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低沉的说了句:“看来黄肃真要和我死磕到底了。”
我二十岁的生日到了,野渡说要热闹一下,那天他包下了东街最大的天都酒楼,召集了各路兄弟,我挺意外,对野渡说:“哥,何必这么大排场,七岁以后我就没过过生日,都习惯了,猛地这么大场面反而不适应。”
野渡说:“听哥安排,二十岁是该成熟的年龄,过完这个生日你就该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我问:“难道我之前还是个孩
子?还没长成男人?”
野渡笑:“在哥的眼里你就像个小孩儿,就是哥的一个弟弟。”
我嘟囔:“那以后你可以把我看成一个大男人吗?”
野渡点头,开玩笑的说:“好,只要你以后别再咬我,我就不再把你看成疯狗。”这话把我说乐了。
那天众多兄弟聚集在一起为我庆祝生日,很多人羡慕我有野渡这样的大哥,说只要有野渡罩着谁都不敢欺负我,阿强私下里问我是不是我心甘情愿的被野渡给掰弯了,是不是已经成了他的情儿,我惊讶的摇头否认,说野渡把我当弟弟看,我们什么事也没有。阿强不信,坏笑,说从没有见野渡对待手下这么兴师动众的。
正在把酒尽欢的时候,那个叫小雪的MB出现了,他来到这个场合着实让我意外,我不知是野渡叫他来的还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坐在野渡身边陪他一起喝酒,野渡像是很尽兴,当着众人的面举动亲密的搂着他,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个鸭子是野渡最宠幸的情儿,这让我的快乐一下消失殆尽,装作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可心里说不出的酸楚痛苦。
身边的阿强又和我嘀咕:“翔子,我信你跟野渡没什么了,瞧见没野渡还是喜欢鸭子,你根本不是他的菜。”
我沮丧,沉默不语的只喝酒。
阿强手里摆弄着相机不断的拍着照,对我说:“翔子,来,我给你这个大寿星拍一张。”
我说:“阿强,给我和渡哥拍一张吧。”这是我已久来的希望。
我挨近野渡身边,他很温和的搂着我肩膀,阿强按下了快门,那是我和野渡唯一一张合影。
几杯过后脑袋晕沉,胸闷憋气,满眼望去,满厅的喧沸像是和我无关,酒精让胃直翻腾,急忙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样子,平时白净的脸红得跟紫茄子似的,看着镜子对自己说从今后我就长大了,成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不流泪不伤心,可我还是止不住的难受,因为感情,难言的复杂和痛楚,无法解脱越来越强烈。
我看着自己的脸,都说我长得漂亮,就连我唯一一次找的那鸭子都说我诱惑,可我怎么对野渡就没有诱惑呢,我痴痴的想是不是他只干鸭子,只对鸭子感兴趣,如果我是鸭子他才会对我感兴趣,要是那样我恨不能马上变成一只鸭子。
酒劲让我晕沉,浑身燥热,我不想再回去,是不想看到他和小雪那个样子,于是出了酒店冲进夜色,一阵冷风吹来让我酒醒了一半,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呕吐起来,吐完后觉得舒服了很多。
这是我二十岁的生日给我留下无言的寂寥,记得小
时候过生日时我妈给我煮一碗面就算是过了,每次我吃面的时候我妈就对我说翔子吃完面就长一岁了,而今我对生日别无所求,只要吃一碗面就足矣。
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很久后不知不觉的来到野渡位于祥山区的私密住宅,黑着灯,他没有回来,我估摸着他正和小雪在某个地方交欢,小雪正在他怀里欢快的浪叫着……
被难耐的情绪折腾的筋疲力尽,身体窝在他房前的角落里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触碰我,睁开眼,面前是野渡,立马欣喜又委屈的叫了声哥。
野渡迷惑的看着我问:“你在这儿干嘛?找了你一晚上,你却猫在这,犯什么病呢?”“我……我喝多了,想出来散散酒劲儿,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里来了。”我回答。
“为你过生日,主角寿星却不在,这事你也做得出来。”野渡皱眉,开门进屋,我一声不响的跟着进去。
这房间真好,简洁明亮让人温暖,一看时间已接近一点,真想在这睡一夜,于是可怜巴巴的请求:“哥,我今天能在这睡吗?”
野渡不回答,问:“你中途为什么跑了?”
“哥,我不适合酒场,我怕喝多了耍酒疯,到时候给你丢脸。”我编着谎,尽量合情合理。
“哥,我……我想喝水。”跟孩子似的请求。
野渡给我倒了水,我端起喝,跟犯了错似的说:“哥,对不起,让你白费心了,我谢谢你的好意。”
野渡燃起一支烟吸着问我:“翔子,你有什么心事吗?”
“啊?没……没呀。”我惊讶,急忙想找个合理的托词:“我今天想起小时候过生日我妈给我煮面吃,她走后我再没吃过面,想起来有点儿心酸。”
野渡点头:“那哥给你煮碗面吧。”
心里高兴,表面又推脱:“哥,不用,我只是随便说说。”
野渡走进厨房开始忙碌,不一会儿做好两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很诱人。
“哥,你还会煮面啊,呵呵!”心里的落寞委屈消失了一半。
“吃吧,我也饿了,我们一起吃。”野渡接着说:“今天看你生日的份上我先饶了你,以后别在有莫名其妙的举动,我没时间跟你玩捉迷藏。”
“知道了,哥,谢谢哥!”满嘴的甜蜜。
今天我又吃上了面,是野渡为我做的,那是一碗担仔面,是我吃过的最有滋味的面,从那后我再也没有吃过他煮的面。
野渡拿出一个盒子打开。
“翔子,哥要送你一件生日礼物。”野渡从盒子里
拿出一个项链,项坠是个挺大的十字架,我接过来,挺有分量,心里一下温暖,刚才的沮丧伤心一下抵消不见:“哥,谢谢,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
野渡淡淡一笑,拿着项链给我戴上:“记住,翔子,这是你的附身符,以后不论到哪儿,不论干什么都不要摘下来,明白吗?随时随刻都要戴在身上。”
我笑:“记住了,哥送我的礼物我当然要好好戴着。”看着项链好奇地问:“哥,这十字架真够大的,哥送我这个项链有什么讲究吗?”
野渡深深的看着我:“当然有讲究,你以后会明白。”
我懵懂,但心里着实欢喜,在后来我才知道这个项链所含的用意,才知道那是野渡为我开启另一扇命运大门的钥匙。
那夜我睡在了他屋外的沙发上,那个沙发大得能睡下俩人,我深陷在里面真希望能跟他躺在一起。他很沉默,总像是寻思什么,他的态度让夜晚沉静,让我不敢有一丝躁情的紊乱和非分之念。
每当这么安静的时候我就希望看到他狂野的暴乱,就像第一次到蓬河庄的那个夜晚,我巴不得他那样,我好找个借口心甘情愿的承接,可他偏偏像个正人君子一样承诺着那个誓言:“放心,哥不会再碰你。”
第十八章
从那后,野渡似乎很忙,他常出门,短则几天,多则上月,我不知他外出去哪儿,也不知他在忙碌什么,每次回来他都要招来小雪欢泄一把,我想他是真喜欢小雪吧,不然怎么自认识小雪后就再没换过另外的MB,我宁可希望他没有固定的目标,这样我就知道他只是为了宣泄而不代表喜欢。可他总是违背我的意愿揉虐我的心,只能敛藏的爱意让我说不出的悲伤,才知道有一种爱叫不能语。
有一次单独面对小雪,我仔细地看他,他的确漂亮,脸庞清润轮廓分明,尤其是笑的时候,自然红透的唇让人心存荡漾,还有眼睛明亮深邃像潭湖水,难怪野渡喜欢他,我甚至想象野渡亲他的样子,是柔情还是暴虐,是不是也会抓住他的老二揉搓的大叫:我在侵犯你,你他妈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想再看到野渡那样的威赫,我甚至还希望自己拿着枪再对着他的头问他:哥,你喜欢我吗?说!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别这么折磨我……
我甚至想象我开出一枪再给自己一枪然后血流如注的一起消亡,不论是去天堂还是地狱,我都跟他走在了一起,那样就达到了永恒。
小雪问我:“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因为你漂亮。”
小雪笑:“渡哥也说我漂亮,他说我像一个人,说我的嘴和眼睛像一个人,所以他喜欢我。”
心里一震:“你说什么?渡哥喜欢你?他跟你说的?”
小雪一脸得意:“这还用说吗!他要是不喜欢我干嘛找我,当然,我也喜欢他,这男人浑身散发着魅力魔鬼的味道让我着迷。”
这话让我万籁俱灰,爱和被爱也许不会在我身上圆满,沮丧的问了句:“他说你像谁?”
小雪回答:“我哪知道,他像是把我看成另一个人,甭管他是真喜欢我还是把我看成另一个人的载体,反正跟我在一起就行,我想和渡哥在一起天天陪着他。”
这话让我嫉妒生恨,威胁性的说:“你只当你的鸭子是正题,别他妈的想入非非不知自己是谁,我告诉你,渡哥可是喜怒无常的人,别哪天惹怒了他花了你的脸把你扔进安平河,到时候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最好离渡哥远点儿。”
这话像刺激了他,瞪起眼回应:“我他妈是鸭子怎么了,鸭子也有真感情,我就是喜欢渡哥你凭什么不自在,再说,就是真有天为他而死我也是心甘情愿。”
这又有个心甘情愿的,我骂了句:“你就是个贱种。”
我也是,我也是个贱种,在这种感情里我鄙视自己的懦弱,甚至转加成愤懑,我愤懑掉进自己设计的漩
涡不能解脱。
那个合影照片我洗了两张,放到野渡面前一张:“哥,这是那天我们的合影,你要吗?”
野渡拿起照片看,我紧盯着他,想:他要是没兴趣,要是无所谓,我就当着他的面立马撕了,撕个粉碎。
野渡拿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一笑,一声不响的放进抽屉里。
这是什么意思?急迫的问一句:“哥,喜欢吗?”
野渡回答:“喜欢,我会好好保存。”
心里一下湿润,好悬流出泪,差点儿说:“喜欢就和我在一起吧!”
野渡与黄肃的较量一直在升级,他们因为和一外籍客商的货运项目双方互不相让,黄肃利用势力范围纠结相关人物要取得所有代理权,争持互鼎没有结果,只看见野渡越加沉默,常常关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半天。
武建、天磊来回进出野渡房间听他调遣,随野渡的分配频出往来的忙碌,我只隐约知道三天后野渡要交易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偶尔听到他们说最近海上查货比较紧,那批货不能在海上交易要改为陆地交易,从野渡凝思不语的神态说明了这批货物的特殊性。
我私下里问武建是什么货,武建漫不经心的回答:“翔子,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我揣测着这批貌似神秘的货物,不免为野渡担惊受怕,想起野渡说过的,畜生有畜生的活法,畜生还有畜生的死法,他为什么要冠于自己畜生和魔鬼的名号,为什么非要寻求那种畜生的宿命,我怕他有一天突然消失,就像他说的那样让秃鹫和蛆虫分解他的残渣烂滞不留下痕迹的消失,我不想在这个世上我爱的人这样残酷卑微的死,我想让他老死,和我一起老死。
几天后我实在忍不住推门进入野渡的房间,屋里坐着除武建、天磊之外还有其他五六个人,像是正和野渡商议什么,看我进来,立马停住话语,目光一起投向我,我跟标靶一样杵在那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极不自然,支吾着不知怎么开口。
野渡面无表情的看看我,对几个人说:“就这样,你们先出去。”
几个人和我擦身而过走了出去,天磊经过我身边还冲我露出不解其意的笑容。
所有人都出了屋,野渡又叫住武建,武建重新回来,野渡对武建说:“一定要谨慎,荒岭沟的西路做为接货地点,超过两点的接货时间就可能有问题,把东路口作为出口,以防万一,如果东口难以脱身,就顺着荒岭沟的沟道上南面的公路,那条路荒草丛生,没有路径,多半不会引人注意。”
武建点头:“我明白。”
野渡又说:“什么都得想
到,这是最坏的打算,这个路线只有你和我知道,到时候你看情况见机行事。”
他的话并不避讳我,像是我不存在,可这话让我紧张,就像他们就要面临一场生死未仆的战役,我不想用任何孽行背道的观念来评判,我只单纯的希望野渡不要消失埋没在逆道阴霾之中。
武建走了,我还站在那儿。野渡点着烟抬眼看我,沉默的吸了两口说:“翔子,我正有事和你说。”
“哥,我也有事和你说。”
野渡看着我:“好,你先说。”
我运足底气开了口:“哥,你不是说,希望我老死吗?我……我也希望你老死。”我用眼瞟他,想看他表情,但他面无声色,平静得让我感觉冷意。
“哥,能不能选择另一条路,我不想你哪天突然消失,我想每天都看到你,至少和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这样……我就不会有担心和不安,你一有什么举动我的心就揪着……那不是害怕……就是为你担心……我……我想……”
我了半天不知怎么表达,野渡打断我的话,面部冷漠的没有一丝波澜,就像他根本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所问非所答的说:“翔子,你不是说你家人要是不回来你有可能选择离开这里吗,你现在应该离开去另一个地方。”
我惊讶,问:“我去哪儿?”
野渡拿出一个信封:“去这个地方,是你希望的去处,地址和车票都在里面。”
我惊异,打开信封,里面有一沓钱,一张夜晚的火车票,车票上的方向是个我陌生的地方,还有我要去地方的地址,我无心去看,抬头问:“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野渡不看我,回答:“你去那个地方,在那儿有个叫望阳岛的海湾,风景还不错,到那后自食其力找个工作好好生活,哥有空会去看你。”
我不解:“哥,你干嘛突然让我走,为什么?”
“没为什么,你必须走,你早就该走了,就你个秃毛小子在我这儿瞎溜达也没什么用武之地,都二十的人了,也该找点正事干了,别老天天在我眼前晃。”野渡不动声色的回答,那样子就像在打发一个让他厌烦的累赘。
“哥,我……我不走。”
野渡皱眉:“你必须走。”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走?”我大声问。
野渡不耐烦的吸了几口烟,声音不大却很威赫地说:“听我安排,你不走也得走。”
我急了:“我为什么要听你安排,我又不是小孩儿,我又不是没长脑子,我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我不想走!”
野渡也急了:“我他妈跟你
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儿,让你走你就赶紧走,别跟我废话。”湮灭烟头不耐烦的说:“晚上我派人送你上车。”
我大叫:“不用你送,我要是想走我自己会走,不用你赶我走。”看着野渡气愤的想他为什么非要让我这时候离开,平静下来说:“哥,你为什么赶我走啊,我不想走,我就想和你在一起,你不是说不会抛下我吗……”忽然好伤心,说不下去,憋着情绪继续说:“哥,别让我走……别抛下我,我现在没亲人了,我就有你这么一个哥了……我就是死也想跟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