斓。沿途有众多民众围观。约摸半个时辰后,庆帝的车驾已到了奉祀台。为示郑重,在离奉祀台约一里路时,庆帝下辇步行至奉祀台。等他登上奉祀台后,在礼官的示意下,众臣民跪拜,匍匐于地,乐声响起,舞者起舞,以乐舞奉上三牲五礼,燃三炷香对天躬身,插于铜炉之上,但见香烟袅袅萦绕,同时礼官将祭天诏书以双手托于头顶,躬身交到庆帝手上,由其宣读,希冀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同时祈求上苍让皇室子嗣福延绵长。
跪于众人之中的德鸿在旁人不注意时,微微抬头看了下奉祀台周围的树林,很快,闪过数道黑影,同时向着奉祀台靠近,却在离奉祀台几尺远的地方停住了,同时低身,似乎在地上摸索着什么。片刻,一阵嗤嗤声响起,但在乐声的掩盖下,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细小的声响。等到有人有所察觉之时,奉祀台的四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火苗噌地一下就窜了出来,惊得人群四散逃跑,德鸿则趁乱向着奉祀台靠近,一边装出焦急的样子呼喊着侍卫前去保护庆帝,在接近奉祀台之后,假装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负责这次安全保护的五皇子因为离祭台较近,飞身上台准备营救庆帝,不料被爆炸波及,轰出老远,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生死未知。而奉祀台在火药爆炸的作用下,开始裂开,由于祭天时,庆帝身边没有侍卫保护,在一连串的爆炸之下,庆帝和礼官似乎都懵了,无措地站在台上无法动弹,随着爆炸声的逼近,庆帝和礼官似乎命在旦夕。此时,一道身影从一旁窜了出来,高喊着:“皇父,皇父,你在哪里?”
庆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浑身一颤,回过神来,这,这不是德林的声音吗?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当下也容不得他多想,一边往没有着火的地方跑去,一边喊道:“德林,是德林吗?我在这里。”德林一见庆帝出现,复杂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但仍是向着庆帝跑去,突然,德林一个猛扑,在抓住庆帝的手后,一个转身,用尽全力将庆帝向远处推去,随后便是一阵巨响,自己身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禁晕了过去,再也没有了知觉。
后据史记载,永昌五年九月,庆帝命皇五子德晔偕同礼部操办祭天事宜。十月初,斋戒七日后,庆帝率文武百官、扈从仪仗,钟后率内外命妇,前往瑛州祭天祈福。车乘绵延百里,另有若干友邦使节随行。帝登奉祀台,奉三牲五礼。然台周忽闻隆隆之声,火花四起,奉祀台成四分五裂之状,帝及众多官员危在旦夕,时,前太子德林如天神降临,救帝于危难之际,以身相护,是以帝只轻伤,而德林重创,昏迷数月。其余官员百姓死伤无数,奉祀台亦坍塌损毁,以为不祥。帝震怒下令彻查,同时颁诏褒奖太子,并释前嫌,重纳太子于皇族宗庙,复太子之位。翌年,遍寻凶徒无果。此为大周朝最大悬案之一。
这次爆炸的后果委实惊人,堪称是大周皇朝史上最大伤亡事故。死伤百姓官员数十人,皇子三人受伤,且两个都是重伤,太子昏迷数日未醒,而五皇子更是被炸断一臂,淑妃为此不知哭晕了几回。皇帝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被浓烟灼伤咽喉等器官,暂时无法开口,成了哑巴皇帝。朝堂之上相对还好些,皇帝虽然不能开口,不过还能动笔,虽然交流起来有些困难,但一道道命令还是很快就发布出去了。同时昭告天下,庆帝之前杀太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太子根本就没事,只是派其出宫寻找谋反逆贼,如今功成,复归太子之位。之前的谣言自然平复。现在朝野上下一条心,就为抓住逆贼,以平民愤和皇帝的怒气。可这后宫就乱成一锅粥了,淑妃现在根本不管事,其他的妃嫔又没那个本事掌管。好在太子已复原位,德鸿也重新回宫,两位皇子的母亲各自从禁闭状态解放,携手处理后宫事宜,尽管忙乱,总算是稳下了局面。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事,已经够怒火中烧了,要是后院再起火,怕是要气得背过气去。
时间很快就过去月余,在全国上下的努力下,逆贼也确实抓了不少,但始终无法抓到主谋,似乎每次在有线索之前,就被人掐断了。不过这些事情大小官员皆不敢上报,只好将纵火之人认为主谋,按了个意图谋反之罪,判了斩立决,余下一干从犯也都判了秋后问斩。庆帝虽然不满意这样的情况,但如果再施加压力的话,恐怕冤案就会盛行,到时候民怨沸腾,事情就不好控制了,也只能默认底下官员的处理结果。当然,他内心的愤懑大家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这段时间上朝的时候,所有的大臣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有所闪失成了皇帝的出气筒。断了左臂的五皇子原就是行伍出身,身体素质极好,很快就从伤痛中恢复过来,他先是向庆帝请罪,请求辞去将军之位,被庆帝驳回,反而赏赐有加,后又请求到极北地区戍边,以弥补此次的过失,也被庆帝以伤未愈驳回,并严厉要求他在养好伤之前,不得踏出宫门半步,才总算压下了德晔的愧疚之心。他每日早起练武,甚至对自己的要求比之前更为严苛。这样日复一日,他的武功有所恢复,身体也健壮起来。期间,他也前往太子宫看望德林,遗憾的是,德林始终未能从昏迷中醒过来,有几次情况甚是危急,御医都以为他撑不过去,好在总算还是救了下来。几个月后,太子仍在昏迷状态。最后御医只能向庆帝请旨,希望能广召天下能人一同来为太子医治。庆帝应允,张贴皇榜召人来给太子医治,允诺若有能医治太子者,赏金万两,赐二品官,位同太医院首,享双俸。一时间,各方医者纷纷前往自荐,然则太子就是昏迷不醒,庆帝大怒之下,将这些庸医统统杖责五十,赶出宫去,永世不得行医。此后,揭皇榜的人日益稀少,皇榜也在风霜的侵蚀下慢慢变淡,直到有一天,一个身穿翠绿衣裳的年轻男子上前将之揭下,守榜之人一个激灵,将他团团围住,“押”往皇城,当然,他们的态度也是很差的,毕竟之前有那么多骗吃骗喝的庸医无赖,他们也连带跟着挨骂,这个人看上去又如此年轻,怎么看怎么不像医者,难保不会是个骗子。
入宫后,御医并没有直接带他去看太子,而是旁敲侧击,以测试他对于医理药物的熟识程度,而此人却一概不答,只说自己是来给太子看病,不是来考御医的,当场气得御医吹胡子瞪眼睛的,喊人想要将他乱棍逐出,来的侍卫倒被他给打了出去,惊得御医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连忙安抚了一下自个儿受到惊吓的小心肝,畏惧地看着他,恭恭敬敬差人将他领到太子宫中,让他替太子看病,不过对方却说自己给人看病之时不喜欢旁边有人打扰,将人统统都赶了出去,把御医再次气得不轻,狠狠甩了一袖子走人,只等他医不好太子被棒打出宫的丑样,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并且偷偷叫人去请庆帝过来。
来人仔细察看了德林的伤势,将他身上层层叠叠包裹地纱布取下,不过因为纱布上沾血之后和皮肉相连,除纱布的时候,德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来人轻轻安抚着:“没事的小白,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而德林也在这样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会这样叫他小白的,也只有朱墨静了。朱墨静却在暗自腹诽:师兄出手也太重了,你想要炸死他啊!(德昊:啊愀。谁啊,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哼,肯定是德林这个臭小子!)很快,德林就被剥得赤条条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令人不忍卒睹,有些甚至还留着脓血,看上去极是凄惨,朱墨静不由暗叹一口气,取出一个小瓶,将瓶盖打开,将瓶中淡绿色的液体从头到脚将德林淋了个遍。昏迷中的德林只感到一阵清凉,整个人都从原来火烧火燎地灼热中恢复过来,不由舒服得叹了口气。这一叹气,德林竟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模糊中,他似乎看见床边有道熟悉的身影,再仔细一看,惊喜地想要起身,却痛得“啊”地大叫一声,又重重倒回床上。朱墨静连忙轻轻按住他没有受伤的部位,将他固定在床上,轻声说道:“你被炸伤了,昏迷了有好几个月。我和师兄一直等进宫的机会,所以才拖到现在。让你受苦了,刚刚给你上了药,过个几天就会好。”见德林还想说什么,朱墨静又嘱咐道:“这几日我会陪着你,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德林这才放下心来,很快就觉得有些疲倦,正准备睡去之时,忽听得门外传来太监特有的高细嗓音:“陛下到。”屋外呼啦啦跪了一地,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朱墨静不禁皱眉,正想起身,却被床上的德林给拉住,他回头给德林一个安抚的笑容,用床被盖住德林的重点部位,起身迎接庆帝。
第三十九章:交锋,短兵相接
庆帝听闻有人前来给太子医治,便带着钟后急匆匆地赶往太子寝宫,还未见面,就听得御医将此人的无礼之状给添油加醋了一番,不禁皱起眉头,一旁的钟后则是焦急万分,道:“陛下,臣妾听闻一些有本事的高人通常脾气都有点怪,若是此人真有办法医治德林,说明他确有本事,有些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他不能医治,到时候再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和欺君罔上之罪,将他重责也在情理之中。现在还是去看看德林的病情有没有好转才是重点啊!”庆帝看了御医一眼,御医连忙为庆帝引路,只见太子床边站着一位身着翠绿长袍,身材修长清瘦的年青人,气质恬淡,对于庆帝的出现没有丝毫的激动或者自卑惶恐的样子。庆帝仔细端详他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这人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御医看见他,生怕庆帝不知道似的,连忙将他“介绍”给庆帝:“启禀陛下,此人就是揭皇榜之人。”话音刚落,床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儿,儿臣,行动……不便,不能给,给皇父请安,还请,请……”还没等他说完,钟后激动地不顾一切地往床边冲去,紧紧握住太子伸出被窝的手,哽咽着说道:“我的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说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然后又突然起身,一边拭泪,一边跪地谢罪:“陛下恕罪,臣妾一时激动,有失体统……”庆帝未等她说完,跨前一步将她从地上扶起,示意她不必多礼,钟后顺着庆帝的一扶起身,泪眼婆娑地看向床上的德林。
庆帝看了看德林,发现他虽然醒了,但气息仍然很虚弱,身上的纱布随意地堆在地上,下身的伤口显得很是骇人,此时一道悦耳至极的嗓音从床的另一边传来:“草民见过陛下。”庆帝一愣,循声望去,一人正举手于胸前,向他弯腰行礼。他这一弯腰,一头如瀑似的乌发顺着背脊而下,形成一道极为好看的弧线。庆帝微微闪神,随后看了身旁伺候的王公公一眼。王公公极有眼色地上前说道:“咱家替陛下谢过您的大恩。不知太子情况如何?”
“草民已为太子更换伤药。太子的伤乃是高温灼烧所致,正好草民的师父专门研究过这方面,特别配制良药,命草民送于太子。同时告知草民,太子的伤最好不要包扎,更要保持通风,这样可以避免伤口化脓,导致感染。加之太子已昏迷数月,不进饮食,伤口恢复起来更慢。所以除了要每日用此药涂敷外,同时需清洗创口一次。在饮食方面也要注意,若殿下口渴,最好喂以含有少量盐份的水,多喝些鱼汤或者肉汤,这样可以加快殿下的恢复。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殿下不出十日便可长出新的肌肤。不过此时的肌肤比较脆嫩,容易崩裂,所以仍需静养月余,待肌肤完全长好,才可做些适宜的运动。不过太子身体虚弱,如何调理,草民对此并无良方,还是请陛下另寻贤才为太子医治。”
庆帝思索了一下,到一旁写了一些东西,王公公恭敬地双手拿起纸,很快地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说道:“陛下因为灼伤咽部,不方便开口,特命咱家代为宣读旨意。着……”王公公顿了顿,向着朱墨静微一点头,有礼地问道:“不知高人如何称呼。”
朱墨静淡淡地道:“不敢,草民姓金,小字墨竹。公公可以称我为金墨竹。”
“原来是金公子,既然金公子医治太子殿下有功,陛下自当按照皇榜对金公子进行嘉奖。”
“草民谢过陛下恩典,不过草民更希望将这些黄金换作粮食,送到更需要的人手中。至于官爵之位,草民也从别无他想,草民才疏学浅,不敢同院首比肩。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墨静此话一出,引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居然有人把到手的官位金子往外送的,一旁的御医更是气得牙痒痒,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地愣小子,连皇帝的面子都敢拂,不要脑袋了是不是?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这些江湖草包一个个地往自个儿头上爬。
钟后见庆帝脸色不郁,连忙开口道:“陛下,金公子既然如此深明大义,我们便照他说的做吧。至于官位什么的,既然金公子也不甚在意,不如我们多赐些珍贵药材和医书于他,好让他对为黎民百姓造福,陛下以为如何?”
庆帝点点头,示意照钟后所说办理,朱墨静这才淡淡地谢了一礼。一旁的御医马上跪到庆帝面前,道:“陛下,臣等无能,未能医治好陛下的病痛。既然金公子精通如何治疗灼伤,不如请他为陛下诊治一番如何?若能医治好陛下,臣愿将院首之位相让于金公子,使陛下能够得到更好的医治。”
朱墨静闻言,皱了皱眉,太子一听,也急了,赶忙开口:“皇,皇父,这,不妥。”说着又咳了起来,一旁的钟后小心翼翼地避开太子的伤口,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一边劝道:“陛下,想来这位金公子精通的是外伤治疗之法,陛下的是内伤,恐怕……”庆帝想了想,看了王公公一眼,王公公会意对着朱墨静说道:“无论情况如何,陛下都恕你无罪,还请您为陛下诊治。”
德林颇为着急,但又不能暴露自己和他早就认识的事实,只能死死盯着朱墨静。钟后奇怪于德林的反应,但也只当是德林着急救命恩人,低身劝慰他:“好孩子,没事的,你皇父不是赦他无罪嘛,你就不用担心了。”
朱墨静仍是淡淡地说道:“陛下,如皇后娘娘所言,草民只研究过外伤的治疗之法,对于内伤知之甚少,若是有所差错,还望陛下恕罪。”说着缓缓行至庆帝身旁,庆帝点头表示认可,伸出一手,御医赶忙取出一块垫手搁在庆帝的手腕下,朱墨静搭脉一番后,微微一笑,道:“敢问陛下所服之药中是否含有首乌、石斛、白术、茯苓等多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