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低下眼帘,沉默许久,然后用从来没有过的苦涩语气说道,
“呵呵……因为从一开始二殿下就知道奴婢的身份,所以故意把奴婢被指到这来。所以奴婢根本从一开始就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小殿下,奴婢现在已经顾不得二殿下要做什么了,现在奴婢只能阻止您!”
“阿瑛,”白卿淡淡的说着,“你有你必须要做的,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二哥大婚我可不能错过……毕竟戏,还等着我去演了……”
有些诡异的语气,让阿瑛迅速敛去心中淡淡的酸楚,戒备的看着白卿,
“小殿下你是打不过奴婢的,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受了多余的伤害……”
“阿瑛……”白卿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里半失望半落寞……
“我是不懂武功,但不代表……他……不懂……”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已经划破女子的喉咙,目光怔怔,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白卿,最后倒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白卿别过脸,不再看地上已经变成尸体的女子……
“你的人……下手真狠……”
不过,你比你的手下,更狠了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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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的府邸,入眼的地方全挂着火红色的幔帐,随处可见的红色喜字无不显示着一派喜气洋洋,到场的达官贵人脸上无不都带着笑意,互相寒暄攀谈。
一个白衣少年站在不甚明亮的树下,白衣少年的唇边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淡笑,微眯着的眼稍向上扬起,带着丝丝媚态,黑色如绸缎般的长发轻巧的挽成一个髻,擦着一支碧蓝色的簪子,出尘不染便是如此。散落着几缕长发搭在胸前,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站在一片红色的灯光下,显示出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气质,竟是那般的扣人心神……
理了理有些额前凌乱的碎发,轻轻的摇着步伐,走进那一片暧昧的火红之中……
白卿站在角落,带着丝丝勾人心神的微笑,一眼就看见了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俊朗少年,青涩的面容,俊朗美好,面如冠玉,笑容温润如水,长发整整齐齐的被白玉冠定住,红色喜服将少年称的格外精神,腰间系着金边衿缨,衣摆袖口隐约可见勾勒的繁复线条,平添几分威严与气势。
身着喜服的少年显然也发现了白卿,眼中带着些许惊喜,拨开人群,向他走去,轻声唤道,“白卿……何时来的?”
“刚才不久,二哥,新婚快乐啊……”
“呵呵,谢谢白卿了,白卿也长大了啊,竟不知不觉间出落的如此风姿绰约。”
白卿低头掩嘴轻笑,本是清秀至极的面容竟媚态横生,一双黑瞳含蓄深婉,似乎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玖澜喻轻怔,看着笑的妩媚的少年,目光不禁又灼热了几分。“原来这便是真正的白卿。”
白卿笑容不减,垫脚贴近玖澜喻的脸,呵气如兰,“若我说,这也不是真正的白卿了,如何?二哥打算也要除掉我,以绝后患吗?”
玖澜喻直视白卿的眼睛笑道,“二哥不是说过要保护你,永远陪着你的吗?怎么会觉得二哥要除掉你。”
“是吗?二哥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啊,比如她啊……”
白卿歪头,目光错过玖澜喻,带着嘲弄的意味看向大堂内坐在主座上的华贵妇人……
“啊列,她会不会听见我说的了,脸都黑了耶……”
白卿拉着玖澜喻的衣摆,语气娇嗔,“二哥,你母妃跟旁边的人说些什么了,不会要找人来杀我吧。”
玖澜喻笑的有些无奈,“她还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是吗……呵呵,白卿倒巴不得她至于了。”白卿轻笑,如同顽皮的孩童似的,眨眨眼。
“不许顽皮,今日可是二哥大喜日子。”玖澜喻有些宠溺的曲指轻刮白卿的鼻子。
“二哥又不是不知道,白卿一向都不是顽皮的孩子,今日白卿要送二哥一份大礼了。二哥等着惊喜吧。”白卿冲着玖澜喻神秘一笑。
“好,那二哥等着看惊喜。”
旁边的奴仆迎上玖澜喻,“王爷,吉时已到,陛下帝后已经入座了,准备接新娘落轿拜堂了……”
“嗯,那白卿你找个位置坐好,不要到处乱跑。”玖澜喻对白卿说完,便又涌入宾客之中……
白卿随意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因为能往前坐里面挤得都往里面挤,虽然宾客众多,这角落倒显得冷清了,只是些奴仆来往。
捏着一只杯子,白卿给自己倒了被白酒,凑近轻轻闻了闻,就算自己不怎么喝酒,也觉得这酒香格外好闻,应该是好酒吧。
被搀扶着走出轿子的女子,一身火红,凤冠霞帔,绣着金边缀着流苏的大红盖头,挽着新郎的的手指玉葱纤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白卿看着那些笑脸,不禁有些厌烦,晃了晃杯中得美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起身离开……
第二十章
“四殿下,帝后有请。”
白卿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魁梧男子,并没有意外,淡笑道,“那么麻烦带路了。”
看着一路上三步一草五步一花,亭台楼阁,秀山流水。白卿想着,这王府修的倒还真挺气派。
白卿随着魁梧男子走上白玉石阶,一雍容妇人已先坐其中,身着大朵牡丹淡红烟纱碧霞罗,凤目中是淡淡的威严与桀傲,气度华贵迫人。
白卿欠了欠身,“帝后真是好有闲情逸致啊,二哥大喜日子,不去陪列位大臣宾客,倒有心思找我着小角色到这幽静处闲谈了。”
帝后挑眉,浑身散发着震人的气势,白卿身子一僵,随即就了然,怎么说也是久居高位,当了十几年的帝后,又身出名门,即使是个深宫女子,气场又能弱到哪去了。
“呵,说吧,你幕后的人是谁?想要威胁本宫什么?”声音带着女子的清灵,又带着特有的骄傲。
白卿轻笑,目光平静,“这其一,帝后又是如何肯定白卿幕后还有别人。这第二嘛,威胁到说不上,就是不知白卿的画可还能入帝后的眼?”
帝后目光凌厉,“本宫不管你们是谁,出自什么目的。别以为用几幅画就想吓到本宫!”
白卿唇角的笑意不禁加深了几分,眼中的冷意却也更甚,“若是不知道那件事,帝后以为白卿如何画出那些画的,啊,帝后不知道吧,那些画啊,叫连环画,就是用很多画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如何,白卿画的没有偏差吧,虽然过了八年,但白卿的记忆力一向都很好了。”
因为无法掩饰的杀意而轻轻颤抖的珠翠,“你胡说!不要以为你用三言两语就能吓倒本宫!那时候明明就只有竹妃一个人看见!可她早就已经死了!”
白卿嗤笑,“帝后,你确定那时候只有母妃一个人看见吗?”
帝后努力稳下心绪,就算八年前不止竹妃一个人看见,那也绝对不是白卿,幕后的人没出来,白卿只是一个小角色,是来扰乱本宫心神的,不可以上当,不可以上当。
“你现在还想说什么了?又或者,你还知道些什么?”再开口时,帝后语气已平稳如常。
白卿不得不在心里佩服一下这个女人的心理能力的强大,“白卿不知道自己知道的够不够多,不如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好让帝后掂量一下,白卿知道的到底够不够让帝后就地杀我灭口啊,就像当年的母妃还有母妃的闺蜜伶妃一样。”
“呵呵……伶妃,竹妃……那两个已经死掉女人……所以现在你是要为她们报仇吗?送画来告诉本宫你知道本宫当年的所作所为,想除掉本宫?你以为你能做到么?”帝后语气中带着不屑,“不说陛下从未对你正眼相看过,连一点势力都没有帝裔还想翻了天不成。”
白卿歪头,兴味盎然的说道,
“帝后说的没错了,是,白卿一不受君父待见,二也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可帝后不要忘了,这朝堂里啊,一些个想除掉帝后以及护国将军的人,可是大有人在,他们需要一个工具,需要一把够锋利够为他们所有的匕首插进你的要害处。刚好,我又知道帝后你的要害,并且够锋利,所以,我……让他们利用我不就好了……”
耸耸肩,白卿继续无所谓的说道,“反正我的目的只是要杀了你,别无其它……所以既然最终结果一样,被当成工具也并无不可。”
帝后身体一僵,忽然想起什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指着白卿,语气也带着惊慌与颤抖,
“一个十一岁的稚儿,还想杀了本宫?!朝堂里谁想除掉本宫让他们来就是了!本宫不怕!”
白卿挑眉,“呵呵,帝后是想到了谁?如此慌张?啊,莫不是二哥吧……”
“喻儿与本宫是亲生母子,才不会像你画的那些画一样弑母!”似乎声音越大便越能肯定事实般,帝后大声说道。
白卿目光悠悠,“帝后,你确定二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不是像我画的画那般什么都只是装出来的?啧啧……帝后这个母妃党的不称职哦,当了二哥快十六年的母妃,却对自己教养的儿子如此不了解,他的野心,他的心思,他要想什么,帝后竟一点也不知晓,还需我这个外人来提醒,啧啧……”
“你以为你用三言两语就能骗倒本宫?!”帝后指着白卿,手指关节处已经发白。
“那帝后认为阿瑛为什么没能关住我了?有二哥相助,白卿自然能水到渠成的站在这里。”
白卿笑的狡黠,二哥,你利用我得到这么些好处,我利用你一下,你也不会少块肉啊。
帝后已经被震惊住了,怔怔的看着白卿脸上略带可惜的表情,久久难发一语。
“本宫的喻儿……本宫的喻儿……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扑哧……呵呵……”白卿掩嘴轻笑,微微俯身直视坐着的呆愣的女人,“帝后难得如此通透,一点就通。至于二哥想要什么……帝后日后看着不就知道了……不过啊……”
白卿直起身,眼中泛着冷意,带着丝丝杀气,“不知帝后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哈哈哈……”回过神的帝后仰头大笑,笑声中难掩悲戚,“他竟然觉得本宫碍着他了!本宫宝贝了十六年的孩儿竟然是如此觉得的。”
“他终究不是你的孩子不是吗?你的孩子……该是那个天下人眼中的痴儿。”白卿幽幽说道。
帝后有些抓狂,声音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冷静,尖锐的有些刺耳,“那不是本宫的孩儿!不是!本宫的孩儿不该一出生就是个痴儿!本宫的孩子应该一出生就如同喻儿一样聪慧睿智!”
“可事实是玖澜宏才是你真正的孩子,玖澜喻连一星半点的血缘关系都没有!你拼命想塑造这个事实,你杀玖澜宏的母妃,却被伶妃知道,于是你又杀伶妃,却被我的母妃看见,你费尽心机,杀了多少人,你刻意去湮灭当初玖澜宏出生时你把两个孩子换掉的事实!终究还是要被我毁了,被你爱了疼了十六年,给予了全部希望的乖喻儿给毁了……这一刀……”
白卿一步步走进几近崩溃的女人,俯在耳际,声音轻的风一吹就散……
“我要捅得你……无力回天……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不!你撒谎!你撒谎!你别想骗本宫!你别想骗本宫!”女人抓着白卿的衣襟,死死的盯着白卿的平静没有波澜的黑瞳。
白卿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幽井,语气带着丝丝暖意,像情人般的呢喃,“不要激动,不要有所顾忌!说出来,说出来……说我骗你什么,把想说的……全都……说出来……”
女人不自觉沉溺在那如墨般黑得瞳仁里,脑海中淡淡的回响着……
说出来……
说出来……
说出来……
女人微微的张开嘴,然后猛地推开白卿……
“姚岚你这个溅人!本宫就是要换了你的孩儿!你能如何!还不是乖乖服下本宫送去的毒酒!还有那两个女人!死了只能怪你们倒霉!看见不该看的!还说说喻儿不是本宫的孩子!喻儿就是本宫的孩子!喻儿就是本宫的孩子!”
白卿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珠翠散乱,眼泪肆流,眼中满是惊恐与痴狂的女人……
微不可觉的叹了一口气……
记得以前看宫斗戏,有一台词如是说道,这宫里啊,能争得太多……争得人,更多……
“哈哈哈……你们死了都活该!你们永远斗不过本宫!永远!本宫的孩子是喻儿!将是未来的天子!姚岚!你去死吧!去死!”
痴狂的女人狠狠的掐住白衣少年的脖颈,狠狠的……
眼中的癫狂要覆灭一切……
白衣少年只是紧紧的抓着女人的手,似乎就怕女人松手一样,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眼角有苦涩的泪水溢出……
目光瞥过那一抹玄黑色的身影,一直冷淡疏离的面具也有一丝崩裂,白卿想咧嘴嘲笑一下那个帝王,却发现已经没有一丝力气……
被一把甩出去的女人……
被狠狠拥抱住的身体……
意识,渐渐离去……
阿娘……
第一次这样叫你是六年前,你艰难地喘着气,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是疼得,你说……
卿儿,叫我阿娘……叫一下给我听听……
如今,第二次这样叫你,我也将要离去……
该还你的……
我白卿今日全还给你……
从此,两不相欠……
还有……
谢谢……
第二十一章
白卿怔怔的看着头顶月白色的幔帐,思绪渐渐清醒过来,无声的咧了咧嘴,本来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有些艰难地偏过头打量一下自己现在自己的处境,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而且这比自己那破旧的冷戚园要好太多了,白卿收回视线,算了,在那都没差,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
伸手摸摸了自己的脖颈,伤已经包扎好了,甚至可以感觉到纱布下膏药淡淡的凉意。
白卿挣扎着起身,却身子一软又瘫回床上。白卿扶额,自嘲的笑了笑,最讨厌……这样无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