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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爷们与巧媳妇 上——by沈夜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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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时不是旧社会,人和人还讲究个平等,尤其出身越不好越吃香。于是袁一诺和向嘉丞在一起玩,没什么心里障碍。尚母怀孕的时候,满心满愿地以为是个丫头,指着自己肚子逗袁一诺:“妹妹给你当媳妇,你要不?”

一岁的袁一诺挺不屑地瞥一眼,翘起小JJ撒尿。

结果向嘉丞出生了,还是个带把的,尚母十分失望,孩子又不能带回城里,干脆扔给袁母:“你先帮我带着吧,过两年风声松了再送回城里去。”

向嘉丞就在袁一诺的嫌弃和袁母的爱怜中长大了。

袁一诺一开始特烦这个小弟弟,成天到晚就是哭,非要他带他玩。而且向嘉丞就会告状,袁一诺一得罪他他就到袁母那里告状,袁母随手甩俩巴掌,再添油加醋地告诉袁父,袁一诺的屁股没少因为这些挨棍子。

但袁一诺没办法,就得牵个尾巴,幸好农村计划生育实行的还不够彻底,大孩后面都跟着个抹眼泪的小孩,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那时向嘉丞表现得特乖特弱小,动不动就被人欺负。袁一诺人高马大能吃肉,还爱打架,别看他瞧不上向嘉丞,可终究是自家人,受欺负他可不干,一定要打回去。一来二去谁都知道了,向嘉丞可以欺负,但你得小心他哥。

两个小东西在乡下疯到向嘉丞五岁的时候,尚父又升官了,尚母也升官了,对某些规矩不用过于重视,这就想起乡下那个儿子来。更何况家里还没人收拾,索性把袁家三口,外加向嘉丞一起接到城里来。袁母在某个工厂里挂职,继续在袁家当保姆;袁父关系转入事业单位,给尚父当司机。

尚母第一眼瞧向嘉丞,简直吓了一跳,小崽子弱弱小小跟只猫似的,那哪成啊,一张口一股土腥味,普通话都说不好。尚母就觉得太给自己丢脸,把向嘉丞送去机关幼儿园,彻底改造一番。读书写字学画画学书法学钢琴学舞蹈学……能学的都学。

袁一诺就没这福气了,啥都没学。别怪尚家厚此薄彼,人家也把袁一诺送去了,可这小子天生猴脾气,不但不好好学,反把老师气得直翻白眼。他就爱淘,疯淘,上树下河打架,没有不干的。后来袁母放弃了,说:“算了吧别学了,他还遭罪。”

两年以后,向嘉丞彻底脱胎换骨、重新做人,走路斯斯文文、说话斯斯文文、待人接物斯斯文文。袁母叹息:“你瞧人家那孩子,你再瞧咱家这个。真是龙生龙凤生凤啊!一诺,你又去哪疯了?你看把这衣服弄得,多脏!”

只有和向嘉丞天天一起上学一起下学,念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也在一个学校的袁一诺知道,向嘉丞这小子,斯斯文文的面孔下,是多么诡计多端的心肠,尽管当时他傻了吧唧的也没瞧出来,等瞧出来,已经晚了,向嘉丞那点诡计多端,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7、两小无猜?

向嘉丞回城之后,也不把袁一诺当回事,他忙着按尚母的要求改造自我呢,完全沉浸在丰富多彩的学习生活和业余生活当中。向嘉丞也挺淘,但跟袁一诺不是一个方向。袁一诺出去跟别人骑马干架,他就在家里鼓捣玩具小汽车和半导体。他把这些能动的能转的能跑的能跳的都给拆了,拆完了再组装起来。东西是组装上了,地上遗留下一大堆零件,更令人惊愕的是,少了一大堆零件的玩具按上电池还能动。

尚母挺自豪,这孩子好,脑袋好使,出门就炫耀。两个儿子,一个向嘉天,一个向嘉丞,都是听话又聪明的好孩子。过了二十多年以后她才明白过来,两个儿子的听话和聪明都是假象,可惜已经管不了了。

相比之下,袁一诺就不怎么地了,绝非传统意义上的有出息。袁父只能叹息:“以后当工人去吧,还算有碗饭吃。”袁一诺高举起玩具机关枪,嘴里突突突突一阵突突,大吼一声:“向我开炮——”倒地装死。

转折是在向嘉丞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这一天袁父拉着尚父出门办事,尚母上班,袁母买菜,谁都不在,屋里就剩下仨孩子。袁一诺又想出去玩,被向嘉丞拦下了。向嘉丞眨着一双纯洁而无辜的眼睛,说:“哥——”他拖着长音。

平常向嘉丞都叫袁一诺“一诺”,他觉得这小子就比自己大一岁,还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干吗要叫他哥呀。人家向嘉丞有哥,亲哥——向嘉天——袁一诺才不是自己的哥呢。可如今有事要求人家,就得叫哥。向嘉丞可会审时度势了,该改口的时候肯定改口,都不用你提醒。

他就这么甜甜地喊袁一诺:“哥,你把电视机给我搬下来呗?”还用一种特期待特崇拜的眼光看着对方。

“搬那玩意干什么?”袁一诺穿上自己那双破烂的臭球鞋,“今天星期二,下午没电视剧。”

向嘉丞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原来你够不着,柜子太高了嘛。算了算了,我还是让我哥够吧,你个子也没他高。”

“谁说的?”袁一诺拧起粗眉毛,他就不爱听别人说他不行,学习不行他承认,别的不行谁说他跟谁急。尤其不爱听人说他没向嘉天高,怎么会?明明是一般高!当下故意不搬小板凳,直接翘起脚去拿电视机。胳膊伸得都快从身体脱离出去了,终于摸到了电视机的边缘,把电视机取下来拔掉电源递给向嘉丞:“诺,行吧?”

“哥你真厉害。”向嘉丞诚心诚意地说,低头开始鼓捣。他把电视机给拆成一堆零件,然后就装不回去了。

那时的电视机,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那是得排号的,得走后门的,买一个特别不容易。向嘉丞就知道自己闯祸了,他也害怕,望着一地的螺丝心里突突直跳。他转转眼珠向四周瞧瞧,幸好周围没人,哥哥在屋里写作业,袁一诺出去疯跑,袁母出去买菜,家里静悄悄的。

怎么办?向嘉丞思来想去,急得团团转,越弄越弄不明白,一不小心还把屏幕给弄裂了。他把螺丝勉勉强强给拧上,表面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这时,袁一诺跑回来喝水。向嘉丞含着大拇指,猛地来了主意,一把揪住袁一诺的衣袖:“袁哥,我玩够了,你再把电视放回去吧。”

“啊,行。”袁一诺二话没说,挽起袖子捧住电视机,刚要往柜子上放,电视机的后盖哗啦一声掉了下来——向嘉丞急三火四地,根本没拧住。

袁一诺当时就毛了,慌慌张张把电视摆好,嘴里嘟囔着:“怎么了这是?”

“后壳掉啦,屏幕也裂了!”向嘉丞好像才发现似的大声叫嚷。其实屏幕裂得一点也不明显,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袁一诺也不是傻子,立刻反应过来,一指向嘉丞:“好啊,你把电视弄坏了!”

向嘉丞着急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不是我。”

楼上向嘉天听到动静,蹬蹬蹬跑下来“妈呀”一声大叫:“你俩,你俩闯祸啦!”吓得转身就往回跑,直奔屋子里躲起来,生怕大人没弄明白怪在自己头上。

“什么?!”说话的是买菜回来的袁母,看着地上的电视机目瞪口呆,手里的菜滑到地板上,鸡蛋打碎好几个。

“是他!”向嘉丞一指袁一诺,眼泪哗地流下来了。袁母气得浑身发抖,不由分手上去狠拍袁一诺后背几下:“你个讨债鬼!你个小王八蛋!”

“不是我!”袁一诺分辩,可没人听。

袁父回来也吓得够呛,这玩意他家也赔不起呀,二话不说,直接去仓库拎棒子。尚母也挺生气的,毕竟好好一个电视机被弄坏了,这孩子玩起来也太没分寸了。

袁父拎着棍子揪小鸡似的揪住袁一诺,把他死命地按在椅子上,扒下裤子狠狠抽下去:“让你淘气!让你乱动!”

袁一诺嗷嗷乱叫,双腿乱蹬,嘴里一个劲地叫:“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袁父心里巴不得不是自己儿子,他停下棍棒等着。

袁一诺眼睛盯向向嘉丞。向嘉丞没想到后果比他想象的还严重,被袁父手里的棍子吓得肝颤,像迎面钉了枚钉子,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躲到角落的阴影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泪水顺着白皙的面颊流下来。

不知为什么,袁一诺瞧见向嘉丞的脸色,低下头一咬牙,没再吭声。袁父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气急败坏而又失望透顶,一棍一棍抽下去,用尽全力毫不留情。袁一诺疼得满身大汗,他竭力憋着,也不求饶,也不哭叫。

“算了吧算了吧,都是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尚母说。她越这么说袁父的棍子抽得越狠。向嘉丞闭着眼睛不敢看,棍子落下一声他的小身板就抖一下,好像全是揍他了。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哭着扑上去:“是我弄坏的,袁叔叔是我弄坏的,你别打一诺了,你打我吧你打我吧……”

袁父没理他,袁母拉过哭泣的向嘉丞:“好孩子,你别提他求情,他该打!”

“不是,不是。”他扑向母亲,“妈,是我弄坏的,是我……”没人理会他,也没人相信他,都以为他是不愿意看见袁一诺挨打。

袁一诺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臭揍,屁股肿得三寸来高,坐都坐不下。袁父兀自气得呼呼喘气,向嘉丞哭得双眼红肿,袁母反倒拉着他的手掉眼泪:“嘉丞,你的心可真好……”

晚上,向嘉丞偷偷来看袁一诺,还拿去一盒最好吃的酒心巧克力。袁一诺正趴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唤,瞧见他来,不叫唤了,反而问道:“你拿什么啦?是巧克力不?快点快点。”

向嘉丞走过去往袁一诺嘴里塞了一块,红着脸嗫嚅半天,低声说:“对不起……”

“行啦行啦什么对不起。”袁一诺一点不在乎,摆手时扯动伤口,咧着嘴嘶嘶地抽凉气。

“那……那你怎么不说了呢?”向嘉丞心里还挺纳闷,他当时真怕袁一诺就这么把他“招”出来。

“不就是挨打嘛。”袁一诺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你那个小模样,打两下还不得散架子啊?反正我总挨打,不差这一回。”他指指自己的屁股,“你瞧瞧。”

“啊?”

“瞧瞧。”

向嘉丞小心翼翼地揭开药布:“瞧……瞧什么?”

“打成四掰儿没?”袁一诺没心没肺地问。

向嘉丞扑哧乐出声来,瞧着死皮赖脸的袁一诺,心想:“一诺真是个好人,嗯,真好。”

8、迟到

向嘉丞停下自己的马自达6,走近向氏制衣店。

这个店从开始筹备,到眼下颇具规模,整整花费他和袁一诺八年时间。袁一诺管这个叫——八年抗战,“你瞧吧。”他叼着牙签叉着腿,光着膀子抱着胸:“我说能行,肯定能行。坚持就是胜利,听说过没?”

军人出身的袁一诺,无论干什么都有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劲头。当初他就对向嘉丞说:“你就说吧,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就帮你什么,不但干,还得干成!”

如今真的干成了。

也许是和左天的重逢,让向嘉丞回忆起以往的岁月,不知怎么,他站在朴实无华的店门前,竟有些感慨。

这家店从外表来看算不上有什么特色。位置还好,在太原街比较繁华的地段。住S城的人都知道,中街和太原街是非常繁茂的两条商业街,相比之下,太原街档次要高一些。向嘉丞的店完全可以称得上其貌不扬,混在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招牌里,并不醒目毫不起眼。除非熟头熟脸,或者有心人,否则不太容易注意到这里。

当时也有店员觉得这样的门面未免过于简单,但向嘉丞那时最不喜欢的就是招摇。“酒香不怕巷子深,慢慢来吧。”向嘉丞说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目光中却有明亮的笑意透出来。他微仰着头,看工人们把写着向氏制衣店的匾额挂在门楣上,那点笑意就和秋日的朝阳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这样的向嘉丞有一种充满自信的从容,和宁定娴雅的淡泊。店里的女员工们不约而同认为,这个时候的向老板最为迷人。

向嘉丞的店里员工不多,算上迎宾员和清洁工,一共才有八位,其中包括向嘉丞在内,有三位是制衣裁缝。一提到做衣服,人们通常想到女性,就仿佛一提到做饭,就想起家庭主妇一样。其实事业和家庭恰恰相反,好厨师大部分都是男人,好裁缝也大部分都是男人。在很多领域,男人能表现出比女人更敏锐、更细致、更新颖,也更有耐性。

“向哥,你在门外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多热啊。”前台接待员丹丹推开门,把向嘉丞让进店里。

“昨天生意怎么样?”向嘉丞边往里走边问道。

“还行,挺好的。”也许是什么老板培养什么员工,向嘉丞说话慢条斯理,连手下的小姑娘也细腻温柔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似的,含笑和你闲聊,让你觉得时光都变得悠长,没有尽头。

很多人特地赶过来制衣服,一是看中了向嘉丞的手艺和心思,可也不能完全没有因为这家小店的风格。每个店都有它的风格,就如同每个人都有他的品性一般,通常店又如老板。熙攘繁忙的城市中间,竟有一个地方,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和惬意,这是连那种附庸风雅的所谓茶馆所谓会馆也无法比拟的。那些地方说白了还是一种交易一种刺激,一种千篇一律的疏离和客气。向嘉丞不是,向嘉丞做的不是生意,是朋友。

丹丹紧走几步,追上向嘉丞,低声说:“向哥,有位姓左的先生来找你,等得有一阵子了。”

向嘉丞目光闪了一下:“好,我去瞧瞧。”

向氏制衣店的格局与众不同,一楼一半是制衣间,另一半是接待室;二楼又分做两半,一半是档案库,大部分客人的衣服样板、喜好要求等小资料,一人一份——这是向嘉丞最看重的地方。另一半是宽敞明亮的会客室,很多时候,向嘉丞和相熟的客人一起过来品茶、聊天。茶叶和点心不见得有多精致,可向嘉丞就是有这种独特的魅力,当他和你聊天的时候,会让你完全忽略了其他,只注意到面前这个人。所谓善解人意、兰心蕙质,也无外乎如此了。

左天一早上就赶了过来。其实他也不想这样赶,总好像是争着什么抢着什么似的,用东北话来说,未免太“上杆子”。他忍了一天,没见向嘉丞给他打电话。脑海里却总是反复出现向嘉丞站在他面前时的样子。

星期二晚上左天打电话叫崔亮来。崔亮是个大学生,被左天包养整整一年,又听话又懂事,偶尔使个小性子,也让左天觉得恰到好处。但那晚崔亮过来,左天才突然发现,他竟是这样像向嘉丞。左天仿佛美梦之中陡然被人叫醒,心惊了半截,顿时没了兴致,扔给崔亮点钱打发走。他破天荒地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安。左天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风流韵事,想起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竟然都像向嘉丞,准确地说,是左天记忆中的大学时期的向嘉丞。

原来,这个人始终在自己心底,而且还藏得那样深。

左天为自己的真情感动了一回,感动一回之余,就想起向嘉丞提起的他的那个青梅竹马。早在来之前,左天调查过向嘉丞,知道他在和另一个男人同居。虽说左天没见过那人,但他早已认定,不过一个卖熟食的,怎么能配得上向嘉丞——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举止优雅,月光一样遥不可及的男人?

说实话左天根本没把袁一诺放在眼里,是人都有迷茫的时候,危难之际有人陪着,就以为能天荒地老了。事实上,能共患难却不能同甘甜而至分道扬镳甚至彼此愤恨的情人,左天遇到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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