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灰眨了眨眼睛，看向季晨。
“不会。”季晨代答道，“应该没跳过。”
“什么叫应该？”
“我不是太清楚……”季晨看向身旁的宠物。
31
季灰张嘴，本来想说“没有跳过人类的舞蹈”，后来一想现在自己伪装的就是一个普通人啊，这句话正要出来就被他硬压下去。皱眉迟疑了一会儿，他说：“没有。”
“要不要来玩玩试试？”陈天热忱邀请。
“这里只是喝酒的地方。”季晨斜了他一眼，“难道你想和我表弟跳舞？”
“喝够了就去找地方跳舞呗，难道你想一晚上都在这喝酒？”陈天说，“我确实想和表弟跳舞，我很期待，我可以跳女步。”
季晨一拳砸在陈天脑袋上，没有很用力，但足够警告对方。陈天龇牙咧嘴，一脸的遗憾。
“你要想一直喝酒那就一直喝酒吧，反正今晚我也没有多大的欲望去找乐子。”陈天说。
“晚点说，我先上个洗手间。”季晨说着，站起来。
“OK。”
季灰目送季晨离开自己的视线，紧接着转头紧紧盯着陈天，盯地后者一愣愣的，不明白自己又咋了。
“我有些问题。”季灰说。
“直接问吧，不用见外，我是你表哥的朋友。”陈天友好地说。只是问问题而已，犯不着眼神这么犀利吧。
“你好像了解我主……我哥的一些脾气，比如不能进他的房子之类的。”
“……嗯，是这样的。”这家伙从哪儿知道这个的？季晨告诉他的吗？是的话，季晨告诉自己的表弟这种事干嘛？很没必要啊。
陈天不知道季灰就是那只凶恶的不知名品种看门狗，自然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季灰打哪儿知道这事儿的。最后只能认为是季晨透露的，虽然这个理由很牵强。季晨不可能跟别人说这种东西，那家伙对任何人都这样，根本没必要刻意说。
“我哥是不是以前有过什么不好的遭遇？比如失败的人际相处之类的。”季灰趁着主人离开的身后想赶紧偷偷地问点东西出来，“他的心思很矛盾，拒绝和其他人走地太近，心里却又想有人陪伴，很是别扭。”
“哦，季晨的这心思只有几个走得比较近的朋友知道，我就是其中一个。”陈天笑了笑，“要我回答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你是他的什么人？”
“表弟啊。”
“少来了，我没这么好骗，你和他之间一点亲戚的样子都没有，反倒相互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陈天打死也不信他俩真是表兄弟，至少他不信这俩是单纯的表兄弟。
“我不可以说。”季灰有些为难，“表哥不告诉别人，必然是有他的用意，我不可以随便跟别人说，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好的，我大致已经猜到了。”陈天狡黠地笑道，“你想知道季晨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
季灰点头。一般正常环境长大的人不可能会有这种对和其他人亲密接触的恐惧，任何生物都是这样，正常的环境培育的都是正常的人和心态。季晨明显有什么不一样的过去，本人不愿意叙说那种过去，他就只好拐着弯儿旁敲侧击。
“你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陈天认真地说，季灰同样认真地应承下来。“十岁以前的季晨生活很美满，是谁都能想象的美满生活，典型的小康幸福家庭，父亲有一份好工作，母亲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儿子学习成绩出色。”
“等一下。”季灰打断他的话，“那时候你就认识表哥了？”
“我和他是发小。”陈天解释，“要其中有一个是女的，长大就会理所当然结婚那种。”
季灰恶狠狠瞪了陈天一眼，后者无辜地摊手。
“这不是没结婚吗，我和他不来电，两个都是男的也没法伪婚，你别那么看着我，怪吓人的。”陈天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又点了一杯威士忌，“后来他父亲工作丢了，只是工作丢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直到他母亲偷情的事情暴露，这个曾经相亲相爱的家彻底回不去从前了。”
“这样啊……”看来这就是主人的心结了。
“指责、怪罪、吵闹，到后面升级成酗酒、家暴，成天大吵大闹，那时候刚好季晨又是叛逆期。如果不发生这些变故，他的叛逆期一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就像所有在平和环境中长大的人们，叛逆期不过是回顾起来好笑又尴尬的过去而已。”
“他做什么了吗？”可怜的主人，季灰好心疼。
“他成天不回家，也没什么可回的。”陈天又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这样做可不行，他原本可是全校第一的好学生，这样下去回断送他的前程。不管怎么样，那一对已经彻底决裂的夫妻要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安定的环境，但警察上门找过很多次都没有什么结果。”
季灰沉默着，认真聆听。
“那个家庭已经彻底破裂了。”陈天说。
“我主……表哥怎么样了？”真是让人揪心啊。
“我和我爸在昏暗的街上找到了他，再晚点他就要成为一个小混混就这么过一辈子了，那样对他来说太不值了。”陈天轻轻地笑了笑，说，“之后他就一直在我家住着，我家不算很有钱，但供养两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
“哦……”季灰忽然理解为什么有意无意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主人，会和眼前这个人关系不错。幸好主人和这人不来电，不然岂不是就没有让他插脚的余地。
“季晨是个很努力的孩子，看他现在的成绩就知道。他每个月都会将薪水的三分之一汇给我爸妈，我爸妈都说过好几遍别这样，他还是坚持，那些钱都够我不工作吃一辈子了。”陈天不禁有些感慨，“可我爸非让我出来工作，设计师累死人了啊。”他长长地叹气，但看样子并不是真正在抱怨。
“你爸妈是好人。”季灰说。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鸡尾酒，那味道让他瞬间就皱起了眉。
“那酒度数太低了，喝着没意思。”陈天看着他的模样，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对调酒师说：“请给他一杯威士忌。”
季灰满眼狐疑地看着笑吟吟面对自己的陈天，又看看新的那杯酒，挑了挑眉，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呛人的味道让他眉头皱个不停，但大概是觉得味道还不错，过了一会儿，他又喝了一口、
这时候，季晨回来了。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应该是白天吃太多冰品了。”季晨的样子有些萎靡，难怪他上个洗手间这么久，“我今晚不能玩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没问题。”陈天点头道，“我再喝点酒就回去，你有空回家里看看，爸妈很久没看到你，想你了。”
“好的，我会尽量的找时间回去的，替我向爸妈问好。”
“OK。”
“那我这就走了。”季晨说完，见季灰还在喝酒，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季灰抬头看他，咧嘴笑，眼里有着醉意。季晨立即感到不太妙，一看季灰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杯酒。
“你给他喝了什么？”季晨问好友。
陈天拿起手里的威士忌晃了晃，季晨头疼扶额。
“我表弟他不会喝酒啊。”他有些无语地说，叹了口气，手扶在季灰的肩膀上，问道：“季灰，你没事吧？”不知道从没喝过酒的妖怪第一次喝烈酒会怎么样，希望不会发酒疯。
“我没事。”季灰微笑，“这就要回家了吗，主人？”
陈天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
“他叫你什么？”他八卦地问。
32
“没什么，他醉了，我扶他回去。”季晨心跳加速，季灰站起来，嘻嘻傻笑，被季晨搀扶着走出去。
“酒后吐真言。”陈天感兴趣地目送那一对离开，也许过不久，季晨就要完全脱离单身生活了，只不过，“主人”这个词真是耐人寻味啊，他从不知道好朋友有这种兴趣爱好。
季晨小心翼翼让季灰坐到助手席上，自己从另一边坐进车里，开车准备回家。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眼靠在靠背上的宠物，有点后悔今天晚上把季灰叫出来。
“主人。”季灰的视线忽然紧紧钉在季晨身上。
“嗯，我在这里，你先休息会儿，很快就能到家了。”季晨说道，“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头痛吗？”第一次喝酒就喝烈酒的人会是什么感觉呢……头痛？季晨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喝酒是什么状况了，只记得后果很严重，他和陈天两人都因为酒后做的事被陈妈狠狠地惩罚了。
“不痛，那个酒很好喝。”季灰笑道，“我很舒服，肚子里热热的。”
“希望明早你不会喊头痛。”季晨叹道，“陈天那家伙太乱来了。”
“我觉得那个家伙人不错，当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季灰笑着说，“幸好有那样的朋友，主人才没有变成另一个面貌，大灰才会在那时候遇到主人。”
“你说什么？”季晨很迷糊，心想季灰是不是喝醉开始说胡话了。
“主人我喜欢你。”季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嘻嘻地说，“喜欢死你了，谁跟我抢，我就揍谁。”他笑着说话让人觉得他有些不正经，他的表情却在告诉面前的人，自己很认真。
季晨愣了一下，很是意外，不明白季灰为什么忽然在这种场合表白，同时也为这表白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张嘴接着又闭合，觉得不知道怎么回应好。
“你喝醉了。”最终，季晨这么说，“回去就好好休息吧。”
“有点吧，主人去洗手间的时候，我跟陈天讨教了一些事情。”季灰说，“知道了主人伤痛的过去。”
“你……”
“主人别怕，大灰绝对不会伤害主人，无论是多久以后，主人都可以对大灰放心。”季灰的表情很温柔，“害怕和人相处的话，我就以野兽的姿态和主人在一起，只要主人能感到舒服，怎么就行。”
“呃。”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鸣喇叭，季晨才猛然回过神，将车开过已经绿了好一会儿的红绿灯街口，减速缓慢行驶，一边思考季灰话里的含义。其实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赤裸裸的、含满了宠溺的告白，但被告白的人感到太意外，受到了震撼，所以脑子现在有点乱。
“陈天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了？”良久，季晨才开口问。
“嗯。”季灰点头，“知道了，好心疼。”
“没什么大不了的……”季晨低声道，盯着车前的路面，“我已经在尝试改变，我不会抱着过去的阴影过一辈子。”
“嗯，看得出来。”季灰说，“主人想拥有美满的、积极向上的生活，我很庆幸在主人有这心思的时候遇上主人。”
季晨被说地忍不住笑了笑。
“主人会另外找伴侣吗？”季灰问。
“什么？”季晨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伴侣？老婆吗？”
“是的。”
“我不知道。”
“唉……我以为回答一定是不会，有我就够了……”季灰失望地嘟哝，“主人有我还不够吗？明明晚上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啊，改天应该回族里向长老请教请教。”
“请教个头。”季晨简直想一爆栗敲过去。
“可是真的好失望啊。”季灰不满地嚷嚷，“主人竟然还有一丝丝以后娶老婆的想法，把我这个老公置于何地。”
“我没有说我有那样的想法，我说的是我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是我老公！瞎胡说些什么呢。”
“主人的身体是我的。”
“是你的也不代表你就是我老……谁说是你的了！”差点就被绕进去了，幸好自己反应灵敏，“你喝醉了，回去就别洗澡了，赶紧休息。”
“我没醉。”季灰说，“有点晕乎乎，很舒服，我喜欢所以留着，否则其实我是可以用妖力把体内的酒逼出来的。”
季晨有些无奈。“少说点。”他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现在在开车，不好和你闲聊。”
“那好吧。”季灰打开车窗，风用力地吹进来，他的头发一下子就凌乱了。季灰眯起眼睛，被风吹地很舒服。
因为小时候家庭的变故，主人一直有心理创伤，抗拒和其他人亲密相处。主人知道一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已经开始在尝试改变。季灰不确定主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主人没有明说，但他猜测应该是从捡到自己那一天起就开始了。
或许那一天只是一些轻微的想法，这些造就了他们的相遇。
真好。
现在，他有一个需要努力的目标，那就是协助主人改变。这并不难，因为主人自己也正在尽力。
“主人，我爱你。”
季晨猛然刹车，怔怔地盯着面前的方向盘，而一旁助手席上的季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季晨打开车门，说：“到家了。”
“嗯。”季灰平淡地应道。
主人现在不愿多谈，那就先这样吧，他今天的目的，也不过是让主人直到自己的心意而已。
季晨把车开进车库，然后才和季灰一起回到屋子里。季晨第一件事就是蹲厕所，差不多蹲了半个小时，季灰这下才知道，主人的身体抱恙。
“没事，这是肚子不舒服，应该明早就会自己好，我的体质不差。”季晨洗澡到了床上后，对季灰说，让后者放心，“我先睡了，你精神好的话，就自己随便玩玩。”
“不用了，我也睡觉。”季灰钻进被窝里，像主人张开双手，“主人来我的怀抱睡。”
季晨翻了个白眼，一躺到床上，季灰就凑过来，双手环到他的腰上。
“晚安。”季晨说。
“主人晚安。”
第二天，季晨果然好了，那不过是肠胃一次小小的抗议，不足为虑。他看了看时间，起地有些晚，便迅速刷牙洗脸，给季灰做了一盆肉和肉骨头，放在花园狗窝的前面。
季灰以人形的模样站在一旁，看着主人做完这些事。昨晚他也是以人的样子和主人一起入睡的，主人没有抗拒，他觉得那是一次不错的进步，但仍然需要继续努力。
“要上班了吗？”
“嗯，这就去了。”
“再见。”季灰依依不舍地说。他又要一个人在家里待上无聊的一天了。
“再见，我会尽早回来。”季晨走了出去。
季灰靠在门边，看着主人越走越远，依依不舍地、贪恋地盯着后者的后辈，想着主人能忽然折回来那该多好。季晨忽然折了回来，季灰吃惊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