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教主打算接下来怎么做?”仓依看了一眼地上的风含“此人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不如斩草除根,杀之后快。”言罢,从腰间抽出短匕就要下手。
“住手!”莫雪卿凌空一指便弹断了仓依的匕首。“此人留着尚有用处。先带到别处安放”他悠闲地唾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缓缓道“既然来了中原,自然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他们既然先招惹了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倒要看看,中原人,既然把我请来,不让我看出好戏,我又怎么会回去?仓依,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他柳眉一挑,甚为妖媚“本教主,敬候佳音。”
“属下明白!”仓依作为多年的随侍,自然与他心意相通。得了教主的授意,便抬了风含出门打点他事去了。只留下南翎一个人陪侍。
“教主媚术修习到第四重了吧?”南翎见屋内已无他人,说话也随意了些。毕竟跟在莫雪卿身边多年,她,算是最得宠的一个。
“嗯。”莫雪卿闭目凝神,与风含相处两月有余,自己一直唯有闲暇调整内息,此番若非他妄动历代教主的护身冥石,催动迷药将他翻到。恐怕要与属下汇合还要费些周折。
“莫不是教主练了媚术,转了心性。所以不忍心杀了那姓风的吗?”她言语无意,只当是调笑,转而看着莫雪卿打坐时的辛苦又不禁心疼。“当时不答应南下不就是了?偏偏现在这般受人所制。”南翎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子拉过他的手“教主,南翎不懂,你贵为一教之主,为何还要修习媚术?”
莫雪卿睁开眼,目光却显得空灵“教内武功本是女子所创,至阴至寒。男子修习,不得章法恐难以生育。我不想无后而终。这理由,你可听得懂?”南翎不语,羞怯地低下头。“翎儿,你十余岁入教,这七年来一直跟在我身边,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南翎的头低得更深了,少女的那份青春与羞涩分明地写在了脸上,再带着几分异域的装束,在这夜色中闲得分外动人。“南翎,这媚术可是教内至宝。可惜我资质有限第五重终究不得要领,你可愿助我修炼?”
“属下能为教主做什么?”南翎抬起头看他,满脸的疑惑。莫雪卿看着她眼中的懵懂反倒笑了“我要翎儿和我双修。”话音未落,他已将南翎拉在怀中。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教主——”南翎瞪着眼睛看了他半晌,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喜中醒过神来。眼眸一垂,羞怯道“翎儿愿为教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傻丫头,”莫雪卿欢笑“不会要你死的,只会要你欲仙欲死——还有,翎儿。我可不希望你在床上也叫我教主——”
“雪卿——”南翎怯生生地道出两个字,却被莫雪卿压在了身下。身上的人柔情似水,身下的娇态尽露。莫雪卿自觉心中如火,却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教主——”手抚在莫雪卿的背上的南翎,顿时感觉冷汗浸透了手心,自己也吓了一跳。“教主,你身子好冷……”
莫雪卿没有答话,整个人似乎被制住了穴道一般,一动不动。南翎忙扯过被子盖住莫雪卿。待身子稍转温和,四肢不再僵硬,莫雪卿才盘膝打坐,过了半晌突出一口血来,脸上方有了些颜色。
“教主——”南翎来不及穿衣蔽体,在一旁看着着急却又帮不上忙。
“翎儿,不要哭。”莫雪卿抹了嘴角的血渍,浅浅一笑“傻丫头。我又死不了。”抬手拭着南翎脸上的泪水,一股寒气又从丹田涌了上来。莫雪卿皱了皱眉头,抽回了手。“真气逆行,寒毒攻心。”他淡淡一句,吓得南翎脸色大变,咕噜一下趴到地上不住磕头“属下该死,求教主赎罪……”
“算了。”莫雪卿摆了摆手“你下去吧。”若非寒毒攻心,凭他的脾气,这样的尴尬境遇早应该反手一掌了解了她。可如今……看着南翎仓皇地出了屋子。莫雪卿倒吸了一口凉气,仍不敢妄动分毫。只得秉神打坐调理内息。他虽功力深厚,但于体内寒气,也只能暂时压制。
斗转星移,转眼日上三竿。
“雪卿——我昨天怎么——”不出所料,风含果然第一时间过来“兴师问罪”。
“都说了叫你不要碰,你却不听。”莫雪卿扭过脸,故作生气。“这是我行走江湖防身的东西,自然是碰不得的。”
“卿弟无须动气,我也只是问问罢了。”
“谁是你的卿弟?”莫雪卿一拂袖,却被风含拉过手去,这一扯一挣,让他不由咳了两声。“一晚不见,雪卿的脾气倒是大了许多。”
“是风兄相熟后愈发涎皮了……”莫雪卿摆了摆手“要是没事,风兄先回去歇息吧,这几日奔波雪卿自然累得紧。”
“卿弟累了,不如我度些真气给你?”
“不用了,”莫雪卿笑了“我是大夫,又不是习武之人,你若是肯送点草药给我,不是更有用些。”
“前几日不是在慕容府上要了许多吗?我都担心凭你的身子要带那么多药材,怎么背着它远行。”
“这个不用你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莫雪卿蛾眉一挑,透出几分伶俐,转而又锁了眉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说道慕容一家——你的那两位朋友——且不说慕容公子,那位花公子——不是说不日便赶上?这都有一阵子了,怎么——”
“你担心他?”风含顿了一下,反而笑了“也是,他那样一副可人的相貌,要想忘记也很难。”
莫雪卿却对风含的话置若罔闻。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浅斟慢酌起来。“不是说江南有许多美食吗?怎么到了扬州,一直只喝茶水呢?”莫雪卿晃了晃手里的茶杯笑着看他。这一笑,掩不住的风流。风含不由笑了“你饿了?我去看看。”
“嗯。”莫雪卿揉了揉鼻子,拉住他的衣角“你带了香囊?”
“我一个男人,带什么香囊啊?”风含从他手里扯出衣角。
“好重的檀香味儿——”莫雪卿吸了吸鼻子,紧着眉看他。
“只你鼻子机灵?我怎么没闻到。”
“这样重的味道你都闻不到想必是有鼻患了吧?等我给你开点方子,按方吃药保管药到病除。”
“知道你是神医。不过神医也要吃饭。我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风含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下楼去了……
11.风花雪夜
“炝青螺,拆烩鲢鱼头,蟹粉狮子头……雪卿你来看看到底想吃什么?”风含端着盘子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雪卿——”杯盘应声落地。莫雪卿此时缩成了一个团,面若冰霜,双唇紧闭,不住地打着寒噤。
“雪卿!”风含抱起地上的人,手扣上了对方的脉门。“不要——”莫雪卿执意挣开了风含不让他查脉,却不料风含一反手点上他的穴道,封了他的气海诸穴……“你中毒了。”风含搭过脉后,轻描淡写第一句,“毒气顺着你体内的寒气四下游走,以遍布全身。”风含将莫雪卿抱到床上扶正,遂与他推宫过血,续度真气。
“你不问我?”莫雪卿睁大了眼睛,看他,忿忿中,只无力地说出这几个字。“下毒之人缘何而来,所下何毒我还不知。”风含淡淡一笑“且待你度过鬼门关后自己去查验吧,医病救人不是你的事吗?”
“风含——”莫雪卿吐出胸中浊气,化作寒烟一阵。“少说些话。”风含撤掌凝气,又打了一道真气在他背上。“这是什么毒?顺着你的经脉四散,我的真气既不能把它逼出,又反而被它吸收。”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莫雪卿冷哼了一声“我中的是——”
“我叫你少说话你没听到?”风含掌力推进一分。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莫雪卿没动,风含也没动。风含掌内虽温热,但莫雪卿的身子却依旧是冷的,“你到底有多少内力?能这样虚耗?”莫雪卿汗意涔涔,湿透了背心。“已经酉时了。”风含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如果我那样做,你会怪我吗?”风含压低了声音,撤了掌力。
“会,我会恨你一辈子!”莫雪卿一字一顿,叫着牙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迷情’催欲,你怎不动情?”风含一把将莫雪卿揽在怀里。“即便你恨我一辈子,恐怕今天这事儿你也逃不得了。”莫雪卿眉头一皱,想挣扎几下却无奈穴道被制。“莫不是你下的药?”
“不是。”
“你若碰我,他日我必将你千刀万剐!”莫雪卿咬着下唇,这个人都不由打颤。
风含冷笑一声“你今日若有命活下去,风某日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抚着莫雪卿白皙的脸,风含心中一阵牵动“雪卿真是惹人喜欢,这药不应叫‘迷情’,却反倒该叫‘牵机’,你的颦笑,总能牵动我心。”风含扯落莫雪卿的发带,放在唇边轻轻亲吻“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说是也不是?”
“‘牵机’?那是李后主的死法,就你——还不配……”
“配不配的,要试过才知道。”看着手中微微颤抖的人,风含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轻轻握住对方的手,慢慢摩挲起来。“雪卿,”风含的手灵巧地探入怀中,拨丝抽茧般地划过他如缎一般的胸膛“不要怕,我会,很温柔的。”吻落在了莫雪卿的脖颈上,胸中的欲望也慢慢苏醒过来。除了剑,此生怕是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心的了。一滴泪慢慢划过莫雪卿的眼角……
“算了,他都如此这般了,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男声,莫雪卿不由心头一震。伏在他身上的风含也直起了身子走下床去“我就说你在门外那么久,却不舍得进来,不就是想看出好戏吗?”风含随手一挥,门应势而开,花雨杭随机飘了进来,还丢了两个人在地上——一男一女。
“毒虽然不是我下的,但这位花公子却有解药。”风含上下打量了花雨杭一眼——蓝衣一件,发挽玉璧,今天的装束是一副少年模样,清俊秀美,超凡脱俗。“你还果真有心思做足了脸上的功夫才来?”风含不冷不热的一句,把手伸到他面前“戏也看了,解药拿来。”
“解药我倒没有,但这个绝对好用。”花雨杭由怀里抽了一把小刀,割破了手指,将血滴到莫雪卿的唇边“可别糟蹋了花某的‘灵丹妙药’!”莫雪卿扭过脸去,血恰好滴在了他的唇边。花雨杭有些不悦“怎么?莫大教主平日里不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吗?怎么今天故作矜持啊?难道对花某的解药不满?偏想着让风兄帮你解毒?”莫雪卿一头一怔,趁其不备,花雨杭将血滴入口中……
“这一路上,都有人跟着我,我又怎么会不知?真是多亏莫大教主关心啊!”花雨杭将伤口处含在口中呜咽地说着。风含却坐在他对面不疾不徐地喝着茶水“这解药多就能作效?”
“你说呢?要是他没练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功夫,把那明明至阳的身子练得至阴至寒,恐怕毒也不见得这么厉害。”花雨杭从花里掏出一小瓶伤药,洒在伤口上“我说,今天这是我是要和你算银子的?回到杭州,你得给我买点燕窝鱼翅什么的送到府上来。”
“就这么点小伤你就要吃燕窝鱼翅?”
“没有?”花雨杭掏出小算盘来哔哔剥剥“那换成真金白银也成啊,我这人最好说话了。”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嘿,我说姓风的,你什么时候变得有账不认啊?”
“照你这么说,什么账我都得认?”风含随机抓住花雨杭的手。“你看,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了吧?你有本事,以身相许啊?”
“可以啊!”花雨杭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就在此时,床上的人突然咳了一声,花雨杭竖了竖耳朵,嘴角一扯“他没事了。”
莫雪卿的确没事了,毒解了,穴道也冲开了,单凭袭过来的掌势就足以见得。和风含刚好对撞个正着。风含机警,顺着力道扶了下桌子将真气泄掉;莫雪卿也被震开,倒退了几步。“你内伤尚在,不要妄动。”风含心里知道,他这一击,用了十成的力道,那句“千刀万剐”果真不是玩笑的。
“这毒确实不是他下的,枉他一心救你,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看着真气泄在桌上留下的裂痕,花雨杭不禁怒火中烧。
“不是他下的毒?那他怎么没事?你不是想说这么巧他闻不到吧?”莫雪卿咬了咬唇,血触在他的舌尖,腥味蔓延开来。他垂目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人冷笑一声“花雨杭不愧是花雨杭,只可惜,你就是抓了他们,也威胁不了我。”
花雨杭叹了口气“我本就没打算威胁你什么。只是莫大教主千里迢迢来到中原,我多少有点好奇罢了。我开始,倒也对你未加防备。只不过——最先发现你的人,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关心。”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瞥了风含一眼。
“你早知道?”莫雪卿看了一眼风含,目光凌厉而深邃。“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一次为你运功疗伤的时候,你虽然故作毫无内力,但我也不是平平之辈……这点伎俩,还是瞒不过我的。”
“所以你装作不知,来骗我?”
“这怎么算骗呢?雪卿,我们彼此彼此吧?”风含站起身来,不由晃了晃“回西域去,不要再踏足中原。”剑尖所指,焚情出鞘……
“走,我自然会走。也不用你风大侠在这里做好人。”莫雪卿一直秉着一口气,却不由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来。“你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千万别落在我姓莫的手里,不然,千刀万剐,绝不留情!”言尽于此,身影一动掠窗而逃。
“你不追?”花雨杭冷冷地看了风含一眼“你既受了伤,开口求我,我也会为你追的。”这句到愈发得语重心长。
“放他们走。”风含缓缓一句,花雨杭随手解了南翎,仓依的穴道,言简意赅地道了一个“滚,”话音还未落,他二人便训练有素地“滚”了出去。
“怎么不和他说你是因为多年前有恩于河北霍家,才得到了那枚‘焚情丹’以致百毒不侵?又为什么不说你即便早已知道他的身份,却依旧未和别人提起只言片语,还一直配他‘逢场作戏’?你又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剑锋所向只是想逼走他以免我出手,而不是真的想伤他?还是说,你真的和你的剑一样,绝情决义,看破红尘了?”花雨杭还未说完,风含手中的剑已抵在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