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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by簿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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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响了六下之后,骆星易关火,盛出一小碗粥,呼唤颜邵吃饭。

饭桌上两人依旧谁也不说话。

骆星易觉得自己其实要求不多,他虽然知道自己喜欢颜邵,但是就现在而言,他只希望每天都能看到颜邵,一个健康的、开心的颜邵,那就足够了。至于更深一层的发展,他暂时还没有想过。他对于现在这种一抬眼就能看到颜邵的生活,很满足。

他傻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避开颜邵疑问的眼神,喝了一口粥。

还不错。

他自我评价道。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谷米都已经软糯了但是坚果还尚有一丝清脆口感,山药、南瓜和番薯的味道夹杂在其中,竟然不显得突兀,反而是勾起一股清甜,再加上苔条的微咸,各种口感混合在嘴里,让骆星易觉得自己十分天才。

不合时宜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自我陶醉。

骆星易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同样错愕的颜邵。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近乎于相依为命的生活,他们鲜少会有客人拜访,除了偶尔会遇见上门推销的人,还有前来送喜蛋或者是馒头的邻居。

但是现在是吃饭时候,谁这么没教养地在吃饭的时候来敲门?

门铃声又响了一次,然后又一次。似乎是在催促。骆星易无奈,只能放下碗,应道:“来了来了。”

他从猫眼里往外瞄,惊讶地发现外面竟然有一堆人,黑黝黝地一片,根本看不清脸。他皱眉扭动门把,一边道:“谁啊……”

尚纶秉尴尬地站在门外,傻乎乎地朝骆星易打招呼:“HI……晚饭吃了吗……?”

骆星易愣了一会,炸毛道:“你来干嘛?!”随即反应过来,又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我跟你讲过?”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记不起自己有对尚纶秉说过这些。尚纶秉不理他,视线越过他看向颜邵,“你好。”

“阿叔你先回去。”骆星易转头朝里面喊了一声,然后把门关小了一点,凑过去在尚纶秉面前,冷声道:“你要干嘛?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然后他发现了站在尚纶秉边上的方向,后者跟尚纶秉一样,同样是一脸尴尬的表情。骆星易对这人没什么好印象,虽然他不是欺负颜邵的直接凶手,但是这不影响骆星易讨厌他。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向,最终还是选择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方向腹诽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没看到而已,一边也学着尚纶秉,朝骆星易身后的颜邵打招呼。

骆星易挑眉,他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然后他发现了另外几个人。有四个是保镖打扮的,身高马大,猫眼里什么都看不见自然和他们挡住了光线脱不开关系。而在他们身前,则站着一个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人物。这人看上去很年轻,带着一副没有镜片黑框眼镜,一身行头都是叫得出名号的牌子,脚上的鞋骆星易也认得,出自德国的一个手工作坊,骆星易曾经在那里为颜邵订做过一双,可惜最后被扔了。

他皱了皱眉,视线重新聚焦在尚纶秉身上,又重复了一次“你来干嘛?”

他下意识地无视了那个男人,他从那个男人身上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人正是沈钧。

不得不说骆星易的直觉确实很强悍,沈钧成天把自己套在一个纨绔子弟的伪装里,却还是被他一眼就看穿了。

尚纶秉犹豫片刻,嘿嘿道:“你别这么小气么,请我们进去坐坐?”

骆星易坚定地堵在门口,骂道:“滚。”又道:“你这家伙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这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喝酒我下次去你店里陪你。”

尚纶秉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求助似的望向身后,骆星易蹙眉,跟着他一起看过去,与沈钧的目光对上。

沈钧正在笑,也不知是在笑什么,这样无目的的笑让骆星易觉得有点冷。只见他抬了抬镜架,上前两步道:“没关系?这可未必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推了骆星易一把,后者没有防备,竟然被他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骆星易扶着墙,站稳脚步,正想发火,却见沈钧看也不看他,而是朝着颜邵笑道:

“是吧,哥?”

第九章

骆星易依旧保持着手扶墙的姿势,呆呆地看着沈钧。

刚才他说什么?

哥?

他在……叫颜邵?

他看了眼沈钧身后的尚纶秉和方向,那两人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再转过头去看看颜邵,后者只是略微有些皱眉,显然对于沈钧他并不惊讶。

这是什么情况?

骆星易纳闷了。他和颜邵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阿叔……”他愣愣地唤了一声,依旧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一直盯着颜邵看,可是颜邵并没有转头看他,反倒是沈钧挑眉朝他望,隐藏在镜架底下的双目中充满了戏谑,“阿叔?”

沈钧又转头去看颜邵,“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侄子?”

颜邵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一些,片刻之后开口道:“是我侄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骆星易有些雀跃,颜邵鲜少说这样的话。他往前两步,想要走向沈钧,却在半途中被尚纶秉拦下,后者正拼命地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过去。骆星易还没有明白情况,只以为尚纶秉和沈钧关系好,却不知道其实尚纶秉是在帮他。

颜邵叹了一口气,“都进来吧。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没有等骆星易发难,尚纶秉和方向就先后挤了进来,一边脱鞋还一边朝颜邵说抱歉打扰了打扰了,没有打扰您吃饭吧啊哈哈?

骆星易有火无处发,是颜邵请人家进来的他也不好再把人赶出去,只能侧身让两人进来,然后干巴巴地道:“没有拖鞋。”

尚纶秉知道他已经在爆发边缘,哪里还敢挑剔,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天热,赤脚凉快。”身后方向也连忙应声道:“对。对。不用忙。”

骆星易稍微舒服了一些,哼哼两声,要去关门,却发现门外还有四个保镖。四个一身黑的大块头堵在门口,正在往房间里张望。骆星易瞬时就炸了:“你们也想进来?!”

他吼得中气十足,尚纶秉和方向站在他边上,被他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两人面面相觑,都有几分无奈,苦笑着往客厅里挪了两步,站在沈钧边上,倒像是两个小跟班。

骆星易吼完之后就想摔门,身后颜邵不轻不响地唤了一声,“骆骆。”

骆星易撇嘴,转过身去,有些撒娇一般地朝颜邵道:“厅里那么小,他们再挤进来……”话还没说完,就见沈钧半转过身,很是潇洒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去下面等着吧。”却是对着门外四人说的。

骆星易满意了,转回身准备关门,却见其中一人往前一步,朝沈钧道:“少爷?我们……”

少爷?

骆星易在心里哼哼,好大的架子哟!

沈钧又道:“没事的。你们去楼下等。没听见我哥说么,挡在楼道里像个什么样子?”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方言特有的翘舌音,这使他给人一种轻佻散漫的感觉,但是门外的四人在听了这话之后,虽然依旧有些不放心,却也不敢再反驳他,乖乖往楼下走。

骆星易“哼”了一声,甩手关门。又听颜邵道:“骆骆,台子上理一下。”

骆星易回过头去,想跟颜邵说粥还没有喝完,却发现颜邵一脸凝重地看着沈钧。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收拾了碗筷,又在厨房搅了抹布,把原本就不脏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厅里另外四人都默契地沉默着,沈钧和颜邵都看着对方,不同的是沈钧是笑得一脸得色,而颜邵却是皱着眉头。尚纶秉和方向依旧站在沈钧边上,两人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

终于还是颜邵打破了沉默,他朝低着头的二人道:“坐会吧。”

方向先反应过来,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站着就好。”尚纶秉紧跟其后,也表示自己不累,不用麻烦了。骆星易像看疯子一般看着两人,见过客气的没见过这么客气的,倒像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他本想嘲讽两句,毕竟他和尚纶秉关系不错,两人平日里说话也就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但他碍着颜邵,后者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他也就不敢多说什么。倒是沈钧笑着开口:“我哥让你们坐,你们就坐呗。”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背后直冒冷汗。

尚纶秉和方向不敢再推拒,连忙拉开椅子,并排坐下。

骆星易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不对劲了。何况他本身就不笨,一个生意人,怎么可能不懂得看人眼色,他不过是在家里就不怎么愿意动脑子而已。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沈钧的身份。

按说尚纶秉在S市也算是个吃得开的人物了,即便只是仰仗着家庭背景在外面混日子,旁人也不得不给尚家一个面子。S市里能让他这么恭敬的,倒还真是没多少个。

沈钧……

骆星易在心里反复念叨这个名字,然后确认自己确实没听过。

呃,等等……

难道是B市的沈钧?沈家的少当家?

骆星易有点冒冷汗,他觉得他好像能够理解一点方、尚二人了,但是同时也有些不敢置信,沈家的少当家会跑到他们家里来?还冲着颜邵叫哥?

不可能……

骆星易想。他认识颜邵这么多年,在他的印象中,颜邵一直都很辛苦,一个人抚养他长大,还要供他出国留学,颜邵甚至连大学都没有念过……

他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颜邵怎么可能会是沈家少爷的哥呢?那颜邵不也是少爷了吗?还这么累?而且颜邵也不姓沈啊……

骆星易有点想暴走,他觉得自己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想什么都想不透彻。他一个人在那里纠结,没有注意其他人的情况,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厅里只剩他和方、尚二人了。

“阿叔呢?”骆星易茫然四顾,发现颜邵不见了。

“他和沈少一起去卧室了,好像是要聊什么事情。”尚纶秉答道。沈钧一走,他又恢复成骆星易认识的那个样子,小流氓一样地把腿翘起来靠在桌沿上,一边抖一边回答骆星易。

骆星易皱眉,他转头看了一眼,卧室的门果然关着。犹豫片刻,最后他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倒不是不担心颜邵,而是觉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绕到桌子的另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沉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方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一副痞子模样的尚纶秉,后者嘿嘿两声,道:“什么情况?我也想问是什么情况呢。”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笑意。

骆星易瞪着他:“别卖关子了。”

尚纶秉见好就收,看骆星易认真起来了,也不再瞒,放下脚端正坐好,双手搁在饭桌上,叹气之后开始道:“还记得上次方向的朋友打了颜邵不?”

骆星易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记?他瞥了一眼方向,示意尚纶秉继续讲下去。

尚纶秉接着道:“那天正好沈钧在我店里,这不是就因为在陪他,我才不在么?没想到就那么一会儿还能出事。”他忍不住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然后才开始讲正题,“我为了处理颜邵那件事,就把沈钧先送走了,结果下楼的时候沈钧就看见颜邵了呗。他丫的……我本来还以为沈钧是看中颜邵了,哦,当然这事我没跟你讲过,怕你担心呢。哎,你别瞪我了……”尚纶秉摆了摆手,“别瞪别瞪啊。我那个时候是真以为沈钧看中颜邵了,正好是他喜欢的那一款呢。结果没想到他今天来找我,说颜邵是他哥……”

方向插嘴道:“他自己查到了你们住在这里,把我们拖过来的。”

骆星易听出了弦外音,接道:“所以其实你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状况?”

“对啊,这不是刚才就跟你说了咩?”尚纶秉说完话,又摆出一副痞子模样,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右脚脚踝搁在左腿膝盖上,一边还一翘一翘的。

骆星易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他本来指望这两人或许还知道一些,结果没想到也只是两个被拉过来的。低头思索片刻,又想起一事,问道:“这个沈钧……是B市的那个?”

他这话问的是尚纶秉,可惜尚纶秉不理他,方向只能代为答道:“就是那位。”

“怎么会这样……”骆星易喃喃道,“他怎么又和我阿叔扯上关系了?兄弟?这不是搞笑呢吗?”

“是啊,太搞笑了!”尚纶秉跟着哼哼,“这要是让人知道我让沈家少爷在我店里打工……”他说不下去了,只能叫唤道:“哎哟喂这太坑爹了啊!”

方向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轻点!”一边朝他打眼色,示意沈钧就在卧室里,让他自觉一点。

尚纶秉轻轻哼了一声,安静下来。

方向的手没有收回去,而是搁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打着不知道是什么节奏的拍子,似乎是在犹豫,半晌之后开口道:“其实关于沈家兄弟的事情……我倒是稍微知道一些。”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

“沈家确实有个儿子,十几年前出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到。算算年龄,还有领养你的时间……颜邵确实都符合。”

骆星易闻言,整了整坐姿,示意方向继续讲下去。尚纶秉也来了兴致,从椅子上蹦跶起来,跑到骆星易边上,抽出椅子坐下,两人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方向。

方向嘴角抽搐,哭笑不得道:“你们别这样,搞得我跟一说书的似的。”

“哎呀,话多!”尚纶秉催促道:“快讲快讲。”

方向无奈,只能理清了思路,徐徐道:“这事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尚纶秉一听就乐了,插嘴道:“还说你不是说书的……看你这口气,哎哟!”骆星易拍了他一下,示意方向继续。

方向白了尚纶秉一眼,接着道:“二十多年前……恩,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他看着尚纶秉道:“难怪你不知道。这事情当时还闹得蛮大的。”

尚纶秉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小,想要反驳,又怕边上的骆星易打他,只能小声抱怨道:“切,倚老卖老。”

方向没有理他,却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那个时候沈家在B市已经很有名了,家里好几个当兵的,也有转向仕途的,混得都不错。不过他们家比较奇怪,或者说比较传统……”他有些犹豫,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他们家跟古时候人似的,还分本家外家,家族里当家的,必定是由本家长子继承。”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顿了一下,朝对面两人咧嘴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神奇?”

尚纶秉很配合地咋舌道:“哎哟我滴娘亲诶……好了感叹完了,你继续。”

“……”骆星易本来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话,却听他这样一句,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之后抬起手,作势要打他,被方向拦下,“他这人就这个样子,越是正经的时候说话越是没分寸,不用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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