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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郎 下+番外篇——by碧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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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青看了他一眼,让皇上生生咽下了底下的话。到了宫门下匙卫青回长公主府的时候,卫青也没说到底去还是不去。皇上稍稍有点忐忑,再三叮嘱了霍嬗要帮忙说话。

汾水之行进行的十分顺利,在汾阳时甚至锦上添花的传来东南捷报,让一群溜须拍马之徒有了用武之地。皇上好大喜功的本性还是改不掉,越发显得意气风发了。等到在汾水上和群臣宴饮的时候,烂醉之中甚至还提笔写了一首词。卫青坐在近席,皱眉看着皇上在绢帛上龙飞凤舞,心里盘算着怎么把这个喝醉的人弄回去。

宴席总算在半夜时接近了尾声,内侍们开始将喝醉了的大臣送回各自的住处。皇上喝得烂醉如泥,袖子上淋漓浸透了酒液。半身趴在案几上,脸埋进刚写完的绢帛里。以卫青的经验来看,皇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他示意几个内侍上前把皇上送回去,转身离开去看霍嬗是否睡下了。没有走开几步,回身一看几个内侍被皇上一把甩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对自己叹了一口气,明白他这辈子是逃不过把喝醉了的皇上送回去的责任了。如果说平常清醒的天子仅仅是威势而已,喝醉之后的大约可以成为一种毫无道理的乖戾。他吩咐内侍退下之后,上前将那个身上带着酒气的人扛在肩膀上。

走回船舱不过几步路而已,皇上也适时的停住了醉后的胡言乱语。卫青暗道轻松,将人安置在卧榻上之后便想要离去。但他被皇上握在手中的那卷绢帛吸引了注意力,在一番争夺之后终于抢在了手里。

皇上醉后写下的字实在有些不美,卫青凝神看了半晌,才勉强读顺了整首词。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虽然是即兴之作,也确实缠绵流丽,流畅隽永。只不过明明是行乐河东,欢宴方歇,何来欢乐极兮哀情多之语?

卫青还捧着帛书揣测着,不防有人在后面忽然环住他。热气从皇上的口鼻吹出来扫过卫青的面颊,让他不安的挣动了一下。而皇上浑然不觉,伸出手来要争抢帛书:“仲卿说朕哪句写的最好?”

这可难倒了卫青。他出身低微,诗书一类都是发迹之后慢慢补起来的。不过可以应付奏表一类,还没有达到可以评论诗篇的地步。况且这诗篇的作者岂由得他随意批评,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皇上似乎有些不耐烦,轻轻用指节敲了敲他的肩膀催促他。

卫青犹豫了一下,暗想这人醉成这样,说过的话恐怕明早起来都不记得了。他又仔细的阅读了一遍,才缓缓的念道:“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皇上同卫青静默了一刻,接着便笑出了声:“朕就知道仲卿是懂得朕的。朕自己也觉得这句最好。欢乐极兮哀情多……。”

卫青急切的想要脱身,皇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背上,这个姿势让他非常不舒服。他轻声打断了皇上的吟诵:“君临天下,当藐视一世。俯视天地之间,应慨然得意忘形……。”

这是皇上给他讲过的话,久远到他根本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但忽然这些话不经过大脑,从口中跳了出去。皇上攥着帛书一角的手紧了一下,卫青能看到他手上凸起的指节。搭在卫青肩膀上的手松开了一点,让位给了下巴:“乐事可复,盛年难在。仲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卫青哽在原地,默而无言。他忽然不知如何作答,大约是因为干脆他从未想过这些。他并不畏死,自认为明日若是死期,也了无遗憾。活过四十年之后,生死荣辱都已看透。他一生所想所得,亦不过如此。这世上他在意的已经越来越少,经不起拷问。

他不得不对自己承认,身后的这个人依旧是他在乎的。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依旧转不出这个圈。皇上的问题还是难倒了他,让他不愿去想答案。

皇上似乎看出他的窘迫,转移了话题。他幽幽的声音钻进了卫青的耳朵:“朕一生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大约是太皇太后了。朕曾经因为死了一只鸟而哭泣不止,那时朕还不过是个小小皇子。祖母对朕说,不论是否要做皇帝,喜爱都不该成为弱点。这世上若有什么东西死也离不了的话,就像是站在悬崖边要跳下去一样,人不该做这样的傻事。但仲卿,朕偏偏觉得,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想要跳下去。“

“仲卿,你是不是跳下去了?”

卫青发着抖,他感觉自己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他闭上了眼睛,那些能够烫伤了人的眼泪滑过他的面颊,留下一阵炽痛。皇上把面颊靠了上来,发出轻轻的嘘声,似乎想要安慰他。接着卫青开始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流泪。

他知道他早就跳下去了。

第九十一章

“我爹爹是什么样的人?”

卫青摸了摸霍嬗的圆鼓鼓的面颊,他知道霍嬗总有一天是要问到这个的。霍去病该是个令人骄傲的父亲,他能留给霍嬗的虽然只有回忆而已,这回忆也该是丰盈而详实的。卫青在努力回想着霍去病的面容,他的心里有淡淡的哀伤和遗憾,却少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他的指尖描摹孩子的长眉,眼睑,鼻子的线条。霍嬗因为怕痒而咯咯的笑起来,卫青能感到指尖下的皮肤一阵颤动。他也跟着勾起唇角,用平静的语调说:“你长得像他,一模一样的鼻子嘴巴。只不过这双漂亮的眼睛像你母亲。你父亲是个很聪明的人,有汉以来最好的将军。但对我来说,他就像是个同你一样的孩子。你很像他……。”

卫青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可以这样平静的提起霍去病,不必心如刀割。他很少想起那个阳光下倔强伏在马上的孩子,那个穿过上林苑浑身尘土却咧着嘴的孩子。那只会让他失态,让他想要放声大哭。在他不得不参与的朝议上,还有大臣偶尔提起骠骑将军的名字。

他为自己戴上了一张敷衍而淡漠的面具,为的便是在伤口被触到的时,能够自持。

孩子听得很入迷,眼睛里浮现了一层水光。卫青摸着他的额头,把温暖的手掌覆在他的眼睛上,感觉手掌下渐渐的潮湿:“不要哭。”

不要哭。你可知道,落泪并不会让这世上的路更好走一些。

皇上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他们。皇上的身影浸在光里,脸上有一种犹豫问询的神情。卫青望着他许久,终于还是笑了。皇上的眼睛亮了起来,慢慢试探的走过来坐在卫青身边。卫青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徐徐的微笑,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是安稳而有底气的。

他知道卫青会回来的。即使夜深相背而眠赌气的日子里,他在卫青睡熟了时候轻轻的靠过去。他抓得住那只手,他的心就充实而圆满。

皇上伸出一只手,在宽大袍袖遮掩之下握住了卫青空闲下来的手。卫青的手上有经年的硬茧和伤疤,突出的骨节硌在他的掌心里。他闭了一下眼睛,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世上总有什么是不变的。在他眼里,在他手里,在他心里。

卫青对自己说,算了。

有四年时光他每天告诉自己不要怨恨,这怨恨压得他疲倦。但人有时就是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没人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感情,轻轻一挥作别过去。他不知自己是想通了,还是太累了,反正他并不想要再怨下去。

他从没有想过老了的时候,也许以前并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想这些事情。携手共看夕阳这件事,想起来如此遥不可及。他所想要的不过是平静的日子,有一天便过一天吧。

于是他对身侧的人疲惫的微笑,坚定的收紧了手。

日光刺眼的让皇上眯起了眼睛,他凑过去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匹好马。他素来爱马,更何况是如此骏马,称得上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皇上得意的绕了一圈,接着眯起眼睛打量牵马的奴隶。

牵着马的奴隶身材欣长健硕,鹰鼻深目。一双杂色的眼睛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略微金色的光芒,明显不是汉人。皇上有一双识人的眼,这一点到了他的四十岁依旧没有退步。他上下看了看奴隶身上不合身的衣物,和那张容貌威严目不斜视的面容十分不相称。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看着他双膝跪下。这原本是匈奴浑邪王的王子金日磾,在骠骑将军河西受降之时被掳来做了奴隶,分配在黄门署养马。皇上正待要说些什么,远远的见卫青牵着霍嬗走了过来,就招手示意。

卫青走近了之后,皇上便退开一步让卫青好好看看新进贡来的宝马。卫青的眼睛亮了一瞬,伸手一寸寸抚过马的脊骨,口中忍不住轻声赞叹。皇上示意金日磾松开缰绳叫卫青上马一试,金日磾却显出些迟疑的神色:“这马性子烈的很,怕冲撞了大将军……。”

皇上一听便大笑起来:“这世上有不服大将军的马,朕还没见过。你且放手让大将军一试便知!”

他转眼看向卫青,却见卫青极短的摇了下头,垂手放开了原本握在手中的缰绳。皇上一时怔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好。所幸同来的霍嬗兴奋不已,吵着要上马试一试。无奈身量尚小,在一侧试了几次仍是上不了马,急得只差要哭出来。皇上嘱咐了金日磾与内侍小心看着,就与卫青往树荫下走。

这几部路上他仔细的想了想,都不知道卫青的一摇头究竟是为何。等站到了树阴之下,卫青正凝神看着远处骑在马上慢慢遛弯的霍嬗,他才迟疑着开口道:“你的坐骑照夜今年开春病死了。你若是喜欢,朕把这马赐予你当坐骑。”

卫青的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相扣。他觑见皇上几乎有些小心的神情,终究还是决定不再瞒下去了。他将左手伸到面前,那只手间断着轻微的颤抖着,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但驰骋疆场,亦或者驯服一匹烈马,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臣恐怕日后上不了疆场,也用不到这样的好马了。陛下还是另外赐给旁人吧。”

他轻声苦笑了一声,举着的手随即被皇上拉了下去,紧紧攥在掌心里。皇上状似轻松,与他一起盯着校场上大笑着的霍嬗,语调里还是泄露了一丝不安失落:“还是送给你吧,朕再想不出它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了。”

卫青再无话可推托,只好敷衍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皇上望着耀眼日光下霍嬗小小的身影,随口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眼见着霍嬗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要扑进卫青怀里,卫青急匆匆的解释说:“不是我不想要。只是给了我,三天便被子侯磨着骗走了。这样的好马陪他个小孩子玩闹,岂不可惜。”

还未等皇上答话,霍嬗已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吵闹不停。小孩子精力极其旺盛,霍嬗又似乎更胜一筹。自从听闻了卫青讲述霍去病的旧事,更加心向往之,多多往校场跑。众人知道他身份不凡,不敢拒绝,每每由着他扰乱了羽林一天的操练。卫青听闻之后,叫回来狠狠教训了一顿,仍改不了他顽劣的个性。卫青如今只道头痛,将霍嬗一把抱起来往回走。霍嬗还不停的挣扎,好在已改了不顺心便哭闹的脾性,只大吵挣扎了一路。皇上一面走一面听他叫嚷,觑见卫青头痛蹙起的眉,只能摇头暗叹好笑。

元鼎五年夏,就在孩子吵嚷撒娇和卫青轻声斥责之间悄然度过。等到老迈的汉武帝回想起如斯时光,仍忍不住感叹当日的不智。

他竟不知道珍惜这最后美好的时光。

第九十二章

“嘘!”

霍嬗被捂住了嘴,还在拼命探头往屋子里瞧。老内侍在后面几乎拉不住这脱缰野马似的孩子,急得头上都冒出汗来。屋子里吟诵祝祷声绵延不绝,浓浓的熏香透过窗缝散了出来,让人鼻子一阵发痒。霍嬗耸着鼻子扮了个苦脸,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小祖宗,你闯祸是不挨罚的,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快回去吧,一会陛下发现了,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老内侍一边尽力抓着孩子的领子,一边絮絮低声劝诱吓唬着。霍嬗素来是不经人管的,胆大包天。一面用力挣扎,一面伸长了脖子透过窗缝往里面瞧。方士正捧着一瓶净水往皇上头上洒,汉武帝端庄中透出一丝紧张的样子让霍嬗忍不住一阵偷笑。他看了一会,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身上本能的发紧。一抬头便看见卫青正站在面前低头看他,脸上夹杂着严厉和好笑的神色。霍嬗连忙站直了缩到老内侍身边去,怯怯叫了一声:“舅公。”

老内侍虽说是气这孩子甚不听话,但顽皮嘴甜的孩子终究惹人爱。他心里还是护着这孩子的,知道霍嬗最怕卫青生气,连忙将孩子拉到身边整理着挣扎乱了的头发衣襟。卫青靠近了一步,摆手示意他不必。接着自己蹲下了身,将霍嬗的衣角细心拉直。板着脸招手叫霍嬗跟上,自己转身先走了。

霍嬗饱含祈求的看了老内侍一眼,老内侍也无法,只好将他往前轻轻一推,示意他听话。霍嬗扁了扁嘴,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逼出几滴眼泪来,小步的跟了上去。

卫青一面走,一面听着后面孩子轻微的脚步声。他心里不是不生气,但好笑却似乎压过了生气的感觉。好奇本是孩子的天性,他也不愿在这类小事上深管。不过是皇上若是知道霍嬗在旁偷看,恐怕不会高兴。

皇上好神仙方术之事,从刚登基便有了。卫青看了二十年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每每最后证明那些有奇能异术可通神仙的方士,都不过是耍了些骗人的鬼把戏。卫青早就对此不厌其烦,奈何皇上多次上当之后仍然兴致不减。不止将最心爱的卫长公主又嫁给号称能通神的栾大,还听信栾大之言大修宫室,给本来就不充裕的国库又添负担。最后证明栾大不过是一能言善道的骗子,皇上气得将他腰斩于市,让刚刚新婚一年的卫长公主又做了寡妇。满朝文武皆敢怒不敢言,卫青虽说得上话,每每最后又被皇上驳了回去,与他讨论起什么成仙的好处来了。卫青无可奈何,最后发现自己的话毫无功用,索性随了皇上的性子去了。如今他不过不想霍嬗小小年纪也受了影响,听信那些无妄之论。

他回过身站住,孩子只顾着低头跟着,一个不留神便撞进他怀中去了。卫青又快忍不住脸上冒出来的笑意,努力板着脸将孩子扶住,叫他站直。霍嬗颇委屈的偷偷看了他一眼,接着垂下头做出一副伏法认罪的样子。卫青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他的面颊,沉声问:“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霍嬗的脸皱成了一团,嘀咕着什么。卫青为了听得更清楚一些,微微弯下腰。霍嬗猛地抬头看他,两人视线一对上,卫青便看见霍嬗脸上蓦地绽出一个讨好的热烈笑容。这笑容果真与霍去病的笑有十足的像,让卫青晃了一下神。他反应过来之后,知道是这小孩又耍小心机,佯怒轻轻揪住霍嬗的耳朵:“还不知道错?”

霍嬗大了之后,面颊瘦了下去,显得更像霍去病小时候。不过这也剥夺了卫青掐他面颊的乐趣,让卫青心里有点遗憾。卫青明明没用多大力气,霍嬗却装作吃痛似的扭个不停,一叠声的叫起来:“错了错了错了,舅公别揪耳朵!”

卫青闻声放开了手,霍嬗又没骨头似的软绵绵的靠上来。卫青伸长了手臂要把他扶直了,霍嬗却赖在他肩膀上不动,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的说:“舅公,我看到那方士在招魂呢。”

卫青皱了皱眉,拍拍霍嬗身上的尘土,刚要斥责他不许胡说。霍嬗挂着满脸的笑,又道:“是真的,我看见帐子上有人影。方士说是已故李夫人的魂灵。舅公,李夫人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让卫青一阵苦笑不得。他不禁又沉进了回忆里,想起当年那女子的绝代风华。往事在脑中浮现,愈发的清晰。他想起李夫人临死前说的那段色衰而爱驰,黯然作叹,拍了拍霍嬗的脑袋:“是啊,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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