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凛当然不情愿，他摇着头：“齐殊练什么武啊，你看他那副样子，我小指戳戳他，他都会痛到哭。”寒凛见季绥在一边也挺关心这事了，才联想到另一方面，“……爹爹，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和你一直在一起啊？”
邵楚倒也没像平时那样吞吞吐吐，他这次答的很干脆：“小孩儿就和小孩儿一道玩嘛，我和季绥都成亲了，我也要有时间陪陪他的。”邵楚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反而是季绥在一旁甜滋滋的，一脸柔意的看向他。
“齐殊也很想和你一直呆在一起，你每次和我在一起都不理齐殊，他也很难过的。”邵楚顺便带上了齐殊。
凛儿想了想，最后竟然奇迹般的答应了：“那我平时不和爹爹在一起，我听你的话，我陪着齐殊，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邵楚心想别说一个要求，就算是十个我也答应你。
“你要和臭狐狸分房睡！”寒凛一直都看不过季绥一直跟着爹爹晚上睡在一起。
“……我们本来就是分房睡的。”邵楚艰难的答道。他们就算分房睡，可是季绥照样能每天晚上都摸上他的床……
“那我不管，你要换门锁，让他进不去！”寒凛不管季绥万变的脸色，照样要求邵楚这样做。
齐殊不敢说话，心想为什么防季爹爹跟防盗贼一样啊……齐殊想劝劝寒凛别为难邵楚，可是脑袋刚一抬就重重的又难受的晕在了桌面上，齐殊的脑门很痛，他难受的闭上眼睛，可是却把其他三人吓到了。
邵楚摸着齐殊的脑袋：“齐殊你没事吧？很痛吗？……”
齐殊正想说话，却又晕倒在了邵楚的怀里。寒凛也吓坏了：“……所以我就说不能让他跟着我练武，你看他吃个饭都能晕倒的！”邵楚让寒凛和季绥自己吃饭，他抱着齐殊就想先把他放在床上让他睡会儿。
季绥拉住想要马上跟去的寒凛：“吃你的饭。”寒凛一时走不了，就乖乖坐下跟季绥吹胡子瞪眼。
邵楚刚刚才将齐殊放到床上，他就睁开眼了，眼睛一片清明：“小楚爹爹。”邵楚见他没事，心想齐殊已经晕习惯了，大概是有些贫血吧？
“你睡一会儿吧，待会儿你睡醒了我再给你热饭吃，多休息一下就好了。”邵楚仔仔细细的将齐殊盖着，就想出去。不料衣角却被齐殊的小手给死死攥住。
邵楚回过头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直到那双小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
季绥见邵楚又回来了，才问了句：“齐殊睡了吧？”邵楚点点头，给寒凛夹了菜：“多吃点。”
寒凛心里有些担心齐殊，可是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他要进去看看他，只好闷着吃饭。
邵楚坐着，愣愣的看着季绥。季绥感受到那束目光便转过去看着他，问道：“怎么了？”邵楚没出声，似乎在想着什么，季绥以为邵楚要放弃之时，邵楚却突然伸出手来抱住季绥。寒凛的眼皮一跳，邵楚的嘴唇已经吻住了季绥的嘴。
不止寒凛，就连季绥也惊呆了——
“很奇怪吗？”邵楚红着脸坐了回去，见寒凛看直了的眼，连忙道，“你吃你的饭。”
寒凛嘴角还留有几颗饭粒，很现言的挂着：“……爹爹，你……”说完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往下说了，因为邵楚的脸火烧式的红。
邵楚随后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别对季绥有偏见……而且……我就算亲他也是正常的事情。”说到一半住了口，邵楚用余光看了眼心满意足的季绥，又暗叹了一口气。
季绥伸手在桌下握住邵楚的手，调笑道：“刚占了我的便宜就害羞啊？”邵楚倒是没像平时那么抗拒，虽然红晕都一直染到了耳廓了，可是他也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复，“恩。”季绥听到这话之后大喜，手自然而然的往邵楚大腿内侧摸，见邵楚也没有多排斥，就更是大胆起来。
寒凛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自己爹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眼不一会儿就没了焦距，失神好久。寒凛的眉头一皱，“刷”的扔过筷子朝着季绥那里，“不许耍流氓！”
季绥轻而易举的只用了两根手指就将那双筷子给接下，道：“功夫还不够深。”
寒凛负气似的埋低头，见邵楚眼神微微闪动，这才不情不愿的又再次坐下：“我爹爹说要让我和你好好相处……所以我不想和你生气。”
随后见邵楚满溢出来的笑意，寒凛转过头——
……爹爹高兴就好。
邵楚见季绥在他身旁睡下，长睫盖下一片阴影，没了平日里的常态，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安睡的婴孩。邵楚望着映着月色的窗子，心里惴惴不安。
齐殊需要救治……他现在患的虽然不是病，可是却也威胁着他的生命。他身上附着上的那个女子随时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那时他见到齐殊用手掐住他的脖子之时，看见的是被狰狞的表情弄的面目全非的齐殊的脸。不是平日里那个乖巧腼腆的齐殊……那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怨意深存的怨灵。邵楚苦笑一下，都不知道那时他是怎样平静下来试着和那样的齐殊交谈的。
齐殊再次硬摔在地上之时，他就看到了那女子出现了。熟悉的眉眼，却是面露凶光。
“他活不久了。”女子抱起齐殊，状似温柔的抚摸着他。邵楚一下子腿软了：“……我应该见过你。”
女子淡淡的看他一眼，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凶戾之人不是她一般：“我是与你见过一次。”
邵楚嗓子发干：“你的目的是什么？”此间他的眼睛也不敢离开齐殊，齐殊被那女子抱在怀中，女子的手指甲轻轻的划过他的脸颊……邵楚怕她会冲动下将齐殊杀死。
“这孩子是被我养大的……他自出生时本就不该存活，可是我救了他。所以他整个人都是我的，我和你一样都是死过的人……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而我要的，你都已经预先得到了。”
邵楚全身发冷：“……你养大他就是为了占上他的身体？”
女子浅笑：“我还有余愿未了，所以我必须要一副身体。”邵楚慌张道：“你别动齐殊！”
“我也不想动他，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可是除了他我又没有其他的身体可选。如若是你，你会舍得将你的身体借给我一天吗？只要我了了这个心愿，我就会自动离开。”
邵楚直愣愣的看着她：“……你说真的？”
女子轻声道：“我曾经爱过一个人……而那人却从不以正眼看我。最后我被逼嫁给一个我并不爱的人，于是我选择了死亡。在死之前，我在日夜思念中度过了一段很漫长的岁月，而那人却从没有来探望过我。现在他已经成亲了，我很怨也很嫉妒。我将一切都倾心于他，而在我死后他却能依旧幸福，我觉得很不公……所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再最后见他一次，我想要和他谈谈。”
邵楚眼盯着齐殊：“……你把齐殊放开……我的身体可以借你。反正就像你说的一样……这副身体本来也不是我的，所以我也没有资格拒绝你。”
女子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我或许会用这副身体做我最想做的事，我想杀了同那人成亲的人，我想让那人体会到失去重要东西的痛苦……我做这种坏事也可以吗？”
邵楚虽然心乱乱的，可是倒也没有失去理智：“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别这样做……有些人感情藏的很深的，或许他也时不时会想念你，只是不会明显提及罢了……所以，别杀人。”
女子突然笑出了声，眼睛里满是诚恳：“那好，我答应你。”
第43章：一生（二）
齐殊睡在床上苍白着脸，寒凛凝视着床上的这人，心想：哼，弱成这样还要习武？……
随后寒凛就伸出手去扯了扯齐殊的脸蛋，齐殊被那动静弄醒了，迷糊了一会儿之后，就问寒凛：“凛儿……小楚爹爹呢？”齐殊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半醒半睡间混混沌沌的，似乎……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
寒凛见齐殊盯着自己的手看，就奇怪了：“你怎么了？不会是使不了力气了吧？”齐殊则迷茫的看着寒凛，随后又默不作声的捏捏拳头，倏地就看见自己的指甲缝中居然有红色的血液。一时间齐殊惊骇不已……难道之前的都不是梦？！
“季爹爹呢？！凛儿……小楚爹爹和季爹爹呢？！”寒凛见齐殊突然叫出了声，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到最后甚至有些嘶哑。
“……别叫，你别叫，别慌，我去帮你把臭狐狸叫过来。”凛儿见齐殊的脸色全变了，也自觉的没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便跑出去找季绥。齐殊则坐在床头发着抖，手脚毫无力气，全身都虚软无力。
在这个时候，齐殊才有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指甲中的血……是小楚爹爹的……！
季绥赶到的时候齐殊正呆立的流着眼泪，见他过来了，连忙擦了擦泪花颤抖的叫道：“季爹爹……小楚爹爹哪去了？你赶快去找小楚爹爹……我……我不是故意的……”
季绥放轻了声音，安慰他道：“别慌，小楚今早说他让人帮忙帮你们买了几本书，现在去取了，一会儿就能回来。”怕是齐殊太紧张了。
齐殊摇晃着脑袋，泪蒙蒙的：“不是这样的……季爹爹，小楚爹爹跟人走了，都是我害的……可是我不是故意的……”
季绥也楞了一下：“跟谁走了？”
齐殊瞪大眼睛：“是一个姐姐……她已经死了，可是却将小楚爹爹叫走了。”齐殊伸出自己的手给季绥看，“……我昨天……想要杀小楚爹爹，你看，这是小楚爹爹的血……”
季绥沉思半刻，“他们去哪了？”
齐殊捂住脸摇头：“我不知道……”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赵文舒。”季绥楞了一下，“你刚刚说什么？”
齐殊头疼的厉害，可是这个名字却突然窜入他的脑袋里，他情不自禁的就说了出来：“赵文舒……叫赵文舒……”
齐殊忽然明白了以前的一切……为什么他这个从出生起就被丢弃掉的孩子，却一直没有被饿死，也没有被欺负过……原来——
季绥听到这个名字如被定住一般，这个名字很久都没被提及过了。赵文舒……赵文戬的妹妹。死了很多年了，可是季绥却不知道她根本没有走……
一想到这里，季绥忽然站起了身，往外跑去……
凛儿抱住齐殊缓缓的问：“爹爹他怎么了……？”
齐殊呜咽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想杀小楚爹爹，可是这不是我的本意，我……”齐殊想到了他的名字……是赵文舒为他取的。
第一个温柔待他的人，不是邵楚，而是赵文舒……虽然那是有目的的。
寒凛沉默半饷：“只要爹爹没事，我就原谅你。”齐殊依旧抽噎的哭着，“凛儿，对不起。”
邵楚站在一汪湖水旁，怔怔的望着远方。
“为什么到了这里？你以前喜欢的人隐居了？”邵楚开口问道，他之前被那女子附着在身体上带到了这里，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见身旁竖着一块石碑，雕琢着巨大的一个“净”字，看样子已经有一些年头了。而周围寸草不生，看着悲凉不已。
女子依旧附在他的身体上，所以两人说话皆是出自这个身体，看起来竟可笑不已。
“我犯了错，可是我又想干净的走，所以我到了这里。邵楚，这里这个湖单名一个‘净’字。也就是能洗净人生前所犯的各种错事，之后就能去到她该去的地方。”
但是这种解释邵楚却听迷糊了：“……是投胎吗？”可是不是有地府吗？
“是啊，来到这里的都是悔过的灵魂，我只要下去了，出来后我就会把一切都忘记，然后就会有地府的人来将我接走……当然你也是一样。”邵楚听的心慌慌的……可是那女子依旧继续说着话：“我们一起下去吧？”
邵楚的身体被她控制着，下一刻竟下了湖。邵楚一惊，连忙叫道：“不行啊！快点上来……”
女子反而如了然一般：“这具身体本来就不是你的，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们完全可以一起走。”
“可是你不是还在等人吗！？……别再走了，上去……！”邵楚突然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痛，痛楚从脚底蔓延到身体各处，如同被几千只小虫一起噬咬一般……
女子的意识盖过了邵楚，这具身体就只能由着她往湖心慢慢走去。赵文舒感觉到邵楚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了，大概是因为痛苦太过巨大而放松意识了。
赵文舒站在原地不动了，看着这副躯体慢慢的流出血。这个湖是留给死人的，新鲜的下去，只会被侵蚀……
赵文舒在等一个人，她要让季绥亲眼看着邵楚死。而她也成功了，季绥循着她故意播散出去的气息赶到时。他就看到邵楚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湖里，水里有隐约的血迹。季绥顿时大骇，这个湖……！
他看见邵楚缓缓的侧过身，对他幽幽的一笑：“季绥，你来啦。”
“赵文舒！”季绥几乎是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完就想要往湖里跳，不料刚接触到湖面就被一道光层给弹开了。
“赵文戬给你的？”竖在湖边的是一枚镜子，是赵家家传之物，本应该在赵文戬手里了……原来赵文戬早知道她妹妹没有去投胎。
赵文舒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季绥竟什么也不顾，用尽全力试着从那层亮光处进来。
“如果你是想劝我去投胎，你就省省吧……仙鬼殊途，邵楚也是死人。”季绥听后也只是吃了一小惊……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寒凛哭着让邵楚滚，原来是这样……
季绥全身蒙上一层淡橘色的光，慢慢的颜色变深，最后猛然一扩散就突破了那层浅光。季绥跳入湖中时手臂和后背上都是强制侵入进来造成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血肉模糊。
邵楚意识很淡，他恍惚间觉得像是听到了季绥的声音。待到他抬眼看去时，就看见了季绥血淋淋的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