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信,当然信。”
“阿济格哥哥也是信我的,对吗?”多尔衮看着阿济格。
阿济格忙道:“我信的。”
“那就好。”多尔衮神情冷毅,“我们一定可以保护额娘的。”
多铎似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些许笑容。
多尔衮又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找个人。”
“我也去。”多铎积极道。
“我一个人去,你们不要跟着我。”
多铎虽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得哦了声。
送走多铎和阿济格,多尔衮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打算再去见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阿济根。既然她是始作俑者,那她必然是有秘密的。
来到阿济根住所,多尔衮已经跨进了院子,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身子一侧,立马躲到了墙后,死死地盯着院中。
因为,他看见了皇太极。
皇太极正在跟阿济根说话。
25、血脉相连情更深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多尔衮觉得很冷,连血液都变得冰冷,凝滞不动,不再流淌。
德因泽已经死了,但还有人跳出来告状,那就是说明,这背后有人操纵了。
负责调查的都是他正白旗下人,此刻他又在同告发者密语,这幕后者不是他,还能是谁?
代善倒下,他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一直都包藏祸心,为了打败代善,无所不用其极,附带一个大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尔衮冷笑。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从阿济根嘴里套话了。
他最后瞥了一眼,转身离去。
而那边皇太极全神贯注在与阿济根说话,并未注意到有旁人进出过院落。
“真是没想到四贝勒回来找我呀,真是不甚荣幸。”阿济根盈盈一拜。
“我来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
阿济根笑靥如菊:“是为了大妃的事吧?”
“你的胆子很大。”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好,那我也希望你能对我实话实说。”皇太极冷冷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阿济根笑容僵了一僵:“没有人指使,我只是看不惯大妃对大汗不忠。”
“你的住所离大妃那么远,她的行动你怎会知道?必定是有人告诉你的,不要告诉我你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对我撒谎是没有用的。”
“没有人告诉我,我就是知道了……”在皇太极严厉的语气下,她说话完全没有底气。
皇太极咄咄逼人:“你以为你把这事揭发出来就一定对你有好处吗?诬告大妃的罪名可是很重的。”
“这是真的!大妃她真的跟大贝勒经常来往!我没有诬告她!”阿济根急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真相,只有人们想要的结果。”
“可是……我……”
“你以为这就立功了?你以为你替那人隐瞒,将来出事了,他能护得住你吗?你惹的是大贝勒和大妃,父汗跟前最宠爱的两个人。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我没有想着要立什么功……”
“到底是谁跟你说的?”
阿济根已没了继续和皇太极对话的勇气,头一低,轻声道:“是哈达格格。”
居然是莽古济?
皇太极错愕不已,尚有些不信:“哈达格格怎会与你说这些,你是想栽赃给她吧?”
“没有!”阿济根慌忙辩解,“是有次哈达格格来找大妃,无意中发现的,她……她就找了我来……唆使我告诉大汗……”
“唆使?你这是摆明了指责哈达格格的不是了?哈达格格是什么身份,怎能由你来定罪?”
阿济根被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的,四贝勒,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了……我……”
皇太极低头看了她半晌,挥手道:“行了,我今天来找你,你谁也不许说,否则我定不会饶你。”
“我知道了。”
“以后也不准再嚼舌头,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离开了阿济根处,皇太极立刻去了莽古尔泰家。如果这事是莽古济做的,那必定和莽古尔泰脱不了干系。
一见到莽古尔泰的面,皇太极就觉气氛不对,他一副特别热情的样子,一看就非常古怪。
“老八,你来了啊,快里面坐。”莽古尔泰抱着皇太极的胳膊就拖进了屋。
两人坐定后,皇太极开门见山:“五哥,二哥出事了,你知道吧?”
“哪件事啊?”莽古尔泰还装了一下。
“就是他跟大妃的事。”
莽古尔泰拍了一下脑袋:“这事啊,知道知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二哥他真是糊涂啊!”
“那五哥知道点什么内幕吗?”
莽古尔泰讪笑:“我那会知道什么内幕啊,老八,我你还不了解吗,我这脑子,大一点的事,就想不过来了。”
皇太极敷衍地笑了笑:“能帮我叫一下莽古济吗?我像问她些事。”
莽古尔泰脸色微变,犹豫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命人去传莽古济:“老八,这事都发生了,你就不要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吧。”
四大贝勒中,莽古尔泰虽与皇太极感情较好,但还是有些顾忌,不敢完全坦诚相待。
“五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凡事总有个由头,得把脉络理清楚了,才能看得更明白。”
皇太极严肃起来,即使是较他年长的莽古尔泰也不得不屈服。
“是是,老八你说的对。”莽古尔泰摸了摸脸,应和道。
两人说话间,莽古济来了。
“四贝勒找我呢?什么要紧事啊?”莽古济喳喳呼呼地进了屋。
“就是二哥的事,我听到个传闻,说是你让阿济根向父汗告密的,有这回事吗?”
莽古济一听,眼一瞪,手插着腰,嚷了起来:“那个小贱人把我给卖了?这可是她的主意,她还指望着靠这飞上枝头做凤凰呢。”
本还想遮掩这事的莽古尔泰使劲向她使眼色,又晃脑袋又咳嗽。
“干什么?”莽古济冲莽古尔泰吼了一嗓子,“阿巴亥那不要脸的,父汗还没死呢,她就急着巴结大贝勒,她眼里还有父汗吗?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莽古济!别疯言疯语的!”莽古尔泰出声阻止,毕竟阿巴亥还没有论罪,这些辱骂大妃的话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难保不会出事。
但是莽古济头脑简单,根本不会考虑那么多,见莽古尔泰骂她,立刻回嘴:“吼我干什么,当初告密时,你不也连连说好吗?现在又来骂我!”
莽古尔泰又气又无奈,拉着皇太极道:“老八,你别理她,这没见识的女人。”
“我怎么没见识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莽古济撒起野来,扑到莽古尔泰身上,揪着他的辫子。
皇太极差点看傻了眼,忙上前把两人拉来,对莽古济道:“五哥也是为了你好,你看不惯大妃是一回事,但这么一来,你不是把二哥也害了吗?”
莽古济如梦初醒:“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她又对莽古尔泰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你还不快出去!”莽古尔泰怒道。
莽古济又被他训了几句后,一边嘀咕着一边离开。
莽古尔泰咳嗽了几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老八,她是个没脑子的,你别在意。”
“不会。”皇太极笑笑道,“前几天乌尔古岱还来我这闲话,跟我抱怨了几句,说总是和哈达格格吵嘴,总把他气个半死。”乌尔古岱是莽古济的丈夫,是哈达贝勒孟格布禄的儿子,也就是莽古济哈达格格称呼的由来,他也与皇太极交好,经常来往。
“其实……”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
皇太极明白,继承人这个位置谁都想坐,即使是莽古尔泰,也不例外,谁先坐在上面,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哈达格格太鲁莽了,五哥你还是好好管管她。至于二哥和大妃这件事,都还有很多变数,不好说。”
“不会吧,父汗能咽下这口气?”
皇太极上前拍了拍莽古尔泰:“五哥,我俩自幼就相互关照,总好过其他兄弟,我可从没把你当外人。以后你要做什么事情,最好能和我商量一下,你这一手可把我也弄得措手不及啊。”
其实再清楚不过了,莽古济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受了莽古尔泰的默许,可能还有鼓励。
莽古尔泰脸色难看地笑着。
“我们做事得讲究一击必中,这事情若是做了半吊子,可是会坏大事的。”
皇太极一席话把莽古尔泰说得心服口服,也不把皇太极当外人,拉着他道:“是啊,老八你说得对,我这脑子就是转不过你,以后有事我都先来和你说。”
皇太极笑着点头,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皇太极才说要走。
他对这一次谈话非常满意,不仅了解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又向莽古尔泰示了好,还有一样,是抓住了莽古尔泰的把柄。
做一件事,要获得多倍的利益,这,是皇太极的处事原则。
入夜,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只有一个人还醒着,就是多尔衮。
他先是睁着眼睛张望了四周,确定所有人都睡下了,没有半点声音。他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家,没有惊醒任何一个人。
借着月光,他一路小跑着。
夜晚的很大,吹得耳边只听到风掠过的呼呼声,多尔衮收拢了衣襟,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他低着头,跑出了家,跑出了城,一直跑到河边才停下。
他跑得急了,缓不过气,扶着一棵树直喘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
月夜寂静美丽,水面倒映着圆月,明晃晃地在河中摇曳。
但是多尔衮不是来欣赏着月色的,他走到河边,咬了咬牙,脱下最外面一件袍子,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26、血脉相连情更深
三月里的河水冰凉刺骨,多尔衮闭着气,整个人浸泡在水里,寒冷刺激地他睁大了眼睛,一个个水泡从他嘴角冒出。
直到他实在憋不住了,哗啦一声从水里钻了出来,一个哆嗦,差点没冻得昏厥。
他上半身趴在岸上直喘气,下半身还浸在水里,任由这冰冷的寒意在四肢百骸中游走。
不啻于一种酷刑,寒冷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呼吸变得短促无力,肌肤的触感逐渐麻木。
终于,他觉得撑不住了,双臂一撑,想从水里出来,但手臂因寒冷而乏力,又一次摔在了水里。
尝试了几次,才勉强爬上了岸。多尔衮缓了口气,披上外套,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他比来得时候跑得更快,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机械的摆动着,已经管不了是否会惊醒到其他人,冲回屋子,一头栽倒在床上。
额尔德尼等人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还未告知努尔哈赤,他们就先去找了皇太极。
这一次来的不单是额尔德尼,还有扈尔汉。
佟佳扈尔汉的身份虽不及宗室,但也远超一般大臣,因他屡立战功,被努尔哈赤赐号为“达尔汉虾”,“达尔汉”是蒙古语中“勤劳”的意思,“虾”则是侍卫,因此也被称为虾阿哥。他备受努尔哈赤宠爱,其一度被列为四大贝勒之下的五贝勒,甚至高过其他小贝勒、台吉们。
“阿济根说的基本都是真事,不过他们也很小心,也只是偶尔见见面,送点东西。”扈尔汉说。
额尔德尼对皇太极道:“四贝勒,你怎么看?”
皇太极斟酌片刻,问道:“他们是谁主动挑起的?”
“是大妃。”
皇太极哦了声,又不说话了。
几人互相看了几眼,扈尔汉问道:“四贝勒,你有什么顾虑?”
“我担心父汗顾念与大妃的情意,把此事轻罚,也让二哥就此逃过一劫。大妃得盛宠将近二十年,自从她来了后,你们看父汗还对哪个女人动过心?对父汗这样一个历经沧桑的人来说,只要不动我大金的根本,其他什么都比不过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你们千万不可小瞧了这一份感情。”
“那就把他们的罪名坐实吧。”济尔哈朗说道,“我可不信大汗会那么大度。”
皇太极微微颔首,又道:“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大贝勒。既然要做,那我们就再加一点父汗对他的恶劣印象,你们去和父汗说,是二哥主动的吧。”
几人正商议着,皇太极的侍从安达里来通报说岳托来了。
安达里是叶赫部归附后跟了皇太极的,与敦达里年龄一般大,也是个贴心能办事的。
皇太极对岳托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是等了很久的样子,他对其余人道:“你们先走吧,从后面出去,不要让人看到。”
众人纷纷离席,分别离开,避人耳目。
岳托一脸的惆怅,他一进屋一看到皇太极,立刻快步上前:“四贝勒,你看我阿玛的事该怎么办才好?”
“你别急,先坐下。”皇太极安慰他,命人沏了一杯茶。
岳托一坐下,也来不及喝茶,就说开:“阿玛也真是糊涂,居然做出这种忤逆的事,我要是早点知道,一定会劝阻他的。”
“你阿玛他自己怎么想?”
“他在家愁死了,这两天都唉声叹气的,因为禁足也不能出门,一些小事都交给我办了。”
“让你阿玛宽心,我相信父汗终究还是疼爱你阿玛的。”
虽然岳托总爱跟着皇太极,但他毕竟是代善的长子,而且性情耿直,许多事情无法与他坦诚。不过,但凡有什么事,岳托想找人商量,第一个就会想到皇太极。
“四贝勒,依你看,我阿玛这次有没有脱困的法子?”
“你阿玛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
岳托的表情有些难堪:“阿玛虽然没直接承认,但听他的口气,恐怕是有的。”
真是个实诚孩子。皇太极心道。
“最重要的还是顺着父汗的心意。”皇太极开解他道,“让你阿玛多和父汗求情,把自己的罪名说轻点,把罪过推出去,毕竟是亲骨肉,父汗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来为难儿子的。”
岳托听着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还有,想要瞒肯定是瞒不过的,不如向父汗坦白,说不定父汗还会原谅他。”
看着岳托一副受教的样子,皇太极心中感慨万千。自然不会把内心真正的想法告诉他,只能诱导他,让他按自己的意志去做事。
代善和阿巴亥偷情的罪名,必定是逃不掉了,以努尔哈赤对阿巴亥宠爱的程度,如果代善把责任都推给她,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但代善本身又是个怕惹事,爱贪小的性格,就算皇太极不教唆,恐怕他也会推脱责任。
送走岳托,皇太极独自坐在那里思索。
扳倒代善的计划,他是有的,且在酝酿实施之中。代善与阿巴亥的关系没能提早发现,实在是不应该,简直可以说是无法容忍的失误。如果这个把柄能让自己来好好运用的话,绝对会更加致命,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