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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林郎 下+番外篇——by碧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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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吏见李广因怒气而扭曲的脸,虽然心里发慌,还是忍不住提醒:“大将军亦是好意,老将军今日说清楚了,日后皇上必定不会怪罪。”

李广本来脸色灰败,听得大将军三字却立即显出怒色。笔吏不敢再多嘴,恭恭敬敬的将人送了出去,转头向卫青汇报。卫青看了看竹简,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催的太急了。但想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这竹简与军报一起,吩咐快马呈送给皇上。

卫青忙着点算粮草,清查战利品。下午又跑去看了一圈伤员,直忙到黄昏时分才罢。回到军帐,还有诸多呈上来的文书摆满了案几,还没看叫人便头痛。卫青叹息了一声,也只好坐下来翻开一卷竹简。看了一刻,那字仿佛都模糊成了一团。他手里还握着笔,却不自觉的支着头迷糊过去。

门帘刷的一声响,惊得卫青肩膀一耸,立刻就睁开了眼睛。亲兵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跪在地上惊惶的抽气。卫青又惊又疑,又不好再催促,只是温声叫他慢慢说。那亲兵喘过了口气,还发抖:“大将军,李将军死了。”

卫青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谁?”

报信的人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什么恭敬了:“大将军,李广将军自杀了。他手下的五千将士,群情激愤,都说要找大将军评理。”

卫青耳边轰的一声响,踉跄了一下。亲兵见了立刻过来要搀扶,见卫青面无血色,更加无措。口中不由得劝卫青休息,卫青看了看他,勉强稳住了声调:“你去传我的令,各营都安分些。无论李广那营有什么动静,不许妄动!”

那些跟了李广十几年厮杀的嫡系将士,因为听闻李广死讯,激动之下都把罪过推到了笔吏身上。那笔吏已被揪出去痛打的半死,更有甚者听闻是大将军的下的命令,口出恶言要卫青偿命。这些人大多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事实,才闹起事来。真要追究卫青责任,他们既没有那个胆子,素来跟着卫青的将士也定然不答应。

都是刀口上舔血的军人,脾气最是暴烈。更加上心中悲愤,不是捶胸顿足的痛哭,便是提着剑红着眼睛。见卫青走过来,难免眼光如刀一般看过去。碍于卫青大将军身份,还是低了头下去,手中刀剑握得越发的紧。卫青在这目光底下走过一遭,通身都像浸在了冷水了一般。

李广的尸身放在军帐中央,因为一时无法装殓,勉强放在腾出了个案几上。周围一群哀哭的人,都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卫青上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揭去了面上盖着的战旗。那张脸已白中透出隐隐的青,像是凝固在那里。一双眼睛还怒瞪着,写满不甘与悲愤。卫青的手有些发抖,抬手要阖上那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他站在原地静默了一刻,慢慢放下了手。半晌才转过身去,面容平静面对激愤的人群:“李将军之死,着人呈报皇上,回京后皇上自有公论。李将军亲兵,留下料理守灵。余下人等,早晚可来举哀。若有趁机作乱者,立斩不赦!”

大将军少有疾言厉色,不仅镇住了李广部下,更叫他们暗暗胆寒。已经有了一场大胜,正要回京论功行赏。这时候若是再出什么事情,赔了性命可不值得。众人这样一想,大部分都服了软,悻悻散去。卫青注视着人群渐渐散开,觉得一滴冷汗流进眼睛里,像是要冲出眼眶。

卫青闭上眼睛,吐出口气来。愧疚与悔恨能将人没顶,慢慢将人拉进无边深渊里。

这是他欠下的,又一笔人命债。

——第二卷·悠悠我心·完——

第三卷:但为君故

第六十一章

六月风起,正是回长安的路上。若是赶得好,还来得及看百花争艳。

身后有人大声的叫自己的名,叫得李敢一皱眉。他不必回头,便知道是谁这么可恨。行冠礼之后有了表字,平辈之间都称表字以示亲密。若是叫人的名,是嘲讽与鄙薄。只有霍去病这个不讲理的,胡搅蛮缠自有一套歪理。说无人叫得偏偏他叫,才显出与众不同。

李敢有些赌气,故意装作没听见。周围人都已回过头去,见骠骑将军打马而来。马鞭一甩,正好勾住李敢左臂。李敢挣脱了一下,便跟着也纵马向前跑去。

两人跑出很远,渐渐后面部队的影子也不见。李敢心下踌躇,不知道旁人该如何看待。其实这军中明眼人都看得出霍去病好恶,有的畏惧霍去病权势,有的不愿嚼舌,心照不宣的视而不见。众人目光虽然复杂,但大多都不敢朝霍去病看去。李敢不得不对着那些目光作出一无所知的样子,心里还是别扭的很。

转眼看霍去病笑容欢畅,一点点别扭早已烟消云散。任由霍去病勾住了自己食指,半嗔半怒的又提起称呼问题:“我说,叫我的字真有那么难?子安这表字,到底哪里不好?”

霍去病挑眉一笑,脸上隐隐有得意神情,还是懒洋洋的重头解释一遍:“人人都叫你的字,连你父亲也是如此。只有我一个人叫你李敢,日后你一听就知道是我。”

子安两字,甚好。只是不如我叫你的名,独一无二。

提起表字这事,李敢便想起父亲。行冠礼之前,父亲本定下叔勇二字。因着李敢行三,勇字又与敢字对应。行礼的时候,缁布冠往头上轻轻一扣,父亲偏偏迟疑了一下。接着轻轻吐出子安二字,从此便定下了这个表字。李敢有些惊异于父亲临时变卦,却见父亲面上浮现又是感伤又是释然的神情:“子安好。平安一世,吾愿便足。”

这样执着于功名的老人,终有一日也有看开了的时候。或许是为人父母心,千般期盼到最后。平生所愿,只剩平安二字而已。

李敢想到这里,心中没由来一阵难过。他不是从没有与父亲分开过的垂髫幼子,只是世上只有这一个亲人,将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如此毫无保留,不计代价全心的爱,李敢接下了,便想着如何回报。

他不禁又为娶妻这事动摇了一刻,但很快摆脱了这想法。霍去病因着李敢长久的沉默,已经不耐烦起来。虽然没有出声,但用手指刮着李敢掌心:“又想你父亲?”

李敢闻言讶异,疑问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霍去病暗叹此人将一腔思慕都写在脸上,更何况两人这样亲近,怎么会看不出。故意作势一叹:“就不能再等一刻?眼看定襄都到了眼前了。你什么时候也这样想我,想到茶饭不思?”

李敢只是一笑,好像笑霍去病的脑子转不过来。见不到的人才这样想念,若是朝朝暮暮的相见,还有什么可想的。

霍去病见他笑,只以为这人懒的跟他争辩,有些泄气了。只是手还握着牢牢的,丝毫不肯放开。

很长时间之后,霍去病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之中,看草木枯荣。韶光本如同流水一般转瞬即逝,想念却如同丝线绵长,一圈一圈将人绑死在原地。他才明白,相思这东西,刻骨滋味,非亲身无法体会。愈是思恋,愈是难熬。

只是他们已相见不如不见。

定襄已在眼前,时是黄昏,军营之中也有淡淡炊烟升起。霍去病眼力非凡,远远看见军中似乎挂起白幡,像是举哀的样子。他顿了一下,转头对李敢说:“你看看,军中是不是有丧事?”

李敢眯起眼睛定定看了一会,才迟疑着点了点头。他心里忽然升起极为不好的感觉,是种不祥的预感。这念头如影随形,如何都摆脱不掉。按着一口气,他还是跟着大军徐徐前进。走的愈近,那种不安就愈是强烈。连带着他身边的霍去病,都有些紧张起来。

霍去病不是没想过叫一个人先去打探一下消息,此时唯恐那去世的真是李广。这样的消息,即使要面对,也能拖一刻便是一刻。但转念又想是自己多心,毕竟只听闻李广失道没有按期会合,没听说有急病之事。他定了定神,不顾众人目光,拉住李敢的手。觉得那手掌本来冰冷,却细密的出了一层汗水,粘在掌心上。忍不住更用力的握住,好像要极力否定什么。

军营终于在眼前,李敢在那大营门口立住马。他抓住了一个小兵,接着就张口结舌脑中一片空白。那小兵虽然不认得他,然而认得他身边的霍去病。霍去病威逼目光之下,也什么都没说出来。李敢松开手放了那人去,抬头远目白幡飘飘荡荡,游魂一般。

霍去病抓住了那名小兵,问他到底是军中哪位将领不幸。小兵只知道坦诚,没有注意霍去病叫他低声的手势:“是前锋李将军。”

这一声不大不小,送进李敢耳中。霍去病觉得指尖蓦然被抽空,回头看去。李敢后退了一步,脸上神情无法言喻。霍去病自问平生从未见过有人露出这样的神情,不是哀痛,而是十足的惊惧。

那神情看了叫旁人万分不忍,更何况霍去病。他一时心痛,竟怔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李敢跌跌撞撞而去,那背影快消失了才反应过来,匆匆追了上去。

看着李敢跌跌撞撞,谁知道跑得那样的快。霍去病几乎近了全力,才堪堪追上。他抓住了那人手腕,觉得像握着一块冰。李敢发狂一般挣扎,口中喃喃说些什么,霍去病一概听不清。他此刻全然没有主意,只知道要抓紧了李敢不放。沙场走过几遭,仿佛对危险有特殊的预知能力。他直觉此刻他一放手,便要出事。

李敢脑子昏昏沉沉,心里异样的清楚。他不肯相信旁人说的话,非要自己亲眼去看。他只知道奔跑,拼命的奔跑。像是惧怕黑夜,想要奔向家中一盏明灯的稚子。他不知道往何处去,那高悬在头顶的青天仿佛向他砸下去,将眼前道路遮挡。直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低声的劝他。他不知道那人在说些什么,他早已听不清楚。他只知道要跟着去,大约有人将他带回家去。

却原来不是那条归家的路。

他混沌着跟着,似乎把什么都忘了。他不记得有人说父亲已经死了,记忆在瞬间已经模糊下去。众人用何种怜悯的目光看向他,他全然不顾。他在心里默默的念,爹爹。

他很久很久,没有叫过爹爹。他出生的时候便失去了母亲,垂髫之龄就丧了两个兄长。父亲把他抱在膝头,不论在外面有多么辛苦,每日亲自教孩子如何说话。他最喜欢叫爹爹,父亲从军营里回来,站在门口对他张开手臂。小小的孩子一蹦一跳,叠声叫爹爹爹爹。声音又响又脆,琉璃一样。父亲将孩子抱起来,尽力的举高。一边笑,一边还似乎抱怨似的说:“敢儿什么时候才长大啊。”

他那时候,不懂得什么叫相依为命。后来先生教他,他喃喃自念了半日,忽然堕下眼泪。小小的孩子,第一次想到死。因为他知道父亲一定会死在他前面,到时候只剩下他一个人,怎么办?

这个怎么办,已经到了眼前。

霍去病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将李敢直接带到停放灵柩的地方,但他知道事情是躲不过的。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早早面对。他只是没有失去过至亲的人,从没有这种经验。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痛苦,并不分长短。

难得在这样的条件下,还能尽力的保持了李广最后的尊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副棺木,虽然称不上上好,但也比曝尸于外强得多。纸钱什么的自然没有,只有两柄香烛,并一个香炉上插着几根欲断未断的檀香。霍去病在那棺木前站定了,不敢回头。他从不知道自己这样懦弱,连看看李敢面上神情都失去了勇气。此刻心如油煎,明了李敢一个神情,便能让自己受百倍之痛。越是怕,越是不能不看。还未等他回首,李敢已挣脱了他的手往前一扑。

这棺木,是寻常木料。匆匆置办,连表面都没有打磨好。手按在上面,扎了许多木刺。用力之后扎进指尖里去,钻心的痛。李敢此刻丝毫觉不出痛苦来,只是空茫茫的一片。那棺木显得很小,在军帐之中央放着,好像小的根本放不下一个人。

他忽然想起来了,有人说他父亲死了。可他并不相信,他父亲那样高大,顶天立地的英雄。这样小小的棺木,可怜又可悲,怎么装得下他的父亲。他茫茫然的看向这帐中的人,似乎没有认识的。还有人挤上来,劝他节哀顺变。他慌乱的抓住那人肩膀,连连问:“这里面是谁,是谁?”

被抓住的是跟了李广十几年的亲卫,与李广素来交情深厚。今日见李敢来,更添一层悲痛。他不忍说破,但也不好隐瞒。事已至此,还能如何隐瞒。只能按住了李敢肩膀,徐徐的说:“这确实是李老将军的棺椁。”

他的手放在李敢肩上,没想到被李敢用力甩开。霍去病见状连忙上前,好歹将在原地转圈的人扣紧了,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李敢呆了一瞬,双手按住霍去病肩膀,叫了一声去病。

霍去病看他还认得人,一下放心了不少。李敢接着又看进他的眼里去,极其小心而殷切的说:“去病,我只信你。你跟我说,那棺木里面,是不是我父亲?”

霍去病心下顿时痛不可当,默默无言。李敢还在催促,不停的摇晃他的肩膀。失了神志的人竟有这样大的力气,抓得霍去病肩膀火烧一般的疼痛。此刻他无暇顾及,只是发愁不知如何作答。片刻之后,他咬了咬牙,柔声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打开看看是不是你父亲,好不好?”

第六十二章

此言一出,那刚刚被推开的亲卫大惊失色,连声道不可。谁都知道逝者去后,最求安息。棺椁已经封好,如何还能打开来惊扰亡灵!况且这样暑热的天气,尸身已不知腐朽成何种模样,看了让生者平白不安。他见李敢已有些乱了神志,病急乱投医之下只想与霍去病理论。霍去病竟说出这种话来,他蓦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跟两个疯子讲理。急切之下,一面拼命拦在棺木之前,一面高声叫人进来按住李敢。

李敢已抽出来佩剑,毫不犹豫的刺向棺木边缘。亲卫眼看阻拦不住,还是在寒光逼近的最后一刻堪堪避过。闻声而来的几人看着李敢如斯行径,都愣了一瞬。等他们反应过来,已被骠骑将军命令定在原地。这群人一边沉浸在讶异之中,一边心中恼恨霍去病甚为狠毒。竟出了这样的主意,让李敢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

棺木早已用桐油封的严实,此时只能硬撬。霍去病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将李敢拉开。抽出自己长剑,奋力一刺。那本来不是什么好木头,在霍去病大力之下就松动了。霍去病又接连刺了几剑,用尽全身力气去推棺盖。只听轰然一声闷响,棺盖被推到一边去。

顿时一股腐烂之气冲出来,众人都掩鼻退了一步。独李敢仿佛是得了什么至宝一般,拼命扑上去。眼前情景,让他几欲绝倒。

躺在里面的人,其实并没有如何变却了样子。那一张脸虽然青白,依旧是生时模样。唯一看起来与平时不同的,是脖颈之上一道深深刀伤。那刀伤十分骇人,几乎切断了脖子一般,可见当日求死之志如何坚定。李敢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探手便要抚上李广面颊。

他的手臂被人拉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他已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哀鸣而已。父亲的眼睛,他看了就忍不住再看。想从那里寻出一点生的痕迹,然而一无所获。

卫青听闻霍去病归来,就有了些大事不妙的预感。等到听闻霍去病公然破了李广的棺木,只气得要晕过去。这营中因为李广之死已骚动不已,霍去病偏偏过来添乱。他眼下勉强稳住了众人,恐怕这平衡又要被打破。一面思虑,一面拼命往李广停放处赶。

挑了帘子,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腐臭气息,让人几乎想要退却。然而这帐中的诸人,皆是站在原地毫无退意。卫青凝神看去,李敢棺木打开。有一个人影正靠在李广棺木侧面,神色木然,只是喃喃自语。卫青猜测这便是李广幼子李敢,他心下多有愧疚,就走上前去要搀扶。没等走到,已有人将李敢半扶半抱的拉起来,居然是霍去病。

卫青从前只是疑心两人关系匪浅。不过疑心一二,况且流言少入其耳,他渐渐也就不放在心上。今日一见,知道猜测是坐实了。就是此情可昭日月,也不该在众人面前显眼。他刚要低声斥责,见霍去病一副小心翼翼的维护样子,平生仅见。要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反而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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