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在外面吃吧今天。”
“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寿司?”
“去死,小日本的东西吃了烂肚子。火锅吧。”
我说:“大热天吃火锅你有病。快点下来,我在火锅店等你。”
热天火锅店生意不怎么好。偌大的打听熙熙攘攘就做了几桌人。我点了好多东西又等了好久才把猛子等下来,他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拖着拖鞋,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一屁股坐我面前,拿着筷子就开吃,我说:“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他环眼四周:“我又不找媳妇,注意形象做什么。”
吃完火锅之后,我是在受不了他那头乱发,将他扔在理发店自己先回家。他做事特别磨蹭,我差不多快睡着了他才回来,在楼下大声喊我名字。我从窗户伸脑袋朝下望,他将手团成圆放嘴边朝我吼:“我没带钥匙和电话。”
我又去给他开门。到有灯光的地方我才伸手摸了摸他头发:“你这是剪了?”
“减了点,烫了。好看吧。”顿了顿:“差人家两百块钱,你明天给人家送去。”
我盯着他那头比鸡窝还鸡窝的头发,问:“你这鸡窝多少钱。”
他不乐意:“什么鸡窝,这是最潮流的头发,可贵着呢。”朝我伸了五个指头:“这个数。”
回房我直接睡觉,他心情大好,对着镜子有折腾了半天他那头鸡窝,又打了会儿游戏,等他上床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那天我做了梦,梦到一个特别温柔的男人朝我伸出双臂,虽然看不清脸,但意识告诉我,他是我爸爸。然后情节一跳,梦到徐家军。然后就醒了。
看眼时间,八点,还早,准备再睡会。电话响,我妈打来的。我迷迷糊糊接电话,她在那头有一搭没一搭问了些废话,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有什么事想给我说。想我妈这种干练的女人一向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从来不会这样。我直接问:“你有事说?”
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说:“没事,就关心一下你。好了,我挂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电话就被她掐断了。我疑惑着,翻了个身,刚好看到猛子那头鸡窝,又翻了回来,心理面搅得慌,想了阵决定还是打电话过去问问。电话刚拿在手上,又有电话进来,还是老妈。
我按了接听键,喂了半天她那边都没声音。我以为信号问题正准备挂了给她打过去,她开口用比平时小上一倍的声音说:“我决定和徐叔叔结婚了。”
这下轮到我沉默了。她在电话那头慌张起来:“小北,只要你不乐意,我就不结。”
我脑子一片红白,对电话说:“管我什么事。”自己掐了电话。起床,看什么都不爽,一整天毛闷得厉害。不管做什么都弄得震天响。
第30章
猛子以为我吃了炸药了,不敢招惹我,窝在电脑前头打游戏。我看着也不舒服,干脆到街上溜达去。刚好遇到两个人在街心公园特亲密的接吻,我控制不住情绪冲到他们面前大吼:“你们有把朋友放心上嘛?有把别人放回事儿嘛?什么都不说就在一起。好好好,祝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小四和白琳瞬间弹开,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小点恐惧。小四用内疚的眼神看着我:“小北,我和白琳打算稳定了再给你们说的。”
白琳皱了皱每头,有些不高兴:“易小北,你毛病啊。我们在不在一起关你屁事啊。你发什么火啊。”
我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扭头狂奔起来。一路奔到河边,站在河边呐喊,引得周围人不停回头看我。燥热,真的燥热。我站起来“扑通”一声跳入河里。立马有不少人围上来,叽叽喳喳开始说。跟在我身后立马又有三两声“扑通”声下来。我从河里浮起来,很快游到岸边。
跟着我跳下去的人看着我。我说:“我热,游泳。”
旁边人看是对我指指点点,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眼神中充满鄙视。有很多人异口同声说:“神经病。”
我又沿着路跑。如果是平日里别人做出这种事,我也一定会和那些人一样,露出相同的语气和相同的动作。虽然我不知道我做些什么。我就那么一直在街上转悠,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可是忍不住老妈的话在我脑海中一遍一遍的过。
转悠到晚上,我又转回家。在楼下抬了箱啤酒,觉得不够,拿了几个二锅头,抬着上楼。
猛子看我回来,小心翼翼对我说:“小北,有吃的么?”
我说:“没有,只有酒。要喝过来,不喝拉倒。”
他看了我一眼,退了游戏,走过来开了瓶酒哗啦啦灌了大半瓶进肚:“喝。喝死一个算一个。”
我和猛子一天都没吃东西,很快就上头。一上头一开始说胡话。我告诉他说:“猛子,你知道吗。我都还没来得及叫我亲爸一声,现在我又有爸了。那家我不想回了,一点也不想。”
他伸手搂住我肩膀:“哈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家了吧。我有两个妈,嘿嘿,你有两个爸爸。我们都不回家了。”
我符合着:“对。不回家了!我们浪迹天涯去。”
他朝我嘿嘿笑:“我带你去西藏,哪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以后,你就跟着我,有我猛子的就有你易小北的。”
我也哈哈笑:“好!有我易小北的,就有你猛子的。”
喝过了,吐得一塌糊涂。然后缠绵,我说我满足你在上面,于是猛子在上面被我进入,纠缠好几次,弄到浑身粘糊糊,没力去洗,直接睡着。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猛子抚摸我的耳,然后重重一声叹息。第二天醒来,头给炸了一样,胃翻江倒海的难受,跑去厕所又吐了一次。出来躲在阳台角落晒太阳,电话响,猛子他爹。接完电话,我猛的站起来,脑袋还晕,重重摔了一下,揉揉腿又爬起来去摇猛子:“猛子猛子,醒醒醒醒。”
他被我摇得难受,跳起来冲去厕所,干呕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站起来用水漱口。我抱着他的衣服摔在沙发上,自己也快速把衣服穿上。边穿边说:“快点出来穿衣服,刚才你爸打电话过来,说是你奶奶不行了。让你快过去。”
猛子从厕所出来,愣了一下,急慌慌望自家身上套衣服:“真的?”套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你刚才说我爸爸,他怎么会有你电话。”
我哑然看着他。他瞪了我一眼,把剩下衣服穿好,脸不洗,牙不刷朝外面跑。我随手拿过包,从后面跟上。脑袋昏昏沉沉,这两天事真多。
我们按照猛子他爹给的地址去了中心医院,在抢救室门口看到陈堃。猛子冲上去着急问道:“奶奶怎么样了?”
陈堃看了眼身后的我,走到我面前:“同学真是麻烦你了,这里没你事,你先走吧。”
我又看了眼猛子,猛子眼睛死死盯着抢救室那盏红灯上面。头天酒还没醒,进了医院闻到那股味,更是难受,我朝猛子背影说:“我在外面等你。”又看了眼陈堃,朝他简单告别。
走出医院大门前,我又去厕所吐了一次。空腹喝酒太伤胃,吐出来的东西里面夹带些血丝。出大楼我转身去外面药店买了盒斯达舒吞了下去。又在医院逛了会,想打电话给猛子,想着他肯定不方便接。索性在大楼下等他。
等到中午,他和陈堃一起出来。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很平淡过来对我说:“你先回去,我晚一点回来。”
当晚,猛子没回来。第二天,也没回来。我买了些东西去医院,问护士那天动手术的老人家住哪个房间。护士做了简单询问,查了一下对我说:“那天早上做手术的是个小姑娘。”
我悻悻回家。打猛子电话,关机。找小四们几个询问,没有一个知道他去什么地方。后来我打陈堃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很平静的说:“同学,谢谢你啊。以后呢,你和我家陈卓还是少联系的好。”
和他一起差不多两年,一下子屋里少了一个人,还是有些不习惯的。猛子的东西还留在家里,他的贝斯、吉他。还有他玩的游戏的图标还在电脑桌面上。
我想,他是回家了。能和父母在一起很好。也就没找他了。
我妈和徐家军的婚礼定在八月,刚好暑假。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没去,我妈知道我不回去,在电话那头梗咽了。我听她声音难受,很快挂了。我窝在家里面两个礼拜,觉得难受,决定出去走走,那一走,走了很远,去了西藏。
本来是没想去那么远的,只是报了团去了四川九寨沟,那里风景美得一塌糊涂,日夜温差大,随处看得见穿着藏袍的藏民。想起猛子说过那离神最近的地方,从九寨沟下来,直接坐车去了西藏。
路很不好走,窄就算了,弯道还特多,从来不知道晕车感觉的我终于享受了一次这种待遇。那感觉,比喝酒醉了还难受。而晕车就算了,离西藏越近,我高寒反应越严重,刚到西藏立马送医院挂氧气。就这样在医院呆了三天,情况才稍微好点。
第31章
我坐着人力车在拉萨转悠,会看到朝拜的人每走一步磕一个头围着布达拉宫祈福。人力车师傅告诉我,他们大多都不是拉萨人。从西藏其他的地方,这这样跪着过来的。我没法理解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却深深被他们感动。
哪儿有不一样的天,不一样的地,不一样的文化和不一样的人。
我顺着路走到一条河,河水清澈,倒影出蓝天和滚动的白云。有喇嘛沿路念经经过。我席地而坐,大口大口呼吸。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旅行。没有相机,没有画板,就这样一个人,走走停停。
然后坐车去了日喀则。去雅鲁藏布江、去扎什伦布寺,也到珠穆朗玛峰下仰望过。我在山脚遇见一个汉族女子,她跪在地上,虔诚的祷告,然后换上登山服开始攀登。
有认识她的人在私下议论她的事。说她和她丈夫都是喜欢登山,最大的梦想是登上珠穆朗玛峰,三年前,她的丈夫在攀登过程中遇到意外,葬身雪上之后。她幸运获救,从那之后,每年她都会来攀登。她曾经说,她会一直攀登下去,为了吊念亡夫,也为了完成心愿。
我仰着脑袋往上看,看不见山顶。半山之上白雪皑皑,我直了直身子,毕恭毕敬朝着这巨大的坟墓鞠躬。
返回拉萨,我扑拿着明信片想写点什么,咬着笔头想了很久,终没法下笔。将它放回荷包里,突然想回家一趟。
有时候,想清楚一件事就是想清楚了。就像卡壳的脑袋突然一下灵光了一样,没有前兆的。坐在回家的车上,突然有种心灵得到洗涤的感觉,庆幸一直不是一个人。
我妈见到我来很高兴,抱着我好半天,松手的时候眼眶红红的。徐家军傻愣愣的站在我妈面前,我走过去,给他说恭喜。这些年,我们母子确实是受他照顾。他措手无策,傻笑了会,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摊开手来,见我没动又尴尬的抓了抓闹嗲,我伸手去搂了下他,笑着说道:“如果你敢欺负我妈,我绝不会放过你。”他只剩下傻笑,连说话的能力也丧失了。
我心里不由觉得好笑,这般一个在商场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还会有这样一面。
婚礼如期举行,我牵着我妈的手,带她走过红地毯,亲手交到徐家军手中。他接过母亲,举行仪式,眼光不时落在男方家属区空着的那个位置,一瞬间,眼神落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笑盈盈的看着我妈妈。
宾客众多,不停的祝贺,每张脸上带着虔诚的笑容,背地里有几个人真正祝福那就不知道了。有人说,他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有人说,我妈道行高深,硬是将正房拽了下来自己扶正。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婚礼上面,蓝天比我忙多了,他忙前忙后,什么都在干,满头大汗。我让他休息会儿,他对我摆了摆手,继续又忙活开来。我见他这般勤奋,像徐家军定时不会亏待他的。而我只是穿着礼服帮忙招待宾客,期间有外地来的客人看着我,笑嘻嘻和我打招呼:“世鸣啊,还记得叔叔不?哎呀,多少年不见了,这么大了。”
徐家军忙过来解释,这是我继子。然后人家问,你儿子呢?徐家军又解释道,忙着,在国外,没回来。
婚礼快结束的时候,徐世鸣胳膊上挂着个洋妞过来,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听说他在国外一直混得不错。徐家军高兴得跑过去抱他,激动情绪不亚于我妈见我。我跟在我妈身后也走了过去,他送出礼物,笑着祝福他们新婚快乐。我妈用胳膊拐了我一下,我才板着张脸喊他:“世鸣哥。”
他回头看我,眼睛一弯:“小北,长得那么漂亮了。真好看。”我听着浑身不舒服,怎么也觉得这不是夸男生的用词。
他眼神在我妈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徐家军身上。徐家军拍着他肩膀说:“来就来嘛,带东西做什么。”
徐世鸣说:“我的一切都是爸爸你给的,自然,我的也是爸爸的。”说罢朝身边洋妞往前一推,推到徐家军面前:“如果爸爸你要,她我也可以让给你。我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伤了父子感情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往我们这边看,我妈垮了张脸,我拳头也握着紧紧的,这话如果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我真他妈可以投胎去了。我妈伸手拽住我的手,随即笑起来:“你们好久没见,先聊着。”转身拽着我就走,她手上不了不少劲,指甲都快陷进我肉里。之后,又变得笑脸盈盈的去招呼客人。
招呼完客人我绕到背后看见蓝天瘫坐在凳子上,走过去踢他:“没事吧。”
他腾地做起来,看是我,指了指旁边凳子,又瘫了下去:“妈的,累死我了,比我自个儿结婚还累。”
我坐下掏出烟递给他,给他点上。他想到什么扭过头看着我:“你后爹儿子居然会来,真没想到。你是不知道,年前他爹妈刚离婚那会儿,打电话过来闹得,啧啧。”
蓝天整天跟着徐家军,知道徐家军的事别说比我多,恐怕比我妈知道的都还多。我看着他:“怎么了。”
他坐起来看了下四周,确定隔墙无耳,凑到我脑袋边低声说道:“他回来你小心点,当初他在电话里面说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母女。我当时就想,他要敢动你,我们哥几个肯定灭了他。徐家军又弄了不少钱给他,他才软了点,说徐家军爱干嘛干嘛,他不管,也不会来。今天来,那模样分明就是挑衅,反正我们不在的时候你小心点,我估摸着那家伙没安什么好心。”
我好奇:“不是说他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嘛?”
蓝天呸了一口:“屁,他一直都是他爹养着呢,没他爹有他。你是不知道他给他爹要钱的数,狮子大张口啊。每次都不会少于七位数。这种败家子,也只有徐家军能够养得起了。”
外面有人进来喊蓝天:“蓝天,客人要走了,出来安排车。”
蓝天诶诶应着,直了直腰朝外跑,跑到门边扭过头冲我说:“田益加知道你回来,说明天请你吃饭。记着啊。”
我一回家倒床就睡,浑身累得慌。半夜起夜经过书房,从门缝处看到有灯光,心想这徐家军新婚之夜还那么操劳,里面传出声音,争执声。我好奇,用耳朵贴在门上,听出是徐家军和徐世鸣的声音,疑惑,这徐世鸣不是去酒店住嘛,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扣了扣耳朵,再听,他俩似乎都故意压低声音,听不见内容。
第32章
我刚直起腰后面有人拍了下我肩膀,吓我一跳,回头看是我妈,才拍拍心脏。我妈立马将食指放在嘴唇边“嘘”了一声,拽着我到我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