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武建的声音:“渡哥,你别埋怨翔子了,今晚要不是翔子我们都得陷沟里去,雷子像是早有准备,但雷子不知道我们会走南路口,还好我们提前有所惕防,没交易,他们也抓不到把柄,我纳闷的是雷子怎么知道我们的接货时间,亏了翔子在南路口接应,否则……”
武建没说下去,阿强接了一句:“要不是翔子,今儿不死在荒岭沟也得让雷子收了。”
野渡沉默不语,直到回到蓬河庄,一进门他就下令:“把这辆货车毁了,把牌照摘了,发动机号毁了。”野渡派人把那辆货车推到路径荒岭沟的深沟里,对所有人留下一句话:“谁也不许提起今晚货车接应的事,谁敢走漏风声我就灭了他。”
武建打开那个箱子,我才看清那是一箱白粉,武建又把箱子盖上,说:“还好,没落到雷子手上,这次虽说雷子没得手,没有赃货也就没有证据,但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渡哥,以后绝不能轻举妄动。”
几个人低垂着脑袋站在野渡面前,野渡抬起阴冷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冷冷的哼出一句:“是谁惊动了雷子?”
几个人面面相觑,相互揣摩,似乎那个人就在其中,天磊小心翼翼的说了句:“渡哥,这批货量大,本身就招人眼目,也未必是我们这边走漏了风声,也保不准是对方出了岔子,也许……”
野渡阴冷的目光让天磊收住话再不敢出声。
半天我开口说话:“去年我第一次来到这儿的那个晚上,你们把我扔到了荒岭沟,在荒岭沟里有人拿走了我裤裆里的钱,拿走那钱的人就是出卖渡哥的人。”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我,我把从老八那听到内容复述了一遍,这次所有人目光又是惊诧,唯有野渡面部不漏声色。
听后我的话,屋内一片死寂的沉默,沉重的不能呼吸,半天武建缓缓的说:“那天晚上我们把翔子扔到荒岭沟后车就往回开,只有一个人在半路上下过车,车刚开动不久,那人说要大便,于是他中途下车,几分钟后才回来。”武建说着看向天磊:“天磊,那天就你一人中途下过车。”
天磊的脸色一下煞白,目光流露出恐惧。
野渡平静的对我说:“翔子,你出去。”
我走了出去,感到背部一股阴森彻骨
的凉意。
那天晚上野渡开枪打烂了天磊的两个膝盖骨,他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后来被人拖到荒岭沟深埋在荒草深沟的地下,据说埋他的时候,他还没有死就让泥土湮灭了呼吸,他终究没有看到第二天的晨曦,从此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从那天后我再没见过天磊,这个号称野渡左膀右臂的人走完他必然的宿命,我再次悲凉的发抖,是因为自己无形中走进了不见天日的黑道,在这个道路上生命是那样卑微邪恶又脆弱,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却无力为自己的命运争搏,为了野渡我不自觉的陷入这条道路。
第二十一章
野渡那次虽说得以逃脱,但警方自此就盯上了他,只等着他再次举动人赃俱获,这是黄肃的目的,而黄肃在利益争端上仍然毫不示弱与野渡较量,给野渡造成双面夹击的困境。
野渡又一次问我:“翔子,我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我再次回答:“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除非你也走,我跟你一起走。”
野渡平静地笑:“我不是说过我的路和你不同,你干嘛非要钻这个死胡同。”
“哥,死胡同也有拐弯的时候,你拐弯吧,别再干了,我们一起离开这不好吗?我们一起走吧!”我祈求。
“翔子,命运都是注定好的,我注定走这条路,这还有跟着我的众多兄弟,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就像我不能抛下你一样。”他看着我眼睛:“翔子,你不能坐牢,像你这样的人坐牢会让监狱里鹰头们给毁了,哥不允许你坐牢,只允许你老死,明白吗?”
他的神情沉重忧郁,让我感到悲凉,可我已经走上这条路,因为他在这条路上,我发誓要陪他走到底。坚定的回了句:“哥,你要不走,我就陪你走到底。”
野渡沮丧的揉搓着额头,无奈的骂了句:“你真贱!”
武建也说过,他说他就是一条卑劣的贱命,不知哪天就会卑微的死去留下遭人唾弃的罪名。
我问:“武哥,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他说:“渡哥说这世界有个理论叫标签理论,做过一次囚犯永远落下囚犯的标记,黑过就很难再变白,不满意这个制度你就走进这个制度去拆散它,法律是什么?法律就是利益所得者制定出来保护自己的,用所谓的正义来维护他们的正义,白色和黑色的界限只在条例正反两个方向,黑,不一定就是黑;白,也不一定就是白。”武建释然一笑:“对我来说黑白是个模糊的世界,对与错没有界限,渡哥就是制定我们生存利益的法律保护人,所以我只有跟着他。”
他是这样解释的,他与我跟着野渡的理由不一样,我虽说不能苟同他的观点,但却不能支配他的生存观。
我问:“武哥,如果你死了你最留恋什么?”
他说:“留恋亲人,留恋爱我和我爱的人。”
唯一这是我们共有的观念,似乎再邪恶的人也会为爱所动。
武建对我说:“翔子,上次你开着货车接应我们,我们才得以逃脱,可这不是渡哥所希望的,我知道他把你看成他的寄托,你的活法就像他的另一个选择,别忘了渡哥对你的好。”
我心里一阵温暖:“渡哥对我好吗?怎么个好法?”
武建诡秘地笑:“怎么个好法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发现没那个鸭子小雪长得特像你,尤其是眼睛和嘴特像。”
我不屑一笑:“我干嘛像他呀!我怎么能像鸭子
呢!”猛的像意识到什么:“武哥,你说什么……你说我们长得很像?”
武建意味深长的笑而不语,我揣摩着他的话,想着野渡和小雪在一起的情景,那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想明白。
正如武建说的不知哪天他就会卑微的死去,为了削弱野渡的势力,武建变成了黄肃的眼中钉,这个野渡唯一可以信任的武建遭到了黄肃的暗算。
一天深夜武建正在回家的路上遭到堵截,一辆大型切诺基猛速的撞向他的车,武建意识遭到暗算,正想拔枪却被撞得满头是血的倒在方向盘上,他艰难的爬出车外,还没还击,从另一辆车上迅速下来一个人向他身体开了几枪,然后两辆车飞驰离开消失不见。
这个过程快的只在几秒之间,撞击声、刹车声还有刺鸣的枪声划破夜空,让一个生命随着刺耳的声音一起消逝在阳间的夜霾里。
当野渡赶到时武建只剩下一口气,他像是强撑着这口气等着野渡的到来,他给野渡留下一句话:“渡哥……我别无所求,只求你照顾好我的女人,她肚子已经大了……快要生了,是我的孩子……一定让他们活好好活着……一定……”
野渡痛苦的点头:“兄弟,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好好活着。”
武建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带着心中唯一的爱恋死去,死的时候眼睛还半睁着,野渡莫言不语甚至看不出表情的将武建的双眼闭合,然后他面对阴迷的夜空闭上眼睛屹立着,就那么立着……很久……很久……
我不知他在想什么,我看到一张即沉重又复杂的面容。
武建的死让我震慑悲伤,我痛苦的想大叫,我不希望有一天会看到野渡同样满身是血的死在我面前,我不希望我用双手合上他的眼睛让他离开这个世界。
我从来没看见野渡流泪,在死亡面前他用冷漠的道具掩饰着自己,如同没有痛觉的躯壳,他真的是魔鬼吗?我冲他大叫:“哥,放手!我不想看到下一个就是你。”
野渡闭着眼睛不让人看到他的神情,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屏蔽他的内心,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是我却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想法。半天他睁开眼睛说了句:“翔子,放心,哥不是这样的死法,哥不会让你为我收尸。”
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野渡一直沉默,再沉默中他像是做着另一个决策,我不知道的决策。
武建的死大大消弱了野渡的能量,这是黄肃的目的,他趁机而入摧毁了野渡的一个汽车修理厂,抢夺了加油站的代理权。
野渡并没有大的反击,这似乎不像他的性格,他那强势震慑一拍即起的威赫转换成沉默的抵御,忽然很矛盾,我希望他强悍而起,又希望他平静退出,无论怎样我的前提目的是要
他活着。
我忍不住问:“哥,你要怎么做?”
野渡说:“这就是黑道的极端目的,为自身势力和利益必须消灭另一个对手,但我不想继续,我要继续就是应了他的目的,我手下的兄弟就得全毁在他手上,我得对他们负责。”
野渡做了另一个决定,他卖了渔场,卖了他名下所有的生意项目,他真是像要甩手的干干净净,我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似乎是我梦想的结果。
他把卖的钱都分给了手下的弟兄和工厂的工人,打发他们各找出路。
阿强拿着钱临走时在野渡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野渡就是他的大哥,是他生死不忘的大哥。
野渡笑,对阿强说:“你要不忘了我,那是我的不幸,拿着钱走得越远越好,找个干净的地儿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阿强哭着又笑,最后还给了野渡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的心从没这么欣慰过,就像是真看到了曙光,那个命运的归宿,也许会在胡同的拐弯处找到通向温暖阳光的方向。
野渡找到武建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肚子已经挺大,野渡给她一大笔钱,足够让她和孩子下辈子轻松过活的钱。
野渡对那女人说:“这钱是武建留给你们的,以后等孩子长大了,不要跟他说他爸是个江湖黑道的帮客,也不要和他说他爸是怎么死的,就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重感情的人,是个好男人。”
那女人哭了,哭得让人揪心的难受,她说她要带着孩子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那天晚上野渡派人把那女人从海上送了出去,当看着船只摇荡而去渐渐远去的时候,我差点流出眼泪,一切不是我的想象却是我希望的,那个远去的船带着我的期盼和梦想,我期盼着有一天我和野渡也同样乘船而去不再回到原来。
该走的人都走了,只留下我和野渡,我坐在他身边,屋里空静的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真好!
我对野渡笑,他也淡淡的对我笑笑,问我:“翔子,这是你希望的吗?”
“是,哥,也该到我们走的时候了,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野渡问:“你想和哥在一起?”
“想,不论哥去哪儿我都跟着。”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种幸福,我似乎已经看到那个希望不再遥不可及。
“哥,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野渡笑,安静的看着我不回答,我有些慌张,急切的想知道答案,请求:“哥,咱们一起离开这儿吧!”
野渡沉默的看向那个箱子,我突然惊慌,那是一箱白粉,是上次在荒岭沟没有交易成功的买卖,我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问:“哥,你要干什么?”
野渡回答:“我还要做一件事,等做完这件事我就跟你一起离开。”
“你要做什么?你还需要做什么吗,你不
是说要为兄弟们负责吗,你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该做的你都做了,你还要干什么?”我大声质问。
野渡平静地回答:“哥必须完成一件事,哥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他的目光很温和,温和的近乎凄然,让我的心莫名的颤抖,忽然意识那个美好的期望带着不可言喻的悲凉和叵测,不要最后一次,不要……我在心里大叫。
第二十二章
黄肃并不想放过野渡,他怕野渡翻身再起造成威胁,他在野渡放弃所有势力之时还要将他置于死地,为此他伺机寻找着下手的机会。
我和野渡来到他在祥山区那座私密的住宅,房间通透明亮,简洁干净,窗台上的天竺葵仍旧翠绿的生长,暂时抛离了外界的喧瘴险恶。
我问野渡:“哥,以你的性格,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放过黄肃,不会让他这么张狂的活着。”
野渡说:“翔子,在这条道上的没有活到最后的,你放心,不用我动手自会有人杀了黄肃,而且我相信他死的一定比我惨,一定没我死的痛快。”
我问:“谁会杀了他?”
野渡淡然一笑:“下一个老大,杀他的人就是下一个老大。”
我懵懂的想:下一个老大会是谁?这似乎不是我关心的问题,我幼稚的想野渡脱离这条道就会有另一个归宿,就会活到最后。
我又问了一个已久来最想问的问题:“哥,你为什么总喜欢找那个小雪?”
野渡看着我,眼神深的让我捉摸不透,回答:“因为他像一个人。”
我盯着他,问:“他像谁?他像的那个人就是你喜欢的人吗?”
野渡沉默,不回答。
我低声嘟囔:“哥,为什么不找个你爱的人相守?为什么不和你爱的人在一起?”我盯着他急切的等待那个答案,希望他赶紧说出来,希望那个答案就是我想要的。
野渡沉默良久回答:“哥注定是孤独的来,孤独的走,如果我的爱会让对方痛苦,如果我给不了他圆满的结果,那么我放弃,我不想让爱牵绊谁,我不想伤他。”
“爱怎么会伤人?”我问。
野渡拍拍我的脑袋,像对待孩子一样的语气说:“翔子,相守的爱是要有代价和条件的,如果做不到,那就远离,就必须抛下才是负责。”
我不懂,不懂那个相爱的代价和条件是什么,他让我迷惘让我揣摩不清他的真实心理。他的深智让我没胆量说出那句: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野渡决定要做最后一笔生意,他找到买家,接货地点就在次日的清晨。
那天太阳刚露头,夜晚的雾霾还没有散去,灰蒙蒙的隔离了阳光的炫亮。野渡揣上两把枪,整装待发,我盯着野渡,我希望他停止,即使是最后一次。
“哥,你非要去吗?”
“是的。”野渡低着头把枪栓打开查看子弹然后又咔嚓一声合上弹夹,那声音让我颤然。
“哥,别去,能不能不去?”我祈求,目光一定像个孩子。
野渡冷静的
回答:“不能,我必须去,这是我最后要做的事,我必须完成。”
我愤懑,问:“为什么,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野渡不回答,我接着说:“那好,要去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野渡平静的笑:“你不能去,你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我问。
“中午一点钟的时候你去银行保险柜取一个密码箱。”野渡说着把一些证件和银行的地址给我:“这是用我的身份设立的保险箱,他人取箱时要用这个证件,你拿好了,保险箱号在证件上,保险柜里有个密码箱,这个密码箱被设置了双重开关,开箱钥匙在你身上,开箱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认真的听着,想开箱钥匙怎么会在我身上,我怎么不知道,我身上只有野渡送我的那条十字架项链,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懵懂的看看那个项链,野渡接着说:“对,开箱钥匙就在这个项链里。”我惊讶,野渡拿起项链,把十字架从中间轻轻一推,十字架打开,有一把钥匙就镶在里面,我看向野渡,惊讶的问:“哥,你送我项链时钥匙就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