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没找错,放眼看去都是粽叶,咋一看像是竹子,细看却像玉米一样抽着青长的枝叶,一阵微风吹过,满山都是簌簌声,带着点湿润的青草味。真不错,纯天然无污染,以后可以时常带龚靖到这里来玩,多多亲近大自然也好啊,有利身心健康。龚教授一边闭眼伸手做深呼吸状,一边在心里这样想到。
那边苏一柯终于逮到了小公鸡,一顿蹂躏够本之后才放开,回头看着龚教授发痴大声喊道:“别愣着了,赶快摘叶子啊。这山里面蚊子又多又凶。”
难得的返璞归真的机会被这小保姆说得这么无趣,龚教授心下鄙夷万分,倒是真睁开了眼睛不耐烦地答了声,“知道了。”顺便再挥了挥手。话说回来,这里蚊子确实太多了,短短几分钟,龚教授就被叮了好几口了,挠着挠着就起了红疙瘩。
粽叶不好摘,支愣着容易划伤手,幸好苏一柯早有准备,带了手套来的,而且还特意穿得长衣长裤,免得被扎到。龚靖是个小孩子,没人指望他能摘叶子,一个人找了棵歪脖子杏树,又爬又打的,就折腾那几颗看着就牙酸的青杏去了。龚大教授可就倒了血霉了,手套苏一柯还发扬国际精神顺带了一套,头天晚上苏一柯叫穿长衣长裤偏偏他听过就忘,这下又招蚊子咬又被粽叶划,嗷嗷叫个不停。苏一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扔给他一把艾叶让他一边呆着去。
龚教授乐得清闲,把艾叶挤出点汁水抹手臂上,站杏树下给龚靖指点怎么够到青杏。苏一柯一旁磨牙,“这树搞不好可是别人种的,你们这么做跟偷窃有什么两样,亏得龚教授您还是老师呢。”特意加重说出“您”。
龚教授回头冲他懒洋洋一笑,“不知道吧,小孩儿,被捉到了才叫偷,没捉到就叫拿。”从树荫漏下来的阳光洒了龚教授满头满脸,眼睛里都带了阳光的闪烁,像极了灰色发亮的宝石。
苏一柯不是第一次知道龚教授人生得漂亮,这会儿却还是盯着失了会儿神,吞了吞唾沫,“切,真当我还小不知道啊?”
三个人半玩半采的,倒是还收获不小,一大兜的粽叶,十来个青杏。苏一柯吧粽叶扔后备箱里,拾起一个青杏咬了口,出乎意料地酸甜可口,回头看了一眼龚教授,对方一脸“我就知道”的得意表情,像极了眯着眼睛等顺毛的纯种波斯猫。
最后的最后,龚教授如愿以偿地在端午节那天吃到了自己家做的新鲜粽子。嗯,很美味很美味,就是因为粽叶采得实在太多,苏一柯包了五六十个,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龚家的早餐上都有一个个有棱有角的粽子的身影。小公鸡后来是闻到粽子的味道就想逃,龚教授也是连连告饶说宁愿喝白粥,苏一柯一脸无辜地说道“那可太可惜了,纯天然纯手工的啊!”
呵呵,相信经此一役后,苏一柯又可以过几天安逸日子啰~~
第十七章:八点档
2011年苏一柯站在龚教授门前怔怔地看着眼前来人,心情就跟99年告白之后真开眼睛看到秦霖一脸愕然一样,有惊慌,有不安,还有后知后觉的难堪。直觉提前给身体下了命令,啪的一声,苏一柯当着来人的面重重关上了门。强自平复心情,回头扯开一个勉强的笑容,“送小广告的。”
龚教授闻言皱了皱眉头,他又不是瞎子,苏一柯明显的不对劲。然后就听门铃又开始作响。苏一柯却当没听见似的,充耳不闻。段丽收拾好厨房出来就看到的是这么一幅场景:屋里铃声大作,苏一柯人在门边却堪比块木头一动不动,龚教授顶着苏一柯就跟这小保姆脸上开了花似的。顶着莫名的压力,段丽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终于打开了门,立刻就惊喜般的喊出来:“啊,秦师兄,是你来了啊?!”殷勤地招呼快进来。
进来的当然就是秦霖,2011年的秦霖,龚大教授的得意门生,一干师弟师妹口里的秦师兄,有着一张成熟长大的脸,完全退去少年的青涩。秦霖对着殷勤的小师妹微微一点头,冲着客厅里的龚教授恭敬有礼地喊了声“老师叨扰了”,回头对着苏一柯露出一个细小而含蓄的笑容,神色间有淡淡的疑惑和疏离,“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多么狗血八点档的剧集啊!苏一柯一颗忐忑不安的小心肝几乎短路了好几秒,径直盯着秦霖的眼睛确定里面只有坦然,好半晌才哑着嗓子回答:“不认识。刚才是我搞错了。”
秦霖也不做多纠缠,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我叫秦霖,秦朝的秦,甘霖的霖。”走进客厅就坐在了龚教授的旁边,为自己的来迟再三道歉。
如果不是刚才秦霖肯定地做了自我介绍——“秦朝的甘霖”——十七岁的苏一柯曾取笑过这名字太特别,苏一柯几乎要怀疑自己真的是不是认错人了。眼前的青年温和而有礼,眉眼粗看上去是亲切熟悉的,细细看过,神情却一点不似旧人,至少不像苏一柯记忆里的那人。
十七岁的秦霖爱笑爱闹,笑的弧度有时大得让人觉得傻气;十七岁的秦霖深沉忧郁,偶尔皱着的眉头能够夹死苍蝇;十七岁的秦霖倔强执拗,认错道歉那得扭断他的脖子。
苏一柯坐在另一座沙发上,徒然地在12年后的秦霖身上找寻当年的痕迹。苏一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11年的秦霖根本就已经忘了99年的苏一柯,甚至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心里有点难过,觉得自己好像又死过了一回似的,另一方面却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记得了也好,那么难堪的回忆,不要也罢!再说,苏一柯可不想被当做异型研究。穿越什么的,还是让它就成立在小说描写之中吧。
龚教授一边和秦霖等人交谈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一柯。这小家伙,八成是有了什么心事了,应该是和秦霖有关。但是看秦霖的神情,两人生活环境又差了许多,不认识之说应该也做不了假,那他干嘛哭丧着一张脸,宛如被抛弃一般。要不是苏一柯年龄大了点,龚教授几乎要怀疑是不是秦霖的私生子了。
呃,龚教授,你想得太多了。
第十八章:大众脸
秦霖段丽他们饭后没坐多久也就告辞说要回去了,龚教授瞥了一眼苏一柯,说这里不怎么好坐车,让苏一柯把学生们送出去打车。苏一柯唯唯诺诺地说了声好。段丽多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这孩子——呃,反正他都喊她姐了——前后气场变化比较大,这会儿看着没精打采的。
送几个学生出小区的时候,秦霖故意走慢点落了段丽三人几步,逮着点空闲问道:“苏先生,你认识我吗?”秦霖后来听段丽他们介绍过苏一柯,知道他是龚教授家的小保姆,看着像是农村出来打工的,但是看他神色,总觉得像是认识自己的一样,于是秦霖忍不住再次追问道。
这声“苏先生”可没把苏一柯给吓死,他实际活了17年,空长了11年的岁数里,可从来没这么一本正经地称呼为“先生”过,而且那人还是一脸成熟的秦霖,完全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冬天天色黑得早,此刻已经是夜幕深沉,华灯初上了,秦霖清楚地看到小保姆被路灯淡淡染黄的脸上惊吓窘迫的神情,心下一软,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越看苏先生越面善而已,才又这么问的。”
你都知道我就是苏一柯了,仅仅是面善那就奇怪了!苏一柯听到秦霖这么说,心里腾地火起,他能够接受秦霖彻底忘记自己或者干脆完全假装不认识,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在伪装的平静下偷眼残喘,但是这么半吊子的“面善”是什么玩意儿?
真正讽刺至极!苏一柯再想到自己几乎是为了这么一点半吊子的东西而轻生落得如此境地几乎是气得肝疼,语气上也蓦地加重了许多:“那么秦先生觉得自己认识在下吗?”要装拽,要咬文嚼字谁不会?就算你现在是研究生又怎么样,想当初你月考考语文还抄了我不少题目呢!
秦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之间又把这位“苏先生”给得罪了,看他瞪着眼睛绷着小脸气势汹汹地反问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他是白担心了,声音也硬了起来,冷冷地说道:“应该是不认识的。可能是苏先生太大众脸了吧。”
苏一柯现下真觉得自己肝疼了,只恨现在实在对着陌生的秦霖不知深浅,不然真想破口大骂,硬憋憋得他脸都红了。
走在前面的段丽回头看见两人没跟上,再看苏一柯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苏一柯一脸委屈,还没开口,秦霖先说到:“苏先生吃坏肚子了。”
段丽同样对“苏先生”很是奇怪,但是师兄这么说也不能说什么,转头对着苏一柯说道:“小苏啊,那你就不用送我们了吧,早点回去吃点药吧。”
苏一柯狠狠瞪了秦霖一眼,对着段丽点点头,转身走得飞快。
段丽看他气冲冲地走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师兄,秦霖善解人意地回答道:“人有三急。”
段丽顿时恍然大悟。
秦霖盯着小保姆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那背影异常熟悉。刚刚说面善什么的,那是骗苏一柯的,但是此刻决绝离开的背影却看得秦霖莫名心惊,像是心里有块东西也被这么决绝地挖去一样。段丽喊他好几声才能敛了情绪离开。
再说苏一柯一脸悲切地出去送客,回来却是一脸怒容,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杯水,空杯子放桌上更是碰得老大一声,龚教授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苏一柯眼神都不扫他的。
龚教授心里不乐意了,看他对秦霖太过在意才好心放他出去的,谁知道回来了还要给自己脸色看啊。早知道刚才就不让他跟出去了。
“喂,给我热杯牛奶。”龚教授故意使唤小保姆。
苏一柯这才扫了他一眼,倒是没计较这人的心血来潮,明明他压根没有晚上喝热牛奶的习惯的,真正要喝牛奶安眠的是龚靖那只小公鸡,不过现在都已经被赶上床了。苏一柯走冰箱里拿了一盒。龚教授心虚地解释了句,“最近不太好睡觉。”
“哦。”苏一柯不咸不淡地答道,往杯子里倒好牛奶上厨房煮。苏一柯不习惯用微波炉,能不用就不用,煮牛奶都是直接上灶的,因此离不得人,眼看着稍微热一下起点泡沫就好,苏一柯盯着白花花的牛奶止不住地发呆。
龚教授在外面待了一会儿见厨房里没动静如坐针毡,他这人,典型的好奇心害死猫,想来想去找了个监督小保姆干活尽职尽责的理由三下两下就要往里面窜。刚好苏一柯也正热好了牛奶捧了出来,一个不小心两人撞上了,满满一杯子热牛奶哗的一下全泼苏一柯手上了,烫得苏一柯哇哇大叫。
龚教授慌忙找出了治疗烫伤的软膏来,小心翼翼地仔细抹在苏一柯烫伤的手背上。其实牛奶温度并不高,就一点点红而已,可是龚教授没来由地觉得那一点点的红无比地刺眼,尤其是衬着苏一柯雪白的皮肤。
苏一柯的皮肤那可真叫白啊,之前一直没注意看过,刚才一杯牛奶倒上去,手背几乎和牛奶融为一色,真正肤如凝脂,龚教授一边心里暗地回想,一边不经意间顺手摸了一把,带着点婴儿肥的软嘟嘟的手感,本来匀称修长的手指硬是裹了一层软肉,手指上翘好几个窝窝,看来这人长肉都长在手上了。
苏一柯没注意到龚教授这种名为上药实为揩油的举动,半晌才突然地问了句:“什么是大众脸?”
龚教授正点评着苏一柯这双手来着,猛地听他这么一问没听清,愣了愣才问他是说什么。
苏一柯极不耐烦地说道:“大众脸!我问你什么是大众脸!”刚才听秦霖这么说,直觉地就知道不是个好词,但是他还是很在意啊,不明真相的感觉可真糟糕。
龚教授这才听清,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不回答就算了。”苏一柯使劲一抽手,气呼呼地就要往楼上走。今天可真够倒霉的,碰上秦霖了,结果秦霖压根不认自己,说什么自己是“大众脸”,现在又烫了手,果然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龚教授一把拉住他往自己怀里一带,两人都坐在了沙发上,挨得紧紧的,就跟抱苏一柯在怀里一样。少年的身子看上去瘦弱但也颇有分量,沙发都陷进去了一些,苏一柯想挣得远一点都不能够,于是也就不挣扎了,天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离得近了,苏一柯身上药油味都闻得到了,龚教授皱了皱鼻子自觉把苏一柯给推远了点。为什么不是软香在抱,可惜了那么一双手啊。龚教授简直觉得自己是受欺骗了。
“不就是大众脸嘛。样貌平凡普通无特色。”龚教授极快地回答道。
“哦。”苏一柯终于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倒没有一开始的那么生气了,只剩颓废了,又默了半天才扬起可怜巴巴的一张小脸,“我这种算是大众脸吗?”
第十九章:卖艺不卖身
不得不说,苏一柯被秦霖说是大众脸,小心肝是有点受伤的。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真是开始关心自己外表的时候,虽然不像女孩子可能画个淡妆穿条花裙子,但是也是相当注意别人对自己外表的评价。刚刚发现自己喜欢秦霖那会儿,苏一柯衣服天天换,头发天天洗,临出门还会偷偷喷一点他妈的摩斯,整个人一股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还是算长得耐看的那一种,也不是没有什么小道消息说XX女生喜欢他,但是毕竟自己喜欢的是男生,男女审美是有偏差的……再说,他就算生得再清秀,也总是比软妹子糙几分吧。呃,更何况现在竟然被人当面评价为“大众脸”,还是被他表白过的对象说出来的,太打击自信心了。
龚教授听到这样的问话,再看小保姆一脸认真不像说笑的,于是也严肃了面容,仔仔细细地把小保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极为认真的口气说道:“不是,绝对不是。”
苏一柯被目光洗礼正觉得紧张,听龚教授这么说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又听他加了句,“我龚程远的保姆真么可能是大众脸,太侮辱我的品位了!”
苏一柯彻底无语了,起身离开,走到楼梯处,龚教授却又挑眉说话了:“秦霖那小子说你是大众脸?”说的是疑问句,但是却相当肯定的意思。
苏一柯回头看他,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完全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
龚教授也没吊他胃口,走过去站在高一阶的楼梯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继续说道:“你不是从他一进屋就开始魂不守舍的吗?活像少女思春!”
前面一句还可以说是龚教授心细如尘,后面一句就讲得有点奇怪了,有点除了嘲讽之外的其他意思。龚教授自己也察觉出来了,看着小保姆鼓着腮帮子就要反驳赶紧岔开话题,“你是不是认识他啊?还是说他欠你钱?”
苏一柯老实,听见龚教授这么问倒是不追究前面那什么思春不思春了,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地说:“不认识……就看着眼熟……他就一张大众脸。”
今天大众脸可真多啊。龚教授扶额,“说谎话不要只盯着别人的鼻子看,太容易露馅儿了。”
苏一柯闻言立刻抬头紧紧盯着龚教授的眼睛,示意自己没有说谎。
龚教授瀑布汗,这小孩儿太逗了,忍不住手痒刮了小保姆一鼻子,“你现在的举动可就真坐实了你之前说的是谎话啊。”
苏一柯小脸一红,心里恨不得咬上龚教授一口。让他不要笑得那么可恶,知道自己说谎就说谎吧,干嘛要拆穿自己啊,太尴尬了,现在可让自己怎么编来得好。
龚教授那捣乱的手指还不放过小保姆的脸蛋,刮了一鼻子不说,还下了点劲儿掐住小保姆的腮帮子,眼睛里带着笑把他压制在栏杆上,凑近小保姆耳朵说道:“再敢说谎,看我不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