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珍珠钻戒最后一次面世是在十六年前曹孟枢的婚礼上,甫一亮相,便引起巨大轰动,国内外媒体争相报道,被称作那场世纪婚礼的一记重磅炸弹,与传统钻戒大相径庭,并引导了当年那一季度的时尚风潮,钻石光芒犀利奢华在表面,珍珠光华婉转奢华在内里,两者相映成辉。
那次之后便一直由曹孟枢的祖母保存,打算日后亲自交给曾孙媳,没想此刻却出现在曹孟枢手中。
“它不是在老夫人那儿么,怎么会……”徐悠有些语无伦次。
“我特意去美国找他们要的,今天拿到后我就马上回来了。”曹孟枢低声道,“我们的事儿我也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也已经答应了。”
“我还以为你是……”在后悔、在考虑、在犹豫,徐悠口唇噏动,却难以成言。
曹孟枢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徐悠知道想要说服曹孟枢的长辈们答应他们的婚事并拿出这枚只传曹家长媳的戒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当初曹孟枢与亚洲小姐秦韵奉子成婚时曹家长辈便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拒绝将戒子交付给秦韵,后来还是看在秦韵肚子里的长孙的面子上才将戒子拿了出来,待两人婚礼结束后又马上将戒子收了回去。就算如今他们生活在风气开放的美国,但想要曹孟枢那中国传统思想严重的八十岁祖母拿出这枚戒子交给一个男人,若不是此刻已成事实,简直会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
“小悠,你是要跟我一辈子在一起的人,这一点从我把你带进这里的那一刻便深深地刻在了我心里,从未动摇,从未改变过,”曹孟枢拉起徐悠微微拳起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将戒子推入到徐悠的小指上,“不管我身边曾有过多少人,而你永远是那个要和我一起终老的唯一。”
环球娱乐大厦三十五楼的厨房重新开火了,冰箱里也装满了新鲜的食材,两人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刚在一起时的生活,每天中午十二点一起在三十五楼吃饭,晚上一起回湖岛庄园,工作上的饭局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曹孟枢都会安排给季泽代理,若遇到实在推不掉的都会提前给徐悠打招呼,但绝不在外过夜。
没过几天,曹孟枢那群经常混在一起的朋友纷纷打电话过来询问他是不是不举了,曹孟枢只是笑笑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了,还能跟你们一样。”
“我们有家室的多了去了,能有什么不一样,人生得意须尽欢呀,老曹,再说你不是早就离了么……不会是哪个小妖精把你绊住了吧?”电话那头哈哈笑道。
“不是小妖精,是老婆!”曹孟枢侧头看着落地窗外徐悠为某一国际品牌代言的巨幅海报,认真道,“我再婚了。”说罢挂断了电话,徒留电话那头的人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满脸困惑。
没有经历过看着深爱的人举枪对准他太阳穴时,心脏大起大落刺激的人怎么会明白他现在这种失而复得想要好好珍惜的心情,曹孟枢看着挂断的电话淡淡一哂。然后接着拨通了徐悠的号码,“小悠,中午想吃什么?”
徐悠结束了和曹孟枢的通话,对坐在沙发上的李柏道:“中午就在这儿吃吧,我已经和他说了。”
李柏哂道:“曹孟枢真开始收心敛性打算和你白头到老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徐悠淡淡一笑。
“他都祸害花丛多少年了,你说他能习惯么?”李柏明显持怀疑态度。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他要跟我白头偕老应是不假,”徐悠无奈道,“而且他把曹家的那枚东珠钻戒都给我了,我还能怎么办。”
“东珠钻戒?!”李柏惊道,微微坐直了身体,“那枚只传曹家长媳的东珠钻戒?”
徐悠点头,递给李柏一罐饮料,“上次我还怀疑他是不是一时冲动,而如今看来却是真的深思熟虑过了,现在连美国那边都知道了,我找不到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那你们这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李柏若有所思。
徐悠笑笑,不置可否,反而转移话题道:“平时这个时间可正是你好梦正酣的时候,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反常?”
李柏面色微僵,然后懒懒一笑,道:“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你咯。”
“睡不着?”徐悠挑眉,“该不是为了岳擎吧?”
“岳擎是谁?”李柏瘪瘪嘴,“不认识。”
“不就是你那照片上的兵哥哥么。”徐悠觑了李柏一眼。
李柏沉默了半响,突然道:“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退伍的么?”
徐悠微愣,直觉李柏突然提起这个肯定和岳擎有关。
李柏似乎也没想徐悠回答,昂头一口喝尽了易拉罐中的啤酒,吐了一口气后自顾道,“因为鸡奸罪。”李柏捏着易拉罐的手微微用力,薄薄的铝皮一下子凹了进去,发出一声不堪负重的‘咯吱’声,李柏听而未闻,面色因为某些不堪的回忆而变得苍白,他微眯着眼眸,低声道,“是被岳擎告发,他爸亲自督办的。”
徐悠心惊,张口想要安慰李柏几句,却发现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低头喝了口饮料,将溢到喉头的那股惊诧难受一起咽下,或许每个人都有一段辛酸往事,平时埋藏心底,不见天日,但只要遇到一个契机,他就会如出闸的洪水倾泻而出,而作为旁观者只需要静静聆听即可。
送走了李柏,徐悠转身上了三十五楼,曹孟枢正在厨房忙活,听见电梯开关门的声音,对着客厅喊了声‘马上就好了’。
徐悠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翻动锅铲的曹孟枢,鼻子不禁一阵发酸,十二年的磕磕绊绊若能换来余生的平静幸福那也是值得的,徐悠走到曹孟枢身后轻轻环住了曹孟枢结实的腰部,将头搁在曹孟枢的肩膀上。
“李柏呢,没跟你一起上来?”曹孟枢的声音带了丝难言的紧绷。
在炒菜的滋滋声中徐悠没有发觉,他将脸埋在曹孟枢的后劲处闻着曹孟枢身上特有的大地森林般的味道,那是调香师特意为曹孟枢调制的,说能压制曹孟枢身体里的戾气,曹孟枢已用了多年,戾气不知是否真被压制,但这熟悉的味道却让徐悠安心,“李柏已经回去了。”徐悠轻声道。
“这可是你惹得火。”曹孟枢慢条斯理地关了灶火。
徐悠疑惑地抬头,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曹孟枢转身一把搂住按在了墙壁上,然后吻伴着不容拒绝的气势铺天盖地地袭来。
徐悠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环住了曹孟枢的脖颈。
一轮情事下来,桌上的饭菜早已冷掉,“出去吃吧。”曹孟枢俯身亲了口陷在被褥里的徐悠,情事的余韵还未散尽,徐悠双颊潮红未退,双眸懒懒地眯起,一副慵懒媚人任君采撷的诱人样子,曹孟枢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重新压向徐悠,“干脆让秘书叫餐。”
徐悠伸手挡住曹孟枢,“明天新戏开机,先起来吃饭吧。”
“新戏?”曹孟枢皱了皱眉,往一旁挪了挪身体,好让徐悠起身。
徐悠随手捞了件浴袍披在身上,边进浴室边‘嗯’了一声。
浴室里很快传出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曹孟枢随后的询问,曹孟枢看了眼磨砂玻璃后面徐悠修长的身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然后拿起一旁的手机边拨通了季礼的号码边往客厅走去。
第23章
徐悠洗好澡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布好了刚从酒楼送来的饭菜,曹孟枢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根烟,烟灰已经积了一段,歪歪扭扭的连着烟蒂,他却恍然未觉。
徐悠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走到曹孟枢跟前,边取下他手中的烟蒂边道:“都快燃到手了还捏着不放,想什么呢。”
“小悠,你别拍戏了,行么?”曹孟枢顺手握住徐悠的手,低声道。
徐悠捏着烟灰缸的手微微一僵,抬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拍戏又苦又累,而且还要经常去外地取景,我舍不得。”曹孟枢揽过徐悠的腰,边往饭厅走去边道。
“可我都已经拍了十年了,而且当初不是你让我干这个的吗?”怎么现在反而舍不得了,徐悠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曹孟枢。
曹孟枢面色有些尴尬,可很快就摆正了表情搂住徐悠的腰将徐悠拉向自己,“我那不是一时糊涂么,如今后悔了还不行。”
徐悠有些不太适应曹孟枢的说话方式,以前的曹孟枢很少征询他的意见,若是他不高兴了,会直接就按着自己的性子来,就像从前有一天突然跟徐悠说你去娱乐圈待一段时间吧,就会明白我的生活方式是多么的正常,然后第二天徐悠就被季礼带到了环球娱乐,参加了他人生中第一部电影的男一号试镜,从此拉开了他演艺生涯的序幕。
一个想法在徐悠脑中一闪而过,或许曹孟枢真的开始为了他在改变,徐悠心情不禁有些激荡,抬手环住曹孟枢的肩膀,“不拍戏我能干嘛,都已经拍十年了。”
“有我在,你想干嘛就是干嘛,我只想你能一刻不离的呆在我身边。”曹孟枢紧了紧搂住徐悠腰部的手,“我可以在总部给你留个位置,艺术总监怎么样,凭你如今的地位和资历,这个位置绰绰有余。”
“总监什么的还是算了,你知道我不喜欢社交的,”徐悠沉吟道,“等这部戏拍完我就暂时不接戏了,专做音乐好了。”
“这部戏是韩笙投资的,你这不存心让我吃醋么。”曹孟枢眸色沉了沉,状似开玩笑地道,“干脆就不拍了吧,反正现在换演员还来得及。”
敢情曹孟枢前面说了那么多好话都是为了这个在做铺垫呢,徐悠有些想笑又有些无奈,他抬起搭在曹孟枢肩膀上的手勾住曹孟枢的脖子,将头埋在曹孟枢的颈边,柔声道:“我都已经收下你的求婚戒指了,你还担心什么。”
曹孟枢却后退一步,摆正徐悠的肩膀,认真道:“可是我一想到你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跟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接触,我就不爽。”
“那我答应你绝不跟他单独相处,你要相信我。”
曹孟枢点点头,没再多说。
曹孟枢看似妥协了,但第二日徐悠去片场的时候虽然不顺路,曹孟枢却仍是固执将他送了过去,还留下了两个保镖。
徐悠到片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刚走进片场大门就看见林可清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大门的方向,徐悠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刚好看见曹孟枢的座驾拐了个弯然后消失在视野中,曹孟枢今早开的是一辆比较低调的德国宝马,所以进片场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林可清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两人远远地对望了一眼,林可清率先转身离开了。
“斩草不除根,小心后患无穷哟!”吴楚雨慢慢走到徐悠身旁低声笑道,“听说你跟投资商关系匪浅,想要换掉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虽然林可清是今年的最佳新人奖得主,但那是因为有人捧,有人捧没有实力也可以大放光彩,没人捧,就算是明珠也会被泥土掩盖光芒。在娱乐圈光靠一个经纪人的周旋是不可能走得下去的。
“今天很漂亮,不过小心感冒。”徐悠四两拨千斤,边说边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吴楚雨的身上。吴楚雨在剧中演的是外企高管夏菲丽,此时已经换上了剧中的造型,香奈儿经典小套裙,挽着的发髻露出她白皙优雅的脖子,高达十厘米的高跟鞋将她露在外面的仅着一层丝袜的双腿拉的更加高挑修长,一眼望去简直就像刚从高级写字楼里走出来的样子,带着职场金领特有的高傲与犀利,就连刚说的那句话都很有办公室里勾心斗角的风范,当然,娱乐圈里的勾心斗角丝毫不比办公室里的少。
吴楚雨被一阵温暖裹住,白皙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抹绯红,看着徐悠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李柏出了环球娱乐大厦,开着车在街上乱逛,眼睛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瞄向跟他隔了几辆车距的那辆黑色大众,他上午从上达天庭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辆车,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哪位在上达天庭偷欢的权贵,可是他从环球娱乐出来后那辆车还在,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他是被人跟踪了。
李柏慢慢地将车停在CBD中心,这里高楼林立而且互相贯通,想要跟踪一个人只有从车上下来。李柏下车过了马路然后沿着人行道溜达,很快就从路边透明的玻璃倒映中看见从那辆黑色大众上走下两个人,挺拔的身型,步履如风,李柏毫不怀疑他们是军人,至少当过兵。李柏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进了一家地下酒吧。
酒吧的外表和其他酒吧无异,但却是一家京城出了名的历史悠久的gay吧,李柏刚被部队逐出那会儿曾在这里当过一阵子保安,认识了现在上达天庭1208的那位客人。
李柏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侍应正在打扫场地,为晚上开门做准备,李柏走到吧台前对正在擦杯子的调酒师道:“给我调杯酒。”
一杯红色液体很快推到了李柏面前,“血腥玛丽?怎么给我这个。”李柏拨开吸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扯起唇角笑道。
“因为你现在看起来很想杀人,需要清醒的头脑。”调酒师挑眉,然后抓起吧台上的玻璃杯继续擦拭。
“有这么明显?”李柏摸了摸的下巴,随即笑道,“不过我今天是来挖人不是来杀人的,怎么样,跟我去上达天庭呗,价格随你开。”
“我不喜欢男人,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跳槽。”调酒师依然板着脸。
“你真是永远都这么冷酷无情。”李柏手肘支在吧台上撑着下巴,受伤般叹道。
“这样可以少很多麻烦。”调酒师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两个男人,淡淡道,“你惹上的?”虽然京城有不少当兵的都会穿着便装到这里来寻欢作乐,但绝不是这个点儿,光天化日。
李柏刚刚还满脸无赖样瞬间变得平静,端起血腥玛丽喝了一大口,然后将杯子重重地搁到了吧台上,沉默不语。
调酒师看着侍应生走到那两人面前说了几句,然后给那两人一人倒了杯矿泉水,皱了皱眉,“是他的人?他这是什么意思?这都十多年了吧。”
“听说是调职回京的,现在是上达天庭的客人。”李柏顿了顿,眉眼中透出嘲讽,“还包了我一个极品MB。”
“他是打算做无间道么?”调酒师千年难得一变的脸上出现一丝诧异,“舍身取义,又想要大义灭亲了?”
“谁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李柏冷冷一哂,“把我逼急了……”
“你可别冲动,”调酒师打断李柏的话,劝道,“如今世道跟那时不一样了,又不是在部队,可不是他们岳家说了算的。”调酒师顿了顿,“干脆我去上达天庭帮你两天。”说着就掏出手机要拨电话。
李柏伸手按住调酒师拿着电话的手,笑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现在是敌不动我不动。”李柏想起那天在走廊里被韩笙推了一把后和岳擎撞上的情景,两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会儿,一个眼神锐利似有刀光剑影,一个深不可测仿佛渊池古井,然后李柏首先头也不回转身离去,背后那道深沉有如实质的视线让他觉得压抑而沉重。
“那你今天来……”
“你这不是gay吧么。”李柏眨了眨狭长的眼眸,朝着调酒师轻轻一瞟,眉梢眼角全是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