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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流殇+番外篇——by乱水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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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这阵仗,他自然明白昨夜之事已被池莲知晓。只是不能确定池莲究竟知道了有多少。

他心下千思百转,面上却不动声色。

正抬眼却见池莲忽夹了一块爆炒,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忽然道:“原来炒熟之后,不管人舌还是猪舌都是一个颜色啊。”

曲聆水一蹙眉,青年已放入口中咀嚼。

他自然知道那不会是徐事多的,但见状他胃中依旧翻涌。

“摄政王果真不肯尝尝?为了这一小碟,掌柜可特地宰了后院的准备过年牲口呢。”见那白衣公子蹙紧的眉宇,池莲轻笑:“来人。把后堂那盘送到掌柜那儿去,就说是物归原主。”

“是。”

“慢着。”池莲弯唇一笑,不尽狠厉:“给我看着他一口一口,嚼细了咬烂了咽下去。若是剩下一点,徐掌柜就是你的下场。”

“唔!”一个激灵,侍从险些要到了自己的舌头。

莫说要吃下自己的舌头,单说方被割舌之痛,伤口都未愈合这一盘油辣子下去,非得疼的死去活来!

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哪……想着不可抑制的一个抖,侍从忙不迭的应声道:“是!”

一溜身便退了下去,这会儿答话的功夫已经无影无踪了。

那名唤为清雅白莲的青年起身,大步往门外而去:“摄政王,好好用膳罢。往后可是不能了,哈哈……”

身后。

白衣公子徒将眉敛:“池莲,你我之事,何必伤及无辜?”

那人回过头来,青色衣袂翻飞。

弯唇一笑,眉宇间说不尽的清俊。颊边青丝微卷,一缕风情。

却阴戾:“我王曾告诉池莲,杀你伤你自是好极。可若是伤及无辜……摄政王反而更在意。”

“……”他看着那人。

“摄政王大人,”他笑:“不知……池莲可有说错?”

“池公子。”

“……嗯?”他回头,正对上那双淡漠的眼。

一字一顿:“多行不义,悔之无及。”

“悔?啊,哈哈哈……”他闻言,脚下未停。“蒙摄政王诲言,池莲谢过!”

俄顷。

门外。

两部人马整装待发。

雪衣公子端坐与车辇之中,睫羽低敛。

青年傲然马上,青袂翻飞。

北方干冷的空气中,隐约漂浮着被马蹄踏起的尘土。马打了一个响鼻,立刻便有淡淡的蒸汽四散开来。

“摄政王,”马上青年忽回过头来,笑容是得逞后的恶劣。

“似乎,少了一个人哪。”

第五十一章

“摄政王大人,似乎少了一个人哪。”

马上青衣飒爽的青年眉峰一挑,带着点冷酷的意味。他正欲借题发作,忽然从车马队伍里跑出一个青年来,一下跪到了马车前。

青年眉目端正,池莲认得,正是大湘摄政王随行队伍十四人中的一员。而今整个随行使团却只剩十三人。

西北境之事,他不怕曲聆水知道,也没有打算能瞒过曲聆水。他也料想到曲聆水会有所举措,但是无论他曲聆水想干什么,他都必须__

一一扼杀!

正如现在,那唯一不见了的那人,不管什么理由,他必先将他揪出!

只见青年来至马前,单膝曲跪,向曲聆水一礼:“禀大人,天同身染恶疾,天梁昨夜去看,怕是不能赶路了。”

“嗯?”

白衣人还未作出反应,池莲便已挑高了一边眉毛。

天梁继续解释:“怕是水土的原因,或是饮食不当染了什么疫症。昨夜发现已经高烧不止,上吐下泻,今晨再看时人也已神智不清,似是脱水之状。天梁恳请大人允天同稍作停留,待情况好转,必定跟上大队。”

他这番话说的极是在理,也并无不妥之处。使团行程不宜拖延,应当机立断才是。

“……”可闻言,却久久不见青年下令。

曲聆水端坐车驾之中一言不发,似乎也在等青年的决定。

天梁疑惑抬头,却看见池莲侧头扫了一众人等,最后落在那白衣之人身上。也不说话,面上却只是淡淡笑着。

可光是这么笑着,便已让天梁隐隐不安。

昨夜便已不行了?他人尚且不信,更遑论多疑如池莲?

曲聆水抬眼看了笑意盈盈的青衣的青年,眸色平静。

池莲这人一向藏得深,明面上笑意盈盈,可心底却多疑的很。

“哦?不知是什么急症,竟如此来势汹汹?既是我北越贵客,那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言罢,青年朗声一笑:“来人,传景御医来!”

“下、下臣在。”

池莲话音刚落,立刻又从队伍里出来一个相貌颇为忠厚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略施一礼,接着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

这厢景沉正忙活开准备一会儿救人,另一头三四个下手已经受命上楼去抬人。

池莲便在这个空档和曲聆水说话,他面上自然,看不出来半点压抑:“景御医在我北越可是深受我王重用,医术自然也是了得。想必什么怪症自然都会药到病除。”

曲聆水淡漠有度:“那自是好极。”

池莲这番话分明意有所指,就是装病也会给你揪出!北越此番异举皆是暗中为之,只待杀他个措手不及,又怎会放他回去报信?

“举手之劳。”池莲微微一笑。

曲聆水冷淡道:“那就有劳池大人了。”

正在说话的功夫,两人已抬着担架从客栈内出来,脸色看上去十分的古怪。

勉强可以辨认出担架上的人形,可是面容却已经用白布蒙上。

“怎么?”

放下担架,其中一人立即回禀道:“禀大人,已经……咽气了。”

池莲眉头一蹙,“啪”一声马鞭已挥向对方。

不用抬头,想也知道主子此时隐藏在冷笑之下的盛怒表情。下跪之人不敢躲,只好生生挨了这一鞭。

混账!

池莲收回瞪向白衣人的眼,牙咬得紧。失策!他本该亲自上去的!那种被愚弄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池莲眸子里戾气四溢。

好!好的很!都道曲聆水决然,如今却叫他见了个真实!

池莲看着那被白布覆盖的人形,忽然道:“把布揭了。”

“大人!”闻得池莲的命令,天梁上前一步:“大人,死者为大。”

池莲眸色一冷:“揭了。”

左右侍从立即上前:“是。”

曲聆水却不反对。

白布被粗鲁揭开,底下露出青年苍白枯槁的面容来。

“……”池莲却在此时收敛了怒气,道:“景御医,你给他看看,是否真的回天乏术。”

“是。”景御医立即上前握住了那截藏在袖中的枯槁手腕,号了许久,却见他神色一连数变。

“怎么?”

直到池莲问起,这才擦擦额汗,回道:“禀大人,确实已经死了。”

这一禀,池莲的面色越发的难看。良久却听他冷冰冰道:“既然死了,就早些入殓。”

众人一听正要松下一口气来,却见池莲转过头,望着白衣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一字一顿:“我要亲眼看他下葬!”

而他的主子,当今摄政王也同样一言不发。

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子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如果情况是真,他似乎冷血的与传闻不大一致。若是假,那他这一脸若无其事便已是登峰造极。

池莲猜不透,而便是这种猜不得,令他不敢妄下定论。

在他的授意下,众人很快便在客栈后山挖了一个深坑。

一抔黄土,埋葬英雄骨。

最后一剖新土填平,甚至散发着雨后淡淡的土腥味。曲聆水下了马车,镇重的拜了三拜。

池莲看了一眼,却一言不发。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诡异的很。

临行之前,池莲驱马到了马车的一侧。用仅二人能听得的声音说:“若行不义,必蒙天谴。罪恶滔天,天人共戮。我一直在想,你们这些正义之士所说的正道,和我想要的,究竟哪个更重要?”

帘后,白衣公子垂首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衣袖。唇畔——

似乎开起一朵谁也不曾看见的,冷艳的花。

那一众马队终于远去,边界小镇的一座毫不起眼的客栈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过往的商客旅人依旧络绎不绝,偶尔带来远方的故事。

“诶,你听说了么?凤陵王要造反呢!”

“啊?你听谁说的?不是说人家凤陵王是个大忠臣么?”

离柜台最近的一桌客人是拼桌的,一个来自南方,一个北方,却意外的聊得来。

“欸我说你可别不信啊,我可是刚从京都来的,都那么传来着!”急了,声音也高了几分,生怕别人不信:“我还听说啊,那凤陵王要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说凤陵王的老子也是皇帝的叔叔嘛!虽然不姓宇文了……碍,总之是空穴不来风啊!”

那人半信半疑的压低了声音问:“皇帝和王爷……这出闹的。那你说,谁会赢?”

那人‘契’的怪笑了一声:“管他天下是谁的,老子今儿还不得照样喝酒么?”

对方也呵呵笑起来,扬手招呼道:“掌柜的,上两壶酒来!”

柜台后精瘦的男人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动作迅速的自柜台后拿来两瓶酒来放在二人桌前,也不说话,就自干自的去了。

“这态度还做生意啊……”南方来的那个客人不满的咕哝一声。

另一个马上制止了他,压低声音说:“他不会说话。”

“咦?”

找到了新话题,又或者是为了显示‘我知道你不知道的这件事’的心理,故意说的神秘了些:“听说前阵子来了伙歹人,把整个客栈都盘了下来。后来终于走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把徐掌柜的舌头给割了!”

“啊?还有这种事?这里都没人管么?”

“碍,老兄啊,在这里,王法什么的都是个屁啊!你从京都来这几日,想必也发现了吧?这里啊,乱的很哟!”

“碍,你说这世道啊……”

干瘦却显得精明的中年人站在柜台后打算盘,邻桌客人的对话时不时传入耳中。徐事多并未搭腔,看了看天色将暗,又没什么生意,于是阖上了账本,从柜台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样子别致的小盒子便往后堂走去。

打开后院的小门,便是一片空地,以及一座小土包。

这里通常不会有什么人来。

徐事多二话不说,抡起铲子开始挖土。

铲子上下翻飞,很快便在身后堆砌一座小土堆。徐事多长得极精瘦的样子,可毕竟是有些气力的。不一会就触到了东西,他立即丢了铲子,跳下土坑开始用手刨。

很快便刨出了一张席子裹成的长形物体,徐事多半躬着身,吃力将东西从土坑里拖了出来。却见到席子裹着的末端露出一双男人的脚来。

虽然心中清楚,却仍旧不免有些发憷。徐事多掀开草席,打量了一眼便忍不住惊讶。草席下男子的脸宛如沉睡,丝毫不若死去多时。伸手探到鼻下,竟然还能感到一丝鼻息。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打开盒子,取出其中的唯一一粒药丸塞入青年的口中,然后半抬起青年的身子倾着水壶顺着的青年的嘴灌入了一大口水。

办完这些事后,徐事多就一动不动的蹲在旁边发呆。直到——

“咳咳!”沉睡多时的肺部因为这声咳嗽而一下子呛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青年一时难耐的咳了起来。

活了!

徐事多眼前一亮,忙上前去。奈何蹲在两个时辰的腿实在麻的紧,才刚站起来就险些摔个狗吃屎。

青年这才稍稍回过神来,见到徐事多心里就明白了。三日之约,他没有忘。

“饿……”简洁,明了。三天滴水未进已经使连这两个字,都几乎要耗尽他的力气。

徐事多事先预料,从后堂端来食物和干净的衣物。

“多谢、”吃饱喝足,一番休整之后终于有了力气。青年摸出一锭金子递与了徐事多,“此后就没你什么事了。”

“……”点头。

“马匹可备好了?”

“……”点。同时起身往马厩去牵马。

“……多谢。”

片刻之后,青年看着那匹照夜玉狮子笑了。

徐事多看得胆战心惊。

一个漂亮的跃身。

上马,扬鞭。

仰头,天色晦暗。

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第五十二章(完)

“皇上,皇上?”

一直低首陷入沉思的帝王,这方才看了他一眼。极为冷郁的瞳眸让侍者心惊的同时,也出了身冷汗。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可要用膳?”

年轻的帝王却只是皱着眉头,摆手示意他退下。

“是。”侍者得到命令立即退下,触动了龙鳞的后果就在前日里便知道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帝王这几日的心情显然是不好的,而就在前日他就因为多嘴而逆了龙鳞。眼见帝王眸色一沉,当时他也不管帝王是否责难,几乎是下意识的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不该惊扰皇上!皇上恕罪!请皇上饶奴才不死!!!”

帝王冷眼看匍匐在脚下,没由来哭喊着恕罪的人。唇角勾着冷酷的笑意,忽然就起了恶劣的心思:“你说自己罪该万死,可又让朕恕你不死。这可是欺君之罪,你说朕能饶你么?”

闻言,侍者一愣。随即哭爹喊娘一般道:“皇上,奴才知错了。求皇上饶了奴才吧。皇上”

匍匐在脚下的人哭爹喊娘的样子,让帝王直觉反胃。顿时,厌恶地蹙了眉:“罢了,你起来答朕个问题,答得好,朕便饶你一命。”

总算止住了那扰人的噪音,却见侍者面露惶恐。宇文饰非冷笑着解释:“放心,不会太难。跟你的本分……很有关的问题,肯定答得出来。”

“是、是。奴才一定如实回答。”侍者忙屏息静候,心下祈着千万莫要太难。他七岁入宫,连私塾亦不曾上过。根本就没读过什么书呀,更不可能认识字。

正求神拜佛着,忽听帝王道:“你也是朕的臣子,朕需你如实回答。”

“是,奴才一定如实回答。”心下却越来越惶惑,这个愈发乖僻的帝王要问什么。

心跳的撞击声,似乎在这沉郁如水的大殿内尤为明显。

良久,忽等到帝王的下文划破这齐泰殿一池沉郁:

身为臣子者,是否——

君要臣死,便不得不死?!

闻言,侍者惊至怔忪。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连声音也已颤抖变形:“是,是如此。”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帝王下令。反而来自帝王的压迫感,却一下子消失。

侍者惶惑的抬头,却看见帝王已离了龙座,往殿外走去。

“皇、皇上?”

侍者惶惑不已,如今少帝的喜怒无常人尽皆知。虽然心下犹自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紧追几步跟上。

恰在此时,前方帝王忽侧眼看了这胆小的内侍一眼。逆光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模糊的不近真实:“罢了,朕今日饶你一命。至少你的答案,朕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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