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空仔细地看了千代流殇的小册子,却也无法确定这些药到底行不行,他甚至无法确定,此时千代流殇身上的花开彼岸还是当年的那个花开彼岸么。
“你随我进药房吧,其余人在此等候。”孤傲空带着千代流殇向外走,他的药房并没有与住处连在一起,而是在山谷的一处暖房内。
“师傅。”寻隐焦急地呼唤一声,眼底带着不安。
“为师会尽力。”
寻隐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两个石化的人。
饶是他心情不好也有些乐了,伸出手掌在沈昱之眼前挥了挥,然后吼道:“喂,回魂啦!”
沈昱之和静司同时清醒,两人动作一致地指着千代流殇远处的背影,异口同声问:“那……就是千代阁主(主子)的真面目?”
寻隐见二人那副张大嘴巴,瞪着双眼的模样实在可爱,一时起了逗弄之心,他沉着脸问:“怎么?有问题?”
“没……没问题,只是……只是,没料到主子竟然……呃,如此……”沈昱之比比划划,结结巴巴了半天也不能将一句话说清楚。
他的内心无疑是震撼的,从未想过千代流殇的容貌竟然是这幅样子,虽然很多人都猜测他有一副英俊不凡的脸,可是见到那左脸上诡异的花朵以及那红色如血的眼珠,他的内心依旧是震撼的。
多么诡谲的面孔啊!这一刻,沈昱之将千代流殇与战场上那个嗜杀的魔将联合起来,感慨道:“难怪主子从来不在人前露出真容。”
“你什么意思?”寻隐挑着眼角斜视沈昱之。
“呃,我的意思是说,主子的容颜如此特殊,若是一般人见到了肯定惊为天人,到时候肯定麻烦不断,呵呵……”沈昱之干笑着随意扯了个理由。
静司可比沈昱之厚道多了,他感叹:“若千代阁主没有脸上那胎记,不知该如何的冠绝天下。”
“寻殿主,主子他……”沈昱之将话题拉回正题,刚才孤傲空那套动作明显是医者对待患者的,难道他家主子有病不成?
寻隐点点头,面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眼底凝聚着淡淡的忧伤,望着孤傲空与千代流殇消失的方向久久无法回神。
一片枯黄的叶子从稀疏的树干上飘落,被秋风控制着在半空中飞舞,却依旧没能逃脱命运,带着不甘堕落,最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尘归尘,土归土。
抬起脚步,寻隐双腿不受大脑控制得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连轻功都用上了,等他追到药房外时,那二人刚好关上门。
第一七零章:焦虑不安
寻隐在药房外来回徘徊,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止不住的慌乱,万一无解怎么办?万一出不来了怎么办?
天渐渐暗了,晚霞也慢慢从天边消失,只余下一抹有些发红的霞光。寻隐靠在一棵老树干上,抬眼望天,眺望着沧溟色的天空在他视线内越变越模糊,经久不动。
“师弟,我给你带吃的来了。”静司提着食盒走过来,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沈昱之,他们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到寻隐身边。
寻隐动作僵硬地低下头,脖子有些酸,可是他却不打算揉,他自发的从食盒中取出食物,无滋无味地往嘴里扒饭。
不用人劝,不用人安慰,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悲伤,他的眼泪,他的失落,一切的消极情绪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静司从未见过寻隐这副噬魂落魄的样子,以往再大的困难寻隐也能笑哈哈的,可是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以往他所谓的困难在寻隐眼中都不算什么。
将另一份食盒提到药房的东面窗台上,那里是给孤傲空送饭的地方,以往孤傲空也常在药房一待待上几日,静司总是用这种方法送饭。
沈昱之在树根处坐下,撑着脑袋紧紧盯着房门,他突然开始羡慕闫旭了,若是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多好,心里止不住七上八下的想法,咯得慌。
“真的……这么难吗?”沈昱之斟酌着词语问。
“他自己苦心钻研了十几年都没能成功,你认为呢?”寻隐大口大口地咽着饭菜,囫囵的说。
“主子的医术……”沈昱之有些慌张地开口,在北枭时,千代流殇的医术是军中第一,连军营里的几个老军医都佩服不已的。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雪炎谷一旦入了秋,夜间温度骤然降低,树影婆娑,寒风呼啸,寻隐和沈昱之却依旧坐在药房的门外。
寻隐双手抱着膝盖缩着,沈昱之劝他回去休息,打算两人轮流守着,却被寻隐拒绝了,谁知道千代流殇什么时候突然就出来了。
况且,要休息哪里不能呢?不过是换了个地而已,寻隐往后靠在树干上,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过不去的人。
真是莫名其妙的思维啊!寻隐拍着额头苦恼不已。
沈昱之呼出一口热气,搓搓冰凉的双手,一转头就见静司带着几个人扛着好几个东西过来,他暗道:怎么把这小子忘了?
以静司这小子的个性,怎么可能放任寻隐在这受冻不管呢?
人影走近,静司指挥着几个穿着布衣的青年开始摆弄起来,有敲桩立杆的,有拉绳铺布的,还有堆柴生火的,很快,这片宽敞的空地上就被倒腾出一个营地的模样。
效率真高啊!连沈昱之这个过惯了军营生活的人也不得不佩服,他觉得,静司真的是一个持家的好手。
静司拜谢了几位帮忙的兄弟,走到两人身旁说:“师弟,沈先生,你们进帐篷里守着吧,虽然简陋了些,好歹能遮风挡雨的,这雪炎谷的夜里冻得很。”
沈昱之揉着发麻的双腿站起身,毫不客气地钻了进去,帐篷底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兽皮,带着暖和的太阳的味道,舒服的很。
寻隐也转移了阵地,他坐到篝火旁,直勾勾地盯着跳跃的火苗,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了,他舒服地呼出一口气,火焰噼里啪啦地响,带来了暖人的温度。
寻隐在门外一动不动的守了三日,人迅速憔悴了下去,往日那个灵秀好动,光彩照人的寻隐在短短的三天日仿佛沉淀了下来。
“吱呀……”木门被打开,先走出来的是千代流殇,这让寻隐眼睛一亮,人也快速冲了过去。
“流殇!”寻隐抱着千代流殇冰凉的身体,眼眶有些热,鼻子有些酸,却到底忍住了。
“隐,怎么瘦了?”千代流殇一手环着他的细腰,一手抚摸上他的脸颊。
连续吹了三天三夜的风,让寻隐的脸上有些发干,嘴唇都开裂了,手下略微粗糙的手感让千代流殇皱起了眉头。
“哪能啊?这才三天没见,你怎么可能看出来我瘦了?”寻隐撒着娇,他知道自己的身材没有变化,他本来就瘦,只是气色不好,让人觉得整个人憔悴了,看起来就清减了。
寻隐不敢开口问他结果如何,他看向千代流殇身后的孤傲空,从孤傲空平静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结果,不知道他是否能把这当成是好事呢?
“回去吧,我饿了。”千代流殇揽着寻隐的腰,将人往回拉。
忍了忍,寻隐还是小声地问:“怎么样?”
千代流殇放在寻隐腰上的手收紧了几分,他目不斜视,不敢转头对上寻隐询问的目光,只是同样小声地回答了两个字:“还好!”
寻隐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要是好千代流殇能说的这么没底气么?他将头靠在千代流殇的肩膀上,双手抱着千代流殇的腰,任由他将自己拖着走。
“等你可以交代遗言的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寻隐语气生硬地说,心头上就像燃烧着一把火,不是生气,却是无奈。
“好。”
之后的一个月里,千代流殇经常与孤傲空埋头研究,时而也会在药房一待好几天,寻隐每次都干巴巴地等在门口,原本就不胖的他经过这个月更消瘦了。
各种药材的清单如雪片般飞向千蜃阁与溟云殿,集两大组织的能力全力为千代流殇寻找药材,雪炎谷的药房在短短一个月内堆积了各式各样的珍贵药材,有些药材世面上找不到只好去皇宫索取。
“隐儿,接到花谷主的消息了!”这日,寻隐如同往常一样霸占着千代流殇的膝盖,忽闻孤傲空兴奋的声音。
他一跳而起,冲到孤傲空身前抓着他的胳膊问:“师傅,真的吗?花无泪现在在哪?”
千代流殇走过来,从身后拥着寻隐,安抚地蹭蹭他的脑袋,他的寻隐这段时间过的焦虑不安,夜夜不得入眠,他都看在眼里。
“花谷主此时正在赶往雪炎谷的途中,我已派出谷里的弟子去接应了,放心吧,少则十日,多则半月一定会赶到的。”
寻隐呼出一口气,身子重重地靠在千代流殇的身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般,四肢绵软。
“隐……”千代流殇察觉到他的异样,忙将人拦腰抱起放在一旁的躺椅上,把了脉发现这人只是精神不济,忧心过重才导致这般无力。
一下下的轻吻寻隐的手背,千代流殇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面对这样的寻隐此比面对死亡更让人无措。
若时光可以倒流,当日他是否还会如此坚持地将人纳入怀中呢?看着为他如此操心的寻隐,他是否后悔给他的希望呢?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他爱他,爱这个调皮可爱,灵动骄傲的少年,他此生唯一的幸事就是能得他相伴左右,即使再来十次,他也依然会霸占着他的这份柔软与温暖。
孤傲空看着亲密的两人,默默退出院子,院外是一直守候的静司和沈昱之,他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这样的感情恐怕世人都为之动容吧,这一刻,他真正接受了这对男子的倾心之恋。
千代流殇的身体比预想中虚弱的快,寻隐常常在醒来后要等好久才能将人唤醒,每次这样的经历都如同一场绝望的酷刑,煎熬着他的理智。
寻隐偶尔会发疯,拉着千代流殇整夜不眠不休的做爱,或是说一夜的话,不让千代流殇睡,他怕,他怕哪一天千代流殇睡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之后这件事被孤傲空得知时,寻隐被孤傲空狠狠地训了一顿,以千代流殇如今的身体,怎么能这样消耗,那是孤傲空第一次对寻隐发脾气。
寻隐每次都会尴尬无比,其实每次这样之后他都会后悔,而每次,千代流殇都会轻轻拥着他,安抚地说:“隐喜欢就好!”
能这样陪着他放肆的日子也是自己乐意的,千代流殇无时不刻地想着能这样纵容他一辈子多好。
在雪炎谷下起第二次鹅毛大雪的时候,千代流殇又陷入了一次昏睡,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微弱,任由寻隐如何呼唤也没醒。
第一七一章:得之吾幸
“师傅,如何?”寻隐焦急的问,一天一夜了,千代流殇已经一动不动地躺了一天一夜了,不知为何,寻隐这次有着强烈的不祥预感。
孤傲空放开手,将千代流殇的胳膊塞进被中,站起身迎上寻隐期待的目光,却只能摇摇头说:“为师也不知,他的生命力已经很薄弱了,命脉时有时无,为师……”
寻隐四肢麻木的移到床边,看着床上安详睡着的人,黑色的长发铺散在白色的枕巾上,衬着他那张日渐苍白的脸更似白纸妖艳的彼岸花已经全数盛开,寻隐不止一次的数过那细长的花瓣,因为他只能靠着花瓣的数量来判断千代流殇的毒性是否又加强了。
手指不受控制的又抚上那艳丽的红色,这一次他不敢数,他不知道这朵花要开到什么样子才算是尽头,可是如今千代流殇的左上角四分之一的地方都被这朵花覆盖了。如今,若有人见到这张脸,第一眼肯定只能看到那朵花而看不到其他,因为那艳丽的红色太过夺目,遮住了千代流殇那精致的眉目与绝美的面容。
“流殇,你还会醒么……?”寻隐轻轻的问,声音很小,他并没有打算听到千代流殇的回答,自顾着说:“就算你要走,也要知会我一声啊,别让我浪费时间白等,要是我等着等着,你的尸体都开始腐烂了怎么办?要是我等着等着,头发都白了怎么办?你真的忍心看着我空等着你么?”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寻隐感觉,千代流殇的生命也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到了第三日,就在寻隐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的时候,花无泪来了,那个被誉为当世神医的女子带着一身风雪走进了雪芙谷。花无泪年幼师承一位老神医,百花谷是她师傅病逝后才创立的,当年才年过三十的花无泪为情所伤,于是在宸熙皇朝的一处山谷住了下来,她是一名游医,每年总有大半的时间在外游历。
百花谷的弟子很少,而且皆为女子,大部分是花无泪在外出时救下的孤苦无依的女子,也许是嫌一个人过于孤独,她将原意跟着她的女子收进了谷中,亲自传授医术,尽管不是每个人都学有所成,但世人皆知,能从百花谷出来的女子至少也是个郎中,不比一般的大夫差多少。
更难得的是,百花谷的女郎中脾性都很好,又擅长妇科病,因此在大陆上享誉威名。
花无泪诧异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她从孤傲空的信中已了解到了这种毒的一些特性,可是亲眼所见依旧被那艳丽的色彩所折服。
床上的青年就是那位闻名遐迩的千代流殇了,没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人,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魅惑的一张脸,难怪千代流殇常年带着面具,如此诡谲的容貌确实不宜外露。“创造出这种毒药的人是个天才!”花无泪赞赏了一句,却忽略了寻隐抽搐的嘴角与孤傲空不自在的脸色。
望闻问切,花无泪花了半个时辰给千代流殇检查了一番,又询问了一番这段时间的生活情况,然后埋头沉思了许久才对孤傲空说:“给我一间药房,药材我会列个清单,不过我想你这应该不缺药的。”
“麻烦了。”孤傲空松了口气,听花无泪这话至少还是有希望的。
“别高兴的太早了,我也只能尽力,若是能提早几个月不成问题,可是如今,他人已经陷入昏睡,是什么样的结果还不好说。”
孤傲空点头,至少比自己得出的结果好多了,他吩咐道:“静司,你去准备花谷主的生活所需,隐儿你去准备药材。”
花无泪一路风尘,总不能让人来了就开始忙碌,见她列出的那满满几页纸的药材清单,孤傲空就知道解药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成的。
寻隐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急忙朝药房跑去,如今可真是争分夺秒了,没浪费一分钟可就是在浪费千代流殇的生命,他可耽搁不起。
约莫一个时辰后,寻隐一脸急切地冲进来,连声音都带着颤音说:“师傅,少了一味圣灵果!”
“圣灵果?这东西在清玄可不好找。”孤傲空眉头紧蹙,“圣灵果只生长在宸熙皇朝的南疆,为师也是在南疆巫池那会见过一次,这种东西十年才结一次果,珍贵无比,基本都被南疆巫池控制了,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寻隐烦躁的抓着头发,嘴里咒骂道:“该死,早知当日在苍鸾教遇上时逸仁就该问他要点,这段日子我派人找时逸仁,一直渺无音讯。”
时不待人,寻隐没有多余烦恼的时间,我提笔写下一条条命令,让人以最快的速度执行,如今,再去一趟宸熙皇朝显然是来不及了,除了让人加大力度寻找时逸仁外,他还悬赏天下,若有人能在十日内提供一枚圣灵果,他将答应对方任何条件。
接到命令的下属无不被寻殿主这条悬赏吓破了胆,这条件也太广泛了,万一对方要溟云殿呢?万一对方要这天下呢?这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