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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断有谁听——by空心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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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小邢站在弄碧阁的厢房门外,秋日午后的日头晒在身上,又干又热,让他不禁抬手遮了下头,嘴里抱怨着:“那个秦大个,今日玩兴怎么这么大,他不想歇着,我还想早点完事睡个午觉呐。”

侧耳听听,房里倒是没了早前的鞭声、呼喊声了,想来这回是真的完事了,便敲了几声门,叫道:“秦大爷,小的可以进来收拾没。”

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粗壮大汉披着外衫袒着胸膛走出来,甩给小邢几个赏钱,粗声粗气的嚷着:“奶奶的,五石散倒能让他像个骚货,但就是不耐玩,玩着玩着就像个死人一样!喂,下次老子来,可别让他吃那玩意了。”

“小的记下了。”小邢随口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你算什么人物,阁主定下的规矩能改吗?不过五石散吃多了命也难长,现在白奴少了许多,像高绰珩这样的更难得,阁主怎么就没打算多养他几年?小邢摇了摇头,收起无谓的想法,跨进房内。

不大的房间里,那张占了大半位置的床最显眼,床顶一条条长短不一的铁链镣铐垂挂下来,权当是另类的帐幕。这些镣铐中的两条,此刻正铐在一双白皙的手上,随着这双手的颤动发出“跨啦跨啦”的响声。

小邢上下打量了下铐着的这人,也就是房间的主人高绰珩,估算了下自己要做的事——身上发青,正到了五石散药性过了发冷的时候;后背的鞭伤,少说也有四、五十鞭了,也好,先打了这么多鞭发散,接下来倒可省点时间;下身这红黑……混账东西,也不能因为那销魂处不够热就又把炭火往里面塞!害我多出多少功夫?本来带他下去磨房推个把时辰磨就行了,现在他走不了,还得劳小爷动手打他!得告诉收钱的阿四,多收秦大个50两!

一脸臭臭的小邢拿过一旁炭炉上温着的酒,一手泼到高绰珩身上,换来一声惨叫,声音实在是凄厉,弄得小邢心有戚戚,抱歉的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你不好受,不过打还是要打的,挨点疼总比死好。”说着取了准备好的参汤灌给高绰珩算是吊命,再嘴里塞了块布,扬起手里的鞭子抽了下去……

小邢是个懒人,况且这鞭打也不是要凑个什么数,他抽几下停几下的,估摸过了半个时辰,眼见高绰珩被打得汗水淋漓,身子也没这么发青了,他也就住了手,上去把人解下来。

高绰珩早就晕了过去,手上的束缚一解,人就软软的倒下。小邢动作麻利的拿床单裹了人,上上下下用力一擦,算是给他清洁了外头,至于里面,房里本就备了洗刷工具,灌水进去冲一冲,涂了伤药的玉势往里一塞,事就完了,做完这些也用不着一炷香时间。灌洗的时候高绰珩痛醒了,倒也没挣扎叫痛,只睁着褐色的眼睛望着私处流出的血水,用力咬着唇忍耐着,唇角却是微微翘起的,仿佛在自嘲的笑。

小邢望着他这个样子,心跳了一下。这张脸他看了三年了,到现在还是一不留神就会被他迷住。胡人特有的白瓷般的肌肤在五石散的调养下有着珍珠色的细嫩光泽,衬着他精致绝伦的五官,那是画里的神仙才有的容貌,而他的神情,却总带着隐隐的血气,凄迷的、倔强的,不像神仙,倒像修罗,奇异的反差就这样强烈的吸引着眼的视线。

“咳,你渴了吧,我拿酒给你。”小邢收回心神,飞快做完手上的活,去拿了一大壶温酒过来,高绰珩仰了头,就着壶嘴一口气喝完了酒,微喘了一下,脸渐渐泛出些潮红。小邢忍不住吻了下去,却让高绰珩一偏头躲开了。

小邢僵在那,脸面有些挂不住,“那些猪一样的嫖客你都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了,怎么偏对我不假辞色?没错,我就是一个小厮,不过你也不是什么将军王爷,就一男娼而已,凭什么推三阻四?”

“就因为你不是嫖客。”陈述般的语气,什么情绪也不带。

“你真是个天生的贱货,活该在这里受罪。”小邢一手抽走那些弄脏了的床单,气冲冲的走到门口,转身关门的时候!见在床上蜷缩着瑟瑟发抖的高绰珩,心一软,还是回去自柜子里拿了件外袍出来抛到他身上,“你……唉,算了。你下面伤得不轻,我去跟阁主说,让你歇一下午养养伤。”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高绰珩缩在床上,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骨子里却冷得像进了冰窖一样,刚才喝的酒气涌上来,人就更不大清醒了,几乎不曾间断被人占有的身体,这时没了碰触,越加觉得冷。若是有人抱抱该……脑里升起这样的念头,又被压下去了。他便想着那些艳阳高照、桃红柳绿的风光,放马纵歌的情景,五石散本来便会致幻,若是在美好的幻觉中,或许还会好过些。只是,眼前只有一片燥热又凄冷的红,再无其他。

高绰珩就这样恍恍惚惚的睁着眼蜷缩着。直到红橙的日光从床头移到了门外,他才缓过劲来,挣扎着穿上那件外袍,摸爬下床。

房不大有个好处,下了床一步就够得到窗边的椅子,顺手推开木窗,楼下是满园子的秋菊,盛开的花瓣被秋日烤了一天,有些焉了,只是香气犹在,夹着秋风吹进来,微带着一丝清冷的气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智稍稍清明了些。目光从渐见熙攘的园子移到了灯火渐亮的大街。这里是京城有名的花街柳巷,繁华更胜别处,最不缺的是莺红柳绿、锦衣华服,近来大梁在对萧国的战役中大胜,梁王犒赏三军,街上因此多了往日少见的衣着普通,怀里却揣着沈甸甸赏钱的士兵,那些个拉客的龟奴们也就格外的勤快,拉客的嗓门一个更赛一个。

“大爷,您到了这要不来咱阁里玩玩,就算是白到这来了,咱这挂牌子的可都是天下绝色,单说那高绰珩……”那叫人生厌的声音夹着行人哄笑声,嫖客的淫笑声飘上来,高绰珩脸色白了白,劈手把木窗重重的关上。

浑身上下的疼仿佛都揪到心里,高绰珩倚墙站了一会,拖着步子朝房另一角柜子走去,那里放了把琴,在这放了两年,却无人碰过,高绰珩本也以为自己不会再想弹琴了,但今日不知怎的,竟如此渴望拨动琴弦……也许,是被这半日的清闲撩起的吧?

很是费了些力气才走到房间另一头拿到那把琴,触摸到琴弦那一刻,那些似乎已经久远的记忆涌上来,曾经的慷慨激昂,曾经的痛彻心扉,如此汹涌的激荡着叫嚣着要从心里涌出来,他颤抖湿滑的手甚至连调弦也艰难,但凭着那股非弹不可的欲望,琴音竟也从初弹暗涩而至渐显透澈。他呼了口气,左手按弦,右手急拨,便听得琴音渐高,如电耀龙跃,雷阗雨冥。又如飞波走浪,巨石奔崖。忽而白雪连天,忽而猛雨袭来。

亦若驱骑策兵、勇士赴敌,截虺斩鲸,魄动发立。险峻之处,金戈铁马,旌旗猎猎,杀伐之气逾盛,终至琴弦不堪负荷,“!”的一声,武弦绷断。只听一声轻叹,琴音却未断,随着弹琴之人指下轻抹,杀伐之气隐去,音沈广袤,又见岑寂,却是秋叶落索,草木凋敝之景。悠悠不绝地拨着弦,却缠了悲痛迫胁之声,渐觉沈抑。心中正自茫然,手却渐渐拿捏不住琴弦,四肢百骸的痛复又强烈起来,手下颤抖,“!!”又断两弦。

琴面已染了星星点点的暗红,高绰珩也不去看已经鲜血淋漓的双手,只跌跌撞撞的离开琴桌,往床那边走。也不知是天暗了看不清还是脚上无力,只走了几步,衣角勾着温酒的小炉子,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上。还好这半日无人照料,炉子里的炭早灭了,只是身上洒了一身的冷酒,很是狼狈。

当邵瀛推门进来时,高绰珩仍倒在地上,虽然尽力的蠕动着想爬起来,但濡湿的衣衫却绊住他的手脚,怎么动也是徒劳。本来只是随便裹着的紫色外袍因为他的挣扎半敞开着,裸露出泛着青色,满是斑驳血痕的背部,像朵开败了的鸢尾,糜烂得让人叹息。

邵瀛摇了摇头,“你们帮帮他。”邵瀛身后的侍从闻言过去把高绰珩拖起来,丢到了床上,取了床头暗格里的一包药粉给高绰珩喂了下去。

“咳咳咳……”高绰珩卡着自己的脖子一阵干咳,仿佛要把入了喉的药粉都咳出来一样。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抬头看向微笑坐在琴桌旁的邵瀛:“陛下是专程来送我一程的吗?”

邵瀛没回答他,只是打量着那把已经染上血迹的琴,随手拨了拨,弄出一阵凌乱的琤琤声,“想不到方才震人心魄的琴声,会是如此光景的你用这把破琴弹出来的,朕不得不再次佩服你的强韧,桓郡王。只是,缅怀过去已让你如此感伤,不知看了这件物事你又会作何感想?”邵瀛取出一个锦袋,抛到高绰珩身前。

高绰珩一手扯开那个锦袋,里面是一把乌黑的青丝,装嵌在一根细长的胫骨上,做成尘拂的样子,胫骨的末端穿了个洞,吊着一块刻着槿花的玉佩。

高绰珩握着那根细细冰冷的骨尘拂,手微微发抖,仿佛看见那带着槿花的秀美女子笑着说:“夫君,嫣儿要你一辈子为嫣儿挽发,替嫣儿种满

园子的槿花。”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说:“要能天下太平,解甲归田,一辈子给你种花也不会厌。现在,也只好让小槿陪你啦。小槿,你就趁现在霸着你娘吧,等爹回来娘可就归爹了。”那个小小的人儿还不到自己的大腿高,一直扯着自己的袍角要自己别走,要带他去骑马。

一切仍历历在目,他愣愣的笑着,眼角却渗出了泪水。

“这是什么?”他盯着邵瀛,神情很是凄厉。

“这就是沈嫣和高槿的遗物。你被俘以后,高辙把你的家人都接入了宫,虽则对外宣称软禁了他们,实则他二人不久后已死。这次萧国举国来降,朕问起这事,高辙就给了朕这东西,朕想想萧国能这么顺利归降,其中也少不了你的缘故,因此特地带这东西给你,算是谢礼。”

”是吗?陛下就要一统天下了,所以才这么闲,特地拿这东西来消遣我?如此,还真是多谢了!”

邵瀛没在意高绰珩讽刺的语气,继续好脾气的补充:“这次萧王归降的献礼里还包括他的一双儿女,你自有机会亲自问问他们,这事是真是假。”

邵瀛话说完,就见高绰珩垂了头,浑身一抽一抽的,走近几步,挑起他下巴一看,却见他在无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淌下来了。

“你笑什么?”

“高家的脸面算是在天下人面前丢光了,我在笑,我们兄弟还真是不相伯仲。陛下,在宫里要了我的侄儿侄女不够,还想来这里消遣我吗?好啊,陛下来呀。”高绰珩一低头含住了邵瀛来不及收回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啃咬进去。邵瀛不觉一愣,望向高绰珩,只见他棕色的眼眸多了层戾气,心中微惊,急忙撤手,却已感觉到指上吃疼,抽出来一看,已多了排深深的齿痕。

“大胆!”从人见状冲上去,抓起一旁的皮鞭向着高绰珩劈头就是一顿狠抽。

另一人慌忙解释:“陛下,他吃了五石散发作起来总有点癫狂,我们一时大意,让陛下受惊了。”

“他平常吃过药后都这样?并不独今日如此?”

“是。他房里备的这些铁链就是防他发作起来伤了客人。”

“秦易倒是另辟歧径,特地把人弄疯了来接客,也不怕弄伤客人?”

“这药虽然有点副作用,不过人倒是被调养得别有一番滋味,看他水做的肌肤,还有那股浪劲……”那人望着在床上辗转的高绰珩吞了口口水,猛然意识到在皇上面前言语太过粗俗了,尴尬的收了声。

邵瀛皱了皱眉,这一会功夫,高绰珩白到透明的肌肤已染上了朱色,虽然挨着打,空茫痛苦的眼神中却掺杂了媚态,毫不掩饰地袒露着充满了爱欲痕迹和新旧伤疤的身体,甚至悄然勃发起了欲望,染了鲜血的十指自发的抚上了欲望的中心,微张的唇断断续续的吐出无意义的呻吟。而今眼前之人只是欲望的兽而已,再不复当初的清明。

“住手。让他自己呆着吧。你们带朕去见秦易。”邵瀛在转身前最后望了眼高绰珩,那双曾经抚出绝妙琴音,冠绝六国的手如今只专注的、近乎疯狂的摩挲着被银环束缚着的男根,血和体液的味道充斥着这个小小的房间,让人异常的难受。邵瀛脑里挥不去的是这男人数年前傲然与他对阵的挺拔身姿——傲然于天地的男子,如今被人摧折到这般摸样,他怎么还可以坚持活下去?只为那个可笑的约定,为那些甚至根本不值得他付出的人?!邵瀛暗自叹息,不忍再看床山那人。

邵瀛走后高绰珩房里又来了个客,见床上的美人一副欲火焚身、任君采颉拮的样子,也就顾不得什么绑起来比较安全之类的警告了,上去抱着人就动手。

本来高绰珩折腾了半天,神智早已不甚清醒,他要怎么样也随他了。不巧的是那人却看见了丢在一旁尘拂,竟想拿来代替玉势。

高绰珩抵死不从,两人争持起来,高绰珩虽然腿脚不便,但他自小练武,纵然荒废了,这2年推磨也总还留着些臂力,由着药性发起狂来,竟然也与那大汉打了个不相上下。

后来怎么了,他是不记得了,醒来时已被人吊起,只见地上洒了一地碎木片,昨日弹过的那琴早已不复存在。身体便如被碾过一般,后庭不住渗出的污血沿着插入后庭的尘拂丝丝滴滴的落到地上。

过后听小邢说那夜来的客人出来的时候整一个猪头,走起路还啊呀啊呀的叫唤,说是从没见过来他房里的客人如他这般狼狈。高绰珩心道如果不是那日负责监视他的人带邵瀛去见秦易,他一动手就会便被制住了,哪还能打什么人。不过打了也没什么不同,该干的不该干仍是干了。

那尘拂他自洗净,央小邢往炭炉里多加了些柴火,放进里面烧得一小撮灰烬,和着玉佩拿几层布细细的包了,思量身上是放不了东西的,只好在屋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塞了进去。

阁里的大夫看了高绰珩的伤,说后庭之前已受灼伤,后来又被强行撕裂,血很难止住,再接客就该有性命之忧了,至少得等十数天,止了血再说。阁主秦易放下话,高绰珩暂不在房内接客,改为在前厅迎客。

第二章

于是,第二日,高绰珩后庭换了根据说是能生肌,止痛,散血,凉皮肤的海桐木阳具插着,套了件轻薄的帛衣,被人拖去前院,四肢跪伏的锁在一个大圆盘上。和他一样被锁在圆盘上的还有五人,另有五人在一旁候着,俱是白奴。

扫了一眼,竟有多半很是眼熟,两个是他旧日部属,其余都是这两年企图救他或杀他的人。彼此略带悲凉苦笑的望了一眼,却各自低头,俱无言语。

高绰珩想起,这还是第二次被如此公开的展示众人面前。第一次是他刚被送到阁里,阁主秦易命人将赤身裸体的他关在关狗的铁笼里,连着3天高高吊在前厅横梁上。那时,他亲眼看到两拨来救他的人、一拨来杀他的,最终都被擒住。

那之后,他几乎都被关在房内,客如轮转,除了吃五石散发冷时循例要去的磨房,就再没去过别的地方。这次把他弄出来,是因为已无人在意他的生死或是还想引那些不死心的来自投罗网?

还会有人在意他吗?不过是青楼里一个婊子,萧国已灭,他更没有存在价值了。他本以为邵瀛这次来是要赐死他,但听邵瀛的语气,倒是有让他再见见萧国诸人的意思。见就见吧,就算是邵瀛想羞辱他或是高辙等人又如何,自己总归是能和他们见上一见。

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龟奴已经抽动圆盘的拉索,圆盘快速的转起来,正当圆盘上的人头晕眼花之际,一条被紫墨染得漆黑的鞭子”啪”的落到高绰珩身上,在白衣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墨痕。就听得周围人欢呼:”郑大爷好手头,一鞭就中了头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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