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哥哥和胡骎在一块就在一块吧,她以后不看就好了。虽然姓胡的那家伙不是好人,但她也没力气去管了。
她脑袋里乱哄哄的,只有饺子的热气扑在脸上的时候觉得舒服点。
还有哥哥在对面朝她比划着的那双筷子。
“行,我饱了,我得回去拿东西准备上下午的课,你也给我乖乖上课去知道不。”江城子站起身,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说。
“又来了,你说我是多久没听你教训我了。”莫珊翻个白眼,“对了,哥,你最近帮白叔做着哪些活?”
“最近,嗯,差不多就那些事……”江城子挠着脑袋,天知道他现在一想起白叔就头大,他已经躲白幼宁躲了很多天了,更别提那些本来就不需要他干的活。想到这里他开始气闷,本来以为自己能帮忙的,结果……人就惦记着他屁股。
哦呸,白叔也没那么不堪。
江城子自顾自在那纠结着,莫珊却是急了,“你小心点啊,白叔最近那么不太平,码头上已经有几条人命了。”莫珊心有余悸地咬着嘴唇,江城子却愣了。
“什么?怎么,怎么就不太平了?这年头还能随便丢性命?莫珊你哪来的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了,我也是在帮里呆了不少日子的人好不,还没个把旧识跟我说这个?”
江城子想了想,觉得这消息不假,可是为什么白叔都不跟他说呢。
“你在想什么?白叔为什么不跟你说这些?”莫珊问,随即了然一笑,“这都看不出来那老家伙也够悲催的了,哥你是要榆木到什么时候?白幼宁不跟你说这些自然是因为不想你屁颠颠跑去帮忙,帮掉半条命回来。”
江城子惊讶地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
“得,白幼宁真是史无前例的悲催。”莫珊摊手。
先不谈江城子的迟钝如何危害了一个中年大佬的人生,白幼宁是真的出事了。
第21章:不,我不怕这个
警察局这种地方,不像一般混黑道的,白幼宁根本无法对此感到熟悉,对它仅有的认识也只是更年轻的时候来这里保释过手下,当然,之后他的直属手下中就再也没有把自己往局里送的废物了,顺便的,他也觉得警察局这种花点钱就能把人从里面提出来的地方,也挺废物的。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这种废物地方困了两天。
前两天半夜的码头上发生枪击事件,死了两个人,警察查不出来,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事百分百跟白幼宁有关系,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探长,就随便扯了点上不了台面的蛛丝马迹,带着搜捕证就把白幼宁从家里阳台上的摇椅上拷出来,扔在拘留室里了,及时赶到的律师用了各种威逼利诱也没能把他保释出来,看起来这回上面是迫不及待地想逮他。
他当然知道那些家伙能如此放肆的原因。码头上的枪击,死了的两个都是他这边的人,逃回来的急急惶惶来他面前请罪,说货被抢走了。现在那批货,毫无疑问就在胡家手上,而且他们肯定拆开来看了,顺着货的交易方法各种排查后,最终也一定能查到他头上,所以这时候一定不能把他放在外面方方便便地想办法找路子,扔在拘留所里是再好不过的了。
拘留所里的第二天,进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警察,开始对他审讯,他合眼坐在椅子上,半个字都懒得说,有个白痴警察被惹火了,给了他一拳头,他口腔内膜瞬间破裂,往地上啐了一口血后伸舌头舔了舔,那伤口就好了。
那帮警察却因为这拳慌了神,按着那个出手的白痴忙着离开了拘留室。
白幼宁笑了笑。
不多会儿他就接到了得到保释的消息,律师在警察局嚷嚷,说他的当事人被虐待,再这么理由不充分地押着人,这间局子都别想在原地呆着了。
白幼宁现在虽然受制于胡家,但是在事态朦胧的现在,要搞掉一个局长也实在轻易。
但是当警察来到拘留室,对他说完:“你可以走了。”的同时,胡骎从警察的身后走了出来。
“请稍等,我想白先生愿意跟我单独聊会,再回家也不迟。”
“白叔,白叔你没事吧。”
白幼宁走出警察局第一眼就见到了江城子,少年脸色不佳,头发乱糟糟的比平时还要难以入眼,但是白幼宁一直紧绷的心脏,因为见到那张哪怕在囚室都会无端端想起的脸,而恢复了该有的跳动频率。
“没事。”他伸手揉了揉跑过来的少年的脑袋,这次江城子终于没心思去为这亲昵举动感到讶异了。
“我听说警察对你动手了?”
“嗯,我觉得牙齿都晃了两晃。”
“操!白叔,是谁?!”
白幼宁笑笑,伸手托住江城子的下巴,手指用力捏了捏对方的腮部。
“是啊,当时我挺疼的,不过现在牙齿似乎比以前更牢固了这是怎么回事?”
江城子张了张嘴,感受到白叔掌心微凉的温度,终于反应过来。
“呃,啊,看我,每次都瞎操心。”
“不过我喜欢。”白幼宁说,然后弯腰进了停在面前的宾利。
而后知后觉的江城子发现自己似乎被调戏了。
“还站那干嘛,你想进去参观我的床位?”白幼宁坐在车里,音调跟平时一个样,半点调戏意味没有,这次江城子也终于发觉他的干爹绝不擅长这种事,所以一直没有发现干爹的心思也不能怪他,这实在是,连调戏都像在震慑人的白幼宁的不妥。
但是胡骎就很会这一手,总是把他弄得面红耳赤。
江城子也矮身坐进车,但是他最后无意识地瞟了一眼警察局时,看见胡骎匆匆从那里出来的身影。他忍住了想叫住对方的本能,缓缓回过头,白叔正泰然自若地对司机说:“开车。”
黑色的宾利缓缓启动,江城子的脑子里开始同样缓慢的回忆片段的拼凑。
胡骎在舞会上说:“以后如果我接我爸的班,说不定还会跟你这干爹打交道。”
白叔说:“胡家是敌人。但是某些时候,说不定会成朋友,好吧,用同伙更恰当。”
白叔在胡家的宴会上遭到枪击。
当他询问胡骎要报考那所学校的时候,胡骎最后说的是:“现在我没空想那些。”
还有,码头的麻烦已经多到超过了麻烦带来的威胁了。
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一些早已发生的事。
江城子转过脸向白幼宁望去,后者左手蒙住下巴支撑着脸,右手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
那是他在深入思考的姿势。
“胡骎,我昨天买了两张碟,放学回家一起看吧。”
教学楼前分别时,江城子叫住了胡骎。
“哦,什么片子?”
“科幻片,我也不知道内容,影碟店老板推荐的。”
“是嘛,”胡骎弯起嘴角,然后毫无预兆地凑近江城子:“我还以为你买了更有看头的东西呢……”
这是早春的七点半,离上课还有十分钟,阳光算不上暖热,但是能把胡骎脸上细微的绒毛照出来些,教学楼前都是只进不出的有些匆忙的学生人流,他跟胡骎站在花坛后面,就算再有更出格的举动也不会被发现。
江城子鼓足勇气在胡骎还没有完全拉开距离的时候,靠过去在胡骎的嘴上轻轻吻了一下。
“反正你不会失望的,晚上见。”他迅速留下这句话,然后像所有这个年纪的高中男生那样,充满活力地跑向楼梯,腿一跨就跳上了好几级台阶,身后的女生们又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也许吧,如果没遇见胡骎,他可能会像过去那样,毫无知觉地穿过这些学校楼道的窃窃私语,穿过晨光下的窃窃私语,穿过许多的许多的羞涩的少女们低缓犹如雨滴的窃窃私语。
然后停在某一颗为他涩然地跳动着的心的面前,用明亮的恍然大悟的笑容、继而更加羞怯的笑容,去迎接某个值得真心对待的柔和的少女。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停下了,他被网困在了距离原定路线颇为遥远的地方,于是再没有机会去邂逅那些只存在于假设的心情。
并且他正全身心地想要信任他正经历着的这一切。
胡骎今天上完下午的课就来到江城子的教室门口,这让江城子十分惊讶,最近很长一段时间胡骎的日程安排里,应该早没有了跟江城子一起回家这一条了。
江城子乐颠颠地跑过去,“怎么,今天你放学没事做?”
“你早上跟我说了科幻片,我就坐不住了。”胡骎耸耸肩。
江城子自然知道他指的不是科幻片。
“那走吧。”
“基佬。”
正准备离开的两人,听见身后非常淡定的男声。
他们转过身去,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站在那,邪笑着看着他们。
“什么?”胡骎皱着眉,歪了一下脑袋。
“基佬,不是吗,听不清我可以重复,基佬,变态~”
其中一个戴了耳环的男生用夸张的嘴型说。
胡骎注视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朝那男生走了过去。一直愣着的江城子这时才有了反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知道吗?”胡骎几乎对着鼻尖地挨近男生“你把这种娘们玩意儿戴在右耳……”胡骎边说着边伸手摸上了对方的耳环,“就是告诉基佬,你是愿意挨操的那个。”
话音还没落地,所有人就看见胡骎的手飞快地向下一拽,同时男生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你该谢谢我,现在不会有人把你误认为变态了。”他说着,然后把那只沾着血的耳环扔到捂着耳朵惨叫的男生面前。
然后拉着彻底呆住的江城子走开了。
“你,你其实没必要那么做的。”
江城子坐在沙发上,还是惊魂未定的模样,虽然他不是没见过血腥场面,被他打落牙打断腿的人都多了去了,但是看见胡骎在自己面前,呃,下这种十分刺激视觉的狠手,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不,有必要。”胡骎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用其中一罐挨到江城子脸上,“他们侮辱的不止是我,那时候你站在我旁边,我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江城子抬起头,看见胡骎弯着嘴角的招牌笑容,然后伸手接过了啤酒。
胡骎一边在他身旁坐下来,一边接着说:“以后咱们还要面对更多这种破事,现在来点练手的家伙也不错。”
胡骎再一次提到了“以后”。这是个多么迷人的词,每次只要胡骎用简单的言语将他带入对于未来的美好愿景里的时候,他就把当下发生的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这次他勒令自己刹车,把幻想戳破在途中。
“你是说我们只要还在一起,就会有更多的,像今天的这样的事出现?”
“怎么?你害怕了?”胡骎喝了一口酒,笑笑地看着江城子。
江城子不说话。
“别怕,”胡骎将额头抵了过来,紧紧地挨着江城子,“有我在呢,以后咱俩到国外去,对了,找个同性婚姻合法的地儿,还用得着担心那帮没见识的小人?”
胡骎的鼻息呼在他脸上,他认真地看着胡骎,像是要看穿他的真心。
“胡骎,我不怕这个,”他说,“我就怕你根本就没把我安排到你的‘以后’里去。”
第22章:就是那些东西
胡骎注视着面前这个神情从未有过的认真的男孩,他有些心慌。
没错,毫无疑问,他的未来里不可能有一丁点的位置留给这个小混混,但是就像他自己都从未去质疑这件事一样,当他面对别人的质疑,就难免感觉太过突兀并且无法承接。而且正在质疑这件事的“别人”,正是这个小混混。
胡骎第一次没办法迅速给出回答以及敷衍,他觉得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挤在门槛上,却不能让它们跨出来,因为没有任何是有用的、可以解决江城子的问句的,所以他沉默下来。
江城子的眼暗了暗,那是一张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他快速地站起身,每一个细胞都惊惶又无助的模样。
“好吧,我就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忍住什么,“妈的!”他低喝了一声,声带颤抖的细节都能听清楚,然后他想要跑开。
但是胡骎在下一秒抓住了他的手。
胡骎的喉结困难地滚动了一下。肌肤相贴的地方明确地传达着那个人的体温,此刻正呈现出让人无法忽视的热度,甚至鼓动着,就像连血液都激烈起来,在皮肤底下冲撞。胡骎感受着这些,牢牢握住江城子的手腕,他的一部分意识在体会面前这个人的一部分掌握在手中的安全感,另一部分因为可能迎来的失去而莫名又鲜明的惊慌着。
他无法忍受江城子掉头离开,至少不是现在。
“你听我说。”他开口道,但是江城子甩开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那些话也许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才是有用的。”
胡骎仍坐在沙发上,维持着那幅略显僵硬的姿势,抬起头来看他。
“胡骎,我知道你要报哪所学校。”
胡骎没吭声,但是他的眼神表示他正在脑海里搜寻江城子下一句话的任何可能性。
而江城子已经没法控制自己吐出答案了:“比北大清华都要好很多的那种,反正不在中国。”
胡骎惊呆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江城子的话音瘫软了,他也同时意识到这段时间令他难受的是什么,并不是胡骎要留学,而是胡骎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轻易抛开了他。这时候才真切意识到心结其实是件非常不妥的事情,因为胡骎就在面前,这种崩溃会来得更加具象而尖锐。
“不,江城子,不是这样的。”胡骎忙站起身,抱住对方,把那颗乱轰轰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他闻到江城子洗发水的味道,他着急起来。“我还没有答应那间学校的录取,我还有反悔的机会!”
“什……么?”江城子埋在他的颈窝那,声音闷闷的,但听得出来刚刚绝望的语调改变了。
“我可以打印一张回复,签上我的名字,寄回去,告诉他们,我不去那了,我要留在国内,这非常简单对不对?非常简单的。”
“……”那小动物一样的脑袋想要挣起来,随即又被他按回去,死死勒住对方。
“别看我,你不会想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的。”
江城子乖乖的,没有动。过了一会,他伸手抱住胡骎的腰。
“你是说,你不会走了?”
“对,不会走了,原谅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不知道如果我走了会失去些什么,我不能任性,我必须把一切都想清楚。”
“所以我现在都想清楚了,我会呆在这,呆在……你身边。”
直到最后一个字出口,胡骎才从刚刚着魔般的亢奋中回过神来。
他觉得自己干了计划外的事。
“我爱你。”
江城子的脸还埋在那,他一说话,就有湿暖的感觉覆盖在自己的皮肤上。
胡骎愣住了。
紧紧抱着他的少年没有再说话,似乎是没法面对这种话脱口而出的后果,他也被自己吓着了。
胡骎慢慢把江城子的脑袋抬起来,看见对方躲闪的垂着的眼,还有红透了的脸。
他这次没办法敷衍过去了,于是他回答:“我也是。”
这的确只是个无路可退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