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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骑与万人敌 下——by讨厌鱼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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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五儿还在念,底下群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声音愈来愈响,他淡淡扫了人群一眼,自顾自念完:“……尚可商榷。”

李承嗣看了孙悦一眼,面无表情道:“想不到利齿藤这么值钱。”

许安国激动道:“这是陛下……威德无匹……咳咳,兵不血刃收复双城……咳,咳……如此凉国虽无称臣之名,却行纳贡之实……咳,陛下之功绩,在我大衍史上无人比肩……”

方五儿冷冷道:“战马才提五千匹,够干什么的?至于岁币,等他们跟宇国打完了,腾出手来必然要与我们决裂,到时可再没这么好的机会。他说的这些东西,我们若打进去都能抢回来。”

许安国急道:“难道陛下还想拒绝……不成?”

李承嗣自然想打,却见许安国已抖出了一堆信笺,急道:“陛下,看看……朝中诸公的……意思。”

这些东西表现看来都是给许安国的回信,是以并未循着那些给皇帝的套路来写,但个个拐弯抹角,都在说谈和的好处,甚至有人直指皇帝偏信武将,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又有人说双城之前乃是自卫,若硬要打过双城去,则是出师无名,堂堂礼仪之邦焉能行此无信无义之事云云。

李承嗣越看越怒,知道这是许安国前次送信入京的成果,只不过因为利齿藤假作谈和,暗中早早设好圈套的计策败露,许安国想谈和也无从谈起,只得收着不动,却在这次又一股脑抛了出来。

“师出无名……嘿!被压着打了一两年,有机会还手,倒成了我们的不是?”李承嗣耐心渐失,冷冷道:“不就是要个进军的口实?凉国假意谈和,反复无常,朕不信任他们,这个理由够不够?”

许安国怔怔道:“凉主亲至,有这份……诚意在,陛下若仍不理,咳咳,也太过……不近人情。”

李承嗣冷哼一声。

他是一万个不想谈和,此时强压着脾气,不过是因为昨夜收到了张君瑶的信,尚有些举棋不定。

自雍城一战后张君瑶就一直与他书信相通,常常是洋洋洒洒上千字说些虞府之事,汇报那五万战俘如何编入户,如何驯养,再表达一下对李承嗣的关心,偶尔对他的行军方略提些意见,厚厚的信笺一封接一封,相较而言,李承嗣的回信则简单得多,往往只是“知道了”“朕心甚慰”等寥寥几个字。不过这总算也是回信了,这么一来一回得久了,倒像是成了习惯,前番擒了利齿藤,承嗣便顺手写了进去向张君瑶问策。

如预料中一样,张君瑶亦坚决反对开战,说话却也不怎么留情面:“……陛下此前率兵抗衍,颇占上风,所依仗者,不过地利人和,若易地而处,大衍兵将既弱,地势又不熟,优势尽失,殊无胜算,此其一。凉人两面受敌,为护卫家乡,必殊死搏斗,以免亡国之祸,自古哀兵难胜,而你起兵一年余,将士思乡,此消彼长之下,对比不堪设想,此其二。陛下久离枢府,京中动乱方息,遗患不小,若不居中策应,及时安抚,梳理情弊,查缺补漏,一味放任不理,则旧党伏而新党起,彼此勾连,欺上瞒下,各司百弊丛生,长此以往,只怕京中未必便没有第二个蒙冲!此其三。行军在外,每日人吃马喂,各种辎重消耗有如流水,敢问陛下,国库还有多少银两,能支撑大军出征多久?眼见便将要入冬,军中炭薪冬衣又是一大笔开销,可有着落了?此其四。大衍半壁江山惨遭蹂躏,急需重建,这一年的税赋却打了水漂,州府储粮也被折腾得差不多底朝天,陛下能拿出多少粮布来接济百姓?能有多少精力关心重建进展,了解民间诉求?若不能助他们度此难关,今日多一个饥民,来日便多一个叛贼,天下眼见便又要大乱!此其五。凉国山野荒沼之地,取之无益,且无险可守,贪尺寸之功,却要付出许多人命的惨重代价,此非仁君所为!……”

他列了一个五口之家一年所需的粮食和各项用品,又为他计算一村、一县公私所耗,条条目目列得分明,便是李承嗣也看得出来,眼下国库所存实在远远不够,自己现在坚持进军,若明年年成不好,后果必然堪忧。

“若凉人乞和,陛下无故不允,内于国家百姓不利,外于信义有亏,予人话柄,此不智、不诚之事,必非君之所欲……”

李承嗣虽然对张君瑶某些看法颇不赞同,但他为自己考虑的立场却十分明显,又详细说了许多理由,着实比那些口口声声出师无名的大臣让他能听得进去,纵观全局,对事态的把握更加明晰。

但从感情上,他实在不想放弃进攻凉国的大好机会。

“照他的意思,主要是钱不够。如果打得顺利,这笔钱其实可以在凉国身上找回来。”他默默思索着,“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个理由……”

若能趁此机会打开局面,进可与宇国平分天下,退可保双城一线无后顾之忧,至不济也能学凉国,占几个近些的矿山,掳些财物……这个机会几乎是孙悦一手创造出来的,若己方迟迟不动,宇国万一收兵,时机稍纵即逝,悔之晚矣……

许安国还在絮叨:“陛下……凉国这回定然是诚心的……咳咳,只差向大衍称臣了,自我三国并立……以来,还从未有哪个国家落到过这种下场……咳咳……您不觉得这……”

我这辈子只怕只有这一个机会能做到这个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承嗣只觉十分烦躁,还有人在旁不住劝说,简直耐心尽失。

许安国一人不足虑,但朝中舆情却不能不顾及,千百年来大衍的仁义之名犹如无形的枷锁,压得人透不过气。

三国之间彼此制衡,行事亦自有一套默契,以宇国之势,落井下石尚要打着为息家复仇的旗号,凉国当初攻衍亦有一套振振有词的借口——在大衍而言这自然荒唐得不值一提——今日凉国既愿让步求和,他可以趁势要价,甚至要求凉军割地称臣,只是若再咄咄逼人不肯退兵,明面上确实说不过去,就算私底下人人心知肚明,还是需要一个能服众的理由放到台面上来,既是摆给他国看,也是摆给那帮口口声声祖宗家法、礼仪之邦的朝臣看。

他甚至想到了些极为阴暗的念头。

武将们被他宠惯了,也纷纷发表意见,或赞同或反对,一时间耳边嗡嗡不绝,直将议事的军帐变了闹哄哄的市集。

“理由,理由!”李承嗣被念得头昏脑胀,满腔怒火无处可泄,愤愤地一甩袖子,起身走人。

孙悦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冰冷而黑暗。

******

午后,袁希来到一处营帐,向四下打量着,扬声道:“有人吗?”

“是哪位约袁希至此?请出来一见。”

64.

前一天,李承嗣还在绞尽脑汁想找个能服众的理由攻凉,这理由需要内压得群臣无法反对,外让宇国凉国无话可说,才算完美无缺。

然而到了第二天,之前的一切考虑都没了意义:袁希突然带兵外出中伏,十倍兵力悬殊之下奋力激战,旧伤复发,未能撑到援军赶到,被凉军活捉!

“只带了两队人?他干什么去了!”李承嗣怒不可遏,一脚踹翻龙案,“无故出营,擅自动兵不报,翅膀硬了?”

方五儿与孙悦对视一眼。

李承嗣怒气冲冲,快步走来走去,恨不得将袁希一把抓过来捏死,然而待脾气发过后,又有些灰心。

罢了,或许这便是天意,大衍终不能真正跨出这一步。

张君瑶那些话一条条沉甸甸地埋在心中,袁希的被俘,成了压垮承嗣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得议和。

既已决定撤兵,双方这才正式坐下来相谈,衍方派出了以方五儿为首的使团,细致地一条条去看那份合约,与对方一分分一寸寸地争,又狮子大开口地提了不少价码。而凉主眼下兼顾东西,战事火烧眉毛,并无多少心力与他纠缠些小细节,最终的合约竟被方五儿提到了一万五千匹战马,其余物资亦多有增加,限六个月内付清,又开放了凉国两条驿路以供贸易,允许商队雇佣一定数目的护卫,可携带兵刃过境,木器工匠可以在凉国购买土地建立作坊,税赋比照衍国国内等等,此约一签,双城以东数百里荒芜之地将在事实上落入衍国控制内,简直占尽便宜。

时间有限,合约草则迅速面世,承嗣也不想多做纠缠,便要求迅速履行,换俘走人,各回各家。

也不知道袁希在凉军营地受到怎样的对待,哪怕是多待一天,似乎都显得危险。

一想到这点,他心中便生出压不住的阴暗欲望,想去狠狠折辱利齿藤,也戳一戳凉主的心尖子。

或许其中也有妒忌的心理在:两国交兵,对方国君竟会为了一个被俘的小小武将做这种程度的让步,在讲求君父社稷的衍国看来实在匪夷所思,若换了先皇,莫说被抓几个床上的伴儿,便是儿子被捉了去,只怕也会义正言辞来一篇讨逆书,将对方骂个狗血淋头,然后继续进攻,大义灭亲。

认清楚自己落入敌手绝对得不到这种待遇,他有些嫉妒,又自我安慰地想,凉国求和绝非只因为利齿藤被俘,主要应该还是国内烂摊子一堆腾不出手来两面作战,加上西线无人主持大局……

夜色已深,烛光晃动,他披着件裘袍坐在案前,对着最终成形的条款发呆,心思不知飞到何处,连有人进来都未察觉,直到腰上一紧,被人揽入怀中。

熟悉的气息让他没有半点抗拒的意识,乖顺地靠在对方胸口,甚至本能地蹭了蹭,才突然反应过来。

“孙叔?!”他猛地抬头,那人像是看透了他的沮丧与不甘,安慰幼兽般顺了顺他的头发。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孙悦头一次主动接近他,承嗣先是不信地睁大眼睛,继而喜上眉梢。

方才的思路尚未完全散去,他突然生出莫名的满足——若孙悦是自己的父亲,遇到那种情景,绝不会置自己于不顾。

终究还是有人会记挂他的。

“你怎么来了?”他似是怕孙悦想起之前的龃龉,又想找些不相干的话题岔过去,然而孙悦似乎毫不在意,坐了下来,将他抱在膝上。

李承嗣心中一宽。

这个姿势让他不自觉地收拢手足,将自己整个团起来偎在孙悦怀里,仿佛忘了自己早已过了可以随意对大人撒娇的年纪。

孙悦的手臂环了过来,带给他极度的安全感,承嗣一时之间只觉全身轻松得几乎要飘起来。

“明日就是换俘,正式缔约,凉军撤走……”他舒服地闭着眼,叹息一般道:“一年多了,也该结束了。”

孙悦的胸膛宽厚可靠,他侧脸紧贴着对方胸口,喃喃道:“大衍下一步该休养生息,好好将养一阵子了,待恢复元气,再……张君瑶总想着富国惠民,澄清吏治,我想,也许该让他试试。他有不少奇怪的点子……”

他对孙悦随意吐露着心事,突然又觉得有些疑惑:这人之前还一副决意要走的样子,这会儿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被这样充满占有欲地拥抱着让他有些恍惚,简直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像是看出他的心情,孙悦安抚地拍了拍他,这触感再真实不过,承嗣又有些安心。

仔细想来,似乎是从那天夜里的那句对答过后,他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承嗣朦朦胧胧地回想着,似乎抓到了点什么。

那时那个问题,是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他吗?拒绝了那个要求,孙悦会回到身边,宠爱他,一切回到从前;答应了那个要求,孙悦会与他一刀两断,彻底远走高飞?

难道他心目中,其实是在问自己,还要不要他?但就算将利齿藤赏给他了,对自己和孙悦会有什么影响?

李承嗣满头问号,觉得有些地方说不通,又莫名的后怕,庆幸自己当初误打误撞没有选错。

他无比信任地向他靠了过去,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却未注意到这人温暖的怀抱以外,与旧日不同的冰冷坚定的眼神。

******

换俘仪式简单而隆重,两国各出千余队伍,在恰旺城西摆开阵势,远远相应,只待时辰一到,依约换人,正式缔约,用印。

这千人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仪仗,衍国这边一片整肃,士卒个个盔明甲亮,庄重而沉默,依古礼层层排开,最内层乃是皇家才能使用最高的规格,三十二名身着衍国传统服饰的侍卫团团拱卫,整齐有序,连马嘶都不闻一声。

凉方亦早早出城列阵,远远可看出皆是精锐,也许是因为属于求和一方,凉军阵中更多了一丝悲壮气息,士卒坚定中多多少少带了戚容。

时辰将到,恰旺城门轰然开启,一华贵步辇自城中缓缓抬出,在亲卫护卫下送入阵中。

那步辇上远远可见一名老者横卧,看不清眉目,不过人人皆知,这是凉王到了。

李承嗣亦在群臣簇拥下缓缓策马归阵,站定的瞬间,两边阵营中同时约齐了一般掏出号角,吹响。

两位君王头顶伞盖都在轻轻随风飘摇,遥遥相望,数十人同声奏起的号角声汇集,碰撞,翻滚,浑厚的声音向四野荡漾开去,说不出的苍凉肃穆。

这号角声层层交叠,突然而至,响彻四野,似乎持续了许久,而后戛然而止。

两阵中各走出了一人,皆是双手被缚,一身青衣,向对方阵中走去。

在这巨大的战场上,区区两条人影显得单薄而不起眼,然而此时此刻,却是数万人视线的焦点。

不派人押送,是示人以诚,照流程,二人分别行至距己方营地一百步处,会有礼官上前验明正身,同时带来君王的赦罪恩旨,以示前败不究,可一身清白归国,莫怀惧意。

换俘取信彼此后,则是两国国主正式会晤,缔约;后面的事不过走走过场,恰旺城的凉军已开始陆陆续续朝东撤出,西城门亦未合拢,只等事情一办妥,凉主直接从此路撤回本国。

这是一场无数人见证下的仪式,两国国君,近千将士,乃至恰旺城头无数凉军,背后衍国绵延望不到边的大营,都在看着那两人向彼此走去,愈来愈近,在中点擦肩而过,走向彼此的君王。

衍方已可以看到袁希的面目;他神情凝重而疲惫,显得有些憔悴,但步态自然,该是并未受过严重拷打。

李承嗣到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不再紧绷着脸:他一直担心对方使诈,派人假冒。

他甚至向身旁的方五儿笑了笑,道:“完事儿以后你再多留几个月,亲自迎一下前几批回归的百姓,顺便给凉国的物资把把关,朕还是不太信得过他们……”

方五儿颔首称是,承嗣又道:“回头派人去给庆王送个信儿,让他心里有点数……”

袁希缓缓抬头,向承嗣看了过来。

这时他与利齿藤不过相距数十步,距本阵尚远,李承嗣却似感应到了什么,猛然转头。

极低沉的一声弓弦响,一根利箭自凉君身后的亲卫丛中激射而出,破空而来!

这一箭势大力沉,来得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未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已划过大半个场地,狠狠钉入袁希体内!

众目睽睽之下,箭尖透胸而出,那人被带得踉跄了一下,无声扑倒。

李承嗣脑中嗡的一声。

那一箭自身后射出的瞬间,斜靠在步辇上的凉君表情当场僵住,甚至做了个向后扭头的动作。

然而脖颈只是微微一动,这老者已硬生生止住,与此同时,伸手向下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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