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集体给我妈开欢送会,会上,好多人哭得不行。特别是些跟了我妈好多年的老员工,特别舍不得。我妈笑:“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任老总肯定会把公司管理好的。”
徐世鸣笑:“那是自然,阿姨这最多叫做物归原主。”
他发现站在角落的我,走上来对我举杯:“祝你们以后一家四口和和睦睦,美满幸福。”
我听出他口气不善,问:“你还想如何。”
他笑:“没想好。”
我说:“你要的已经得手了。”
他贴在我耳边:“不够。”
我看着他,突然笑。他问我笑什么,我说:“觉得你很可怜。”
第二天听到徐世鸣被打的消息后紧接着听到田益加被拘留。我敢去派出所,在门外刚好遇到蓝天。他见我有些不好意思:“阿姨出院了。”
我嗯了声,朝里面走。本想保释田益加,却告知田益加可能还有其他案子在身,不能保释。
我下意识想打电话给我妈,想了会儿,觉得她现在实在是不易被打扰。又把电话塞回口袋。蓝天追着我出来,说:“小北,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笑:“怎么可能。现在你还是蓝老板,我们只是普通人。闲人有时间,您忙,没时间正常。”
他急得红了脸,不等我说完开门直接上车,坐在副驾驶上。我又说:“蓝老板车在前面,坐我的熊猫实在是委屈了。”
他生气:“易小北,兄弟那些年,你说着话有意思没?”
我说:“没意思,有什么意思。你别忘了你有今天也是我妈一手一脚把你给推上来的。”
蓝天咬牙:“你妈只是病了,还不至于要命。你生气我没去看你妈,田益加爸过世怎么不见得你打一个电话过来。对,你妈生病我确实没去看。虽然不知道徐世鸣用了什么手段让你妈把公司转让出来,但是,你以为徐世鸣这一顿单单只是田益加出头?”
我愣了下:“你说什么?田益加爸过世?什么时候?”
蓝天说:“现在你问什么时候了。他爸癌症住院大半年了,不见得你去过一次。对,我不够哥们,你够哥们。你和田益加到底现在是个什么关系我不问也不管,但是,你又对得起他。他爸后期手术,耗钱不是小数目,他晓得你被你妈赶出来急用钱,硬是从那里面拿了大部分过来给你买车。他爸去世的时候,你妈刚好住院。我说要给你说,他不让,说你已经很乱了,不能给你添乱了。易小北,不就是没去看你妈嘛,你犯得着说那些酸话给我不?”
我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火道:“这些你怎么不早说。你为什么没说车是他买的。”
蓝天很少见我发火,看我这样也有些懵了:“他不让说,你也没问。”
我松开他的手,硬生生用脑袋去撞方向牌。蓝天立马拉住我:“你干嘛。”
我想我真蠢,一直都晓得田益加爸住他家。后来去了那么多次都没发现他爸,竟然都不过问。想起他拿着离婚证突然找我的时候,他说:“我不要我爸了,你也不要你妈了。”那时候,他爸应该是躺在病榻上。我真蠢,蠢死了,白白念了这些年书了。
我呼口气又问:“徐世鸣有是怎么一回事儿。谁让你们动人去弄人家了。”
蓝天皱眉:“你是没叫我们去做,我们看不过。你说你妈打拼那么多年,平白无故把东西送人?不可能,肯定是那混蛋用了些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事情虽然是我们做的,可是也是让下面人做的。我怎么晓得才发生他们就来把蓝天捉去了。”
我靠在方向盘上,脑袋一片空白,随口问:“李林打电话过来没。”
蓝天摇头:“他也在想办法呢。”
我和他躺在车上,一筹莫展。两个人拼命的抽烟,那烟跟不要钱似得烧,大概抽了整整一包李林才回电话过来。我猛的坐起来接电话,血糖低,差点昏了过去。
蓝天接电话,嗯嗯啊啊一阵给我说:“明儿早来,李林说想办法让我们见见他。明早见。”
我说:“你让他打好关系。里面黑暗很,不要伤了他。”
蓝天又将我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李林。
蓝天自己开车回去,约了时间第二天早上过来聚。我开车准备回家,突然脑袋里面想到些什么,直接把车开到公司楼下。下车抬头望了望,才多久,已经改朝换代了。
我进去,前台小姐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过来拦我:“易总,哦,易先生,请问你找谁。”
我说:“徐世鸣。”
她说:“有预约么?”
我笑:“没有,你现在就给他电话,看他见不见我。”
她犹豫了会,去拨电话。说了阵抬头看我:“易先生,徐总现在有客……诶,易先生,你不能进去。”
我未等她说完,直接闯了进去。
徐世鸣看到我,愣了下。小姑娘说:“徐总……”
他摆了摆手:“出去吧,没事的。”
我走到他面前:“我有事问你。”
他对旁边人说:“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我回头一看,整个人愣住了,胖子李波。他看了我一眼,意犹未尽的笑,给徐世鸣告别。我看着他的背影,怎么也不可能忘记,当年田益加跟的大哥,将我关在酒店两天的胖子。
徐世鸣朝后扬了扬:“什么事?”
我冷笑:“我倒想晓得你到底伤了哪里。精神抖擞还能办公,你伤的不轻啊。”
徐世鸣指了指脑袋上的纱布:“你看,肿了一片了。”
“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
“不想怎样是怎样。”
“易小北,你是来和我玩绕口令的?”说罢笑了笑:“你这样子想什么?哦,热锅上的蚂蚁。怎么着,看到心爱的人受委屈想打抱不平还是怎么的?你还真是变态。”
我吼:“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玩我的时候不也开心得很嘛。”
徐世鸣耸肩:“是开心。但对我而言,你或者任何一个MB又或者是充气娃娃,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我说:“你不就是想折磨我吗?你想要怎样,我答应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徐世鸣说:“可能你跪下来求我的话,我心情好可能会就此算了。”
我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想也没想,咚的跪了下去。徐世鸣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求我啊。”
我说:“求你,放过我身边的人。”
他笑,大笑。站起来跑到落地窗前指着天空大喊:“你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你宠的比你亲生儿子还重要的人。”边笑边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捏住的我下巴:“易小北,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狗?哈,狗都比你有自尊。”
我吼:“你到底还想如何,你说的我已经做了,跪了跪了,求也求了。你想如何。”
徐世鸣拍了拍我的脸,贴在我耳边:“如果你是人,我或许说话算话。可是我和畜生从来不做承诺。”
我火气爆发出来,跳起来给徐世鸣一拳。他捂着脸笑:“花拳绣腿,连打架都不会了是不是?”说完抬腿朝我胸口一脚,我退了好几步,他冲上给我揪着我的后领,朝着肚子就是几拳:“这才叫打架知道嘛。”
嘴巴里有透明液体流出,流落到地上。他转手找手帕擦手,暗下保安的按钮:“来人,这儿有人骚扰,拖出去。”
一分钟后,保安进门。看到是我,有些不知所措。
徐世鸣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弄出去。你们现在拿的是我的钱。”
瘦一点的蹲下来看我说:“易……先生,你还能走不?”
我勉强支撑站起来。擦嘴角,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扭头看了眼徐世鸣,他低着头没朝我这边看。我吸口气朝门外走,刚出门听见他在里面吼:“给我把毯子换了,恶心死了。”
走出大楼,我低头看自己的手掌,轻轻握了握,哈,确实是花拳绣腿。什么时候,连打架都不会了?
我在车上照了好半天,幸好没伤到脸,确保每人看出来我被人打过才上楼回家。我用钥匙开门,豆豆立马从隔壁开口唤我:“妈今天心情大好,亲自下厨,这边来这边来。”
我哦了声转身过来,豆豆发现我脸色不好,挥拳给我肚子一拳,笑嘻嘻的说:“怎么了?”
我哎哟一声立马弯了腰。她发现不对,上来揭我的衣服,里面一片淤青,吓个不轻:“你跟人打架了?”
我把食指放嘴边:“嘘,别让妈听见。”
我妈在里面喊:“是不是小北回来了。”
我应了声,换鞋。豆豆拐我:“怎么了这是?”
我推她:“别问了,别让妈知道成不。”
易南笑嘻嘻探个脑袋出来:“小口子打情骂俏回隔壁去,这边不待见啊。”
我笑了笑,到客厅和易南聊天。豆豆到厨房帮我妈忙。我回头看一眼厨房里忙碌的两个身影,心里说不出来的温馨。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这是个家。
易南笑:“是不是觉得这样挺好。”
我点头:“嗯,是呢。”
很快饭菜上桌,我和我妈开玩笑:“多少年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了。”
我妈笑:“那就多吃点。”
我问:“什么事那么开心,还亲自下厨?”
我妈说:“田益加真够哥们。他打徐世鸣,我开心。对了,我和局里面打过招呼,好好看着他点,估摸着有人想弄他,提些个事情出来。不过没事,我这边会帮忙想办法的。”
豆豆在旁附和:“蓝天来过。”
我心想蓝天真是多事,哪个晓得才分手他就跑来我家。看着我妈说:“能帮忙的话,最好,那边就麻烦你了。”
我妈心情很大,连连说是。
回家后,豆豆问我伤是怎么回事。我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她又问了下田益加的事,马倩给她电话,她就出去了,走前对我说:“要不我们戒了吧,现在这种生活我着实喜欢的。”
晚上一个人睡不着,又打了针才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派出所门口等着,去的特别早,天都还没亮。李林和蓝天巴着人家上班时间过来,他领着我们进去打了个招呼,所里面的头儿打了个电话,让个小警察领着我们去看守所。
田益加比我想象中的要精神得多。我扔了个袋子给他,里面无非是些洗漱工具什么的。李林说田益加事儿挺严重的,有几个证人要指证他贩毒和指使女人卖淫的勾搭,加上他本身还在保外就医,事情不太好办。
田益加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嘻嘻的还有精神和蓝天开玩笑。我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聊了好久,到了要走的时候我才问李林可不可以单独和他说说话。李林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拽着看守的那小伙子说了阵话,把房间让给我们。看守那小伙说:“最多十分钟,掐着时间,长了不太好。”
我点头。他俩退了出去。田益加逗我:“怎么了?想我了?”
我哭笑不得:“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不是。”
他揉了揉脖子:“床板真硬,睡得我脖子疼。”
我说:“为什么不给我说你爸的事,还有,为什么不说你给我买车的事
田益加笑:“嘿,多大点事。你不忙着嘛,就没和你说。再说了,我爸那年纪了,加上做了一辈子的坏事,早就该走了。你知道吧,宾客到的时候念悼文,我还真找不到说的,你说数落他的坏还真是八篇纸都写不完。好事还真一件没有。不过我也算功德圆满了,也不晓得他下去还会不会欺负我妈。”
我皱眉:“有你这样说你爸的嘛?”
他说:“实话实说。他真是我爸了,要不是我爸估摸着早就被我打残了。算了算了,死者已矣,不提也罢。你呀,别碰那玩意了,能戒早点戒了。就算你妈是死了的骆驼比马壮,但是,老了还等着你照顾。还有豆豆,这丫头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其实需要人保护呢。既然取了人家就好生照顾人家。哦,还有,要是有时间见着昀儿,帮我照顾他,我欠他们母女的。”
我骂他:“畜生,说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了。”
他说:“我自己的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话不说,估摸着以后没机会说了。我真对不住你和你妈,好不容易把我弄出来,我那么不争气又进去了。”吸了口气:“不过没事儿,十八年后,大不了又是个混世魔王。”
我咬牙:“你不许那么说,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一定的。”
田益加皱了皱眉头:“不用了。这些年我把人生也看遍了,生生死死就那么回事。别花那些功夫,浪费时间浪费钱。有人存心要我死,我也活不了。再说,我做的那些事,本身就够死好几次的了,一次了解,我倒是还赚了。”
我低头不说话。他想了半天说:“小北,我田益加这辈子做过混蛋事不少,真心的没几次。但是,对你确实是真心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和你,我不后悔,一点也不。”
我把脑袋别过去:“别说了别说了,逗人哭怎么的。说肉麻的话也不看看时间地点。”
他呵呵的笑,脑袋靠在桌子上,看了眼墙上的钟,又看着我:“小北,只有五分钟了。让我说些以前没说过的话好不?”
我摇头:“等出来再说。”
他把手伸到桌子上,我犹豫了下,伸手过去和他握住。他笑,特痞子的笑:“让我说好不。”
我点头。
他想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小北,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天蓝天领着我说走,带你去见我一发小。我屁颠屁颠跟着去,你依靠在学校大门边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个子很高,头发很顺,眼睛一直盯着天空,若有所思,好像在想什么。很好看,和旁边熙熙攘攘的学生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么难看的校服穿你身上都那么好看。但是,我却觉得你很孤独,很想去抱你。后来发现你很有钱,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你请我们唱歌,泡妞,喝酒,每一次的钱都超过我家一个月的开支。很羡慕你,也很嫉妒你,因为嫉妒,所以故意和你作对,现在想起来,真傻,那么做只想引起你的注意罢了。后来我们俩那啥了,我虽然打了你,可是心里面却一直想这和你接吻或是其他的感觉,我恨你,真心实意想报复你,我觉得你毁了我,成为我人生中的污点。后来我做错了事,伤害了你,你却说,田益加,我不恨你了,你也不要恨我了。我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很伤心。我心想,田益加,你睡了那么多女的人家都没拿你怎么着,不就被个男人睡了么,至于这样不。你去北京,我偷偷跟着去,你没注意着我,我就跟在你后面,一路跟着,生怕别人欺负你。一路上我想,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出去帮你揍人,那样会不会我们就会好了。然后看着你租房子,看着赵芳艺陪着你,看到你笑,我很安心,觉得你还能笑出来就好。后来我又去过北京几次见你,每次都是悄悄的,躲在四合院门外,有一回,我看到你在大槐树下洗头,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孩给你淋水,你用湿淋淋的脑袋去撞他的身体。那种画面很温馨,我想,真好。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钱,想要一切,我卑鄙的想,假如有一天你家不行了,我可以去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