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眼圈泛红,咬着唇,道,“师父……”
老方丈点头,道,“你师弟生性顽劣,可是秉性却是好的,为人聪慧过人,天资不错,你定要好好教导他才是。”
无相回头望了望无邪,咬牙点头。
而后老方丈回头,拿出袈裟,给无相穿上。无相一惊,想要开口,却听老方丈道,“你虽小小年纪,却精通佛法……方丈之位……除你之外,旁人无从担当……”
而后老方丈回头,拉着无邪的手,“好小子……你一生顽劣,不听人劝,惹事生非,但是我却狠不下心将你惩罚……可知为何?”
无邪眼圈一红,跪在地上,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一定好好研读佛经,为师父祈佛,只求师父能好起来……”
老方丈摇头,叹了口气,“你虽顽劣,心地却是好的。平素喜呈口头之快,却不知佛家之人,戒言,世间之事,往往祸从口出。”
无邪含着泪,点头,“徒儿知错,徒儿知错了……”
老方丈缓了口气,继续道,“你好好……跟着你师哥……学习……学习佛法,你资质不错……若是肯用七分心思,绝对……绝对比你师父要强……”
无邪咬着唇,摇头。
老方丈似乎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便断了气。
这会儿外面突然哭天抢地,无邪呆愣跪在原地,戒言戒慎师叔们进来,瞧见方丈,忍不住大呼,“师兄——”
老方丈走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他死的时候八十三岁,师叔说,老方丈驾鹤西去,追随佛祖去了。
而后,寺庙主持由无相执掌,他小小年纪,荣登此位,众人却都毫无疑义。
披上袈裟,无相端的更是老成,走路说话,都一派一派的。无邪瞧着,忍不住道,“师哥,你莫要再板着脸了,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一副好皮囊。”
无相抬头,厉眼射来,无邪忍不住瘪瘪嘴,好在此刻无旁人,不然,无相只怕又要生气了。
无相翻阅抄写着手中的经书,无邪在一旁磨墨,百无聊奈,就坐在一旁观察着灯芯。
篝火燃烧,摇摇曳曳,将影子拉的长长地。
回头一瞧,却看见那人认真的侧面,白玉肌肤,长长地睫毛一扇一扇,却挠的人心痒痒。
正是八月,天气虽不冷不热,却让人觉得莫名烦躁。
无邪百无聊奈,在屋内来回踱步,任是无相心无旁则,却终究忍不住,抬头,蹙眉,“无邪!”
声音不高,却隐含着怒意。
无邪回头,向着无相一笑,道,“师哥,你抄你的,别管我。”
无相忍不住揉揉头,“你在这里,扰的我看不下去。”
无邪一听这话,故意板着脸道,“师哥,有道是,心无旁则,万物皆净,就能不受外界影响。你会被我打扰,显然是修炼不到火候。”
无相一听他这歪理,气的脸都红了,只可惜他一向不善言辞,唯有瞪眼,却气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邪嘿嘿一笑,上前拉着无相的手,“师哥,左右你也看不下去,不如咱们出去散散步,也好让你思绪活络活络。”
无相原本想要拒绝,可是转念一想,此刻心中烦闷,确实是一个字也瞧不进去,只得点头,跟着无邪出去。
第004章:撞破好事
八月的夜晚,打坐的和尚也已睡了,整个山野,变得特别的安静。
蛙叫禅鸣,绕了整个山林。
今夜,月圆,无邪拉着无相的手就要往后山走,无相忍不住皱眉道,“天黑夜深,还是别去后山了。”
后山传说闹鬼,他们虽住在寺庙却也听过。
传闻曾经山下有一户人家,姓刘,刘家生有一女儿,唇红齿白,面若桃花,是方圆十里的美人。这刘家女儿十七岁那年却爱上了邻家员外的公子。从此飞蛾扑火,结果自然悲惨,被玩弄抛弃之后刘家女儿气急,跑到后山自挂东南,死后后山便不得安宁,夜夜有人悲哭哀鸣,吓得员外家的公子不敢再在外面拈花惹草,次年冬天,生了场大病,死在家中。他死之前,嘴里嚷着‘嫣红,嫣红,你放过我吧……’
嫣红是刘家女儿的乳名,有人说,那是女鬼心中怨念深重,前来索命。不管是真是假,之后再没人敢踏入后山了。
无邪无相生于寺庙,这些传言也是无邪听张家大婶说的。他喜欢听那些离奇故事,每次都围着张家大婶让她给讲讲,有时候被他恼的烦了,张家大婶就忍不住张嘴骂道,“小混蛋,你若想听故事,可去山下,村头有个说书先生,那儿可有一股脑儿的传奇故事等着你。”
自那以后,无邪心中就惦记着下山的事,只可惜,等到老方丈圆寂的时候他也没能下一次山,听听那说书先生的传奇故事。
无邪胆大,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忍不住嘿嘿笑着,“怕什么?管他女鬼也好,男鬼也罢。你不是佛经厉害么?再厉害的鬼怪,遇上我师哥,也只有乖乖让路的份。”
无邪这马屁拍的,无相最终无言反驳,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山。
后山有一竹林,四季常青,两人刚进去,却听见悉悉索索地动静。无邪纵然心中胆大,可是毕竟年龄小,这会儿也忍不住吓了身冷汗,拽着无相的衣角。
无相瞧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刚才闹得最起劲的是这家伙,可是这会儿倒好,他倒是躲在了自己身后。
“冤家……你弄得我好舒服……”断断续续。,却像是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带着喘息,还夹带着愉悦,接着便是一阵阵让人面红心跳的呼喊。
借着月色,透过竹帘,无邪瞧着林中似有人影,重重叠叠,看不真切,但是那声音却一声比一声清晰。
“啊……啊……不行了……你……你快出来……”女子娇喘,冷汗津津。
“哼……你嘴上说着,实际上可不是这般……”男人轻哼,抬身一挺,却引得女子更高吭的叫喊。
无相瞧着,面红耳赤,忍不住回头,心中默默念着佛经。
小无邪瞧得目瞪口呆,仍是他年小,可是耳熏目染,听得多了,也大概知道此刻夜色下林中正发生着什么。
“啊呀,师哥,那人是……是……师叔……”
小无邪捂着嘴,结结巴巴。
此刻那男人大概也听见了动静,回过头,刚好无邪瞧见面容,吓得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无相忙捂住他的嘴,驾着无邪施展轻功朝着原路返回。
只听后面女子惊叫,“刚才莫非有人……”
男子皱眉,“只怕是林中的野生动物……”
话虽如此,只是脸色却并不好看,眼中也闪过一丝忧虑。
无邪无相回了寺庙,两人心中都怦怦跳个不停。
“师哥……刚才……”无邪惊魂未定,盯着无相。
无相倒是一脸平静,老生坐定,“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无邪听得烦闷,忍不住拍着桌子,“师哥,你刚才莫非没瞧见,那人可是……慎言师叔……”
当真想不到,平素严肃苛刻的师叔,居然会……
想到刚才在月色下瞧得画面,无邪就羞得脸红耳赤,全身仿佛都烧了起来。
第005章:无邪嫉妒
再次瞧见师叔慎言,依然是一副严厉刻板的摸样。只是无邪瞧着,却再也难以用往常的眼神望他。每每望见那张脸,他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洒着月色的夜晚,那纠缠交叠的人影,想着想着,就觉得呼吸困难连带着脸红脖子粗。
日复一日,伴随着木鱼经文,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
庙里的日子是枯燥的,就在这枯燥的日子里小无邪一天天的长大。
距离那个淫秽的夜晚已过去了三年,无邪也出落成了英俊小生。剑眉郎目,鼻似悬胆,若他不笑,到还真有几分威严。如是一笑,那便全都截了底,笑起来的时候带着邪气,虽少了佛家人的端庄沉稳,却凭的多了几分魅惑。每每前来烧香的女客,瞧见这英俊的和尚,便会忍不住捂嘴窃笑,还忍不住多偷瞧两眼,不免私下感叹,静悟寺的那个光头小和尚倒是真生的好看。
无邪恍然不觉,依然每日每日念着枯燥的经文,摇晃着脑袋,在师哥们的木鱼声中呼呼大睡。后来不知为何,严厉刻板的师叔已经不再骂他了,就算他上经文课的时候偷懒睡觉,师叔也只是教训他几句,却再也不叫他出去罚站。
做了主持的无相好像变得很忙碌,见面的时间少了。
他总是将自己关在房间,抄着那似乎总也抄不完的大藏经。有时候无邪推门去找他,任是抓耳挠腮,在他面前来回踱步他也不受影响,依然目不斜视,仿佛无邪就是一团空气。
终于,这日无邪受不了了,忍不住跪在无相面前,脸趴在桌子上直直盯着无相。
三年一过,无相便到了十八岁,十八岁的年少主持已出落得相当俊俏,水灵灵的美人,尤其眉宇间那一股至纯至真的清气,便是那画中逍遥云间的仙人也不过如此。
“无相师哥。”无邪笑的一脸讨好。只是少年主持却不理会,淡淡瞟了他一眼又低头忙着抄录手中的经文。那一副正经虔诚的摸样,若不是在人间,便是这般气度身姿容貌,只该是佛祖法会上不染尘烟的虔诚尊者,飘渺云烟中惊鸿一顾,到要叫十万信徒顶礼膜拜。
无邪发现,他这师哥,相较于年幼时更显老成了,那眼神,便是一瞧,也叫他觉得背皮发冷。于是,无邪觉得无趣,又乖乖的退了出去。
和尚无邪百无聊奈在庙里走,瞧见几个新进的小沙弥围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笑成一团,于是上前好奇问,“说什么好玩的?”
小沙弥回头,瞧见是他,尽数围了上来,举止亲切,“无邪师哥。”
无邪点着头,摸着其中一人头问,“说什么了,那么好笑。”
为首的小沙弥,长得圆溜溜,像个包子,但是那双眼睛却是亮晶晶,此刻他睁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无邪,故作神秘道,“无邪师哥,咱们庙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无邪一听这话,以为这小子说胡话,不以为然,“是山下的李员外,还是王员外啊?”
静悟寺是个小寺庙,来这里烧香最大的人物,也就是村里的李员外和王员外。听说这李员外,祖上三代可是做官的,曾做到了正三品,已是无邪听过的最‘了不得的人物’了。
那小沙弥听了无邪的话,哼了一声,不屑道,“那李员外和王员外和这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无邪一听,觉得小沙弥一定知道什么秘密,于是忍不住问,“那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那就是啊……”小沙弥故作神秘一笑,而后还要卖关子,倒是急的无邪忍不住一掌拍在他光溜溜的脑门儿,“臭小子,你倒是给爷爷我卖关子么。”
无邪一急,也忘了佛家教养,倒是像个地痞流氓。怪不得曾经张家大婶也说他:我说你怎么瞧着一点也不想出家人呢。那会儿无邪不服气道,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人才像出家人。张家大婶挑着眉,道,至少也的像主持那样的,稳重如山,即便是在漫天香粉里,也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哪像你,若是换了你,只怕已经早就骨头酥软忘了东南西北了。
那会儿无邪挑着眉,轻笑不服气道,“大婶你倒是就知道污蔑我,我岂是你说的那等登徒子?”张大婶倒是不再和他争辩,而是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无邪买了个无趣,于是转身推开了他师哥的门,在他师哥面前端看了许久,才不得不佩服的点头。
小沙弥捂着脑袋,道,“来的是位英俊公子,面如玉,剑如眉,鼻直挺,啧啧,当真是气质非凡。”
无邪听了这话,有些不服气,挑着眉问,“那么,比我如何?”
小沙弥一听他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笑,倒是让无邪有些不高兴了。小沙弥知道惹怒了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师哥,于是忍着笑,道,“师哥,你别开玩笑了。”
无邪跨下了脸,“怎么,他还能把我比下去?”
小沙弥忍不住围着无邪转了个圈,瞧着无邪的面,最后得出结论,“你虽长得不错,可是这气质却差了一大截。瞧着就好比是灰鼠和天鹅……”
小沙弥还想说什么,却被无邪夹在腋下拍着屁股带走了。剩下的小沙弥瞧见这一幕,忍不住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惨被无邪的妒火殃及的小沙弥,挥着泪道,“师哥,师哥,你以大欺小,我要状告到主持那里去,最好是将你的‘恶行全部揭发。’”被惹怒的小沙弥发着恨吼出,只是那张圆脸上,泪眼汪汪,瞧着让人觉得心疼。
无邪轻笑,“好你啊,师哥这是教训你,六根不清,三根不净……”
小沙弥红着眼,瞪着自己的无耻师哥,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006章:白玉公子
无邪总算是瞧见了被胖小和尚夸到天上的人。
一袭白衣,飘然出尘,到还真有几分谪仙气质。少年手摇折扇,站在桃花树下,朝着他温和笑着,飘落的桃花,再映着男子那张面若桃花的脸,瞧得无邪心也忍不住怦怦跳不停。
“在下似乎打扰了大师清修?”少年轻笑,明明年龄不大,可是却要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他声音温温润润,非常好听,让人无法拒绝。原本无邪心中有一肚子的不满,可是在瞧见男子温和的笑,听见他温润的声音的时候那一腔不满都化为乌云,烟消云散。
无邪轻咳一声,摆出出家人的样子,双手合十,摇头道,“哪里哪里。”
少年收了折扇,朝着他走来,待到近了,身上也飘着淡淡的香气,香气扑鼻,惹得无邪心里一阵莫名骚动,脸也跟着不自觉的红。
“大师怎么称呼?”
少年回头,那双眼睛盛着星星点点,直直的视线瞧得无邪浑身不自在。
“法号无邪。”
“原来是无邪大师。”少年恍然大悟,“总是听小沙弥们说起,原来却是大师你么?”
无邪听了这话,面却红了,忍不住暗骂那些个嘴碎的小崽子。他无邪平生做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虽不伤大雅,可是也不是什么拿的上台面的东西,就那些嘴碎的小崽子们闲言碎语,拿出去说事。
“在下姓白,名敬轩,字子望,自小喜欢佛法,听闻贵寺主持精通佛法,特地想来讨教一二。”
听少年这般说,无邪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将抄着抄也抄不完的经书,有些愤愤,“是啊,他是砖进了佛经里。”
无邪的怨气,少年大概是感觉到了,摇着折扇望着他,但笑不语,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闪着光。
白敬轩的到来让寺庙里骚动了一小阵,而后又该干嘛的干嘛。白日在寺庙的钟声中醒来,然后去大堂吃素斋,吃了素斋又回佛堂诵经,如此日复一日,只是无邪和白敬轩的关系却渐渐走的近了。
白敬轩住在南方,南方是香客们住的地方,和和尚们的寝室隔了长长地一个长廊外加一间竹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