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笃言抬头,看见关牺牲的笼子里居然有他的六欲。
小马被捆得结结实实,祭祀人员正往它的嘴里灌药,那是有麻醉成分的药,使牺牲不会挣扎。
小马挣扎着躲避着,但药液还是被灌了进去,小马痛苦的喘息着,一部份药液顺着脖颈流下来。
小马的眼睛绝望的盯着叶笃言。
叶笃言的心突然不跳了。
叶笃言出现幻觉,恍惚间被人摁在那的是他的六欲。
叶笃言的血一下都涌到头上来。
大家都看到叶笃言不对劲。
大将军在叶笃言的耳边说:“王爷,仪式还没完,现在停,于天不敬,是凶兆。”
叶笃言,根本没听进去,愣愣地向牺牲走去。
杨盼见状,忙示意大将军摁住叶笃言,自己贴着叶笃言的耳朵:“你别动,我去救它。”
叶笃言果然站住了。
大将军舒了口气。
第13章
杨盼也顾不得礼仪了,一边奔跑,一边大声的叫着,解开马,解开马。
正在给马灌药的司仪早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听了杨盼的话,才缓过神,忙解开马身上的缰绳。
但马却如同疯了一般狂躁。
绳索还差点没开,马就猛烈的挣脱。
两个司仪都被马带倒。
装牺牲的笼子,并不结实。
马得了自由就一跃而出。
笼子被马冲得四分五裂。
马挣脱了牢笼,就直直的向叶笃言冲去。
马每天都在荷塘边上逛,但从来没这么跑过。
用尽了全力跑
疾驰的马,带着风声,直直的向叶笃言的方向冲过来。
马的身上没有缰绳,没有任何能抓住的东西,沿途几个人都想要抓住它,但都没成功。
马盯着叶笃言,直直的跑过来。
叶笃言盯着小马的眼睛。
叶笃言不会动了。
那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那是六欲。
是六欲。
叶笃言情不自禁的向马的方向迎上去,张开双臂,迎上去。
马疾驰的速度很快,瞬间沿途的物件被冲得七零八落。
以这样的速度撞上人,人是必死的。
一阵惊呼:“保护摄政王。”
但太迟了,马一转眼就到了眼前,没有人能拉开叶笃言。
叶笃言就站在那看着小马到自己的眼前。
小马没有减速。
叶笃言完全没想到挡在马前的后果。
满脑子就是刚刚它被人摁着灌药。
满脸的焦虑。
满心的庆幸。
他的六欲没事,他的六欲被他救下来了。
他就等着自己和六欲相拥。
就像破城时,自己满心希望着六欲能扑入自己的怀里。
六欲没有,他有他做男人的骄傲,他有他做为人臣的职责。
现在六欲来了,扑到他的怀抱,这么迫切的扑入他的怀抱。
终于,他的六欲还是回来了。
叶笃言的眼里只有飞奔而来的六欲,无论六欲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六欲,他都爱。
都爱。
如果能再爱,他不在乎死生,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想拥着六欲述说他的爱。
突然,身边的侍卫挡到叶笃言的前面。
各个都手执长矛。
叶笃言慌了,他拼命的往前挤,他大声的喝斥。
但没有人听他的。
他摔倒自己前面的侍卫,但那么多的侍卫,自己的前面满是人。
突然涌来的人当在小马的前面。
小马来不及减速,两只前蹄高高的抬起。
侍卫们都用矛对这小马,侍卫用矛保护自己。
马蹄即将踏到人群。
有人把矛扎向小马,所有人的矛都扎向小马。
小马被几十只矛扎住,惯性让小马推着矛,推着人向后退了两步,它终于不向前冲了。
叶笃言红着眼睛,嗓子喊哑了,但没人听得见。
突然安静了。
人群安静了。
小马安静了。
第14章
小马困惑的看着叶笃言。
眼睛里的炽热慢慢的退却。
小马慢慢的倒下了。
叶笃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侍卫们僵住了。
侍卫纷纷把插入小马身体的矛拔出。
但有些深入小马体内的长矛,根本拔不出来,稍微一动,血就不住的流。
侍卫们分分丢掉长矛,退去了。
只留下摊在地上的叶笃言。
叶笃言两眼流着泪,爬到小马的身边。
小马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把自己的头搭在叶笃言的怀里。
大大的眼睛不舍的看着叶笃言,一滴泪静静的落下。
叶笃言用手摸着小马的脸:“六欲,别害怕,没事的,没事的。”
叶笃言回身对身后的太监吼着:“太医呢?快传太医。”
没有人回答。
小马疲倦的闭上眼睛。
叶笃言托起小马的头,在它的耳边呼唤:“六欲,别睡,挣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小马努力想挣开眼睛,但还是放弃了。
叶笃言惊恐的大叫:“六欲,你挣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呀。”
小马再次努力,只挣开了一条缝,看着叶笃言。
旁边的人无不动容。
马会哭吗,没人能说得清。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马在哭。
最后,小马闭上了眼睛。
头垂了下来。
叶笃言抱着小马的头,恸哭。
叶笃言:“老天呀,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这样的痛苦要我经历两次,你把他从我身边带走,一次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再经历一次,为什么每次都是他,为什么死的不是我,错的是我,为什么受折磨的却是他?”
叶笃言站起来,看着身边的侍卫。
侍卫们都向后退。
叶笃言:“你们都傻了,还不快点帮我把六欲扶起来。”
侍卫们,一起把小马扶起来,众多的人拥着小马的尸体,看起来像是小马又站起来。
叶笃言慢慢的脱下华服,一边脱,一边走。
大将军拉住他:“摄政王,你要去哪,仪式还没完呢。”
叶笃言愣愣的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杨盼拦在叶笃言的前面:“皇位是你要的,你不能就这么走,你当社稷是什么,你当黎民百姓是什么。”
叶笃言:“我要回去,六欲好久都没出府了,一会他就累了,我要回去了。”
叶笃言垂头走在前面,侍卫们抬着小马的尸体,跟在后面。
望着叶笃言的背影,大将军幽幽的说:“你满意了。”
杨盼:“你说什么?”
大将军猛的转身,抓着杨盼的胳膊:“那匹马怎么会在这,怎么会是牺牲?”
第15章
大将军猛的转身,抓着杨盼的胳膊:“那匹马怎么会在这,怎么会是牺牲?”
杨盼:“它不做牺牲,那我该做牺牲吗?”
大将军无言以对:“你真是白费了摄政王的一片心呀。”
杨盼:“大将军就不要担心摄政王的心了,想想要怎么回皇上吧?”
大将军:“皇上已经晕倒了,就在摄政王吐血那会,我不想怎么回皇上,还是小王爷想想怎么回皇上吧。”
一场让位的大典,就这么草草的结束了。
皇上大典上吐血就一病不起。
摄政王自从大典就再没出现,没有人知道摄政王怎么了,摄政王府的门永远都是关闭的。
皇上过继摄政王的独子为子,并被封为太子。
现在皇上几乎都不早朝了,太子监国。
太子年少却很睿智。
朝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战乱平息还没几年,刚刚安定些了,没人再希望出变故。
皇上的身体有些好转,但对政务几乎都不过问。
摄政王的身体却极差。
没人知道为什么身体一向健硕的摄政王怎么就这么倒下了。
太子没有离开摄政王府。
这于理不合。
太子殿,太子几乎都没住过,依然住在自己原来的小院。
摄政王依然住在府里,却不是从前的院子。
摄政王搬到了北院。
就是二十年前,叶笃言住在丞相府时住的地方。
曾经叶笃言站在北院前眺望丞相府的主园。
曾经叶笃言希望自己位高权重,足够让六欲依靠。
曾经叶笃言希望自己能住在主园。
现在叶笃言搬出来了。
当叶笃言的身体越不好,叶笃言就越怀念从前的生活。
叶笃言就越想回到从前生活的地方。
在这里他总能在梦中见到杨六欲。
那时的六欲还是个小不点,白白的,嫩嫩的,傻傻的。
现在却无处可寻。
曾经,叶笃言让杨盼找那个说杨六欲的魂魄在马身上的那个道士招六欲的魂魄回来。
但杨盼高诉他,那个高人已经找过了。
杨六欲的魂魄本就寄身在畜牲的体内,现在畜牲却横死,魂魄早就消散了,没办法招回来了。
换来的是叶笃言的一口血吐在榻上。
冬季就要过去了,到处都萌生着春意。
都城之中,最冷的就要数摄政王府了。
主院都空着,摄政王和太子各自住一个偏园,园中到处都一片荒凉。
曾经为了小马跑起来方便,拆除了围墙,现在园子里就这么大片的荒芜着。
摄政王的身体一天天的虚弱。
太子给摄政王访遍名医,但都无效。
现在贴出了皇榜,有人能医好摄政王就重赏。
看榜的人无不叹息。
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可见摄政王是病入膏肓,现在太子已到乱投医的地步,可见摄政王是大限到了。
第16章
都城三十里外。
山脚下的小院。
一个青衣的青年正收拾着院子里晾的草药。
旁边一个四十几岁模样的人正晒太阳。
中年人很惬意的样子
中年人:“阳光真好,每天起来都能晒太阳真好,人老了就要有点阳光才能暖和。”
青衣人看了他一眼,笑了,比阳光还明媚。
中年人:“你不进城去逛逛吗?”
青衣人:“有什么好逛的,家里什么都不缺。”
中年人:“唉,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趣,你没嫌我这个老人家没意思,我老人家却嫌你无趣。”
青衣人走到中年人身边,“祁先生,你想去哪,我陪你。”
中年人叹口气:“想去的地方早就物是人非,让我牵挂的人早就没了,去了又怎样?”
青衣人继续摆弄着药,不理他了。
中年人实在没什么意思:“青,我们去京城吧。”
青衣人:“不去。”
中年人:“为什么?”
青衣人:“没钱。”
中年人:“你卖药的钱,我都看到了,够我们走一趟的了。”
青衣人:“那是给孩子们读书的。”
中年人:“你那些孩子们都读够多的书,现在都比你聪明了,刚刚好,再读,就像你一样傻了。”
青衣人没办法:“好吧,明天早上同你一起去。”
早早的起来,赶了大半天的路,两个人终于进了城。
青衣人:“你要逛哪?”
中年人:“摄政王府。”
青衣人一愣,轻描淡写的说:“那有什么可逛的,又进不去。”
中年人:“我又没说进里面看看,我只是想去门口看看。”
中年人对一路的风景评论着。
听到只言片语的人都面带不屑的看着眼前的疯子。
中年人:“青,这里原来可繁华了,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青衣人:“现在也挺热闹的。”
中年人:“你哪看到过什么叫热闹。”
中年人喋喋不休的讲着。
中年人:“青,你知道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足够的钱,在摄政王府外,对着王府的门修一个客栈,客栈的名字就叫,百姓家,坐在二楼能和王府的大门一样高。”
青年人难得笑出声:“摄政王碍着你什么事了?”
中年人:“这房子碍我事时,还不叫摄政王府,不过不管怎么说,真有这样的客栈,府里的人一定气晕了。”
青年人:“那有这样的客栈你住吗?”
中年人:“当然了。”
青衣人:“那我们进去吧。”
中年人猛的抬头,果然头顶一个大大的牌子:“百姓家”。
瞬间中年人的脸色惨白。
第17章
中年人的神情马上严肃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自在。
青衣人眼里含着笑。
夜路走多的总能遇到鬼。
中年人谨慎的迈步,仿佛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样。
小二热情的往里让,中年人本能的向后退。
小二一百个客人里也遇不到一个这样的。
中年人探头向里面看了一下,犹豫了一下
中年人:“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小二见多识广,也不计较。
青衣人看中年人老是犹豫不决,就推了一把,把他推进去。
青衣人看他不动,就要找个空座坐下来。
中年人白着脸问:“楼上有位子吗?”
小二:“有,但位子另付费。”
青衣人用眼神询问了中年人。
中年人毫不犹豫的向楼上走去。
楼上一共有四个桌子,都空着。
中年人奔中间的位子走去。
青衣人也陪中年人坐下。
青衣人:“小二,给我们拿两碗素面。”
小二:“客官,这个座位,我们不卖吃的,您可以一直坐着。”
青衣人:“好歹给我们杯茶。”
小二:“茶也不卖,要不二位换个位置。”
青衣人起身要走,中年人却说:“麻烦小哥给我买两串糖葫芦。”
青衣人看小二的反应并没发怒,松口气。
青衣人:“祁先生,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别惹什么麻烦?”
中年人,愣愣的望着窗外。
一会的功夫小二端上了茶,还有茶点。
小二:“糖葫芦,要去现买,二位先吃点东西。”
一会又有人送各色的菜上来。
中年人愣愣的看着。
青衣人:“祁先生,不会有麻烦吧。”
突然中年人起身,向门口走去。
青衣人也起身,还是走比较靠谱。
但小二不知从哪蹦出来,拦住两人。
两人一惊,就知道不能轻易离开。
青衣人:“干吗?”
小二:“二位,还没付钱呢?”
中年人:“我们什么都没吃要什么钱,我什么菜都没点,这些,还有那些都是你们送的,我也没吃。”
小二:“这些都是我们送的不假,但楼上座位是收费的,二位上来前,我已经告诉二位了。”
青衣人忙拿出钱袋:“多少钱我们付。”
小二迟疑了一下,这个钱倒不多,但不是我收,收钱的人马上就到。
中年人拉了青衣人一下,青衣人明白他的意思,拿出一小块银子放在小二的手里,我们赶时间,这些该够了,我们不等了。
小二把银子又塞回来了:“这个,我可做不了主。”
正说着一个主管模样的人过来了。
第18章
上来的人管家模样,四十来岁。
中年人看了来人大大的松口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
来人打量了一下中年人。
青衣人也跟着打量起中年人来了。
青衣人:“祁先生,我从前都没发现你真挺好看的。”
祁先生瞪了一眼青衣人:“那是,我年轻时更好看,起码不比你难看,现在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